第 301 章 進到洞府的得與失

赫連永不放心叫兩個姑娘去闖九宮陣,尤其是那井小芸,你根本無法提前知道她是去幫忙的還是添亂的。

他掂量了一下,有了決斷:“我和你們兩個一起進去。其他人先在這裏等着。”

雲澤幾個擔心地道:“宗主,留意時間,一旦不行趕緊出來。”

井小芸嘻嘻一笑:“雲澤,我把小黑留下來,叫它跟着你,好歹我一會兒好知道和你們離了多遠。”

紅箋本意不想帶着人去冒險,不過赫連永和井小芸都稱陣裏聚集着大量的毒蟲,只紅箋一個怕是很難對付。

時間寶貴,她也就不再啰嗦,抱着“寶寶獸”當先飛臨法陣入口,道:“進了!”

難怪赫連永幾個會判斷這是一個九宮法陣,進陣不久,前面便是三條岔路,各自通向不同的方向。

第一個考驗來了。

紅箋擡手往三條路逐一指了指,問“寶寶獸”:“寶寶,咱們走哪一條?”

赫連永和井小芸就見“寶寶獸”“吱”的一聲,擡起一只前爪,沖紅箋最後指的那條路比劃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它随便學着紅箋做了個動作。

兩人都覺着有些不靠譜,紅箋卻毫不猶豫地應了聲“好”,直接沖進了那條岔路。

赫連永叫道:“快跟上!”法陣裏面瞬息萬變,晚一步都可能失去紅箋的蹤影。

岔路裏一些地方還殘留着紅色岩漿,一進去便覺着熱浪襲人,紅箋祭出了“碧血槍”在前面開路,上百只黑色毒蠍将她團團圍住,紅箋周遭彌漫着刺鼻的黃色濃霧。

赫連永忙道:“我來!”

他和井小芸趕上去,各顯神通,有兩個元嬰加入,前行的速度立即快了許多。

紅箋松了口氣,周圍環境對水修極為不利,她凝聚“碧血槍”的水真元承受岩漿的炙烤,損耗頗大。

紅箋揮槍将撲過來的幾只毒蠍遠遠掃出去,毒蠍甲殼堅硬,砸落到地上并沒有任何損傷,到在更遠的地方引起了群蟲騷動。

好在三人的目的不在殺死多少毒蟲,而是快些打開道路,紅箋看準空隙往前搶出丈許,周圍好似虛空破碎,所處通道在重新拼接,她急忙叫了一聲:“法陣動了!”

赫連永和井小芸就在左近,聞言立時靠攏過來,就這工夫仍有不少毒蠍在向三人發動着攻擊。

法陣停下,三人仍在通道中,看前後左右與方才沒什麽不同,但誰都知道他們肯定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井小芸笑道:“有趣,有趣。咱們三個這會兒可是回不去了,指望這小家夥到底行不行啊?”

紅箋回應:“別着急,往前走走看。”

已經進來了,再懷疑無用,赫連永頗為冷靜,叮囑兩個姑娘:“都小心點,別走散了。”

紅箋點了點頭,赫連提醒的是,這等情況之下萬一走散了,想再把人找回來,只怕比找到中宮更難。

“寶寶獸”一路指引着方向,時間漸漸過去,不但紅箋,便是赫連永和井小芸也開始對這小家夥充滿了信心,因為井小芸感覺到自己和小黑的距離一直在拉大,這說明三人并沒有折回去走冤枉路。

“行啊,小家夥,真有你的!”井小芸再看“寶寶獸”簡直兩眼放光。

照這樣下去,應該很快就可以到達最終目的地,弄清楚這個洞府到底曾屬于哪一位大能了吧?

和井小芸純屬好奇不同,揭開洞府之謎對赫連永和紅箋實在太重要了,兩人都不由露出了激動之色。

可在接下來的一個岔路口,“寶寶獸”卻罕見地半天沒有作出選擇。

三人不敢催促,眼巴巴盯着它。

紅箋感覺到“寶寶獸”情緒越來越不穩定,這叫她有些擔心。

不知是不是通道內的燥熱和毒氣幹擾了“寶寶獸”的判斷,紅箋只能不停運轉“凝水訣”,盡量以水真元将它和惡劣的環境隔離開。

大約因為這破地方只有紅箋身上還在散發着陣陣涼意,“寶寶獸”緊貼在她懷裏。

留在外邊的魔蟲小黑給井小芸送來消息,火海有漲潮的跡象,雲澤等人都甚是焦急。

井小芸終于忍不住了,問道:“怎麽了?”

她話音未落,“寶寶獸”突然直起身子,往最左邊的那條路探去,井小芸大喜,叫道:“走了!”

三人進了岔路,明顯覺着這條路上毒蟲比別處更多,神識深入進去,赫連永當先有了發現:“前面是結界,咱們走到頭了。”

找到中宮叫三人精神大振,飛快往前沖去。

通道在前方逐漸變窄,到最後已僅容二人并行。

就在最狹窄的地方,立着一道亮白色幕牆。

隔着數十丈遠,三人已經感覺到結界上傳來的熾熱氣息。

赫連永腳下頓了頓,這十年,他帶着人同地下的岩漿烈火打過無數交道,經驗告訴他,火焰顏色越接近白色,那火的溫度越高,這道幕牆色呈銀白,硬闖的話他的肉身決計承受不住。

井小芸催促道:“快點,外邊漲潮,岩漿已經湧進來了。”

只能施法強行将結界打碎。赫連永擡手放出道金系法術,金光落在結界上,沒有聲音,卻引得結界一陣搖晃。

經此一試,赫連永心裏有了底,自己要獨自把它轟開大約需要不短時間,不過有井小芸在,到無需那麽費事,當下道:“方姑娘你先靠後些,我和井小芸合力一擊,應該就能把它打碎。”

紅箋往後退了退,赫連永不放心,又叮囑道:“都小心!”

結界打碎,意味着外人進來,誰知那位大能是個什麽脾氣秉性,在裏面有沒有準備了別的殺招?

紅箋也不由提高了警惕,雖然她覺着裏面若還有危險,石清響應會提前知會大家,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不過“寶寶獸”适才那些許異樣又叫她覺着還是小心點以防萬一的好。

赫連永和井小芸着手驅散周圍的毒蟲,搶出空當,齊齊施展了最強的一擊,一明一暗兩道法術落在那結界上,結界應聲而碎。

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個有些幽暗的寬廣空間,寂靜幽深,赫連永等人為之奮鬥了近十年的化神洞府,終于顯露出了廬山真面。

結界破碎,洞府裏卻沒有任何動靜,顯是一切難關都已過去,接下來便是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赫連永大喜過望,招呼另外兩人:“走,進去看看!”

井小芸一閃身搶在了頭裏:“哈哈,我先進,看看是誰住在這兒!”

她話音剛落,三人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這聲音來自于紅箋的背後。

三人無需回頭,神識已經看到在距離紅箋十餘丈遠的地方,通道兩側突然冒出明亮的火焰,這火越燒越旺,很快只餘下中間窄窄一線便要連成一片,且飛快地往衆人這邊蔓延過來。

漲潮的岩漿不會進來得這麽快,肯定是他們又觸動了什麽機關。

不過洞府即已打開,任何的法陣機關在洞府裏應該都能找到破解之法,赫連永沉聲道:“快進洞府,先找到控制這火的東西。”

赫連永自己都不确定所謂控制火的東西是法陣的陣眼還是法器,就不用說身為魔修的井小芸了,赫連永想到這一點,搶進洞府。至于後面的紅箋,與他不過相差幾步距離,赫連永到沒有過多擔心。

誰料他前腳進來,便聽得井小芸一聲驚呼:“方紅箋,危險!”

赫連永猛然轉頭,震驚地瞧見紅箋不是往洞府這邊來,而是背影一閃,反方向鑽進了那片火海。

她兩手空空,毫不猶豫動作迅捷,赫連永雖未看到也推斷得出,是那只“長耳海蘭獸”不知為何突然掙脫,蹿進火海,她就這麽命也不要地追去了。

井小芸此時才回過神來,顫聲道:“……燒死了,怎麽辦?”

赫連永大喝一聲:“快找機關,把火熄了啊!”他轉身沖進了化神洞府,兩人顧不得細看洞府裏都有些什麽寶貝,遇到什麽擋着路就趕緊擺弄幾下。

如此手忙腳亂一陣,二人不覺找到關鍵,通道內的火卻逐漸熄滅,至始至終,大火也好毒蟲也罷,都不敢踏進這洞府分毫。

火是熄了,卻消失了個大活人,就是赫連永也不免有些六神無主。

過了好半晌,赫連永才頗有些遲鈍地打量起眼前這洞府。

洞府裏面十分淩亂,不但是因為他和井小芸适才這一陣翻找,洞府的原主人就是個不甚講究的人。

各種法器擺放随意,更有不少瓶瓶罐罐隔絕神識,裏面不知盛着什麽東西。有認不出的材料,歷經千百年還沒有腐爛。

唯一看上去地位有些特殊的,就是此時赫連永眼前一個被獨自擺放的圓形容器,足有半人高,看上去似乎是個煉丹爐。

由此赫連永不禁又想起了他和紅箋的那個猜測。

是火丹王楊佛的住處麽?

赫連永茫然四顧,沒有所謂的煉丹秘訣,也沒有化神坐化的屍體,雖然一洞府寶貝,他卻仍無法确定當日此地主人是誰。

可一屋子寶貝,細說起來,和失去一個朋友的損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第 300 章 碰運氣

赫連永對于紅箋要過這烈焰溝塹早有預見,他點手喚過一個元嬰來:“雲澤,咱們兩個将方姑娘護送過去。”

三個人一起過,最安全的路線自然要留給紅箋,另兩人會增加不少危險,紅箋道:“不用,我這裏有一件頂階的防禦法寶,赫連你要不放心,可以在後面跟着我,雲澤就別叫他冒險了。”

雲澤好奇:“什麽法寶竟能抵禦住這烈焰?”

紅箋如實回答:“是‘錦魄’。”

她将月白色的“錦魄”祭出來,叫它往溝塹上空飛了一圈,不時有腥紅火焰将“錦魄”吞沒,但它很快穿破了數條火龍的圍困,完好無損飛至對岸,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又掉轉頭飛了回來,停在紅箋上空,不時閃過一道橙紅色的光芒,甚是奪目。

赫連永這才放下心來,贊道:“好法寶!”

紅箋試驗了一遭,心中更加有底,道:“赫連,咱們走!”她騰身飛起,循着井小芸剛才示範過的路線往對岸飛去。

在法陣裏還不覺着,親臨溝塹上空,滾滾岩漿蒸騰起來的熾熱氣流瞬間将紅箋包圍,“寶寶獸”不安地發出一聲低嘯,緊緊挂在了紅箋身上。

包括赫連永在內,諸人對紅箋這時候還要帶着那只小獸都頗覺困惑不解,不過她人都飛出去了,再說什麽也晚了。

赫連永叫道:“小心!”

