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溜門無需撬鎖

闫長青是金丹後期。

紅箋絲毫不擔心會被師父發現。

他洞府裏的那些禁制一看便知二十年未曾改動,紅箋對之爛熟于心,如入無人之境。

聽說那件事過後闫長青幾乎将自己封閉起來,無事很少踏出洞府,紅箋已經做好了悄悄窺見他的準備,但她進去了才發現,洞府裏面竟然沒有人。

闫長青不在,洞府裏空蕩蕩的,他休息的屋子角落裏随意扔了幾個空酒壇,桌上有酒壺,床榻上被褥單薄,冷冷清清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更不要說找到一件信物。

紅箋呆立片刻,心中百味雜陳,悄悄又退了出來。

沒有得手,今夜那就是白跑了一趟。可故地重游,卻叫她生出許多感慨來,既然回來了,總要去看看師祖和大師兄,這麽久了,他們原來的住處也不知有沒有荒廢,或者改做別的用途。

紅箋先去了師祖孫幼公的洞府。

她在心裏暗道:“師祖,我回來了,你的大仇還沒有報,不過我明天就要再度離開丹崖宗了,你放心,此次出去我定會找到一個好的辦法,以便來日幫着陳師弟重振丹崖宗,恢複你和淩宗主那時候的榮光。”

孫幼公的洞府自遠處看黑沉沉的,紅箋在距離洞府不過幾丈遠的暗影裏伫立良久,正準備進去瞧瞧,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靈氣波動。

洞府裏竟然有人!

不知道為什麽,紅箋第一個念頭便猜到裏面的人應該是師父闫長青。

她暗暗嘆了口氣,悄無聲息進了洞府,師祖的洞府現在全不設防,比闫長青的住處還容易進入,紅箋現在也是金丹高手,再加上“仙霓霞光”,有心接近無心,這種情況下世上還能發現她行藏的不過寥寥數人,這幾人此時也都不在丹崖。

紅箋怕驚動裏面的人,不敢先以神識窺察,一直到距離很近了才發覺此時在師祖洞府中的是兩個人:二師伯霍傳星和師父闫長青。

孫幼公這洞府裏面其實很寬敞,起居的,修煉的,會客的,還有用于煉器煉丹的,他用慣了的物品擺放依舊,只是先前接受徒弟們拜見問安的那間屋子有了些改動,裏面擺放了香案供桌,青煙袅袅,供桌上燃着長明燈。

一看就是師父和一衆師伯師叔時常來拜祭。

“師弟,你越是如此固執,心境便會一直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進而變成心魔,阻礙你的修煉。這麽多年你始終沒有更進一步,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

“那又如何,師父他老人家元嬰後期大能,金大長老更是堂堂化神,還不一樣為人所害,到他們那種程度,仍然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霍傳星如此勸說闫長青顯然不是頭一次,眼見事情過去這麽久了,闫長青心态上仍然沒有什麽起色,他嘆了口氣,道:“天道循環,你切勿如此灰心喪氣,咱們今天來祭拜師父,不就是因為齊天寶死了嗎?你那徒弟方紅箋說,師父和宗主是符圖宗的人所害,不管齊天寶怎麽死的,終是斷了那戴明池一條手臂,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可稍稍告慰。”

闫長青聞言冷笑一聲:“大約也只有咱們晚潮峰的人才會相信那丫頭的話吧。”

紅箋聽着師伯師父提到自己,不由豎起了耳朵,她很想知道他們尤其是師父闫長青究竟會如何看待自己,結果她聽到了,闫長青的口氣中有不滿,有憤恨,但這不滿和憤恨聽上去卻并不像是僅僅針對她,似乎對着所有的人,連他自己也包括在內。

那連番變故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若是這種心态,怪不得看不到進階的希望。

霍傳星道:“長青,要不你換個環境吧。我沒有大師兄那麽有擔當決斷,看這樣子,穆逢山也不會長久叫晚潮峰維持現狀,到時候,只要不是太過份,我準備學師父當年,退讓求全。咱們這一支,有我留下來守着就夠了,你的修為還可以往上再升一升,争取早日結嬰。”

結嬰對于現在的闫長青看上去有些遙不可及,按說應該是叫他非常向往的,他聽了霍傳星這話卻沒有絲毫動容,只是漠然問道:“我還能去哪裏?”

霍傳星猶豫了一下,道:“橋卿他們幾個臨去小瀛洲之前,曾經同我打過招呼,當時我考慮他們處境艱難,幫他們向樂宗主寫過一封信。後來謝師弟也來同我說他要帶着弟子去小瀛洲,說實話那時候我是不大高興的,不過,長青,你這情況和他們又不同,不要想得太多,不行就去小瀛洲散散心吧。”

紅箋心中動了動,霍傳星所說的橋卿,紅箋認得,是大師伯井白溪的得意弟子,大名窦橋卿,大師伯出事的時候這位窦師兄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而謝師叔謝俠真她更是熟悉,這麽說晚潮峰果然去了小瀛洲好些人啊。

闫長青問道:“謝師弟同你還有聯系?”

紅箋暗中贊了一聲,她從來沒覺着師父闫長青這麽順眼,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若二師伯同師叔他們還時時聯系,她可不敢貿然上門去投奔,非得改換策略不可。

幸好霍傳星道:“自他們走後,再便沒有消息了,小瀛洲形勢緊張,他們去了始終不是樂宗主的嫡系,總要有些忌諱,他們不送信來,我也不好主動聯絡。”

他等着闫長青拿主意,闫長青卻緩緩搖了搖頭:“我哪也不去,師兄不必為我操心了。”

霍傳星見他犟脾氣上來,再勸說只會起反作用,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闫長青拒絕去小瀛洲,叫紅箋松了口氣。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心念微動,暗忖:“我幹嘛非要在師父這一棵樹上吊死,他洞府裏沒有什麽東西好拿,還有二師伯嘛。現在他人在這裏,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若是來之前,叫她打二師伯這元嬰的主意,她還真有些不敢,不過既然洞府裏沒人,那還有什麽好怕。紅箋運轉着“仙霓霞光”蹑手蹑腳退出師祖的洞府,直奔二師伯住處。

丹崖宗這些洞府在主人不在的時候,只要裏面沒什麽秘密,很少有人還去設置禁制,實是根本想不到會有誰惦着進去偷東西。

故而紅箋十分順利便溜進了霍傳星的住處,待她轉了一圈,不禁大失所望,二師伯這洞府裏好東西是不少,靈草、靈藥都有,大件的器物也不少,但這些都不合适做為信物啊。二師伯十分謹慎,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顯然他都随身帶着呢。

紅箋不敢久呆,她現在腦袋裏轉得飛快,一見此計不通,立刻抽身退出,改而直奔大師伯井白溪的故居。

不過到這時候,她已經是在死馬當做活馬醫了,想也知道大師伯被誣與魔修勾結,被抓起來的時候雖然很突然,不可能收拾自己的住處,但當時肯定已被旁人搜過,便剩下什麽有意義的東西,也肯定早被徒弟們收拾起來了。

事實果然同她想的一般無二,井白溪的住處空蕩蕩的,桌椅床榻布滿了灰塵,她只是進去一站,放開神識掃了掃便知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至于謝師叔那裏就更是連去也不必去了,人家是有計劃的離開,該帶的東西肯定都帶走了。這麽說,轉了一圈,還是要回去打闫長青的主意。

洞府裏沒有什麽可拿的,就只能看看他身上、乾坤袋裏。闫長青再是心灰意冷,多年積蓄的家底想敗也敗不光,更何況他也沒那心情,想來都随身帶着呢。

紅箋全不覺着自己在打着大逆不道的主意,她只想自己怎麽能既順利拿到東西,又不驚動旁人,最好連師父闫長青也不明所以,想追究也無從追起。

師父和二師伯不會在師祖的洞府裏久呆,留給她的時間着實不多,紅箋急着需要她的腦袋趕緊給她想出一個主意來,她一邊趁着夜色遮掩往闫長青的洞府方向疾奔,一邊将手伸進乾坤袋,一樣一樣翻着自己的收藏。

每到有需要的時候,才發覺能派上用場的寶貝真是少啊。紅箋暗暗發誓等離開丹崖宗,一定要想辦法好好充實一下自己的乾坤袋。

妖獸屍體、玉簡、丹藥、幻法蘭……有了,幻法蘭,就是它吧。

紅箋記性很好,方才她在闫長青的洞府裏看到了不少靈酒,當時她還感慨了一下師父也學會借酒澆愁了,現在不禁想:“這不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剛才這幾處洞府,她只是進去一站便走,花的時間并不長,等她小心再度摸進闫長青的住處,不由松了口氣,暗道:“謝天謝地,這真是太順利了。”闫長青還沒有回來。

紅箋拿出那個裝過靈液的空瓶子,悄悄将師父的靈酒倒了一些進去,酒壺給他原樣放好。紅箋縮在角落裏找了個藏身之處,取出幾株幻法蘭,泡到了酒中。

一切準備好,就差師父闫長青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半夜,紅箋估計着闫長青很快會回來,果然,過不多時,氣流微動,闫長青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第 199 章 重游晚潮

這麽一想,紅箋到是平靜了下來。不過丹崖宗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幸好這邊天大的事石清響都一力承擔下來。

感激的話不需多說,紅箋道:“我會盡快弄清楚,處理完了立刻就趕回來。”

石清響很平靜地回應:“不用急。這邊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動不如靜,只要等着就好。你如今成功結丹,祭煉法寶方面各宗法門不同,也要靠自己的機緣去感悟,我沒有什麽可幫你的。你還年輕,修煉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慢慢來吧。”

戴明池要來,以後兩人這樣開誠布公的機會也不多了,紅箋心中感慨,卻笑了笑道:“知道了,我會努力。石清響,你也不過比我大着兩歲,怎麽變得這麽老氣橫秋的?”

石清響似是呆住,沒有說話。

紅箋站了起來想要告辭,想了一想,她還是道:“你知道,我這裏有一部分的《大難經》經文,加上你手裏那半部,其實要勝過季有雲很多。”

紅箋望着石清響的方向,等着他來做決斷。這種互惠互利的事,他會肯将那半部經書拿出來做個交換嗎?

石清響笑道:“你就不怕我給你一篇假的?”

“你會嗎?”紅箋反問,她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頗有幾分自信的。

石清響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了一句甚是暧昧不清的話:“放心吧,我騙誰也不會騙你。”不過他立時又道:“過一段時間吧,《大難經》是天下最頂尖的功法,你已經受它拖累,每逢進階都格外吃力,再多學的話,你現在的修為還托不起這麽沉重的負擔,實是有害無益。”

紅箋有些失望,石清響大約看出她的狐疑來,特意解釋道:“頂級功法的修煉無不是循序漸進,我舉個例子你就清楚了,就像‘心劍’,築基期的‘白虹貫日’、金丹期的‘慧心一劍’、然後元嬰期才能學到‘心劍’,《大難經》也是這樣,若非如此,季家的人早将全部的經書一代傳一代,又怎麽會出現被魔修搶去便失傳半部經文這種事情?”

紅箋聽他說得在理,點了點頭:“好吧,看來我手中的這部分你也并不着急。”

石清響好似遲疑了一下,頓了一頓方道:“是,我不着急,以後再說吧。”

紅箋自石清響的洞府中出來,才發覺天都已經黑了,自己在裏面呆了不短的時間,以致童黛露出擔心的神情,望着她欲言又止。

紅箋沖她笑笑,道:“走吧,咱們一起回香積峰去。”

童黛急了半天,想聽聽衛以蓮的事情,不過她還記着自己的任務,擡手沖着洞府的方向指了指,狀似詢問。紅箋點了點頭,意為已經代她請了假,童黛大喜,拉着紅箋回香積峰。

路上紅箋又把她删改過的偶遇衛以蓮的經過給童黛講了一遍,先叫她放下心來。

待回到香積峰,諸人發現紅箋成功結丹自又好一通熱鬧,費承吉極是欣慰,覺着終于對蕭光渡所托的事情有了個交待,這等揚眉吐氣的機會不能錯過,費承吉當下帶着紅箋去向宗主穆逢山報喜。

紅箋再是急着想要離開宗門,也知道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歷的,好在穆逢山不甚看重女修,對這徒孫又不熟悉,只是看徒弟費承吉的面子,才随口勉勵了幾句,并未打算多留她。

紅箋聽穆逢山和費承吉說到法寶,便趁機問了問。金丹期修士淬煉法寶,只要不是那法寶來頭太大,妄圖以蛇吞象,法門都大同小異,也頂多是失敗個幾次,對修士而言基本不存在什麽危險。

穆逢山師徒給她講解了一番,紅箋先前也不是一無所知,基本上是一點就通,她已經拿定了主意,煉成法寶對她的實力會有不小提升,而她選定的第一件法寶現成便有,就是“中空劍”,想來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她要在去小瀛洲之前把這件事做完。

自穆逢山的洞府回來,費承吉問她結丹之後有什麽打算,紅箋直言道想離開丹崖宗去四處游歷。

這在她拜費承吉為師之時便說得很清楚,費承吉也未覺有異,只是問了下蕭光渡的情況。

紅箋知道他這是急着要賣好,幹笑了一聲,道:“哥哥剛傳了信,說宗門有要緊事發生,不一定脫得開身。”

盧雁長最近是因為滅雲宗的事忙得脫不開身嘛。

費承吉不免有些失望,他又忍不住好奇符圖宗到底出了什麽事,結果不用他再想,化神戴明池便親至丹崖宗。

戴明池沒有久呆,他匆匆同穆逢山等人見了面,又單獨召見過米時獻,随即動身去了無盡海。

他前腳剛走,跟着消息傳開,符圖宗确實出大事了,這大事就出在丹崖宗諸人的眼皮底下:客居赤輪峰的符圖宗大長老齊天寶出海之後下落不明,戴明池确定他門下的這位元嬰後期大能已經殒落了。

這消息太突然了,登時便将丹崖宗衆人震得目瞪口呆。

不提丹崖宗衆人聞說齊天寶的死訊心情各異,單說紅箋。紅箋這裏也不是要走便走的,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去做。

法寶需得祭煉、“锢魂章”的宗門任務需得做完,要說這些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那麽怎麽能不為人注意地混進小瀛洲,則叫紅箋覺着頗為麻煩。

她想方設法打聽了一下小瀛洲如今的情況,發現事情遠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二十年前因為樂游不畏戴明池當衆仗義執言,一下子将小瀛洲置于了風口浪尖上,樂游回到宗門之後先行清除了內部反對的聲音,并且着手做了許多準備。

小瀛洲也有護宗法陣,不過它的情況與丹崖宗依仗上古靈泉大不相同,是由宗門中精通法陣的長老布置,一經引爆法陣內的一切便玉石俱焚。這種不憚拖着來犯敵人同歸于盡的态度,使得戴明池就算真想動小瀛洲也需掂量一二。

樂游手段強硬,将小瀛洲經營得鐵桶一塊,加上他的病時輕時重,叫門人手下風聲鶴唳,對生人警惕得很,紅箋不知方峥準備如何行動,設身處地想一想,不要說盜取仙昙花,連接近奚旭等人都十分困難。

紅箋先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殺夠了“锢魂章”,又去先前那無人小島上将“中空劍”真正祭煉成為自己的法寶,而後返回宗門去了功勳閣。

這天坐鎮功勳閣的依舊是席寧席師兄,他見紅箋果然順利結丹,不免驚訝萬分。

這回紅箋沒有心思逗他,将宗門任務交了,順利換到二十點貢獻,沒有再接別的任務,客客氣氣同他告了別。

只剩一件事,那就是找到進入小瀛洲的契機。

對紅箋而言有些麻煩,但辦法不是沒有,等天黑下來,她便借着夜色遮掩,以“仙霓霞光”為掩護,悄悄登上了晚潮峰。

二十多年沒有回來,物是人非,晚潮峰在紅箋眼中顯得處處熟悉,但又隐隐透着不同。

她還記得那一天,大師兄丁春雪順利結丹,他們同門三人跟着師父闫長青去向師祖孫幼公報喜,就是那一日,師祖發了話,陳載之成了三人的師弟。

而今她也結丹了,師祖、大師兄卻已經湮沒在過去的時光裏,再不複得見,二師兄秦寶閑做了替罪羊,陳載之杳無音訊,師父闫長青心灰意冷,徹底沉寂。

都說道心堅定,修煉之人生命漫長,到最終都會變得性情淡漠,但紅箋卻發覺心境上自己還遠遠做不到無情無緒,晚潮峰上夜風微涼,浪花拍岸若雪,聽上去一片喧嚣熱鬧,那一幕幕或喜或悲快樂哀傷的畫面在她腦海間閃現,令她倍覺悵然。

等到了堆雪崖,一切更加熟悉,自她離去,堆雪崖全無改變,歷歷往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紅箋深吸了一口氣,最要緊的是當下。

出事之後,丹崖宗的水修損失了不少人才,除了遇害的,像紅箋、陳載之這樣受到牽扯的,更有一些對丹崖宗太過失望,借故離開,一去不返。

而這其中,就有不少因為當日寰華殿上樂游那句“敞開大門歡迎諸位”的話,去了小瀛洲,尤其是先前晚潮峰上那些紅箋的師叔師伯們。

這些消息丹崖宗修士們私下裏多有流傳,大夥只是明裏不說,其實像穆逢山、英麒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對此無可奈何。

紅箋打的也正是這方面的主意,小瀛洲她肯定有熟人,只是縱使她認識人家,卻不敢叫對方認出她來。以丹崖宗水修的身份去投奔小瀛洲,報說是香積峰費承吉的弟子那就跟開玩笑一樣,只能說自己是晚潮峰的人。

晚潮峰,紅箋最了解的自然要屬自己的師父闫長青。她今晚悄悄摸上堆雪崖,便是要趁着師父闫長青不注意,到他的洞府中盜取一件廣為人知的東西做為信物。

至于對什麽東西下手,紅箋一時還沒有打算,闫長青的洞府她熟悉得很,且偷偷溜進去,到時看拿哪一件東西趁手吧。

第 198 章 再度交鋒

聽着石清響說這樣的話,紅箋不由一陣牙疼,他打賭贏了,所以這是勝利者得意的嘲笑吧。

紅箋落了座,沖黑暗中的石清響道:“出關挺及時啊,怎麽,怕一月之期過了,沒了對證我不承認?”

石清響一聲笑:“你不會的。”

“這麽篤定?”紅箋說完頓時反應過來,半晌無語。她忘了衛以蓮!這真是太氣人了,這小子怕自己耍賴,還安排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目擊證人。

這叫紅箋怎麽能服氣,她口氣微嘲:“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當初你怎麽不幹脆将賭約期滿的時間就定到今天?”

“那可不行,定到今天我沒有足夠的把握,總要留兩天時間好補救。”石清響的回答叫她更加生氣了,敢情自己這是上當得早,不然的話他還有後手呢。

紅箋深深呼吸,輸了就是輸了,多糾纏無益,她此來是要将事情弄明白,以便更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紅箋想了想,問道:“那只‘長耳海蘭獸’,它還好吧?我以後還能見到它麽?”

石清響不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許溫情:“它很好。有機會的吧。”

不等紅箋再詢問,石清響主動道:“怎麽樣,島上的生活,覺着好麽?”

紅箋實話實說:“很好。”

“我就知道。”石清響默然片刻,接着道:“你太累了,難得過一段那樣輕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才會一直想着。”

是這樣麽,他算計了自己,難道還是一片好意?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一直很小心,但是昨天夜裏完全沒有感覺到。不過二十幾年,你我修為上的差距怎麽會變得這麽大?”

“呵呵,那是因為我有很多你無法想象的奇遇。”石清響雖然在笑,口氣卻有些悵然。

紅箋皺了皺眉:“好吧。這件事是你贏了,不但贏了咱們那個賭,看到齊天寶被刑無涯追殺,真是大快人心。不過石清響石大少,你這樣連老朋友都戲耍,鬼鬼祟祟有意思麽?很早以前你就在打衛以蓮師兄的主意了吧,叫他為你做事,卻又将他蒙在鼓裏……”

“不,不是這樣的。”石清響辯白的話說得很緩慢,吐字清晰,顯得甚是從容,“我這也是為了保護他,保護自己。方才米時獻來說這事,我已經答應他立時傳訊給我師父戴化神,請他老人家親自來丹崖宗處理。你知道的,季有雲和他的《大難經》,我不能不防備。”

紅箋不準備再繞圈子了,她擡頭望向黑暗中石清響的方向,眼睛明亮:“那你呢,你為什麽可以一次次地騙過季有雲?是不是因為你也學了《大難經》?你所說的奇遇是指做了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吧!”