一條火龍自橙紅的岩漿柱上突然蹿出,龍頭一擺,向着紅箋叼去。

太快了,諸人看着紅箋轉眼便身陷火焰包圍當中,心不由猛地懸了起來。

紅箋沒有慌亂,在她看來,眼下的情況與小神殿裏亂流肆虐的那道關口也差不多,有了那回的經驗,她連“錦魄”都沒有驅使,手托“寶寶獸”的屁股,在空中猛一個急停,讓過了當先一道耀眼銀舌,跟着飛快地小幅度接連擰動,身體一虛,擦着火舌的空隙毫發無傷躲了過去。

她閃開了!而且看上去輕松之極。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湧上了一種荒謬的感覺,紅箋和那火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對預先演練好了的搭檔,只有這樣,才會出現剛才那閃不容發的一幕吧。

赫連永贊了一聲,跟着一個瞬息移動,避開了火龍。

紅箋雖然巧妙脫離了火焰圍困,前路并不平靜,不過她上來這一下太過神奇,令衆人登時沒有了一開始那緊張的心情,像井小芸這等不怕事大的還想多來幾道火龍,再叫紅箋演幾招給她看看。

紅箋果然又輕松閃開了兩次火焰來襲,證明自己方才那回不是湊巧碰上的,只在最後遇到岩漿噴濺如雨,大範圍落下來,才以“錦魄”擋了擋,輕松躍上了對岸。

法陣裏登時響起了滅雲宗修士亂糟糟的口哨聲。

同樣是飛躍天塹,由紅箋這修為只有金丹後期的美麗姑娘來做遠比赫連永為首的幾個元嬰更叫人震撼,滅雲宗一幫人都是散修出身,目眩神迷之際一個個本性裏的散漫不羁登時都藏不住了。

赫連永跟上來,招呼雲澤幾個元嬰躍過溝塹,一行人繼續往裏面走。

井小芸笑道:“方紅箋,你剛才那兩下漂亮得很,什麽時候有空教教我?”

紅箋本來便打算将強體的訣竅教給大家,故而十分痛快地應道:“好啊。師姑你到時候可別怕吃苦。”

赫連永聞言望了紅箋一眼,沒有說別的,只道:“前面還有一處火海,過去火海也就到頭了。走吧,帶你看看去。”

紅箋聽說火海還當是像方才的鴻溝一樣,到了眼前才知道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紅色岩漿。

幾個人站在岸上等待,赫連永解釋:“這裏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用不了多久,岩漿會退下去,露出下面的礁石來。我們沿着礁石過去。”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那沸騰的岩漿果然像海水退潮一樣不知流去了哪裏,露出下面黑色的礁石,井小芸催道:“差不多了,走吧。”

赫連永提醒紅箋:“礁石上趴着許多毒蟲,小心些,不要離它們太近。”

紅箋神識掃過,果然聽到了密集如雨的“沙沙”聲,由那些礁石的縫隙裏爬出來許多黑色蟲子,長約數尺,身後豎着鈎刺,看外表很像一只只蠍子。

這種妖蟲能生活在如此險惡的環境裏,實力肯定不容小觑。

不過這段路赫連永他們已經探開了,跟着走肯定沒錯。

在赫連永的帶領下,滅雲宗其他三名元嬰圍成了個圈,将紅箋護在當中,諸人平安無事飛過礁石蟲海,落到了高處幾根岩石立柱上。

雲澤道:“站穩了,這要掉下去估計至少得砸死上百只毒蟲,不過周圍活着的上來每只咬你一下,也轉眼就只剩骨頭架子了。”

紅箋不由感嘆:“這些蟲子說不定便是那位化神當初豢養的。”大能未修煉至真仙境,最終殒落,可他養的毒蟲卻大量繁殖,占領了他曾經的洞府。

赫連永等她感慨完,指給她看:“我們暫時最遠只能進到這裏,前面是岔路,裏面聚集了許多毒蟲,這還不算,根據已經掌握的情況看,岔路裏面也在随時發生着變化,極有可能是個九宮法陣。八條路都是故布疑雲,只有一條通向中宮。”

中宮很有可能就是化神的住處,到了這裏,誰都知道距離最後謎底揭曉已經不遠了。

紅箋微微皺起了眉,問道:“法陣這麽多年還在運轉,是什麽在支撐着它?”

話一出口,她的目光落到了遠近密密麻麻的毒蟲上,頓時恍然:“是剛才的火海。火海退潮,形成了巨大的能量,真是神奇。”

赫連永接道:“是啊。所以咱們必須在火海漲潮前破陣或是撤離,這段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時辰,遲了肯定會被岩漿燒死在通道裏。”

紅箋往周圍看看,明白了赫連永此前為什麽會說人手不足。

滅雲宗成立之日只有四個元嬰,到現在進來的加上赫連永仍是四人,算上井小芸,也只有五個。

要想在最短的時間走出九宮法陣,比較穩妥的方法是九個人各選一條路進去,只要不折在半路,總有一個能最終達到中宮。

只是在這等秘密的情況下,要湊齊九個元嬰可不是一件易事,井小芸她爹雖然是元嬰,估計沒人會把他算作一個。

果然只聽赫連永愁道:“何風若是能來,咱們就多了個人手,再加上你師弟,他雖然還未結嬰,實力卻不比我們幾個弱,就這樣,也還是不夠。”

紅箋默然,赫連永提到了石清響,叫她一時有些走神。

正因如此,石清響才對赫連他們提不出任何建議吧,眼下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等待。

這到底是哪位大能的洞府,裏面會有什麽寶貝呢?

紅箋突然心中一凜,她覺着有些不對勁,自己好像太過一廂情願了,若真是火丹王楊佛,石清響為什麽不告訴大家?

更為關鍵的是,洞府裏若有楊佛的煉丹秘法,她與石清響上輩子曾經進來過,有什麽必要又叫赫連等人大費周折,石清響直接把煉丹秘法說給大家聽不就好了?

但實際上,石清響教給她的到是“水深凝煉篇”,與那以火煉丹的法門隔着十萬八千裏。

紅箋微微晃了晃腦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不管了,只要相信石清響就好,他既然安排大家克服重重障礙,進入這個化神洞府,就必定有他的用意。

眼下,怎麽能進去?

可惜這關鍵的時候無法動用《大難經》。

紅箋擡頭環視了一下諸人,問赫連永道:“赫連,你們有沒有想過,幹脆碰一下運氣?”

赫連永頗為意外,“碰運氣”這等建議以前只有井小芸提過,紅箋是第二個。

井小芸提的時候不用赫連永說大夥便一齊反對,大約都覺着坐過煉魔大牢的人哪有什麽運氣可講,到最後十成十是迷失在九宮陣中,被岩漿淹沒。

紅箋不是井小芸,她不會毫無緣由便腦袋一熱,赫連永望着紅箋,等着聽她細說。

紅箋沒有詳加解釋,低下頭對上“寶寶獸”的眼睛:“寶寶,咱們去闖一闖那迷宮好不好?”

赫連永驀地反應過來,有些吃驚地望着一直被紅箋抱在懷裏的小家夥:“這便是‘長耳海蘭獸’?怎麽是這麽一副怪樣子?”

“寶寶獸”拿大眼睛瞟了下赫連永,扭了扭身子,将屁股對準了他。

紅箋心裏不是很有底,道:“既是碰運氣,大家不用都進去,我一個人帶着寶寶進去碰就可以了。”

就算到時找不到中宮所在,以“寶寶獸”的聰明伶俐,及時撤出來問題應當不大,實在不行,她和“寶寶獸”都是不破境,又有法寶“錦魄”,即便被岩漿淹沒了,一時半刻也該撐得住。

紅箋雖如此說,赫連永哪放心得下,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安排,井小芸已經叫道:“哎呀,我早說碰運氣,你們偏不聽,非等方紅箋也這麽說。不管他們,師侄,我陪你進去!”

第 299 章 烈焰焚城

赤金火山距離符圖宗不過幾百裏,這點兒路程對紅箋而言幾乎是擡腳即到。

不過正因如此,出于安全方面考慮,紅箋還是繞了個不小的圈子,又以“仙霓霞光”隐蔽了行蹤,直到确定後面沒有人盯梢,才出現在了烈焰峽谷。

這還是她自将滅雲宗諸人送到烈焰峽谷之後這麽多年第一次回來。

赫連永帶着一衆修士傾巢來迎。

紅箋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卻沒有在其中見到陳載之和弟弟方峥的身影。

赫連永道:“你師弟兩天前來的,和大家都熟悉了,他說要回丹鳳家中看看,兩三個時辰前剛走,還把方峥帶走了。你要早來半天就能見着他們。”

陳玉章故去,師弟這一回家,恐怕沒有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好在上古靈泉失蹤之後,符圖宗的人放棄了尋找陳載之,他悄悄回趟家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他帶着方峥幹嘛?

赫連永神情有些怪異,傳音道:“他說你弟弟就是他弟弟,方峥這麽多年只升到築基中期,他要帶在身邊好生教教。”

“……”紅箋說不出話來,暗忖:“師弟你有心了,不過方峥恐怕真不是你能教出來的,大師伯将他帶在身邊教了二十年,也不過叫他築了基……”

“方紅箋你這抱的什麽?哎呀,快給我瞧瞧。”井小芸擠在紅箋身邊,試圖逗弄“寶寶獸”,“寶寶獸”沖她呲了呲牙,換她一串笑聲,非要搶着來抱。

紅箋摸了摸“寶寶獸”的頭,将它交給井小芸。

井小芸稀罕地不行,一邊作勢去親“寶寶獸”的鼻子,一邊和紅箋道:“你這麽多年沒有音訊,可把盧雁長那小子急壞了,現在還在外邊找你呢,得趕緊通知他一聲。”

紅箋笑道:“我已經見過盧大哥了。”

她随着衆人往裏走,烈焰山谷彌漫着嗆人的硫磺味,到處烏煙瘴氣,這些都是天然的屏障,阻擋着修士的神識。

“轟隆”一聲巨響,不遠處的火山群不知哪一處噴發,将半邊天都映成了紅色,大夥顯是對此已經習以為常,連個聞聲去看一眼的人都沒有。

紅箋看着那火光由強轉弱,漸漸為滾滾黑煙所取代,好奇地道:“現在赤金火山還有火靈根散修在修煉麽?”

赫連永回答她:“有幾個,都在山那邊。這邊山谷我叫雲澤露了一下臉,就算有元嬰占下了。他們識趣,不會再過來。”

紅箋側頭打量赫連永,一別多年,身材高大的赫連永看上去更加沉穩堅毅,這些年他帶着一幫同在煉魔大牢坐過牢的朋友,成立滅雲宗,從無到有建設着宗門,像他這樣的宗主,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赫連永感覺到她的目光,笑道:“你莫看這谷裏沒什麽兩樣,變化都在地底下呢。”

紅箋連連點頭,這話她聽石清響說過,如今赫連永也這麽說,化神修士的洞府到底什麽樣兒,她心裏也好奇得很。

井小芸道:“光說沒用,走啦,帶你去看看。”

通往那處神秘洞府的岩層已經全部挖穿打通,裏面極為寬敞,數十丈的紅色岩壁上遺留着密密麻麻刀砍斧斫樣的痕跡。

赫連永介紹道:“到這裏是最容易的,當初用何風的方法破開法陣,打穿這一段路,大家只用了半個多月。”

到現在,滅雲宗的人包括赫連永在內,還不知道何風便是石清響。

紅箋只是以神識一掃,便知道岩壁上的那些痕跡其實大多都是金系法術法寶留下的,滅雲宗最多的就是金靈根修士。

她往周圍瞧了瞧,突然心中一動:“大家這麽辛苦,我不如把強體的訣竅教給他們,等載之回來,煉制了丹藥,相信大家實力上都會有很大的提升。”

這事她放在了心裏,準備找機會先和赫連永商量一下,現在的滅雲宗,是靠大家相同的經歷和對季有雲的仇恨維系的,但從長遠考慮,一個宗門若是沒有自己的傳承,終不會有太大的前途。

再往前走,漸漸進入地底。

紅箋人還未至,神識已提前感應到地下的世界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紅箋站住,太叫人震撼了,這是一座建于地下的光明之城。