說到這裏,紅箋手指微動,悄悄打出去了一記法訣。

按她所想石清響聽了自己這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吃驚便會分神,而自己這道法訣又不是沖着他去的,等他發覺肯定已經遲了。既然石清響做了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要鬼鬼祟祟的不地道幹脆大家一起好了。

紅箋打出去的這道法訣其實只是一道最基礎的凝水訣,不過位置是紅箋特意計算出來的,剛好在那顆明亮的珠子前,只要石清響反應稍微一慢,便會在那裏凝成一面厚實的水鏡,将珠子的光芒反射到石清響身上。

不需要很亮,只要能反射這珠子亮光的十之一二,她便可以看清楚現在的石清響是個什麽模樣。

誰想到她快,石清響比她更快!靈氣波動剛起,空中水紋微漾,一股冷風便“呼”地吹至。說是冷風都有些不太恰當,那更像是一陣陰風,紅箋即使未坐在風吹到的區域猶覺着身上一寒,似有無數冰礫針芒夾在風裏,“剝”的一聲刺破了水紋。

“老實點啊,方紅箋你別耍賴。”雖是法術上小小較量了一下,石清響卻并未生氣,紅箋自這句警告的話中聽到了明顯的笑意。

反正已經到這份上了,紅箋更無顧忌,她“哧”地一聲笑:“你都沒有大礙,躲躲藏藏算什麽好漢,快給我看看,病成什麽德性了。”

“那不行,明明是你打賭輸了,還來提要求,那我千辛萬苦贏了你還有什麽意義?想看到我,以後再努力吧,你現在只能這樣……”

随着石清響這話出口,紅箋坐着的那個角落突然亮起了缤紛光影。

這是一個小小的幻陣,除了那些赤橙黃綠的細碎光影像萬花筒一樣變幻飛舞沒有別的用處。但布置法陣的人很費了一番心思,這些姹紫嫣紅的碎光圍繞着法陣中央的紅箋,照亮她臉龐的同時,映襯着她那身花裙子色彩斑斓,竟然十分好看。

紅箋坐着久久未動,她在這些光影裏看到了翩然而至的藍色蝴蝶,飄落到身上的紅色楓葉,如是種種,好像突然有人打開了一扇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奇幻之門,諸般美景迎面而來。

時間持續得不長,這叫人目眩神迷絢麗色彩漸漸變淡消失,石清響的聲音繼續道:“就像這樣,等你什麽時候贏了我,想看多久都随便你。”

紅箋笑了,她突然覺着自己方才那麽急切真得沒有必要,其實石清響有什麽好看,他又不會頂着何風那張臉坐在黑暗裏。知道何風是他這就夠了,何必表現地像小孩子一樣。

她由衷贊道:“還挺好看的。”跟着側了側頭問道:“怎麽樣,你這幾回見到我,有沒有覺着像是見到了程情情?”

石清響直言不諱:“你們不一樣,她比你會打扮多了。”

紅箋一點都不覺着生氣,饒你奸似鬼,這還是終于承認了嘛,于是她繼續打探:“你将她和程石打發去了哪裏?”

“去了趟中州。”

這個紅箋已經猜到,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散修聽到傳言趕赴跹雲宗。她啧啧兩聲,道:“然後呢?”

石清響笑了笑,道:“然後的事,就不方便告訴你了。”

紅箋暗“呸”一聲,那種落在下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叫她不甘示弱:“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故布疑雲嘛,程氏叔侄都是天魔宗的人,用來吸引季有雲的注意力再适合不過。”

石清響道:“季有雲沒空來搗亂,咱們這裏才會進行得這樣順利。”這是默認紅箋猜對了。

紅箋目光晶亮,她坐在那裏不自覺上身前傾,兩手十指交叉,道:“接下來戴明池要來了嗎?我跟你合作,說吧,我能幫你做什麽?”只要能叫戴明池和刑無涯不死不休,她不介意給石清響當槍使。

誰料石清響根本不領情,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以為然:“你能做什麽?咱們早就說定了的,半年,你離開丹崖宗。接下來很麻煩,不能出一點差錯,化神眼中我這洞府沒有秘密可言。你找你弟弟去吧。”

“方峥……”

“他活着,先前我不告訴你,是确實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他現在在哪裏?”紅箋的聲音裏透着急切。

“我想他這個時候大約會在小瀛洲。”

“小瀛洲?他投奔了樂宗主?”紅箋只能想到這個。

當世的各大宗門,除去丹崖宗,她對樂游的小瀛洲印象最好。當日在寰華殿,若不是樂宗主仗義直言,她既不會順利殺死了叛徒景勵,大約也沒有可能活下來,對于樂游她是十分感激的,若弟弟方峥是因為聽說了這些才沒去跹雲宗找江焰,改而投奔了樂宗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石清響難得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方道:“那到沒有。先前你們不是說跹雲宗仙園裏結出一朵仙昙花麽,當時我便估計着,這朵花小瀛洲的人不惜代價也會拿到手。前些天我得了消息,元嬰長老奚旭已經帶着仙昙花回到小瀛洲,這樣那些消息不夠靈通的人,再想得到仙昙花,就必須到小瀛洲去。”

紅箋“呼”地站起來,失聲道:“你是說方峥會去小瀛洲,打樂宗主那朵仙昙花的主意?”

這太出乎紅箋意料了,以至于她渾身血液瞬間湧上了頭頂。

樂游身染怪病,這朵仙昙花是要救命的,方峥他……慚愧、驚訝、懷疑、擔心,種種情緒混在了一起,叫她一時有些失措。

石清響道:“方峥大了,你不要老把他當小孩子。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你去慢慢查問明白吧。”

紅箋緩緩坐下,她想去懷疑石清響的話,但石清響俨然知道很多秘密,他有獨特的消息來源,他知道赤金火山,知道刑無涯那隐秘的海上牧場,那麽,再知道方峥的事又有什麽出奇,畢竟他從很早就開始關注方峥的消息了。

紅箋發了一會兒怔,她被這個消息鬧得心裏冷一陣熱一陣,最後只得嘆了口氣,暗忖:“不管怎麽樣,方峥他人總還好好的,這就該謝天謝地了,不管他出了什麽事,待我去了小瀛洲見着他再說吧。”

第 197 章 出關

遠遠見到丹崖宗,紅箋這才想起就這麽回宗門好像還缺點兒什麽。

這十幾天在那小島上和“寶寶獸”厮混,她的妝畫得可未免有些不勤快,當下紅箋以“凝水訣”在半空凝出一面水鏡,對着鏡子匆匆給自己畫了個烏眼青。

到岸上山,紅箋收了飛行法器,未回住處,直奔赤輪峰石清響的洞府。

此時天已傍晚,赤輪峰沐浴在夕陽橙黃的餘輝中,顯得很是安靜祥和,這叫剛從風口浪尖上趕回來的紅箋微微有些不習慣,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石清響的洞府外邊依舊是那姓窦的男修在守着,紅箋幾次來見石清響,同他也成了熟人,當下整理了一下心情,迎上去道:“窦師兄,你是在修煉呢還是在發呆?”

那男修聞聲擡頭,他不用看臉,一見這打扮便知道來的是童黛的那位師妹,笑道:“蕭師妹可有日子沒來了。”說完這話,他怔了怔,道:“師妹這是結丹了?真是要大大的恭喜。”

“結丹”等于“輸了賭約”,紅箋真心覺着對方這話戳中了她的傷疤,不用假裝,她就顯出對此的漠然來,擺了下手,态度随意:“這不早晚的事嗎。石先生可出關了?”

姓窦的男修笑道:“還沒有。”這丹崖宗的姑娘挺特別,不過既然師叔石清響對她明顯不錯,他也就盡量不去得罪。

其實姓窦的不說,紅箋也注意到洞府門口所設禁制仍在發揮着作用,不過她既認定了這是障眼法,便覺着石清響肯定另有辦法出入洞府,他此時十九并不在裏面。

紅箋探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又問道:“童師姐忙什麽去了?”

姓窦的男修早知她要有此一問,指了不遠處一個小院落:“童師妹在那裏栽花種草,說是有事只管喊她。”

這到是童黛會做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衛以蓮的打算和他遇到的那些危險,故而還有此閑情逸致。

紅箋謝過那姓窦的,一時見不到石清響,她也沒心思做別的,便先去找童黛打發打發時間。

說是栽花種草,童黛是絕不會叫身上沾到泥巴的,她正驅使着法器遠遠給那些花樹修型,順便施個“青木訣”、“枯木逢春”之類的法術。

看到“枯木逢春”,紅箋不由便想起張钰被盧雁長欺負,使這法術使到吐的情形,不由莞爾,離遠叫道:“童師姐,快快住手,你将這株花剪得好醜!”

童黛又驚又喜回轉頭來,先道:“哎呀,蕭蕭,你這次怎的出門這麽久?”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對方剛才說的是什麽,嗔道:“胡說八道,你個小孩子有什麽眼光?”随即她轉嗔為喜,笑靥如花:“不過蕭蕭你說醜我就放心了,你要說好看,那我還真得好好想想。”

紅箋瞠目,童師姐竟然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看來“蕭蕭”這脾氣已經被她摸透了,知道自己不會真跟她生氣。

果然童黛見她氣得瞪眼睛,哈哈一笑,收了法器,過來親熱地挽住了紅箋的胳膊,道:“叫你不要接那‘锢魂章’的任務,你偏不聽師姐的話,怎麽樣,嘗到苦頭了吧……”她以為紅箋這麽久不歸是被那宗門任務纏住了手腳,剛取笑了兩句,突然發覺對方身上氣息有異,停下來呆了呆,才試探着問:“蕭蕭,你是不是結丹了?”

紅箋理所當然點了點頭:“是啊,我自宗門秘境裏出來的時候不是便說過,會很快結丹的嘛,為什麽你們都不相信我呢?”

童黛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搖着她的胳膊喜道:“信你,哎呀,這真是件大喜事,師父肯定高興壞了吧?”

在她看來師父費承吉對蕭蕭有好事都緊着,從不大聲斥責,蕭蕭言行再出格,他也當沒看見,實在是特別地寵愛這新收的小徒弟。難得蕭蕭争氣,這真是叫他們這一支都揚眉吐氣的好消息。

誰知聽着師妹道:“我剛回來,師父還不知道呢。”

童黛有些無語,她望着師妹,突然反應過來,促狹地道:“蕭蕭,石先生還沒有出關呢,怎的,好消息不能第一個便告訴他,有些失望吧。”

紅箋暗暗咬牙,道:“沒關系,反正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童黛笑道:“也對哦,石先生閉關的時候說是一個月,這都超期了。”

又是一個月,這簡直是在紅箋心頭插刀,是石清響那厮預先準備的赤裸裸地嘲笑吧。

對師妹的這些念頭,童黛渾然未覺,徑自将這些天宗門裏的大事小事說給紅箋聽,感慨道:“我看大家都為了宗門任務焦頭爛額,只有我,日子過的還是這麽逍遙自得,說起來這都是因為石先生啊。”

紅箋見這傻姑娘對石清響計算衛以蓮的事還完全蒙在鼓裏,心中不由同情,暗道:“我把童師姐送來這裏,可真是把一只小綿羊送進了狼嘴裏,就童師姐這樣的,叫那小子賣了還歡歡喜喜地替人家數錢呢。”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自小園子出來。

此時就見一個人慌裏慌張直奔石清響的洞府而來,正是米時獻。

童黛對他十分不滿,見着了并不打招呼,米時獻心中有事,也顧不得和二女搭讪,他跑去姓窦的男修那裏,詢問能不能見見石清響。

紅箋離遠見姓窦的同他交談幾句,接着米時獻露出失望之色,便叫了一聲:“米師兄!”

米時獻這才看向兩人,虛應了一聲,神情焦灼。

紅箋見他這等模樣,猜測定是齊天寶師徒到現在還不見蹤影,這時候不回來,自是在刑無涯的追殺下兇多吉少,心下快意,特意關切地道:“米師兄有什麽急事?”

米時獻确實是因為看天都快黑了,那兩人猶未回來心中不安,按說齊天寶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天下間能奈何他的人或妖獸實是不多,不過米時獻卻知道齊天寶奉命長期呆在丹崖宗有他的使命,擅自離開已是不該,更不用說這麽長時間不回來,定是遇上了大麻煩。

他幹笑道:“是鐘前輩那裏有急事,我需得和石先生說一聲。”

童黛聽到事關鐘秀,接口狀若關心地問道:“鐘前輩出了什麽事?”

米時獻剛自姓窦那男修口中得了拒絕的答複,童黛問起,他抱着萬一的希望,避重就輕道:“童師妹能不能幫着通禀一聲,白天我、鐘前輩還有衛以蓮衛師弟在無盡海深處遇到了大批妖獸,衛師弟斷後,叫我倆先走,我們回來之後,請了齊長老去救人,不知為何,到現在齊長老和鐘前輩還沒有回來。”

紅箋暗道一聲“糟糕”!果然童黛聞言花容失色,淚水登時充滿了眼眶,顫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她這麽大的反應,到将米時獻吓了一跳。

只是他還未等說話,洞府的禁制之光突然閃了一下,緊跟着黯淡下去。姓窦的修士喜道:“師叔出關了。”

米時獻顧不得再理會童黛,連忙抓住了那修士的手:“煩勞師兄趕緊給禀報一聲。”石清響是戴宗主的親傳弟子,這種時候,那就是他的主心骨。

那修士點頭進了洞府,很快便出來喚米時獻跟他進去:“師叔剛出關,往裏去的燈都沒有點,你跟我來。蕭師妹,師叔叫你稍等一會兒。”

紅箋點了點頭,她現在急着安撫童黛,石清響的安排到是正中下懷。

眼見那兩人進了洞府,她以神識傳音道:“師姐,我回來之前見到衛以蓮師兄了,他人好好的,還叫我帶話給你。”

“真的?”童黛驚訝地向她望過來。只這麽一會兒,童黛臉色蒼白,兩只眼睛通紅,看樣子紅箋再晚說一會兒她非暈倒了不可。

“嗯,他獨自一個人,并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你放心吧。衛師兄說叫我跟你說一聲,他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叫你等着他。”

童黛松了口氣,道:“吓死我了,死丫頭怎的不早說。”停了停,又懷疑起來:“蕭蕭你不是騙我吧,衛師兄哪裏會這樣說話?”

紅箋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哎呀,我騙你做什麽,你那衛師兄粘粘糊糊得不幹脆,他說‘我過陣子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這不都一樣的意思嘛。”

“這怎麽能一樣。他既然沒事,為什麽不回來呢?”童黛這回是真信了,擦幹淨了淚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此時那姓窦的修士回來,兩個姑娘不好再竊竊私語。

停了半晌,米時獻匆匆自洞府裏出來,不知石清響給他吃了什麽藥,他雖然神情有些恍惚,總算沒那麽慌亂了,同三人告別,往他自己的洞府方向離去。

紅箋捏了捏童黛的掌心,悄聲道:“等我一會兒。”說罷,她走進了洞府。

石清響這洞府同她前幾次來沒什麽不同,不同的大約只是紅箋的心情。她前腳剛一踏進法陣,便聽着石清響的聲音笑道:“你這麽着急見我,是要趕着告訴我結丹的好消息麽?”

第 196 章 返回宗門

一條人命,頃刻間煙消雲散。

任你活着的時候如何嚣張,死後也只得無聲無息。

紅箋藏身水下看得清楚,她漸漸收斂了笑容,事情如她所願已經鬧大了,齊天寶既然殺人滅口,應是打着悄然離去,不令刑無涯發覺的主意。

端看這師徒兩個接下來如何收拾殘局,又是否能瞞過刑無涯的眼睛。

黑袍人死了,他身上那件法寶黑袍一時成了無主之物,齊天寶擔心會引來刑無涯的追殺,所有物品一概未拾取。

多停留一刻,都可能被刑無涯發覺。齊天寶顧不得再心疼壓箱底的寶貝,先祭了張“大造化符”出去,這張符旋轉升起高懸于空中,瞬間将四方靈氣抽空,化作一道白光傾瀉于齊天寶身上。

齊天寶借助于符箓的力量,修為飛漲,他甩手又是兩道“爆裂符”打出去,直取那只長滿了觸手的元嬰妖獸,左掌張開,袖帶當風,兩件攻擊法寶疾飛而出,斬向蠻牛首領。

在“大造化符”的輔助下,齊天寶實力幾達元嬰圓滿,那只觸手妖獸尚能抵擋一二,本來便勉強晉階元嬰的蠻牛首領全無還手之力。

兩件法寶都正中蠻牛首領龐大的身體,它一身赤色石甲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宛如紙殼一戳即穿,接連兩下致命重創使得它那強悍的恢複能力根本未來得及施展,便“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這種力量對比,它是元嬰妖獸還是金丹中期對齊天寶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齊天寶收回法寶,指使鐘秀:“收取妖丹!”

鐘秀意識到事态嚴重,臉色有些發白,趕緊過去在蠻牛首領的屍體中挖取了“水中土”。

齊天寶這時候要走便能走了,但留下已具化形之能的元嬰妖獸終是禍患,所以這只觸手妖獸也必須要鏟除。

至于其餘那些“赤岩蠻牛”卻是顧不得了,他故計重施,以石牢将那些礙事的“赤岩蠻牛”全都關了起來,吩咐鐘秀能殺多少殺多少,他則趁着“大造化符”帶來的效果還未消失,全力斬殺觸手妖獸。

這只元嬰妖獸十分難纏,除了防禦比較弱,容易被擊中之外,齊天寶未發現它有什麽致命的弱點。同時劇毒使得它像個吞噬法寶的無底洞,若不是齊天寶出身符圖宗,還真就拿它沒什麽辦法。

符箓這東西外人不了解,還當寫寫畫畫就搞定了那麽簡單,其實一張高階符箓消耗的珍稀材料難以想像。

齊天寶心在滴血,但除了拿符箓對付這妖獸,實在沒有更好更快的辦法,這時候就不能想那麽多了,總是命更要緊,齊天寶狠下心來,瞬息就将身上各種攻擊類的高階符箓打了個幹淨。

這種蠻不講理地狂轟亂炸之下,不要說是一只靈智初開的元嬰妖獸,便是換個經驗豐富的元嬰圓滿也消受不起。很快這只模樣古怪的元嬰妖獸身體散落在海水裏到處都是,那些觸手雖然還在蠕動一二,整只妖獸卻已稱得上碎屍萬段,連妖丹都被取走,死得不能再死了。

齊天寶陰沉着臉,事情還未結束,他吩咐還在殺那些“赤岩蠻牛”的鐘秀:“行了,別管它們,趕緊收拾一下,咱們走!”

這收拾可不是撿取寶貝,而是打掃戰場,消除符箓留下的痕跡。

眼見師徒兩個匆匆毀屍滅跡,紅箋不由暗暗心焦:刑無涯什麽時間才能有所發現?他發現得越晚,追查起來便越困難,若是一直查不到齊天寶師徒身上,這戲臺可就白搭了。

她又細細想了一遍,确定這其中沒有自己可以動手腳的餘地,這才悄悄往水下潛去,準備着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紅箋剛潛下十餘丈深,眼前尚有光亮,突然聽到上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她猛然擡頭,海水震蕩渾濁,自她這個方向什麽也看不到。但不要緊,她尚能聽,海面上動靜很大,一個聲音響徹天地間,她藏身在這麽深的水下,依舊覺着清晰入耳,不,這聲音是通過神識直接響在諸人的識海:“我說是誰敢在我的地盤上殺我的人,戴明池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向我宣戰了嗎?”

刑無涯露面了。

紅箋不聞齊天寶回應,也不知是他回答了聲音沒有傳下來,還是知道撕破臉了索性閉口不言,這關鍵時刻紅箋不能親眼目睹,實是像貓爪抓心一樣難熬。

但她卻沒有施展“求根溯源”,不知刑無涯到的是真身還是化神分身,若是化神分身還好些,萬一是真身,她運轉“仙霓霞光”藏身水下還不知能不能蒙混過去,擅動法術,實是送上門去求死。

過了少頃,紅箋猜測齊天寶還是向刑無涯開口解釋了,因為刑無涯又喝了一聲:“少說廢話!”

這四個字,意味着刑無涯結束了和齊天寶的對話,接下來就該是動手了。左右看不到,紅箋繼續下潛,直到将自己沉入黑暗中。

化神和元嬰之間差距之大不啻雲泥,而刑無涯和齊天寶交手絕不會久戰不決,刑無涯方才若是發現了自己,也不會有那閑心還等在海面上同自己捉迷藏。

紅箋在沉寂中等了好一陣,開始往西方遠離牧場的地方上浮。

果然待她臨近水面,感受到光亮,便發覺海面上空蕩蕩的,既沒有刑無涯,也沒有齊天寶師徒,只有自己先前旁觀那一戰遺下的妖獸殘肢和血腥氣還在水裏飄着。

若是齊天寶師徒已死,兩具屍體不會一點兒痕跡不留,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刑無涯方才趕來的只是他的化神分身,齊天寶駕着飛行法寶逃走,刑無涯追了去。

紅箋松了口氣,她突然覺着天是那麽得藍,水是那麽得清,然後,她的心情,是那麽的……既輕松又複雜。

其實她想知道齊天寶師徒是死是活再簡單不過,只要返回丹崖宗等着,總會有消息傳來。

回到丹崖宗,就會見到石清響,這混蛋總是該出關了吧。

和他打的那個賭終是自己輸了,結丹之時自己尚覺着輸得物有所值,現在再看,他分明是先設計了衛以蓮,又設計了自己,叫大家心甘情願地給他做了棋子。

這個時候他目的達成,齊天寶師徒的死活大約在他心裏已經是無足輕重。

紅箋放出飛行法器飛往宗門,一路心思繁複,翻來覆去想着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心中有個疑團,越思索越無法解開,若說這一切都是石清響在背後安排的,他圖的是什麽?

如此費心費力,冒着巨大的風險,叫刑無涯和戴明池徹底翻臉,若是自己如此做還有充足的理由,可石清響呢?他名義上可是戴明池的弟子,符圖宗是他的宗門。

難道他其實同自己一樣,與這兩人有着深仇大恨?可跹雲宗殷宗主和朱顯長老還都活得好好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俱都不像呀,當年他去秘境之前可是毫無端倪的,那時候他雖然不見得對跹雲宗有感情,也沒到這恨不得将它連根拔除的地步。

抑或魔域之行助長了他的野心,戴明池和刑無涯争鬥起來必定兩敗俱傷,然後他便可以取而代之?

可也不對啊,就算戴明池死了,符圖宗也輪不到他來作主,而且他自己那身體,朝不保夕的,連亮光都不能見,争來了天下又有何用。

不,并不是這樣,有一點還是被自己忽略了。刑無涯那個黑袍手下一見了齊天寶師徒便破口大罵,其中有一句話說他們二人趁其不在,破壞法陣,偷殺妖獸,偷殺妖獸确有其事,破壞法陣,還真不是這兩人做的。

那麽做這事的人是誰?