這光明,是沸騰的岩漿,是飛舞的火焰。

一個巨大的法陣将整座城鎮保護起來,法陣外層的護罩上,熾熱的岩漿緩緩流淌而過,不時飛濺起大團白色的火焰。

法陣将酷熱、煙塵和危險統統隔絕開,呈現在紅箋眼前的只剩下滿眼璀璨花火,極度美麗。

紅箋微張着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這表情叫滅雲宗衆人心情無比暢快,即使是赫連永也不免露出驕傲之色,道:“這裏,耗費了我們大家差不多六年的時間,才把原先的法陣啓動開,城鎮大致恢複原貌。這個法陣聞所未聞,我相信各大宗都不會有,我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隔絕之陣,單只這個法陣,能研究明白了,就不枉大家這些年的辛苦。”

紅箋咋舌:“支撐起這樣一個法陣,花費不低吧。”

“它每運轉五天,大約會消耗千顆上品靈石,滅雲宗建宗時就是一窮二白,這麽大的窟窿,真是把大夥頭發都愁白了。”赫連永坦然承認自己手頭緊。

紅箋笑了:“我帶了不少靈石來,還有許多寶貝,可以撿了用不上的拿出去變賣,能幫你支撐一段時間。不過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赫連永陪着紅箋穿過這座地下之城,道:“我懷疑這座法陣當年并不是由靈石來維持的,只是大家一時還沒有找到關鍵。很有可能那個機關就在化神洞府裏,所以大家必須要堅持下去,直到打開化神洞府。”

紅箋點頭,一路看到這裏,她毫不懷疑滅雲宗諸人的決心。

這時候她的注意力漸漸由岩漿和法陣轉移到了眼前一間間房舍上,赫連永道:“發現了吧?這些房舍雖然被岩漿淹沒過,但勉強還能辨認得出,先前并不是住人的地方,外側有幾間是煉丹的所在,大部分煉丹的法器經受住了岩漿焚燒,保留了下來。”

紅箋“啊”了一聲,化神用來煉丹的法器,肯定不會是凡品。

赫連永笑笑,繼續道:“中間的大片空地應該被辟為了靈園,這種環境,我很好奇那位大能會栽種什麽奇花異草。其它的房舍,若是我沒猜錯,都是用來豢養妖獸的,可惜這些好東西已經毀于烈焰,我們只能想像一下當時的情景了。”

雖然石清響并沒有提過這地下洞府屬于何人,但一個化神,會煉丹,很可能是火靈根,紅箋心中微動,問赫連永:“難道是火丹王楊佛?”

赫連永顯然也有這樣的猜測,嘆道:“若是楊佛,那我們可就賺大了。”

火丹王楊佛,商傾醉之後聲名顯赫的一位大能,傳說中最會煉丹的人。因為他直到殒落都沒有加入任何宗門,似乎也沒有收過徒弟,他最終死在何處也就無人知曉,成了一個謎團。

紅箋笑道:“那也要找到他的煉丹秘法,才能說這話。”雖是潑了赫連永冷水,但紅箋越發肯定這個猜想。

石清響這個家夥說話說半句,相聚時間太短,她又沒空細問,若是楊佛的洞府,難怪石清響會說裏面的東西至關重要。

這說不定就是自己和他上輩子的機緣,要不然他們兩手空空,只靠《大難經》,又怎麽能鬥得過季有雲?

再往前就要走出法陣,赫連永提醒道:“前面一段路不好走,目前只有幾個元嬰依靠着瞬息移動能勉強通過,你試試,不行千萬別勉強。”

此時法陣外的情形已經進入了紅箋的神識。

一道寬達數十丈的鴻溝天塹橫亘在衆人面前,鴻溝不知道有多深,裏面流淌着金黃色的岩漿,自溝底不時噴發起一道道赤焰火柱,受兩岸氣流影響,如一道道火龍在天塹上空飛旋狂舞。

這樣的高溫,已經超越了修士們身體的承受極限,一旦被火焰卷住,只怕連灰都不剩。

紅箋深覺赫連永領着滅雲宗衆人能堅持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傷亡,實在是了不起的壯舉。

井小芸看紅箋沒有作聲,還當她被前面的路吓住,道:“我先走一趟吧。”

她将一路叫個不停的“寶寶獸”還給紅箋,腳下湧起一團黑氣,人飛了出去,化作一道虛影,如流星一般往對岸而去。

赫連永在一旁道:“你看她飛的路線,這是我們試過許多次之後确定,相對危險最小的一條路。”話音未落,一條火龍突然反轉,在空中平鋪成一個巨大的扇形,向井小芸的腰際卷去。

井小芸身體一晃,再出現時已瞬移到了前方兩尺之外,堪堪躲開了那烈焰。

相同的情形又接連出現了兩次,井小芸終于躍上對岸,向着這邊比了個成功的手勢。

紅箋沒有說話,輕輕撫摸着“寶寶獸”的大腦袋,“寶寶獸”不叫了,忽閃着大眼睛望着她。

紅箋感覺得到,“寶寶獸”并不喜歡呆在這四下冒煙到處是火的地方,但她更有一種奇妙的預感,在更往裏的地方,寶寶或者有它的用武之地。

她問赫連永:“已探明的地方還有多遠?”

赫連永道:“快了,過了這溝塹,再往前走不多遠就是岔路,目前人手不足,沒辦法确保大家安全,卡在了那裏。”

紅箋道:“那我試試看能不能過得去這裏吧。”

第 298 章 聚散兩依依

聽到這裏,紅箋已經斷定戴明池拿到的《大難經》被季有雲做了手腳。

她最早接觸到《大難經》,只有練氣期的修為,入門之後神識立刻得到滋養,當時的感覺是一種上瘾般的舒适,怎麽會将人練死練瘋?

不過她巴不得梅杞這等人去修煉那假《大難經》,真死了瘋了,還省得她和石清響日後動手。

石清響卻好似不這麽想,說話聽上去真像是在替梅杞擔憂:“師兄別急,辦法也不是全然沒有。”

“啊,師弟,你快說說!”梅杞聽石清響這麽說,好似猛地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咱們舉薦,自然是不妥,但若大師兄主動跑去向師父請命……”石清響輕笑了一聲,“師父他老人家只有咱們這幾個弟子,這種事有一個去試就足夠了。”

梅杞聞言亮起的眼神頓時黯淡下去,石清響這主意他連想都不必想,便将其排除在外:“師父在海上神宮試驗《大難經》的情況,旁人或許無從知曉,但大師兄肯定有所耳聞,他若得知師父相中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自己送上去找死?”

“大師兄不行,那其他的師兄呢?”石清響并不氣餒,繼續出主意。

“這個……”梅杞心念電轉,挨着個盤算,這時候自己保命要緊,哪裏還顧得上同其他師兄弟的交情是深是淺。

石清響繼續引導他:“梅師兄性情豪爽,重義輕財,同諸位師兄交情都很好,這關鍵時候,總不會連一個肯幫忙的也找不出來吧?”

梅杞心道:“這哪裏是幫忙,這是拿自己的命往上填,換誰也不能樂意啊。”

這話他沒法出口,只是做難地道:“時間太短,只怕是來不及了……”這要自己去說,換哪一個就算消息閉塞,也知道不會是好事,要慢慢布置透出風去,師父那裏卻已經在喊自己去了。

“師兄這麽豐厚的身家……”

所以我才不想去趟這渾水啊。梅杞幾乎要崩潰了,道:“石師弟,你快幫我想想,誰若是肯替我去領這差事,我願意傾家蕩産報答他!”

石清響含笑不語。

紅箋漸漸覺出味來,這家夥,做好了圈套卻偏偏不往梅杞身上套,等着梅杞自己把脖子伸進來,簡直壞透了。哈哈,不過壞得好有格調,一場戲看下來,叫她從內往外心情舒暢,這個解氣。

果然梅杞遍尋不着替死鬼,終于想起了眼前之人。

石師弟本來就病着,聽說連神識都不能輕動了,跟個廢人差不多,要是他肯給自己擋一擋,主動找師父提出來要學《大難經》,自己不就解脫了麽?就算他試過了,最終學不了那功法,這時間拖延下來也夠自己趕緊另想它法了。

梅杞深悔早沒有想到此節便急吼吼跑來求助,如今什麽都擺到桌面上,再想說動石清響,那人情可大了去了。

他讷讷地道:“師弟,你看這……你能不能去找師父,幫我一把,師兄不會忘了你的。”

石清響聞言良久沒有出聲,久到梅杞以為他這句話将對方得罪,滿頭大汗,不知如何轉圜才好,方聽得石清響幽幽嘆了口氣:“師兄,我縱想幫你,只怕也是力所不及。”

“不,不,師弟道魔同修竟然還能結成元嬰,實在是天縱之才,若是連你都不成,師兄就更加不行了。你放心,師兄不會就這麽白叫你去,你身子虧,咱們從現在就開始補。”

梅杞生怕石清響反悔,雖然石清響已經表示“師兄你別這樣,以咱們的交情談這些就生分了”還是幾乎連乾坤袋都一起留在了星漢殿,他慷慨表示這只是一小部分心意,好東西還有,他馬上回自己的洞府去拾掇,等将謝禮奉上,兄弟兩個再結伴起程去海上神宮。

紅箋對這等進展頗為無語,等梅杞感激涕零地退走,她忍不住道:“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麽要留着他了。”說到這裏,她又有些擔心:“你要同他去見戴明池?”

“我必須去這一趟,不叫戴明池解除顧慮,确認《大難經》沒有問題,他是不會和季有雲見真章的。再者,我估計季有雲交出來的《大難經》應當是真假參半,所以戴明池才難辨真僞。《大難經》我們只差這一部分就湊齊了,即使是假的,也有其價值,不該錯過。”

說了這番話,石清響語帶遺憾:“我們才剛剛重聚,就需得分開。”

紅箋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石清響握緊了她的手,氣氛變得有些沉寂。

雖然黑暗于他二人不再有任何影響,紅箋仍是施了個法訣,将“錦魄”祭出來,銀白色的“錦魄”懸于空中,仿佛一輪皎潔的圓月,月光投在兩人身上,像給他們披上了一層亮閃閃的輕紗。

“能看到麽?”紅箋問。

“能。”“錦魄”下石清響的眼睛熠熠閃着光。

紅箋松了口氣,站起身:“千萬小心,那《大難經》旁人都不能練,只有你能練,難保戴明池不會生疑,不要被他抓到破綻,什麽都可以慢慢來,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石清響道:“放心。這一次不會很久,我争取早點回來,符圖塔還等着我們,你等我消息,到時我叫盧雁長聯系你。”

雖是這麽說,這相逢太短暫,石清響亦站了起來,猛然抱住了紅箋,他閉上眼睛,細細感受着對方,這感覺穿越了千萬年,好像幹涸的土地突逢雨水。

他想:“這真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開端,老天爺真是待我不薄。”

紅箋對他的想法渾然不覺,問道:“那我趁這時候去赤金火山看看吧,不知道赫連他們發展的怎麽樣了?”