刑無涯的這處豢養妖獸的老巢,那麽多元嬰、金丹無人發現,偏偏被衛以蓮見到絕不是巧合,正是有人先一步破壞了法陣,然後将他引了去,就像把自己引去目睹衛以蓮幾個被妖獸圍攻一樣。紅箋想起那可愛的“長耳海蘭獸”,想起自己那晚莫名昏睡過去,心頭直欲滴血。

這個混蛋,他那身體根本就沒有什麽大礙吧,戴明池也好,英麒也好,全都被他騙了。閉關什麽的,不過是為了方便他行動,掩人耳目。說不定他此時人就在這附近,不過是仗着修為比自己高了幾階,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這個頭上有反骨的小子滿身都是機心,他自魔境回來到底是怎麽瞞過季有雲的?

等等,一道靈光在紅箋腦海間閃過,何風!那個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上次突然在道修大陸出現,正是石清響病重被送到丹崖宗閉關之時。又是閉關!看眼下這件事的手法,與何風計算季有雲那回何等相像。

石清響就是何風的話,他怎麽瞞過季有雲眼睛也就不難想像,他也學了《大難經》。

怪不得她剛見到何風,聊不了幾句話,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小子還騙自己說什麽一見如故。

紅箋想到這裏,額上青筋不由跳了跳。

看前面,丹崖宗到了。

第 195 章 “牧童”之死

鐘秀聽着黑袍人話風不妙,登時心中惴惴向師父齊天寶望去。

這天底下能與戴宗主相提并論的人是誰,還需得再問嗎?

果然齊天寶二話不說,喝了一聲:“走!”二人駕起飛行法寶便要強行離去。

黑袍人冷笑道:“想跑?晚了!”他淩空自妖獸背上躍起,右手拇指食指含到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先前伏在他腳下的妖獸“嘩啦”一聲破水而出。

看這妖獸後背平整如船板,沒想到出水後身下絲絲縷縷如同随風飛舞的敗絮,那些都是這妖獸的觸手,大量的觸手揮舞開來充斥了半邊天空,看上去非常惡心。

這是什麽東西?就連齊天寶這自覺見多識廣的老牌元嬰都叫不出這妖獸的名字來。

齊天寶試着瞬息挪移了一下,剛自虛空現身,那妖獸數根觸手攸地拉長,向他席卷而來,反應異常之快,明顯早便鎖定了他的氣息,只等他出現。這還不算,随着觸手揮來,大量腥臭的黏液被甩落出來,顏色漆黑如墨,一看就帶有劇毒。

齊天寶腦筋十分清醒,這些飛濺出來的毒液來自四面八方,顯然不是一面土牆能抵擋的,他身形再閃,順便施展禦土盾訣,全身上下多了一層黃土包裹的外殼,果然有幾滴毒液落在殼子上,騰起股股黑煙。

齊天寶有些頭疼,他此時陷入了大麻煩當中急欲脫身,可對方這妖獸最擅長的就是糾纏,方才這一下幸好他沒有貿然撐起防禦法寶,這毒液竟然還有污穢腐蝕的作用。

前有這古怪妖獸擋路,後方海域正是對方的養獸老巢,若只有他一個還好說,徒弟鐘秀這時候實在是累贅。

齊天寶當機立斷,動念間将一件法寶祭了出去,光芒一閃到了元嬰妖獸身前,正是方才洞穿了蠻牛首領頭顱的那件銀尺。

這銀尺是一件難得的攻擊類法寶,速度極快,等那古怪妖獸發現已經躲閃不及,“砰”的一聲被打了個正着。

大量的毒液自妖獸的傷處噴濺出來,它似是傷得不輕,“嘶嘶”痛呼。

可與此同時,齊天寶卻感覺自己打出去的那件法寶猛地一滞,整個陷在了妖獸體內,竟然收不回來了。

那法寶被妖獸體內的毒液瞬息淹沒,同自己的聯系越來越弱,終于完全失去了感應。

齊天寶顧不得心疼,趁着眼前這妖獸下意識收回了漫天揮舞的觸手去捂傷口的空當,喝道:“快走!”

鐘秀向前疾蹿而出,那黑袍人獰笑道:“還想跑?”迎上去遠遠地擡手便是一鞭。

鐘秀眼見一道鞭影劈頭蓋臉落下來,暗忖這鞭子可是驅趕元嬰妖獸的,誰知道是什麽厲害法寶,不敢硬接,擡手放了個土盾,身體趕緊向旁側讓開。

齊天寶比他二人修為高着好幾階,很快看出來對方這鞭子上雖然蘊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卻并不足以擊破鐘秀的防禦,那力量更像是來自于神魂的羁絆,作用類似于“他生符”,這鞭子除了控制妖獸,還真沒有什麽大用。

他正要出手制住那黑袍人,一旁的元嬰妖獸已經緩過勁兒來,揮舞觸手将他擋了一擋。

便在此時,妖獸老巢裏突然有了動靜,一群“赤岩蠻牛”狂奔而出,浪花翻湧,海水四濺,眼瞅着這些“赤岩蠻牛”就沖着三人殺過來。

齊天寶師徒心裏一沉,想得都是“糟糕,這人終于想起召喚妖獸幫忙了”。

那黑袍人猛然見到這情形怔了一怔,不過他這會兒也看出對方的兩人不好對付,這一群“赤岩蠻牛”沖過來正中下懷,他顧不得多想,抽暇沖着奔來的“赤岩蠻牛”連打兩聲呼哨。

聽到命令,那群“赤岩蠻牛”毫不遲疑向着齊天寶師徒直沖過去。

紅箋藏身水下,是她方才見齊天寶急着離開,黑袍人阻擋得有些吃力,實是個混水摸魚的好機會,按捺不住悄悄放出神識,狠狠沖擊了一下牧場裏的那些“赤岩蠻牛”。

眼見如此順利便達成了添亂的目的,紅箋不由地心花怒放,她向深水裏縮了縮腦袋,喜笑顏開,暗忖:“這一下那穿黑袍的放牛娃總該占到上風,将齊天寶師徒留下來了吧。”

沒想到衛以蓮發現的這個水上牧場竟是化神刑無涯豢養妖獸的秘密所在,哈哈,這一下不管誰輸誰贏,都有熱鬧瞧了,想當初本宗化神金大長老可是死在刑無涯的卑鄙暗算之下,紅箋看着他們狗咬狗打作一團,心下又是激動,又是快意。

那群“赤岩蠻牛”越奔越近,齊天寶自己到是不懼,可若是鐘秀被圍上可就難逃一死了。

要脫身就趁現在,齊天寶舍不得再損失一件法寶,伸手在乾坤袋裏一摸,拿出一件不知道閑置了多久的法器,貫注真元,白光一閃,擲向那只難纏的元嬰妖獸。

說是法器,齊天寶這等身份自不可能攜帶平凡之物,這法器也是一件難得的寶貝,他帶在身上便是為了應對這種意外。

元嬰妖獸剛吃過大虧,一見又有白光襲來,上百根觸手不由自主收攏,向着飛至的法器飛快地纏繞上去。

如此大的空當,齊天寶哪能不加以利用,他擔心徒弟誤事,袍袖一展便将鐘秀卷起來,向外遠遠送了出去。

緊跟着齊天寶飛掠而出,施展禦土盾訣護住兩人背身,果然元嬰妖獸反應過來,毒液攻擊像落雨一樣追至,“噼裏啪啦”,盡皆被齊天寶的法術擋住。

那黑袍人沒想到對方這老頭兒如此厲害,不過他仗着靠山強硬,橫行慣了,這兩人一直蹦跶着不肯就擒早令他惱火異常,嘴上叱罵是來不及了,他索性右手狠狠一鞭掃向鐘秀,左手掐動法訣。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虎嘯,于齊天寶的頭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老虎頭,那老虎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向着齊天寶猛地咬去。

這法術如此聲威,可在齊天寶眼中看來卻是唬人的成分居多,看來那一位對自己麾下的這些人并沒有多花心思調教。他這樣想着,一個挪移便出現在了黑袍人身前,幻化出來的老虎緊追而至,他随便回了個法術便将其擊散。

黑袍人臉色微變,距離這麽近,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妙。

齊天寶不用二合,劈手便抓住了黑袍人的鞭子,在他看來,這人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法術遠遠不及他指揮元嬰妖獸攻擊來得威脅大。

便在此時,空中靈氣波動強烈,那群“赤岩蠻牛”當中的元嬰首領當先趕至,一聲怒吼,黑色飛沙遮天蔽日,向着齊天寶席卷而來。

這麽近的距離黑袍人也不可避免要受到波及,齊天寶有些吃驚,暗忖:“這妖獸怎的六親不認?”

齊天寶撐起土盾将飛沙擋下,與此同時,黑袍人身上的袍子猛地鼓脹起來,将襲向他那邊的飛沙盡數吞噬,原來此人身上的黑色袍子竟還是件難得的法器。

蠻牛首領一擊無功,似是覺出這老頭是塊難啃的硬骨頭,飛身前撲,“呼”的一聲便到了鐘秀那邊,低頭狠狠撞去。

這蠻牛首領的本事鐘秀早領教過,畢竟是被人豢養起來用秘法提升的等階,做為元嬰妖獸來說實力稍稍偏弱,但再弱對付鐘秀也不在話下,更何況只要被拖住了,後面還有大群“赤岩蠻牛”,馬上就會把他淹沒。

鐘秀這麽一想便急了眼,這個時候自然要使出自己最為強大的本事以求脫身。

他擡手招來一塊巨石,僅憑這巨石阻止不了蠻牛首領,鐘秀對此心知肚明,巨石墜落,他騰身飛起,借着石頭掩護,接連兩張符箓打出去,空中靈氣紊亂,符箓在蠻牛首領前額上炸開。

黑袍人見狀,“咦”了一聲,叫道:“果真是符圖宗!”