石清響對滅雲宗投入了不少關注,當即回答紅箋:“還不錯,這些年烈焰峽谷雖然外邊看着沒有什麽變化,但地底下大變樣了。赫連帶人已經将那處化神修士洞府的外層全部打開,收獲頗豐,只是受限于缺少元嬰和靈石,一時進不去裏面,你把梅杞交出來的那些先帶去,不夠以後我再想辦法。”

紅箋應了,又道:“大師伯打發陳師弟去了那裏,載之記了不少強體的丹方,我們先煉出來,等你的消息。”

轉眼即是分別,石清響甚是不舍:“先別說話,就這樣讓我抱抱你吧。”

紅箋閉上了眼睛,在江焰進來打攪二人之前,這是一小段屬于他們的時間,靜谧無聲,酸澀中帶着甜蜜。

紅箋明明沒有那麽多記憶,不知為何,心中卻湧現出許多似是而非的感觸,不願意輕易打斷這種奇妙的氛圍。

這種氣氛一直延續到江焰進來,石清響才放開了紅箋,道:“苦修部發下道心誓那件事,你不要太過挂懷,并不是一點頭續沒有,等我回來,咱們再好好研究。”

紅箋深吸了口氣,石清響什麽都幫她想到了,只是在她心底還有一個結,那是她的夙願,是她這麽多年不管多難都咬牙支撐下來的動力,離別在即,她望着石清響,鄭重懇求:“若是真像你估計的那樣,戴明池與季有雲最後開戰,你能提前知道消息嗎?我想去看看。”

石清響怔住,他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紅箋咬着唇:“我想親眼看到季有雲的下場,若有可能,叫他死在我的手上。”這是她在冰川海底對前輩的承諾,她沒有一天淡忘。

石清響不知是否明白紅箋的心意,他沒有多問,只是伸手輕輕擰了下紅箋的下巴,說道:“我盡量。”

紅箋笑了,笑容璀璨,眼神明亮:“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你要修煉《大難經》給戴明池看,戴明池還要提前準備,我會抓緊時間好好修煉的。”要去趕這樣的熱鬧,不用石清響說,紅箋也知道自己金丹後期的修為太過勉強,她要努力,想辦法趕緊沖上金丹圓滿。

就是這模樣,就是這表情,石清響簡直太熟悉了,他只覺一陣心悸,要費盡全力才能克制擁她入懷的沖動,當下頗有幾分狼狽地轉向江焰,問道:“梅杞來了?”

“來了,我看好像把整個家底都搬來了。他想幹嘛?哎呀,我說你倆可算看到我了。方紅箋,趕緊把你這小怪物抱走,折騰死我了。”江焰松了手,“寶寶獸”一路歡快叫着向紅箋撲去。

紅箋蹲下身将它抱起。

“錦魄”之下,江焰後知後覺:“咦,咦,你眼睛好了?能看到東西了?”

石清響笑道:“好了,不但眼睛看得到,神識也使用無礙,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将自己要和梅杞去海上見戴明池的事同江焰說了下,江焰想了想道:“那我還是等你回來吧,我那‘心劍’還沒有着落呢。”

石清響回應:“也行,過兩天你們跹雲宗的元嬰就該到了,你在這裏,十九殷宗主會打發你師父過來。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們吧。”

諸人道別,紅箋抱着“寶寶獸”看石清響往星漢殿外走去,修長的背影漸漸隐入黑暗,她想:“道侶是什麽?好像就是這個樣子啊,他對我好,我對他好,什麽心虛呀,歉疚呀,統統都不必,嗯,這種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

第 297 章 梅杞求助

梅杞?

紅箋對石清響的這位“師兄”印象實在不怎麽樣。

視人命如草芥,随意給人捏造罪名,渾不覺自己那主意是多麽的惡毒。

紅箋離開太久,不清楚眼下符圖宗內部的情況,但想着梅杞為人雖然卑劣,論動心眼十個加在一起也鬥不過石清響,當下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只要梅杞呆在封禁符的範圍之內,那他這元嬰對周圍的感知便與瞎子沒什麽兩樣,也就不可能發現殿內還有紅箋這麽個人。

不過保險起見,紅箋還是開啓了“仙霓霞光”,趁着梅杞還未到的這工夫,她問石清響:“你怎麽處置的齊秀寧?”

當日活捉齊秀寧,是開啓護宗大陣不可或缺的一環,計劃成與不成,石清響在開始之前便做着兩手準備。

倘若一切順利,井白溪奪舍齊秀寧,再由程田動手殺死梅杞,手尾處理得幹幹淨淨。但因為季有雲橫插一記,致使闫長青元嬰被捉,井白溪迫于無奈忍痛奪舍了師弟的身體,齊秀寧自然也就沒了用處。

紅箋由梅杞想起齊秀寧,故而有此一問。

石清響似是怔了怔,突然轉過頭來向紅箋道:“我把齊秀寧忘了。”

“啊,這怎麽可能?”紅箋瞪大了眼睛。

石清響擺了下手:“不,一開始我還記着,叫程氏叔侄好好看着,別把她弄死了,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頭兩年我還過問過,後來符圖宗這麽多雙眼睛盯着,聯絡他們實在不方便,我就叫他叔侄先去和族人會合,齊秀寧也被帶去大漠了。再接下來,誰還有空時時記得她。”

紅箋不由咋舌,程大長老他們恨季有雲和符圖宗的人入骨,就不說其他人,單一個程情情,這些年過去,不知會不會給齊秀寧留口氣在。

論修為,齊秀寧只有金丹初期,論心機,那更差得遠。大約,也就是這個樣子了。落到今天這般下場,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石清響顯然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口氣頗為輕松地道:“等倒出空來,我還是關心一下這位師妹吧,別出什麽意外。”

說話間江焰已經陪着梅杞進來。

對于這種事,江焰顯是習以為常,知道如何處置,直接将梅杞領到了封禁符的範圍之內。

梅杞沒有在意,說起來師兄弟裏他絕對算是往石清響這星漢殿跑得最勤的,不為別的,交情好嘛。

至于每次來都是到封禁符下就止步,一開始梅杞心裏還免不了有些別扭,多來幾回也就體諒石清響了。

沒辦法,石師弟臉變得那麽恐怖,本來便自卑不愛見人,聽說結嬰之後不但看不見東西了,連神識也不能用,真是……唉,多虧自己之前專門跑去丹崖宗和他交好,這才使他稍稍放下戒心,不見其他師兄弟此時再想來套近乎都換得石師弟不冷不熱嗎?

不過即使是他這麽有遠見卓識的人,也想不到師父突然就待石師弟情同父子起來。

幸好幸好,自己燒了一下冷竈。石師弟又是個曉得投桃報李的人,有他在師父面前幫着說話,自己才會屢屢越過大師兄,得以擔當重任,這一次,也只有石師弟才能幫得了自己,救自己于水火。

想到此,梅杞停下來,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石師弟,上次拿給你的那株‘千梗桑’用着如何?都說‘千梗桑’用來泡酒最是滋養神識,師弟若是覺着好,我大哥那裏還珍藏了一株,我去向他要來。”

梅杞生于雁州梅嶺這樣的修真世家,與人結交的不二法門便是“我叔伯有什麽,我大哥有什麽,你若覺着好,我去向他要來。”

這幾年他陸陸續續往星漢殿也送了不少好東西,此時回想起來,送得真值啊。

要不然石師弟的聲音聽上去哪會這麽溫和:“勞梅師兄為我費心了。”

梅杞趕緊道:“自家兄弟,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你用我用沒什麽區別。”他停頓了一下,扭頭在黑暗中“望”了眼江焰,欲言又止。

每次見面,這跹雲宗姓江的小子都要陪在一邊,跟防賊似的,平時也到罷了,今天的事梅杞真不想叫江焰聽着,不過對江焰,他也不敢直接下令,畢竟明擺着,石師弟和這姓江的關系更親近。

就在他猶豫着是不是該直接開口,請求石師弟給他點時間單獨談談的工夫,“寶寶獸”“吱吱”叫了兩聲。

紅箋心中微動,寶寶這是在尋找自己。

梅杞強笑了一聲:“江兄弟這靈獸還挺可愛的。”這話他在外邊等待的時候已經說過一遍了,所以江焰只是拿鼻子“嗯”了一下,沒有搭理他。

石清響看出了梅杞的為難,主動道:“師兄有事?阿焰,你先出去一下吧。”

梅杞好容易盼着江焰走遠,聽不見他說話,這才仿佛火燒屁股般道:“師弟,我這次是有事求你來了,你可一定要幫我。”

石清響臉上露出了深思之色,口中卻道:“師兄你慢慢說,出了什麽事,只要能幫的,我肯定不會袖手不管。”

梅杞松了口氣,連聲道:“能幫,能幫,現在也只有你一個人能幫師兄。”

石清響唇角勾起,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紅箋席地而坐,仰頭看他這模樣,不由暗想:“啧啧,看上去真像一只正在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梅杞哪裏知道石清響不安好心,當下便将自己的大麻煩和盤托出。

他只起了個頭,紅箋的注意力就被吸引過來,梅杞這麻煩竟與季有雲以及《大難經》有着莫大關聯。

原來八年前因為上古靈泉,戴明池和季有雲起了嫌隙,他采納了石清響的主意,放季有雲離開丹崖宗,卻以元神化身悄悄監視着季有雲的一舉一動。

功夫不負有心人,戴明池的元神化身跟了季有雲足足五年,終于在一個極為偶然的情況下,窺到了季有雲一塊随身玉簡。

玉簡裏記載的正是叫戴明池垂涎三尺的《大難經》。

得到《大難經》,自然要修煉。雖然看不出這經文裏有什麽不對,謹慎起見,戴明池沒有自己練,他先安排了幾個金丹期的門人去學。

《大難經》不愧為天下最神奇的功法,入門非常艱難,只這一關,就把人淘汰了大半。

剩下寥寥幾人三年下來進度不一,他們的神識都比原來變強大了不少,但距離戴明池的期望還差得遠,不要說預知未來,就連知曉他人過去都做不到。

戴明池很是焦急,不确定到手這部分《大難經》的真僞,他就不能除去季有雲。

思來想去,他覺着可能是那幾人修為太低,決定再找個元嬰來試試。

元嬰不像金丹那麽好控制,萬一再出一個季有雲就麻煩了,這人選只能在幾個徒弟中找,戴明池将徒弟們扒拉一遍,選中了梅杞。

梅杞還當石清響不知道這些,從頭說了一遍,急道:“不是師兄不肯為師父分憂,實在是季有雲沒安好心,這《大難經》肯定是假的,我聽說奉命修煉《大難經》的八位師侄已經死了三個,瘋了兩個,剩下的幾個神識雖然增強了,精神都變得很差,師兄好不容易修到元嬰,還想着往後修為上能更進一步,師弟救我!”

“這個……”石清響沉吟着沒有當即表态,停了停,問梅杞道:“師父已經找過你了?你怎麽回的他老人家?”

梅杞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還沒有,師父傳信,叫我立刻将手裏的事交給三師兄,趕去海上神宮見他。他正在咱們之間物色人選,這時候叫我去,不會為別的事。師弟,你說我該怎麽辦?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咱們在師父面前共同舉薦大師兄……”

聽到這裏,紅箋不由暗忖:“梅杞這得多恨南宮久啊,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拿他頂缸。”

石清響唇角微翹,露出一絲嘲意,口中道:“梅師兄,我說句實話,你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

“啊?”梅杞的聲音中透着驚惶與失望。

石清響給他解釋:“師父是什麽人?他老人家是當世唯一的化神,無可争議的第一人。咱們這些小伎倆,只要在他眼前使出來,就別指望能瞞過他,他屬意你,本是在咱們師兄弟中高看你一眼,結果你不但畏縮不前,還想着推南宮師兄出來,他老人家勢必非常生氣。到時候,梅師兄你《大難經》是不用學了,可也沒你的好果子吃。”

紅箋聽着石清響在私底下還這麽對戴明池阿谀奉承,馬屁如潮,忍不住牙疼,狠狠在他手掌上掐了一記。

石清響不動聲色,握住了紅箋的手。

梅杞別的本事沒有,這麽多年對戴明池還是頗為了解的,那些死了的師侄并不是練《大難經》練死的,而是沒能入門,被戴明池滅了口。

戴明池何嘗不知這《大難經》很可能有問題,但他還抱着一線希望,不肯承認自己被季有雲戲弄,既叫徒弟去學,便根本沒将徒弟的死活放在心上。

他呆立半晌,艱難地道:“石師弟你說的對,不能便宜了那南宮久。那怎麽辦,難道我真要去練那《大難經》?”

第 296 章 我說我們在一起

紅箋只覺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在石清響的椅子前面蹲下身,仰臉看他,帶着濃重的鼻音鄭重道:“我會好好活着,你也是,我們在一起。”

石清響笑了笑,應道:“好。”

但他随即反應過來,紅箋說的不是“我們一起”,而是“我們在一起”,一時之間,他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不敢置信的遲疑之色,道:“你……你說我們怎麽樣?”

紅箋含淚瞪着他,撅起嘴巴嗔道:“真是的,眼睛不好使,難不成連耳朵也跟着壞掉了?我說我們在一起吧!”

看着石清響那略顯呆滞的傻樣兒,她忍不住“哧”地一聲笑,回手擦掉了淚水,道:“別浪費時間了,不然你那位老天爺也會看不下去的。”

她不待石清響有別的反應,自乾坤袋中将最後得自小神殿的那顆丹藥拿了出來,送到石清響嘴邊:“來,張嘴。”

石清響突然得到她一句應承,腦袋裏正暈乎乎的,全未反應過來,聽她說話,下意識便張嘴問道:“什……”

“麽”字還未出口,他便覺着嘴裏被塞入了什麽東西。

這是一顆丹藥,這個時候,不要說一顆效果不明的丹藥,就是穿腸毒藥,只要是紅箋親手拿給他的,他也甘之如饴。

紅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滿是期盼:“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石清響道:“你……”他只說了一個“你”字,便猛地抓住了紅箋的手。

一股奇異的力量在他腹中散開,迅速擴散到每一處肌膚。

石清響很難說得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像春天樹木自沃土中汲取了養份,無窮無盡,像烈日之光當空直射,煌煌堂堂,他的筋骨皮肉正起着翻天覆地的變化,經脈重鑄,道基魔種受到的束縛一齊松動,神魂得到了極大的滋養,元嬰住處紫府煥然一新。

種種變化令石清響恍然,他服下的是一顆可以叫人脫胎換骨的頂階丹藥,這丹藥為他殘破的內裏提供着源源不絕的生命力,稍加煉化控制,不但可以使他恢複如常,更可以由此獲得鋼鐵般堅硬的軀殼,流水般柔韌的經脈。

自今而後,他再無後顧之憂,不論道基魔種如何做怪,他的身體都經受得住,不致再度崩潰。

依石清響兩世的見識,他立刻便判斷出這顆丹藥比井白溪奪舍的那一顆更加珍貴。

井白溪的那顆丹藥勞他們兩個聯手還頗費了一番周折,而以紅箋的修為,要獨自弄來這麽一顆神奇的丹藥,要冒多大的風險可想而知。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石清響不敢浪費這天大的機緣,當即入定細細體會。

紅箋一動不動任石清響握着自己的手,一臉緊張,注視着他服下丹藥之後身上的變化。

這丹藥攪動了一池死水,蟄伏的魔氣蠢蠢欲動,随着石清響心跳越來越有力,紅箋覺着自己幾乎能聽到他強勁的木真元在經脈內奔流的聲音。

停了一會兒,石清響的呼吸聲逐漸平穩,紅箋放下心來。

估計這顆丹藥要全部煉化還要很久,自己沒有必要一直傻傻盯着他看。

這大殿裏唯一的一張椅子石清響正坐着,紅箋索性就在他身旁席地坐下來,胳膊肘兒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将頭靠過去,下巴抵着小臂。

這個姿勢很放松,很舒服,紅箋低垂下眼睛,靜靜等待。

她想:“這顆丹藥不知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治不好也沒關系,慢慢再想辦法就是,他為我做了那麽多,以後換我來照顧他。照顧人我最擅長了。就這樣在一起吧,我和他,相依相守,彼此都不再寂寞……”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紅箋陷在了自己的思緒中,昏昏欲睡,全然忘了身在何處。

後來紅箋真得睡着了,她雖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不破境的強悍身體,可她實在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強體八年,日夜苦修不得閑,尤其最後這一年被計北所挾持,任何時候都要懸着心神,小神殿裏險死還生,回來之後短短兩天大喜大悲,也幸好是她強體有成,換一個人這般折騰下來非大病一場不可。

她依偎在椅子的一角睡得香甜,渾不覺石清響已經結束了入定。

石清響幾乎是立時便發覺紅箋坐着睡了,他不由輕笑了一聲,側過身摸了摸紅箋頭頂的秀發,手指滑到頸後,将發繩解開,那長長的黑發登時披散開來。

他怕鬧醒紅箋,不再有大的動作,手指勾起一绺長發,輕輕摩挲。

剎那間,好似穿越了無數的時光,周遭的黑暗不再沉寂。

石清響恍惚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聽到那時候的她幹幹脆脆地道:“石清響,還是朋友嗎?是朋友回答我,可不可以不助纣為虐?不明哲保身?身死道消,你修的那是什麽?扪心自問,你的道在哪裏?”

“石清響你快來,願賭服輸,老老實實認罰!啧啧,這臉色,還男子漢呢,算了算了,答應你在一起了還不行?”

“……只能這樣了,若有來生,上天保佑,讓我們遇到,再在一起……”

往事一幕幕随之呼嘯而至,石清響百感交集,仰起頭将身子往後靠到了椅背上,良久方嘆息了一聲,此時他眼中有淚,可這淚水中隐含着的情緒到底是悲是喜,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朦朦胧胧的,紅箋感覺似是有人在擺弄自己的頭發,她晃了晃頭,驀地清醒。

她下意識地就想坐直了身子,卻覺頭皮一陣拉扯,耳聽得石清響含笑道:“醒了?等下,先別動。”

紅箋一時忘了放出神識,擡手去摸,她驚奇地發覺石清響趁着她睡過去的這會兒工夫,竟将她的頭發一绺一绺細細編成了許多根辮子。以致她将腦袋随意一晃,便有“噼裏啪啦”滿頭滾珠的錯覺。

紅箋先是面露古怪,然後便喜形于色,連忙道:“你好了?眼睛能看到了?”

石清響唇角含笑:“這裏太黑,還不清楚好了沒有,不過神識到是可以用了。”

紅箋微張開嘴,“啊”了一聲,急道:“那施個法術看看啊。我來!”

她真元流轉,便欲施展個亮堂堂的法術出來,石清響擡手将她拉住,柔聲道:“噓,陪我坐會兒,讓我把辮子辮完好不好?”

紅箋從來不知道石清響還有這等怪癖,一時哭笑不得。

紅箋側了頭,由着石清響折騰她的頭發,過了一會兒,突然福至心靈,道:“我那時,算不算的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道侶?”她一時想不出什麽詞來形容自己,頓了頓,選了一個最簡單的“好”字。

“是,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道侶。”石清響好脾氣地承認。

“難怪了,好人總是有好報。那時候攢下的福氣,留到現在來用。”紅箋笑道。

她雖不方便回頭,神識卻“看”得清清楚楚,石清響雖然給她紮了一頭荒唐的小辮子,可乍一看,還挺好看的,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這感覺,怪怪的,就好像做了許多年的道侶,自己卻突然失去了記憶一樣。

“你一直是這樣,不管什麽時候。”石清響手上頓了頓,“就像剛才那顆丹藥,若是我沒有猜錯,是你自那計北手裏搶下來的吧,處境那麽危險,你卻硬是将它留了下來。”

紅箋叫石清響說得有些不自在,她想叫他不要在意這些,卻聽石清響接道:“沒關系,我來想辦法,咱們把這個損失給你補回來,趕緊升到金丹圓滿,準備結嬰。”

紅箋笑笑,對“補回損失”雲雲,她其實并不如何在意,不過石清響這樣說了,她便應了一聲好。

這時候紅箋才想起江焰去追“寶寶獸”,實在是去得太久了,這裏是符圖宗,雖然沒有人知道她和“寶寶獸”之間親密的關系,總是叫人不大放心。

石清響卻道:“放心吧,不會有事,我說了要和你說說話,江焰很機靈,十九正在前殿等着呢。”

紅箋有些汗顏,道:“那趕緊叫他進來吧,也好看看你的眼睛,叫他一起高興一下。”

石清響手上有喚人的法器,紅箋都這麽說了,他雖然覺着獨處時短,稍有遺憾,還是施法聯絡,叫江焰進來。

紅箋所說的“一起高興一下”不錯,但在石清響這裏,卻不是為着自己的眼睛,大有“夙願得償,遇上喜事不能言說,但總可以在好兄弟眼前開心一些,叫他自己感悟總不過份吧”的感覺。

紅箋由江焰想到了盧雁長,問道:“你打發盧大哥去各大宗門借人,打算做什麽?”

石清響回答她:“你遇見盧雁長了?戴明池和季有雲就快翻臉了,我想趁現在,打一下符圖塔的主意。”

紅箋還待追問,石清響擺了一下手,将她打斷:“江焰回話說,梅杞來了,已經在前面等候了很久。我叫江焰帶着他一起進來。你就在這裏別出聲,咱們一起聽聽他有什麽事。”

第 295 章 重生的意義

石清響住在星漢殿。

聽江焰介紹,紅箋更加深切感受到了石清響此時在符圖宗的地位。

符圖塔、日行宮、星漢殿,是符圖宗最為重要的三個地方。

符圖塔,不用說,那是符圖宗立宗的根本,日行宮,是化神戴明池的住處,星漢殿,原本是戴明池前面歷代宗主召集門中長老商議大事的地方,戴明池接任之後,尤其是随着他成為化神,長老們漸漸習慣有事直接去日行宮請示,星漢殿也就空閑下來。

戴明池叫石清響住進星漢殿後殿,除了考慮到他的身體,還分派了一項重要的任務給他:想盡辦法,不惜代價,務必趕緊将那半部魔文寫就的《大難經》破解開。

即使是在符圖宗,這件事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故而在衆多門人弟子眼中,戴明池偏愛石清響,那心簡直偏到胳肢窩去了,像南宮久這等失寵的弟子只有眼紅的份兒。

紅箋跟着江焰未費什麽周折便進了星漢殿,一路只要江焰解釋說這是石清響要見的人,連個攔下盤查的都沒有。

星漢殿占地極大,前殿有人看守,以前為石清響看門的窦東陽服侍自己的師父去了,新換的護衛修為不弱,赫然竟是兩個元嬰。

不過兩位元嬰對江焰這金丹初期十分客氣,打個招呼,詢問兩句,随即痛快放行。

進到後殿,走不多遠,仿若夜晚提前降臨,周圍黑了下來,再往前伸手不見五指,紅箋對石清響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早有準備,放出神識,悄聲問江焰道:“那兩人可靠得住?”

江焰回答她:“咱們自己招攬的散修,放心吧,這裏只有我可以随意帶人進出,就算是南宮久、梅杞幾個要進來,也需得先行通報。”

紅箋稍稍放心,不過越是如此,越說明石清響此時缺少自保的手段。

她腳下越來越快,江焰在後面道:“前面就到了。小心……”

話音未落,紅箋身形一滞,她感覺神識突然遇到了無法穿透的障礙,不但如此,體內真元的運轉也幾近停滞。咦?