齊天寶臉色已經不能再黑了,他這半天束手束腳,許多厲害的看家本領不敢施展便是怕被黑袍人看出來歷。

若說現在世上還有什麽人能令符圖宗和戴明池忌憚,自是刑無涯無疑,而且刑無涯的蠻不講理是有數的,自這黑袍人身上便可見一斑。

不管是什麽原因,今天這事總是自己理虧在先,就這麽蒙着臉跑了,刑無涯這手下并不認得自己,十幾只妖獸也不值得他興師動衆的追查,可既然叫破了,這天下間僅剩的兩個化神本來關系便日趨緊張,刑無涯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已至此,再責怪徒弟鐘秀不長腦子也于事無補,齊天寶本不想殺掉刑無涯這手下将事情鬧大,但現在……

他雄渾的真元沿着鞭子逆湧而上,頓時将那件法寶震碎成幾截,然後虛空中一步邁出,人已經到了黑袍人的近前,不等黑袍人做出反應,一股黃色氣浪自手掌掌心噴薄而出,重重擊落在了那人的頭頂。

“砰”,黑袍人的頭顱應聲碎裂,大蓬血霧彌漫于海上,齊天寶不等他屍身倒下,五指一抓,已在一片血霧中抓到了黑袍人的金丹,輕輕一捏,便将它化為了齑粉。

第 194 章 牧場主人來頭大

紅箋暗喝了一聲彩。

這只蠻牛首領不愧為元嬰期的土系妖獸,竟能直接穿越土系的障礙。

就連齊天寶也吃了一驚。

但他并未露出絲毫破綻,而是後退半步讓出了空當。

此時那蠻牛首領碩大的頭顱連同上半截身軀已經穿牆而過,其餘的六只“赤岩蠻牛”也一齊殺到,将齊天寶團團圍在了當中。紅箋先前以為元嬰之間的較量會持續很長時間,看這情況竟是轉眼便要決出勝負。

果然齊天寶沒有瞬息移走便是要趁機使出殺手锏,給蠻牛首領以迎頭痛擊。

他擡手送出一道符去,這與鐘秀前番對付那妖獸的手段如出一轍,只是齊天寶使出來的時機抓得更準,威力也更強大。

蠻牛首領剛鑽過牆來,使覺眼前一暗,強烈的靈氣波動就在眼前。

“轟”!氣浪掀開了它的鼻子,炸中了它一只眼睛,餘波盡數擊中齊天寶築起來的土牆,為土牆吸收,引起的聲音聽上去像響了一記悶雷。

蠻牛首領一聲厲吼,整個身體穿牆而出,身上紅光閃動,受傷之處飛快地愈合。

随着這一聲吼,大蓬的黑色沙石自它口中噴射而出,剎那間風雲變色,齊天寶也不敢硬挨,他身體一虛,消失不見,緊跟着在距離原處十丈遠突然現身,未等幾只蠻牛反應過來,袍袖一揮,六座石牢由天而降,将除了那蠻牛首領之外的六只妖獸全部關在了牢中。

修為上的巨大差異使得那些“赤岩蠻牛”雖然拼命撞擊着石牢,卻絲毫看不到脫身而出的希望。

只這一下,齊天寶便将這些添亂的“赤岩蠻牛”全部限制住,衛以蓮打算得很好,只沒有想到元嬰後期的實力會如此強大,亂局不亂,眼看着竟變成了齊天寶與蠻牛首領一對一的拼殺。

紅箋見衛以蓮的苦心安排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而蠻牛首領的招數已經被齊天寶摸清楚,處處陷入被動,不由暗暗着急。

照這樣下去這七只妖獸被齊天寶宰殺是早晚的事,難道真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沒算計得了齊天寶,反而送了份大禮給他?那真是想一想就覺着嘔心。

雖然她十分不情願,形勢卻奔着這糟糕的結果一路發展下去。齊天寶不必施展別的手段,只要符箓加上瞬息移動便令蠻牛首領大小傷不斷,蠻牛首領被這樣壓着打,再強大的自愈能力也總有耗盡的一刻。

鐘秀加入進去,齊天寶放出一只“赤岩蠻牛”交由他對付,鐘秀修為高過這種妖獸,又有戰鬥的經驗,不一會兒便在“赤岩蠻牛”的頭顱上轟開了一個大洞,成功取到了妖丹。

齊天寶長聲笑道:“這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地方,你和米時獻能發現這裏,功勞不小。”

紅箋已經冷靜下來,她飛快地估計了一下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幫着齊天寶師徒再引一波敵人的可能性,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越是仇人當前,越不能沖動,她要等着,看能不能出現一個更有把握的機會,一舉致這師徒兩個于死地。

自看到了這個海上牧場人為的跡象,她便隐約有了一種預感,這整件事絕不像衛以蓮以為的那麽簡單。

幾只妖獸奈何不得齊天寶師徒,這結果衛以蓮預計不到,但隐身幕後那人可不應該犯這種錯誤,那人通過衛以蓮一步步将齊天寶引入彀中,自不會是為了給他個驚喜,眼下齊天寶春風得意,那人的後手馬上就應該來了。

齊天寶虛空現身,蠻牛首領緊随撲至,在它龐大的身軀襯托之下,更顯得人類修士瘦弱渺小,好像只是狂風帶起的巨浪便足以将他淹沒。但這只是表象,誰都知道此時這人類的強者正占着絕對上風。

齊天寶擡起了手掌,一股黃色氣浪席卷着令人窒息的浩蕩真元向蠻牛首領迎面擊落,便只論這單純的力量,蠻牛首領也不是齊天寶的對手,受到真元的壓迫,它無法張嘴吐息。

兩下僵持間,鐘秀那邊已經接連得手。

蠻牛首領雙目紅光一閃,在它的身軀上方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這人依稀是個上身赤裸的彪形大漢,長發披散,他出現之後沒有攻擊齊天寶,而是五指如爪,隔空對着數丈外的鐘秀抓過去。

鐘秀下意識築牆阻擋,但是沒有用,土牆完全無法抵禦這似真似幻地一抓,鐘秀對身體失去了控制,身不由己便向着蠻牛首領的方向跌落過去。

這是元嬰妖獸特有的化形攻擊,鐘秀對此毫無應對的辦法。

齊天寶喝了一聲:“咄!”一件銀色法寶半空顯現,就像驚濤駭浪中突然升起了一輪圓月,月光沒有絲毫溫度,只是如水般灑下來,灑到那妖獸所化人形上,只是瞬間那彪形大漢就好似被三味真火灼傷,面現痛苦之色,“嗖”的一聲縮回到蠻牛首領的身體裏。

鐘秀這才得以重新控制了身體,他遠遠飛開,心有餘悸道:“多謝師父!”

紅箋深深呼吸,緩緩将這口濁氣吐了出來,她要很艱難才能保持住冷靜,齊天寶祭出的這件法寶“月輪”當年曾随着丹崖宗的前任宗主淩虛子叱咤風雲,淩虛子遇害,他的法寶被仇人瓜分,齊天寶這惡賊看來是覺着此時身處無盡海,不虞被丹崖宗弟子見到,便這麽堂而皇之用了出來。

齊天寶道:“加快速度!”鐘秀大聲應“是”。

齊天寶如此命令鐘秀,他自己也趁着剛剛重傷了蠻牛首領的元嬰化形痛下殺手,擡手一招,又是一件法寶飛出,尺長光芒閃過,那法寶直接自蠻牛首領的眼睛穿顱而出。

鮮血噴濺。

鐘秀得了師令,不再顧惜真元消耗,一陣狂轟亂炸将剩下幾只“赤岩蠻牛”殺死,取了妖丹,再看那蠻牛首領只有倒地掙紮茍延殘喘的份,笑道:“師父,這就七枚妖丹了。還接着殺嗎?”

齊天寶一邊驅使着那法寶收割這元嬰妖獸的性命,一邊往妖獸大量聚集的區域望了一眼,他猶豫了一下,道:“快些,再殺上一波。”

鐘秀未覺察到齊天寶的顧忌,道:“那徒弟現在去引幾只出來。”

齊天寶颔首,對鐘秀道:“去吧,這次應該至少有九只,殺了這一批,咱們就離開這裏。”

鐘秀不知道師父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素來在師父面前不問為什麽直接聽令,恭恭敬敬答應了一聲,調頭便往“赤岩蠻牛”群那邊而去。

齊天寶俯身自那妖獸首領的屍體內小心将妖丹取了出來,這枚“水中土”同适才鐘秀拿到的那幾枚都不相同,他也不敢确定用來煉丹合不合用,先将妖丹收入囊中,待回去看看英麒怎麽說。

此時鐘秀那邊已經準備下手,齊天寶突然皺了皺眉,擡頭看向遠處,口裏阻止他道:“等等!”

稍停鐘秀也感覺到有人正往這邊過來,速度極快,他神識堪堪有所覺察,眼睛便已看到了海面上有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疾速接近。

來人一襲黑袍,修為和鐘秀相仿,也不過金丹圓滿,所乘不是飛行法寶,也不是船只,由他的腳下傳來了一股叫鐘秀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元嬰妖獸!

這人竟是踩在一只元嬰妖獸的脊背上,手裏還提着一條烏黑的鞭子,這鞭子不知是什麽做的,但肯定是一件法寶,他嫌那元嬰妖獸游得不夠快,竟然像驅趕牛馬一樣,甩手就是一鞭,“啪”,虛空裏一聲脆響,他腳下的元嬰妖獸果然跟着快了幾分。

這個匆忙趕來的黑袍人絲毫未将齊天寶師徒看在眼裏,鐘秀看到他時,他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離遠怒吼了一聲,劈頭蓋臉喝罵道:“賊子,爾等好狗膽!還不給我住手,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鐘秀看向齊天寶,最初的詫異過後,他覺着自己應當代師父出面,便揚聲道:“閣下什麽人,竟然如此無禮!有話不會好好說麽?”

“呸!呸!”黑袍人連“呸”數聲,怒不可遏罵道:“滾你娘的,竟敢趁老子不在,壞我法陣,偷殺妖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二、三、四……奶奶的,竟然殺了七只,不對,一、三、五、七,已經殺了十好幾只了,不将你們的皮剝下來,我看你們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鐘秀看他氣得跳腳,心中并沒有太當一回事,這黑袍人修為不過金丹圓滿,不過仗着能驅使元嬰妖獸大言不慚,他跟着齊天寶殺人奪寶的事沒少幹,也見慣了被掠奪之人氣急敗壞的樣子,當下也不氣惱,以整好暇笑道:“小子,你有眼無珠,知道我師父是什麽人麽,說出來吓死你!待我拔出你的舌頭來,看你還敢不敢罵人!”

黑袍人聽他這麽說到是留神看了齊天寶一眼,嗤道:“你師父是誰?難道是戴明池?”

鐘秀聞言大吃了一驚,聽那黑袍人又道:“那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誰,你們殺的妖獸是誰養在這裏的嗎?”

第 193 章 海上牧場

衛以蓮所說的這個地方位于道修海域中央稍稍偏東。

大約是因為地處偏僻,加上附近沒有什麽出名的島嶼,就算有修士自上空匆匆路過,除了像衛以蓮這樣細心的,估計也很少有人會去留意海裏的異常。

衛以蓮将紅箋帶到他前幾次觀察那群妖獸的位置,道:“只能在這裏了,再往前說不定就會驚動它們。”

紅箋放出神識,她感覺的到周遭海水裏安靜得出奇,不要說妖獸,連魚蝦都沒有。

以東面十餘裏水下隐藏的兩條長長的山脈為界限,山脈以東海面上氣息混亂,一片喧嚣鼎沸。

兩條山脈蜿蜒相對,中間形成了一個半裏長的豁口,像是有一個神秘的仙人在海底伸開了兩只手臂,将大群的妖獸護在了他那寬大的臂彎裏。

紅箋有些驚訝,這種地勢看上去渾然天成,但要說無盡海中有這樣一個寶庫,丹崖宗的水修們竟毫不知情,只能是近二十幾年的事情。否則這地方再偏僻,也絕無可能瞞得過化神金大長老和師祖等人的眼睛。

距離二人最近的,正是一大群“赤岩蠻牛”,密密麻麻,紅箋估計着不會少于百只。

她問衛以蓮:“适才你領着鐘秀他們也是走的這裏?”

衛以蓮點了點頭,他給紅箋指了個身前大約十餘丈遠的位置:“幾次都是走到那附近,便有妖獸追出來。”

按三人的修為,這個距離會驚動那幾只“赤岩蠻牛”,紅箋覺着是因為妖獸群中另有高階的存在。

衛以蓮也想到了這一點,道:“裏面估計得有好幾只已經進階元嬰期了。”

這個距離太遠,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紅箋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多妖獸聚在這裏,它們吃什麽?”