“……這裏祭着好幾道‘封禁符’,即使元嬰進來,也會與常人無異。”江焰這時才将話說完。

這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叫人發覺他的秘密吧?

紅箋不能辨認方向,只得在黑暗中站定,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江焰揚聲道:“我回來了,猜猜,我帶了誰一起來的?”然後他拉了紅箋一把,道:“來,跟着我,咱們再往前走走。”

紅箋咬住了唇,心中“砰砰”急跳,她沒有作聲,随着江焰往前走,亂七八糟地想:“我應該出聲先和他打招呼的,為什麽我會突然張不開嘴?真是,方紅箋,你緊張個啥呀?”

看這樣子,石清響應該在前面黑暗中,但江焰話說完半天了,紅箋沒作聲,也沒有聽到石清響的聲音,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

最先出聲的竟然是“寶寶獸”,自從進了符圖宗,它一直老老實實的,此時突然“吱吱”接連叫了好幾聲。

這叫聲打破了僵局,前面有人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将‘寶寶獸’帶來了?先把小家夥交給阿焰抱着好不好,我們說說話。”正是石清響。

出乎紅箋預料,石清響這話聽上去沒有太多波瀾,就像是他早便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江焰沒有多想,“哎呀”一聲,懊惱地道:“真是,這小家夥早不叫,晚不叫,還想讓你猜一猜,一點兒驚喜都沒有。”

紅箋摸了摸“寶寶獸”的大頭,試圖将它交給江焰。

黑暗中“寶寶獸”猛然一掙,掙脫了兩人交接的手,往前一蹿,跳到地上,帶起一陣風,往殿外跑去。

江焰“哎呀”一聲,摸黑聽着聲音自後追去。

紅箋心中很亂,聽着“寶寶獸”和江焰越去越遠,漸漸沒了聲音,周圍靜了下來。

石清響默然半晌,道:“怎麽一直不說話?”

紅箋開口,聲音聽上去小心翼翼的:“你,你的眼睛……能叫我看一看嗎?”

石清響沒有答應她,卻道:“你不要聽江焰危言聳聽,我只是暫時看不到東西,沒有那麽嚴重。你先說說這些年你的情況吧,八年了,想回不得回,肯定很辛苦吧。”

紅箋便将自己被關苦修部小世界、遇到師弟陳載之的經歷由頭至尾講述一遍。

石清響聽完明顯松了一口氣,聲音中透出一絲輕松來:“這是好事啊,是難得的機緣,你吃了那麽多苦,有‘寶寶獸’在,也該轉運了。金丹後期,咱們再想辦法沖一沖,升上金丹圓滿,就該為結嬰做準備了。”

紅箋應了一聲,心頭更加沉重。

石清響笑了一聲:“好好修煉,至于我這裏,你就更不用愁了,江焰應該把情況都跟你說了吧,比我們預想的要好,用不了多久,鹬蚌自會相争,大家只管等着看好戲就是……”

紅箋默默地道:“他總是這樣,安排好了一切,叫我不用愁不用多管,将心比心,我何曾為他考慮過,為他做點什麽。”

她開口将石清響的話打斷:“你……我過去看看你,好不好?”不待石清響答應,紅箋已循着他的聲音摸黑走了過去。

石清響失笑:“怎麽了,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我還是老模樣。”

“不,我不要看見何風,就你在寰華殿那會兒的模樣。”

紅箋越走越近,再往前,她将走出封禁符的範圍。

石清響坐在殿內唯一一張太師椅上,本來手搭扶手,後背挺直,此時放松身體向後靠了靠,調侃道:“好吧,真是,叫你看見那一回還惦記上了。正好我也看看,這八年你變化大不?”

紅箋腳下一頓,問道:“不是不能動用神識?”

石清響含着笑,語氣中透出一絲不在乎:“能啊,都說了叫你別相信江焰胡說。”

“……他說你一動用神識便會頭痛,他不會騙我。你別自己找罪受了,我還是八年前的樣子啊。”連紅箋自己都沒發覺,這短短幾句話她說得小心翼翼,溫柔似水。

說話間紅箋已然出了封禁符控制的區域,身前雖然依舊一片黑暗,神識卻一覽無餘,木系靈種在她腦海裏驀地發出一聲歡呼:“好多木真元,哈哈,太好了,快點上!”

紅箋大怒,暗自聲色俱厲地呵斥它:“閉嘴,那是我朋友,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讓他把你收拾了,落個耳根清淨。”

木系靈種登時噤聲,停了一停,才萬分委屈地嘀咕道:“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好?再說我和你已經融為一體了,他怎麽收拾我?”

紅箋沒有搭理它,她神識已經“看”到了石清響,還未細細打量,卻見他猛一皺眉,伸手按住了額頭。

紅箋疾走兩步,來到他身前,傾身幫他在太陽穴上輕輕揉捏,嗔道:“非要逞強,這下可吃到苦頭了吧?”

石清響遲疑了一下,擡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掌上,聲音溫和:“你的氣息可是大變樣了……若不是聽你說話,這樣感覺到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終于回來了。”

紅箋低頭在他耳邊笑:“這樣就能感覺到?我可是去出了八年苦力,你沒有發現麽,我的手指頭變粗了……”

紅箋突然停下,因為石清響擡手摸上了她的臉頰。

掌心溫暖,指腹溫柔,透着小心翼翼,珍重不舍,紅箋感覺地到,所以她心中軟得一塌糊塗,傾身動也不動,任由他以手将自己的五官細細摸了一遍,才道:“現在可相信了吧。這幾年,眼睛看不到東西,是不是很辛苦?”

石清響兩指捏着她掉落額上的一绺秀發,慢慢下滑,将它送到紅箋耳後,順手捏了下她的耳垂,聲音裏透着心滿意足的笑意:“還好,每當我覺着辛苦、不方便,只要一想起當初你在煉魔大牢裏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就會覺着這大約是老天爺的意思,一切都很圓滿。”

紅箋咬着嘴唇,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定定落在他俊秀的眉眼、上翹的唇角上,停了一停,低聲詢問:“明知道後果這麽嚴重,為什麽非要急着結嬰?”

石清響遲疑了一下,似是不知道如何答她,紅箋柔聲接道:“你是不是把兩部分《大難經》都練了?我練了之後,只是試着和上古靈泉溝通了一下就昏了過去,從那時候起八年我沒敢再用過《大難經》,你呢,你練到什麽程度了,竟能确定我還活着?”

她既猜到,石清響不再回避,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我從吞下‘覆水’,回到年輕的時候,殺戮、魔化、算計,我總會恍惚覺着這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戴明池還是季有雲,甚至我自己,全都那麽得不真實。只除了你。我得知道,自己在做的這一切還有沒有意義。”

紅箋心中酸澀,怔怔望着他:“若是我真的死了呢?”

“不知道。”石清響臉上木木的沒什麽表情,“我想老天爺既然讓我回來,不會那麽殘忍。”

第 294 章 你是我的眼

聽見這聲音,盧雁長一時竟有些不敢回頭。

他長這麽大,除了認錯人的,就只紅箋那丫頭在扮蕭蕭的時候,管他叫過哥。

紅箋見他僵着身子不應,又叫了一聲。

盧雁長猛然轉過身來,紅箋的氣息變化太大了,他盯着那張大大的笑臉“你”“你”了半天,才敢确定眼前這人真的是紅箋,而不是哪個居心叵測的人假冒的,叫道:“你個死丫頭,跑到哪裏去了?這麽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大家都擔心死……”

話未說完,紅箋已經放下“寶寶獸”,縱身撲到了盧雁長懷裏,将他抱住:“哥,我回來了!”

盧雁長很是高興,半晌才緩過神來,仔細感應,登時便吓了一跳:“咦?你這修為……不是吧,我怎麽感覺你比我還高着一截呢?”

他不知此時木系靈種正在向紅箋表達着不滿:“一個金靈根的小破金丹,你去抱他幹嘛?”

紅箋一邊忙着警告木系靈種住嘴老實些,一邊向盧雁長笑道:“盧大哥你也晉階了,我這幾年遇到些事,一言難盡,慢慢說給你聽。”

八年不見,盧雁長修為升到了金丹中期。

再相比剛自煉魔大牢出來的時候,紅箋修為只有築基後期,這等飛一樣的修煉速度,實是叫盧雁長自愧不如,豔羨不已。

不過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物,等紅箋把她這八年的經歷講完,盧雁長道:“你可知道,石清響已經結成元嬰了?”

盧雁長不說,紅箋也要問他,想來石清響不會主動向滅雲宗的人暴露何風那個身份,他們之間又是怎麽取得了信任,接上頭的呢?

“我怎麽入的符圖宗啊?你還記得跹雲宗叫江焰的那個小子不,你失蹤後不久,江焰成功結丹,學了‘慧心一劍’。”

“這家夥,終于結丹了。”紅箋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江焰的資質在他們這些人中本是頂尖的,只是他既不像陳載之得到整個丹崖宗的傳承,也沒有自己這樣連番的機緣,至于石清響,那就更沒法比了,結丹反到落在了後面。

“是啊,那小子跟你哥我一樣都是苦命人,‘心劍’的傳承沒結丹的時候還不想,結丹了就惦記了。我倆一合計,符圖宗肯定有個差不多的,還沒想好怎麽下手呢,石清響就把江焰找去了,叫那小子直接住在符圖宗,時時跟在他身邊。”

“江焰現在在符圖宗?”

“他師承未變,還是跹雲宗弟子,不過誰都知道那小子是石清響眼前的第一大紅人。”

紅箋心中覺着怪怪的,這樣都行,說明石清響早已取得了戴明池絕對的信任……

“那盧大哥你呢?他就這麽把你收進符圖宗了?”

“石清響現在管着招攬散修這一塊,正炙手可熱,江焰忙不過來,叫我進去幫着跑跑腿,我就想正好把蕭光渡這身份圓成過來,方便到丹崖宗打聽你的消息。”

紅箋心下溫暖,莞爾一笑:“我就知道,這麽些年,哪怕旁人不想我,盧大哥也肯定會時時挂念着。”

盧雁長聞言伸手使勁兒摸了把她烏黑的發頂,斜眼看她:“沒良心的!”

直到這時,兩人剛見面的激動勁兒方才過去,紅箋介紹“寶寶獸”和盧雁長認識,兩人乘着飛行法寶飛離此處,另找說話的地方。

紅箋自盧雁長口中得知,他這次出來正是受石清響差遣,往各大宗門送信,請他們派出元嬰前往符圖宗,丹崖宗這裏石清響特意要求叫穆逢山安排個水修,穆逢山便派了洪夜汐,接下來盧雁長還要去明川宗和跹雲宗。

這些元嬰齊聚符圖宗,說是幫忙,盧雁長也不知道石清響那裏有什麽計劃。

但對紅箋而言有個好消息就是戴明池此時并不在符圖宗。

他有三四年的時間不在符圖宗坐鎮,聽說是在無盡海某處耗費靈石異寶無數,新建了一座洞府,這洞府在何處,只有他最信任的幾名親傳弟子知道,傳說那裏宛如神仙府邸。

雖說紅箋如今氣息大變樣,戴明池便以神識感應到也不一定能識破,不過能避開他自是最好,紅箋當時便呆不住了,道:“哥你快去送信吧,快去快回,我先一步去符圖宗看看,在那裏等着你。”

兩人約定好了,各奔東西。

紅箋乘着飛行法寶直飛符圖宗,暗暗推敲自盧雁長處得來的這些消息。

當日石清響何以打動了戴明池,得到了他的重用?年紀輕輕結了嬰的石清響,手握大權,是否依舊不改初衷?八年未見,這個最值得信賴的夥伴變了沒有?

雖然紅箋覺着自己應當對石清響有信心,不過這麽多年,她看慣人情冷暖與人心險惡,随着符圖宗越來越近,不由地心中忐忑。

三十年前紅箋來過一次符圖宗,不過那次是直接報名求見,印象裏驚鴻一瞥,只見宗門裏許許多多亭臺樓閣,布局複雜,具體如何分布,什麽人住哪裏根本搞不清楚。

相隔這麽久,符圖宗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宗門,不說別的,裏面的機關陷阱肯定不會少了,貿然闖入一間一間地搜,紅箋還沒有這麽大的自信,故而見石清響要先見江焰。

保險起見,紅箋到了符圖宗未忙着靠近,先在宗門外邊轉悠,放開神識,尋找進出符圖宗的散修。

剛被招攬不久的散修就像剛被套上辔頭的野馬,一旦離開宗門,身上的散慢彪悍之氣馬上固态萌發,很好辨認。

大半天之後,紅箋等到了目标。

兩個金丹修士駕了飛行法寶出來,說說笑笑,未飛多遠,便被紅箋攔住了去路。

紅箋已然運轉了“仙霓霞光”壓制修為,改換模樣,故而在他倆眼中,擋路的是個模樣清秀的金丹中期女修。

紅箋未等二人發作,徑自開口道:“二位是符圖宗的修士對不對,我剛看你們自宗門裏出來,煩請傳個信給江焰,就說故人柴小紅要見他,再問一句,他答應我跟他們管師伯那裏要一株仙昙花,事情可曾辦成了?”

那兩個修士張了張嘴,這一聽就不是一般的關系,不過“仙昙花”?近來沒聽說跹雲宗的“仙昙花”開放,那江焰該不會是以此為餌,騙人家姑娘吧?

不過江焰雖然修為不高,也不是符圖宗的,無奈人家背後有靠山,正管着二人,所以兩個修士不敢怠慢,也不多嘴詢問,十分痛快地給江焰送信去了。

江焰一聽便知是何人找他,猛然瞪大了雙眼,催着兩人帶路,匆匆趕來相見。

這一回因為事先有了心裏準備,江焰見到紅箋高興歸高興,到比盧雁長冷靜得多,他打發了那兩人,長籲了口氣,道:“我的姑奶奶,你可是出現了。”

紅箋有話同他說,揮手布置下結界,兩人又往遠處飛了飛,紅箋方關閉了“仙霓霞光”,露出本來模樣,道:“江焰,這八年我被關在一處結界當中,一直不得回。”她将那小世界的情況簡單說了說,問他道:“我想見一下石清響,你們還好吧?”

江焰就在她眼前,已經結成金丹,故而紅箋的“你們”,其實問的只是石清響。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大師伯、盧雁長都說這些年石清響一切順遂,過得簡直是春風得意,紅箋心中卻始終有絲陰雲揮之不去。必須要同石清響最親近的江焰親口确定,她才能稍稍放下心來。

江焰沒有當即回答,先是沉默了片刻,這沉默叫紅箋更是不安。

停了一停,她聽江焰道:“放心吧,他沒事。他一直知道你還活着。”

紅箋聞言心下稍安,可江焰這話卻似是話中有話,她向那小子望過去,見他挑了挑眉,接着道:“知道他為什麽将我叫來符圖宗嗎?當時他的眼睛突然看不見東西,一動用神識就頭疼得不行,這個樣子,身邊又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紅箋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

“按他的說法,是沒有解決體內道魔沖突便提前結嬰所付出的代價。”

“連他自己也沒有辦法治好?”

“沒有,他什麽也看不到,又不能動用神識感應,空有元嬰的修為,卻與廢人無異,他的這個情況只有戴明池和我知道,戴明池因此特別放任關照他,他要做什麽事,差不多都是通過我去做,我幫他瞞着符圖宗其他的人。”

紅箋突然覺着一陣錐心之痛,她不在的這些年,世人只知石清響結了嬰,大權在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知道他過的竟是暗無天日的生活。

為什麽?為什麽石清響當時明明知道他的身體不宜結嬰,依舊不計後果的結嬰了呢?

紅箋再也按捺不住焦慮的情緒,道:“我要見他,江焰,你想辦法快些帶我去見他。”

江焰沒有遲疑,立時答應了。往符圖宗去的路上,他出言寬慰:“你別着急,他除了看不見,不能動用神識,別的都很好,和外邊傳的情況差不多。”

第 293 章 等你的兩千九百天

只要戴明池不在,紅箋夜裏回一趟晚潮峰,并不擔心會被人發現。

事實上,即使是元嬰中期的井白溪,也是在紅箋人都到了洞府門口,才發覺有異。

堆雪崖一切看上去都沒有變化,就連出來察看的井白溪在紅箋眼中也像是師父闫長青還活着,紅箋心中酸澀,快走幾步,張了張嘴,方才哽咽出聲:“師伯,我回來了。”

井白溪亦是十分激動,揮手布下結界,連聲道:“好,太好了,我前日見過了載之,聽他說你需得和一個元嬰争取回來的機會,實是擔心得不行。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真是老天爺開眼。”

紅箋眼睛裏含着淚,連連點頭。

只有在晚潮峰,在有着師父模樣的大師伯面前,她才驀然覺得自己像是浮萍有了根,八年的磨練、小神殿裏的生死相搏也都有了意義。

兩人進到洞府,紅箋将懷裏的“寶寶獸”放下來,拍拍它的屁股,叫它随意玩耍。

她打量四周,洞府裏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位,叫紅箋覺着仿佛回到了他們那次行動之前。

八年了,大師伯雖然住在這裏,卻将住處維持着師父活着時的原貌。

她平靜了一下情緒,大師伯既然見過了載之,那自己這八年的情況他自然心中有數,到是師伯這裏……

“還未恭喜師伯順利晉階。”

紅箋依稀感應得到元嬰中期也不是大師伯的極限,在不久的将來,他還會繼續突破,取得更高的成就。

不過即使如此,因為大師伯的身體奪舍自師父,她在為大師伯高興的同時,不由自主便會伴随着淡淡的傷感,所以這恭喜的話也就說不大出口,只是提了一句。

井白溪眼中沒有顯露出太多的情緒,簡單點了點頭,說道:“你和載之不但修為飛漲,身上的氣息也有了翻天覆地地變化,若不是看模樣,師伯幾乎要認不出你們。這樣也好,旁人就更加認不出了。”

紅箋問道:“師伯,載之呢?”

“我和載之講了長青的事,又說了說眼下的局勢,他在晚潮峰多停無益,幹脆由我寫了封書信,介紹他先去赤金火山滅雲宗呆着。”

滅雲宗,載之去了赫連那裏,就不知道他會不會順便回家看看……

說起眼下的局勢,紅箋亦十分關心,便順着井白溪的話問道:“我聽說戴明池把他的人統統帶回了符圖宗,連石清響也跟去了?師伯,我不在這八年,大家都還好吧?”

“還好,當日你和靈泉一起消失,戴明池疑心是季有雲盜走了靈泉,自那以後兩人便起了嫌隙,這些年戴明池處處針對季有雲,兩人距離真正撕破臉已經不遠了。”

紅箋深深吸了口氣,怪不得小瀛洲得到了喘息之機,一旦戴、季兩人翻臉動手,就到了大家行動的時候。

終于盼來了這一刻。

不用問,石清響在其中必定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當年局勢那麽兇險,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苦苦支撐下來的。

“石清響呢?他怎麽樣了?”

井白溪對那個年輕人印象極深,這八年石清響很少有信傳來,有也是一鱗半爪,對于他的關注,井白溪從來沒有停止過。

“他跟着戴明池回到符圖宗不久就成功結嬰,戴明池十分信任他,對他言聽計從,這年輕人由此獲得了極大的權利,雖然如此,他這些年卻頗為神秘,很少人前露面。你回來得正好,可以尋機見見他。”

紅箋不由松了口氣,聽起來石清響過得不錯,并沒有因為自己突然音訊全無便亂了方寸。

說實在話,她被關在小世界這八年,每當想起在去找程大長老借那“天魔聖身”的路上,石清響曾經那麽認真地說“你要是死了,我不會再出手管任何的事”,她心中就會變得異常不安,生怕石清響錯當自己已死,破罐子破摔,真的做下什麽不可挽回的大事。

石清響是怎麽想的,委實叫人無從揣測。

他放棄大好仙緣,為了自己選擇回來重走人生路,實際上他确實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大師伯,樂宗主,小瀛洲的衆多修士,還有他自己……

紅箋忍不住歉疚地想:“我這幾十年,因為他,過得比老天爺預先給我安排的不知順當多少,可是他呢?他連道魔同修這麽瘋狂的事都做下了,卻沒有找回自己的道侶,不知會不會後悔吞下‘覆水’?”

紅箋陪着大師伯聊着別後各自的經歷,天蒙蒙亮時該說的話都已說完,連井白溪都發覺這師侄一晚上心神不屬,揮了揮手,叫她該忙什麽忙什麽去。

紅箋告辭出來,想了想,在山下找了處海灘放下“寶寶獸”,叫它等自己一等,然後她悄悄去了赤輪峰。

石清響住過的洞府一直空閑着,裏面的法陣早已停轉,到處落滿了灰塵。

寰華殿卻煥然一新,看來是符圖宗的人撤走,穆逢山終于得以将這座大殿正式接管回來,派上了用場。

紅箋站在殿中,尋了個角落,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不出這裏與其它地方有什麽不同,上古靈泉還在丹崖五峰麽?上古靈泉,我回來了,你真的藏起來了麽,深藏到連化神都找不到你?

那天她真元耗盡暈倒在寰華殿,到底是誰冒險救了她,将她放在那法器上,随着無盡海的海浪漂流?

“哎呀,你還惦記那老家夥幹嘛?那老家夥可不是好東西,要不是它,我何至于此!我說你別閑着呀,趕緊去找幾個木靈根修士,我來幫你吸幹淨他們,好叫你快點兒晉階。啧啧,來了!我感覺得到,好幾個,越來越近了,有一個還湊合,剩下的都挺弱……”

木系靈種在紅箋的腦海中喋喋不休,實際上自從它醒過來就一時也沒有消停過,只是紅箋都充耳不聞,自動忽略掉。

不過這一次紅箋到聽進去了,因為它說的是真的,紅箋的神識也感覺有人正往這邊過來。

穆逢山由幾個弟子前呼後擁,直奔寰華殿而來。

他陪了一個外人,邊走邊道:“蕭先生,你看你難得來我們丹崖宗一趟,又和小徒相識多年,好友重聚,不如多留幾日,叫承吉好好盡盡地主之誼。”

一旁費承吉接言:“蕭兄,你看我師父都發話了……”

對方含笑将他打斷:“穆宗主實在太客氣了,晚輩這次是趕着回去複命,等忙完了這一段,再來專程拜望諸位。”

紅箋一陣激動,雖然隔了八年多未聽到這聲音,但她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說話的人竟是盧雁長。

盧大哥怎麽在丹崖宗?大師伯沒有聽到消息,他若不是秘密前來便是剛到,穆逢山和費承吉叫他“蕭兄”,難道他還在假冒符圖宗的人?膽子真大啊。

穆逢山聽對方說急着回去複命,這才作罷,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水靈根元嬰的話,傳星最近事忙走不開,長青又正閉關修煉,若是石先生沒有屬意之人,我派洪夜汐去吧。”話裏滿是斟酌讨好的意味。

盧雁長不甚在意:“行啊,穆宗主派哪一位去,咱們都歡迎得很。”

說話間穆逢山一行人已經進到了寰華殿,随從趕緊上前燃燈,穆逢山、盧雁長等人分賓主落座。

寰華殿一時燈火通明。

紅箋早退開老遠,開啓“仙霓霞光”,等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逢山這個殷勤的态度,叫紅箋覺着他當日對待戴明池的親傳弟子梅杞也不過如此,又提到了“石先生”,紅箋一時恍然:“盧大哥是打着石清響的旗號來的,原來八年不見‘蕭光渡’這個假身份已經過了明路,真成了符圖宗招攬的散修。看起來盧大哥在符圖宗還混得不錯。也是,石清響得到戴明池的信任,安排幾個親信進去又有什麽難的?”