“啊?”衛以蓮怔住。

“這地方,确實是有些怪異啊。”紅箋暗忖。她記下了方位,同衛以蓮道:“行了,先離開這裏吧,說不準什麽時候齊天寶會來。”

衛以蓮深以為然,他忽然覺着同這位蕭師妹一起做事,溝通起來竟一點兒也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樣困難,相反她還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看來這偏見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衛以蓮一邊感慨,一邊和紅箋二人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看齊天寶是怎麽翻船的,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留下來絕無可能逃過齊天寶這元嬰後期的眼睛。

兩個人各懷心事默默飛離了那片海域,紅箋突道:“師兄這是要往哪裏去?”

衛以蓮有些遲疑:“我現在不方便回宗門。”

紅箋道:“這是當然。”不回去日後不過随便編個借口便能搪塞過去,回去了少不得被齊天寶師徒捉住盤問,說不定還要再跟着跑去送死。

衛以蓮便就勢道:“那我遠遠先找個地方修煉,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話終于說出來,他明顯長出了口氣,人看上去輕松多了。

紅箋肚子裏暗笑,一本正經逗他道:“你是怕童師姐誤會你死了,改而和別人好嗎?放心吧,沖着今天這場架打得爽快,我會幫你看住她。”

衛以蓮一時頗有幾分狼狽,他終于深切體會到了蕭師妹的難溝通之處,張了張嘴,艱難地解釋道:“多謝,不用,……別叫她難過就好。”說罷拱了拱手,同紅箋告別,匆匆選撿了一個方向駕着飛行法寶離去。

紅箋只一句話便逼得衛以蓮腳底抹油,看他像後頭有只大老虎追似的,頃刻間跑得影子也不見,不由地笑出聲來。

她站在飛行法器上,望着衛以蓮離去的方向,一時覺着衛師兄和童師姐這一對兒十分有意思,簡直太般配了,而同時,她又不由地有些羨慕。

停了一停,紅箋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統統收攏,回到當下,衛以蓮在身邊,有些事情終是不方便做,如今他走了,紅箋也可以放開手腳,她運轉了“仙霓霞光”,掉頭返回剛才那片海域,她要再往裏探探,弄清楚那個地方為什麽會聚集了如此多的妖獸。

靠近,再靠近,紅箋所處的位置已經大大超過了衛以蓮為她指出來那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有“仙霓霞光”掩護,她可以湊到如此之近不被那裏面的元嬰妖獸發覺,但與此同時,她将神識用于窺探也要非常小心。

出乎紅箋預料,這個妖獸聚集地非常得大,上百頭的“赤岩蠻牛”僅是外圍,再往裏依稀有幾道十分強大的氣息,無法斷定是什麽東西,但肯定都是元嬰妖獸。

“赤岩蠻牛”只在靠近山脈的區域活動,其中有不少已經瀕臨進階,結嬰的大約能占到十分之一。

紅箋見狀不由暗暗乍舌,照這樣子齊天寶若是前來,只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這一大群“赤岩蠻牛”與後方神秘的元嬰妖獸之間,有多處靈氣波動明顯,大約正因如此,這些地盤意識極強的高階妖獸才能相安無事,而這些靈氣波動看着竟像是法陣在運轉。

紅箋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下意識對這地方如此感興趣了,這裏就像是一個海上牧場,裏面的妖獸就像是養在牧場中的牛羊。這個地方若是人為修建的,那可真是極大的手筆。

她正隐隐有所聯想,突覺西邊天空有異,一強一弱兩股氣息正飛快接近。

來人的飛行法寶非常之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與紅箋相距就到了百丈之內。

紅箋匆匆将身體埋進了水下,她不禁有些激動:來得正是齊天寶師徒。

這麽快便趕來一看究竟,只能說明老賊齊天寶确實急需“水中土”,這場大戲就要在她眼前唱起來,紅箋真心希望一會兒“赤岩蠻牛”們能争點兒氣。

齊天寶降落下來。

紅箋聽着鐘秀道:“師父,您看,就是在前面,足足有上百只。”

齊天寶的聲音響起,距離紅箋藏身之處只有十餘丈遠:“很好,這些‘赤岩蠻牛’全部都殺掉,集齊妖丹,夠好好煉一爐丹藥的了。”

紅箋心中動了動,她不由想起當初她假意投靠符圖宗,戴明池曾派了齊天寶試探指使她,兩人由此打了不少交道,齊天寶老奸巨猾,加上修為在那裏,喜怒甚少現于顏色,能這麽熱切的說話實是極為少見,他要煉的這丹藥一定非常重要。

丹藥……石清響承認是他将配方交給英麒的,再聯想到自己與石清響打的那個賭,紅箋隐隐覺着自己抓住了什麽,只是其中還缺一條串聯的線。

沒有時間容她想那麽多,齊天寶對面前這衆多的“水中土”勢在必得,他指使鐘秀道:“先去引一下,我看看是怎麽個情況。”

紅箋心微微一沉,這老家夥竟然如此小心,呆會兒見勢不妙,不會丢下徒弟鐘秀,自己一個人溜之大吉了吧?

鐘秀顯然沒有此等擔心,欣然應命。

他也怕将上百頭“赤岩蠻牛”一起引動不好收場,放出神識,小心向前挪動,試圖引起離自己最近那只“赤岩蠻牛”的注意。

方才便是因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沒有配合好,一下子引出來了五只妖獸,結果衛以蓮到現在還生死不知,估計兇多吉少了。這次……

糟糕!眼見大群“赤岩蠻牛”沖他疾撲而來,鐘秀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齊天寶見狀也有些驚訝,他喝道:“退後!”鐘秀如夢方醒,向後一個大的挪移,讓開了路。

齊天寶有意叫沖出來的“赤岩蠻牛”離其餘那近百只遠一些,眼看着七只妖獸迎面而來未有所動作。

可他稍微緩這一下的工夫,其中的一只妖獸突然身體一虛,再度出現已幾乎要撲到他身上來,這赫然是一只元嬰期的“赤岩蠻牛”。

鐘秀驚道:“師父!”

齊天寶擡手便是一道土牆,同樣是土系法術,在他這元嬰後期的大能手裏使出來與鐘秀相比實是天地之差,身處海上對他而言毫無影響,土牆向前平移,瞬間擠滿了他與那只元嬰妖獸之間的空隙,竟擠得那只蠻牛首領一時沒能發出招來。

蠻牛首領低頭撞上土牆,那牆這會兒工夫已經長到了近兩尺厚,堅固異常,轟然一聲響,只是震顫了一下,連道細紋也沒有出現。

紅箋在水下握着拳頭給蠻牛首領鼓勁兒:“加油!使勁兒!好歹帶着這麽多手下呢,打死這個老不死!”

她結丹之後膽子也大了,藏身水下不過十餘丈深,擡頭借着陽光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使用“求根溯源”那個法術來觀戰,既直接又安全。

蠻牛首領好似感受到了紅箋焦灼的心情,做為一只土系的元嬰期妖獸,它終于展現了自己的不凡之處,眼見土牆撞不壞,它身上閃過淡黃色光芒,兩只粗壯的前肢突然沒入了土牆。

齊天寶招出的土牆還在逐漸變厚,可這只蠻牛首領竟似要不受阻礙地穿牆而過。

第 192 章 金丹有多強

眼前驟然一暗,好像傍晚提前降臨。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衛以蓮此時心中的震驚。

這場靈氣風暴來得如此迅猛恣睢,令他全然抽不出空來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旁的蕭師妹是不是真在結丹。他的飛行法寶被卷進亂流失去了控制,在劇烈的震顫颠簸中向着海面栽了下去。

衛以蓮驚呼失聲,幸好包括蠻牛首領在內的幾只妖獸似乎也被這情形吓住,傻呆呆停下來仰頭望着,并沒有趁機發動攻擊。

就在這時,一旁的始作俑者突然動了,她躍離了飛行法寶,向着海面直直墜去。

随着紅箋的主動躍離,衛以蓮終于得以擺脫亂流影響,同妖獸們重新拉開了距離。

他慌忙居高臨下尋找紅箋的身影,只見海水受到大量倒貫靈氣的擠壓正瘋狂地向四下湧動,海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渦旋,漩渦中心一個身影寂然而立,身遭靈氣漸有收攏之相。

衛以蓮突然意識到這位奇奇怪怪的師妹竟真是在結丹,而且她說到做到,結丹的過程異常之快,眼看着竟是要成功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說實話結個丹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衛以蓮還從未見識過,也就是此時身處浩瀚無垠的大海,方圓幾百裏沒有別人,若是在丹崖宗,非引得全宗上下一齊關注不可。

紅箋現在雖然位于幾頭妖獸的包圍之中,但修士突破晉階之際會吸收大量靈氣,身體自內而外正起着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過程近乎無敵,不要說妖獸傷不了她,便是此前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也會瞬間愈合,恢複如初。

所以此時紅箋的處境雖看着兇險,一時到沒有生命之憂,衛以蓮擔心的是待蕭師妹結丹成功,以金丹初期的修為怎麽應對五只“赤岩蠻牛”的合力圍攻。

巨大的漩渦在飛快地縮小還原,因為那一滴靈液,紅箋體內的靈氣突然之間便達到了飽和,結丹只是道基為了吸收過量的靈氣以免得宿主暴體而亡的自然反應,快速結丹之後靈液并沒有完全消耗幹淨,故而紅箋引起的動靜雖大,只短短瞬間便已完成了吸收外界靈氣的過程。

道修以自身為鼎爐,如今紅箋鼎爐之內一顆叫她期待已久的金丹終于固化成形。

紅箋睜開了眼睛,随着邁進這一步,她只覺與這蒼茫青天浩瀚碧海之間陡然變得親近無比,于遠她的神識可以穿越無盡波濤直至百裏之外,于微她能清晰看到飛行法寶上面的師兄衛以蓮那雙滿含驚詫的眼睛。

全新的力量!她急欲試驗自己有多強。

就在這時,紅箋聽到衛以蓮焦灼的聲音響起:“小心!”

此時她正處于這群“赤岩蠻牛”的包圍當中,不需衛以蓮提醒,她的神識已經鎖定了向她一齊呼嘯沖來的五座小山。

五只“赤岩蠻牛”齊動,氣勢駭人,可紅箋此時再看,卻由中發現了老大的間隙。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暢快肆意之感,就是要這樣嘛,這種程度,哪怕對手再強一些,才夠痛快!

衛以蓮話音未落,紅箋已雙手連揮,接連打出兩道法訣。

結丹之後她施法更快,更加随心所欲,兩記法術快若兩道白光,分別沒入身前兩只“赤岩蠻牛”的身體。

這是兩記“鏡花水月”!