穆逢山與盧雁長說定,扯了幾句閑話的工夫,便有人去将元嬰洪夜汐請來。

穆逢山開門見山,和洪夜汐說明符圖宗的石先生這次派人過來,是要邀請一位水靈根元嬰去他那裏幫個忙,具體是什麽事情,需得去了才知道,但肯定沒有危險,也不會叫去的人為難。

洪夜汐頓時明白了宗主為什麽找自己前來,他到沒有拒絕,也沒有過多考慮,默默地應了,最後表示要準備一下,稍後帶幾個徒弟一同前往。

事情說定,盧雁長起身告辭,說是還有幾個宗門要跑,不能耽誤。

穆逢山叮囑費承吉代自己送客。

這工夫紅箋已經悄悄退走,一路忍受着木系靈種對自己的強烈不滿,匆匆找着了“寶寶獸”,帶了它一起去追盧雁長。

盧雁長那邊走得并不快。有個費承吉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後盧雁長實在舍不住了,将臉一沉,道:“費兄,我一直沒有空問你,我妹子蕭蕭呢?還沒有消息麽?”

費承吉“吱唔”兩聲,落荒而逃。

盧雁長望着他的背影,面色陰沉,許久黯然長嘆了一聲。

“吱!”“寶寶獸”歡快的叫聲先行響起,跟着盧雁長聽到一聲喊:“哥!”

第 292 章 物是人非

“咦,哈哈,好多木真元!”這聲音響起的時候,紅箋的靈根簡直在一閃一閃放着光。

按說此時紅箋正在對敵的緊要關頭,沒有工夫回應這個聲音,但紅箋根本無需運功傳遞所思所想,她與聲音的來源心念相通,轉念相互間已來來往往交流了很多。

“木系靈種?”

“啊?嗚嗚,別這麽叫我,我已經為你鞠躬盡瘁,和你化為一體了,哪裏還是什麽靈種,你趕緊修煉,幫我再造身體,我要重見天日,從你這水靈根裏脫離出去。”

果然是那顆木系靈種。

“你什麽時候醒的?”

“我迷迷糊糊好一陣了,前段時候你的五髒六腑重塑,好多能量被靈根吸收,我也跟着沾光,有了些感應,等到後來你晉階,我就醒了,想和你聯系上,總是還差那麽一點,哈哈,這下好,誰送來這麽多木真元,大補啊。”

大補……紅箋立刻道:“那你別浪費了,能吸多少吸多少。”

“這還用你說!”

此時的計北整個身體都幹癟下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數百歲,驚恐令他的反應變得極度遲緩,他拼命掙紮,試圖再以“鏡花水月”控制住對手。

可他此時的施法在紅箋看來比初學者還要慢上幾分,木系真元由他自己使出來,無異于給木系靈種再添一份厚禮,更因為它已不再是以靈種的形式單獨存在,紅箋的身體在跟着受益,修為飛一樣增長。

紅箋的“萬流歸宗”,加上木系靈種全力施為,計北的木系真元迅速枯竭下去,但是還不夠,木系靈種意猶未盡:“怎麽這麽不經吸,快點再去找幾個來,再來這麽三五個,你就可以順利晉階了。”

再來三五個?這種要求,紅箋不過聽聽罷了。

木系靈種出手,不同于單純的“萬流歸宗”,計北此時的狀态分明是連境界都跌落。

雖是如此,眼前這人紅箋卻不準備放過。

到不是擔心他有朝一日返回道修大陸對自己不利,此時他尚且輸得一敗塗地,就算日後有機會再見,他也絕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再說經此一遭,計北分明已經吓破了膽。

紅箋不把計北放在眼裏,卻了解他的秉性,這種人若是給他機會,只怕會有很多無辜的人跟着遭殃。就為多解決一個壞人,紅箋也絕不會手軟。

在木系靈種感慨不經吸的時候,她的“中空劍”已經刺入了計北的身體,血飛濺出來,紅箋沒有躲避。

要殺死一個元嬰,或者說一個曾經的元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紅箋施法訣木水兩系真元牽引着“中空劍”,正要再補上幾下,計北卻于這千鈞一發之際想起他此時最該做什麽,嘶聲叫道:“別,我認輸。”

這句話話音未落,“中空劍”洞穿了計北的身體。

結界張開,化作耀眼的白光向着紅箋卷來,紅箋顧不得确認計北死活,大叫了一聲“寶寶”,“寶寶獸”歡叫着向她撲來,紅箋伸雙臂緊緊将它摟住。

這白光注視得太久似乎能灼傷神識,紅箋索性閉上眼睛。四周很安靜,她感受着“寶寶獸”溫熱的身體,暗忖:“真好,這次寶寶終于能跟出來了。”

自己會被送到什麽地方?不會是回到那妖獸腹中吧?一別經年,道修大陸不知局勢如何?大家是不是都還好好的?

近鄉情怯,紅箋竟有些鼻子發酸,不敢睜眼,雖然知道直接被送回熟悉的地方可能性不大,但她也怕兩只神獸一時疏忽,将她丢到陌生的大陸,怕小世界中這八載,道修大陸其實已過了千年,怕丹崖宗和親朋故友俱都不在,自己要面對一片廢墟……

“寶寶獸”扭動着身子“吱吱”而叫,叫聲中透着新奇,跟着被隔絕的六識突然被打開,紅箋聞到了大海那鹹鹹的味道。

無盡海!

海浪聲充斥耳間,像一曲歡快的歌。

紅箋壓抑住心中激動,驀地睜開眼睛。

大海一望無際,陽光很充足,映着遠處海面上閃耀着萬點銀波,自己立足在一個小小的孤島上,她聽到的,是海浪周而複始沖擊島上礁石的聲音,一切顯得那樣靜谧。

海水湧到了她站立的地方,腳下一涼,紅箋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赤着腳。不用看,經過适才和計北這一番苦戰,身上肯定也很狼狽,紅箋翻了翻乾坤袋,胡亂找了件衣裳披上。

這裏……到底是不是無盡海啊?

“寶寶獸”扭個不停,木系靈種猶自鼓動紅箋趕緊去給它再找個木靈根修士來吸一吸,如此熱鬧,叫紅箋很快就顧不得彷徨。

她摸了摸“寶寶獸”的大腦袋,彎腰将它放到海灘上。

“寶寶獸”撒着歡兒在孤島上蹿了一圈兒,又自高處一路滾到了海水裏,看它這麽開心,紅箋覺着它肯定以前來過這裏,這是在為回家了高興吧。

先摸清楚情況再說。紅箋放開神識,大約一刻鐘之後,附近有幾條飛舟經過,船上都是些築基弟子,紅箋決定先去攔下來問一問路。

其實看船上那些人的打扮,紅箋便隐隐有所猜測,暗道:“不會那麽巧吧?我這是落回南海了?”

結果還就是這麽巧,船上是南屏島的修士,修真之人敬畏強者,紅箋修為比他們高出太多,問什麽都得到對方畢恭畢敬的回答。

此地果然距離南屏島不遠,化神刑無涯已經殒落了八年。

紅箋聽到這回答微微松了口氣,小世界的時間同道修大陸相同,如今正是她落入妖獸腹中的八年之後。

照這些南屏島弟子的說法,八年間道修大陸難得的太平,就連先前已經撕破臉打了好幾場大仗的符圖宗和小瀛洲,也并沒有拼得魚死網破,到現在還僵持在那裏。

紅箋只要知道個大概就好,更詳細隐秘的這些築基弟子也不可能知道。

沖着師弟陳載之,紅箋很客氣地向諸人道了謝,她其實很想知道陳師弟自小世界出來,若是也湊巧落在這附近,有沒有抽空去南屏島一趟,或者回丹鳳看看家人。

不能向眼前這些人開口打聽,也沒有辦法以《大難經》察看。紅箋多問了一句:“之前聽說丹鳳陳家的陳玉章陳老先生病重,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修士高人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一閉關若幹年不問世事,這種情況簡直太常見了,南屏島的修士們把紅箋當成了這樣的人,一直有問必答,可她突然問起主母的兄長,那些修士不由地面面相觑,停了半天才由那帶頭的道:“您說的那位陳老先生五年前已經過世了。”

紅箋不由心頭一沉,那修士看出紅箋面有憾色,試探道:“還不知道前輩與陳老先生相識,先輩的尊姓大名可方便告之,容我等回禀家主,抑或恭請前輩到我南屏島盤旋數日?”

紅箋搖了搖頭,南屏島她是決計不會去的,她只是替陳載之難過。

不知師弟現在人在何處,是否已經聽說了這個噩耗?還有師父的死,一樁樁,實是夠他承受的。

紅箋想趕回丹崖宗悄悄看一看,臨別時她問那幾個修士:“這兩日附近海域可有什麽異常?”

那幾人異口同聲地道:“這些年我們南屏島附近多了條元嬰期的妖獸,許多修士都被它生吞下肚,家主數次請來元嬰高手要誅殺它,它都藏得無影無蹤,剛才我們得了信,說是前方苑花島上沖上一具妖獸屍體,被鳥獸啃得只剩下一副巨大骨架,可能便是那只妖獸,上頭命我們去辨認一下。”

只剩骨架,有價值的材料都被收走,故而也就沒有必要隐瞞。

其中一個修士還補充:“可能是有高手經過,正好遇上,該着那妖孽倒黴。”

他們說得熱鬧,紅箋卻隐隐覺着出手誅殺了那妖獸的很可能便是師弟陳載之。載之大約帶着滿懷心事,只在南屏島附近轉了轉,順手殺了只妖獸,面也沒露便走了。

去了哪裏?會不會是悄悄去丹崖宗找師父去了?

反正自己也是要回宗門,回去見到大師伯自然便知道了。

紅箋不再胡思亂想,帶着“寶寶獸”飛往丹崖宗。

由于對丹崖五峰現在的情況全不了解,紅箋也擔心萬一戴明池正在丹崖宗,她等于是自己送上門去,雖然經過八年強體,她的氣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也不敢保證就一定不會被化神識破。

還是小心為上。

紅箋特意選在丹崖宗附近的城鎮落腳,将自己由頭至腳好好拾掇了一番。

一些大的消息很容易探聽,戴明池不在丹崖宗,早在八年前,他便帶着元必簡的屍體和徒弟們一起返回了符圖宗,連養病的石清響都帶走了,這八年,他根本很少踏足丹崖。

要說八年來丹崖宗有什麽變化,除了宗主穆逢山一門心思地搞宗門變革,值得一提的便是晚潮峰元嬰闫長青那驚人的修煉速度,自元嬰初期晉階元嬰中期,他只用了短短六年。

師伯晉階了,是該回去看看了。

這個時候,紅箋幾乎想不起當年的蕭蕭是個什麽打扮,大約費承吉、張钰這些人也快将她忘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