有前面米時獻以法寶做出嘗試,米時獻不過結丹初期的修為,他這結丹初期與修煉《大難經》的紅箋神識不知相差多遠,就這樣他的神識攻擊依然能在“赤岩蠻牛”身上奏效,足見神識才是這種妖獸最大的弱點。

故而“鏡花水月”打出,紅箋根本不需看妖獸中招後的反應,人已經對着兩只“赤岩蠻牛”直沖過去。

衛以蓮見勢不妙急急來救,趕到中途,他突然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兩只暴怒的“赤岩蠻牛”不知中了什麽邪,沖到一半兒齊齊偃旗息鼓,身上充斥的殺氣迅速消沉,連帶铠甲上的赤色也變得黯淡無光。

剛剛結丹的蕭師妹徑直迎了上去。

觸手可及,兩只“赤岩蠻牛”竟是視若未見,蕭師妹便這樣異常輕松地錯身自它們之間的空隙飛身而出。

衛以蓮不由頓住。

紅箋叫了一聲:“去殺!”此她身後又有兩只妖獸疾撲而至,而蠻牛首領借着浪頭飛身躍起,山一樣直壓下來,半空張嘴吐息!

紅箋身形微動,順着水流飄出去數丈遠,結丹之後水修靈動迅捷的優勢才完全體現出來,蠻牛首領一蓬黑沙吐出來眼前已經不見了敵人的蹤影,不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衛以蓮見紅箋将連蠻牛首領在內的三只妖獸引走,剩下來兩只呆若木雞傻站在原處,登時領會了“去殺”二字的意思,他強抑心中激動,奔其中一只“赤岩蠻牛”而去。

他曾單獨殺死過“赤岩蠻牛”,和今天的這一群比起來,那天的“赤岩蠻牛”有些虛弱,但再虛弱,也不會比眼前這絲毫不會抵抗的兩只更加好殺。

蠻牛首領瀕臨結嬰,先于同伴意識到了危險,它丢下紅箋,掉頭沖衛以蓮沖來。

所幸它已被紅箋引出去很遠,衛以蓮完全來得及反應。他左臂的傷還未好利索,一見蠻牛首領調轉了目标毫不猶豫催動了飛行法寶便逃。

蠻牛首領這一轉身的工夫,身後紅箋故技重施,以“鏡花水月”将追擊自己的另兩只妖獸定住。

衛以蓮見狀心中一松:大局已定!

果然這回紅箋連躲避都無需,“中空劍”随心而動,寒芒乍現便到了其中一只“赤岩蠻牛”眼前,那妖獸正陷在“鏡花水月”裏全不知災難來臨,眼睛眨都未眨便被“中空劍”直接穿刺進去。

這一下劇痛使得它驀然驚醒,但卻為時已晚。

“中空劍”入腦,一路再未遇到任何阻礙。“赤岩蠻牛”在海水裏劇烈地掙紮,它一身強悍的防禦卻阻止不了敵人的法器在頭顱內部肆虐。

蠻牛首領顧此失彼,此時已經陷入了混亂,更何況就算真的對上,紅箋也絲毫不畏懼它的實力。它極短暫地停了一停,依舊選擇去追衛以蓮。

紅箋叫道:“你先吊着它!”此時第一只“赤岩蠻牛”的屍體已自水下浮了起來。

衛以蓮心領神會,駕着飛行法寶沖天而起,蠻牛首領追了一陣無奈重新掉頭沖向紅箋,而此時已經又有一只“赤岩蠻牛”毫不抵抗地死在了“中空劍”之下。

衛以蓮遠遠見着,心中十分暢快,蠻牛首領一掉頭,他立刻跟了過去。

未用半個時辰,兩人已合力将四只“赤岩蠻牛”盡數殺死,只餘下了這只快被戲耍瘋了的蠻牛首領。

此時對這位蕭蕭師妹,衛以蓮的心情可謂是頗為複雜,一方面覺着她言行舉止乃至衣着打扮處處別扭,一方面又對她這厲害的身手深深拜服。

這聯手對敵的時候還可以讨論一二,呆會兒把妖獸殺幹淨了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同她說話。因為殺得太過輕松,衛以蓮已經不把活着的這只蠻牛首領當回事了,還有閑心走了一下神,方才叫道:“蕭師妹,注意了,它要逃!”

果然那蠻牛首領眼見同伴盡皆被殺,它又奈何不得眼前的兩人,不由萌生了退意。

紅箋打這一架正在興頭上,聞言笑道:“放心,它逃不掉。”

來來回回這半天,她基本上已摸清了蠻牛首領的實力,神識是這種土系妖獸天生的弱點,這只蠻牛首領還未結嬰,紅箋自信它神識方面不會比自己強大,為圖省事,她不再猶豫,對着蠻牛首領傾全力再度使出“鏡花水月”。

蠻牛首領果然目露迷茫,行動遲緩了下來。

二人聯手直花了半盞茶的工夫,終于将這最後一只妖獸殺死。大約是此前受鐘秀那一擊消耗了它起死回生的能力,這一次蠻牛首領沒能使出任何保命絕技,随着它聲嘶力竭的一聲悲鳴,重重倒落水中。

衛以蓮明明累得快要死了,精元也近乎耗盡,偏偏精神異常亢奮。一場混戰,原以為必死無疑最後竟然大獲全勝,對他而言無論怎麽講都算是收獲巨大。

他是個過慣了窮日子的人,主動過去将幾只妖獸的屍體都聚攏起來,先取出妖丹遞給紅箋,道:“蕭師妹,這就是‘水中土’,你收起來吧,千萬要小心,不要被符圖宗的人知道了打它們的主意。”

殺死這群妖獸幾乎是靠着紅箋的一己之力,衛以蓮并沒想着要分一杯羹。

換做別的東西,紅箋肯定會客氣客氣,眼見衛以蓮手中托着五枚大小不一的妖丹,泛着淡黃色澤,她一想到這東西是齊天寶要的,還是放在自己手上放心,就二話不說接了過來,揣進了乾坤袋。

衛以蓮收回手去,安安靜靜開始給妖獸剝皮剔骨。

紅箋沒想着幫忙,她站着看了一陣,道:“衛師兄,你發現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忙完了帶我去看一看吧。”

第 191 章 必須要結丹的時候

紅箋握住的是衛以蓮受傷的左手。

饒是如此,這也是一個很唐突的舉動,至少衛以蓮就有些受不了。

他早聽說香積峰的這位蕭師妹說話做事出奇離譜,可也沒防備她會這麽不莊重。若不是他左邊肩膀的傷太重,導致被握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氣,肯定會第一時間甩掉和他交握的那只纖細微涼的小手。

紅箋咬着牙輕聲而笑:“衛師兄,我看看你的傷。你可穩住了,飛得再高些,別叫妖獸追上。”

她運轉了《大難經》,握上衛以蓮手的瞬間便感應到衛以蓮這些排斥的想法。

不過握個手而已,沒想到姓衛的反應這麽大,紅箋說話的語氣就有些惡狠狠的,頗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

衛以蓮叫她說得十分不自在,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數。前面再飛一刻鐘就到那元嬰妖獸的地盤了,你趕緊走吧!”

因為紅箋說是要看傷,衛以蓮雖然覺出有真元湧入自己的身體卻并沒有如何在意,只一味催着紅箋快些離開。

要窺探清楚一個金丹修士腦海中隐藏的秘密,并且還不叫對方察覺,可不是搭一下手的工夫就能辦到的,紅箋拉着衛以蓮的手不放,假模假樣地給他看傷,口裏道:“師兄拼着自己性命不要,卻叫鐘秀和米時獻全身而退,我想他們這一輩子想起師兄來都會心生感激。”

紅箋這話可是誅心之言,時間緊迫,她來不及一點一點去梳理衛以蓮的想法,只能激得衛以蓮主動動念去想。

衛以蓮抿着唇不作聲,擺出了一副“你想說什麽任你說,別想叫我告訴你內情”的倔強模樣。

紅箋才不怕衛以蓮不配合,擡眼盯着他不懷好意笑道:“只不知等我童師姐聽說師兄這舍己求人的英雄之舉,是會擊節贊嘆呢,還是會難過不解?”

果然一提到童黛,衛以蓮面上雖然強撐着未動聲色,內心的反應卻是極大,各種念頭山呼海嘯一樣向着紅箋的神炁湧動。

稍停他猛然加快了飛行法寶的速度,悶聲道:“這些事總要有人做,眼下要改變丹崖宗的現狀,不死人怎麽行。不管什麽時候,蕭師妹這樣的人都不會吃虧,以後還請你多費心照顧她。”

衛以蓮這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似是對他此舉的解釋,又似在喟嘆,但紅箋卻結合着他內心的想法,徹底地明白了衛以蓮如此做的動機,也聽懂了他的這番話。

原來衛以蓮這半年來為了叫一衆師兄弟能安穩修煉,一而再,再而三向鐘秀和米時獻奉上賄賂,鐘、米二人當他軟弱好欺,吃順了嘴,有事幹脆也都差遣他去做。

衛以蓮由此知道鐘秀的師父齊天寶正癡迷于煉制一種功效十分神奇的丹藥,急需大量的“水中土”。

英麒所說這“水中土”顧名思義,便是像“赤岩蠻牛”這樣生活在無盡海的土系妖獸妖丹。無盡海那麽大,這類妖獸很難尋到,鐘秀就責令衛以蓮也幫忙一起尋找。

巧就巧在衛以蓮還真尋到了,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裏聚集着許許多多高階妖獸,怪不得旁人遍尋無盡海找不到“水中土”,像“赤岩蠻牛”這種妖獸本應當各自守着自己一塊地盤互無來往,如今不知為什麽竟都跑去那個地方,成群結隊,其中有的還進了階。

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同時又是一個巨大的寶庫。衛以蓮敢打賭,只要鐘秀見到,除了他的師父齊天寶之外,他絕不舍得再告訴第二個人。

發現這個地方之後,衛以蓮沒有急着返回,他小心在外圍試探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後将自己的計劃付諸于行動。

今日他以發現金丹中期的“赤岩蠻牛”為由,領着那兩人來殺,目标卻不是鐘秀和米時獻,衛以蓮無力對付傳說中殺害師祖、師父的元兇戴明池,他要破釜沉舟,豁上自己的性命叫符圖宗的元嬰長老齊天寶栽個大跟頭。

紅箋有些震驚地打量了一下衛以蓮,內心對這個先前表現有些軟弱的師兄刮目相看。

時間無多,紅箋不等衛以蓮再催她,突然問道:“衛師兄,你确定如此犧牲自己,便能引得那齊天寶上鈎?”

飛行法寶猛然一個大的颠簸,衛以蓮目露驚駭,指着紅箋道:“你……你說什麽?”他心神太過激蕩,以至連話也說不利索。

紅箋沒有再去刺激他,只做出一副平淡的口吻道:“衛師兄難道不是在放長線吊大魚嗎?你放心,我也是丹崖宗弟子,既然知道,就肯定會幫着你。是不是這幾只‘赤岩蠻牛’必須要死?”

衛以蓮以怪異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終于點了點頭:“不錯,我試過,那一大群‘赤岩蠻牛’第一次被驚動,只會派一只追出來,如果這只沒能回去,第二次追出來的就會是三只,這是第三次,如果我沒有料錯,等他倆帶了齊天寶趕去,追殺他們的最少會是七只,而且其中必定會有元嬰期妖獸。”

紅箋奇道:“這麽說上回追出來的三只已被你殺了?你怎麽做到的?”

衛以蓮神情有些異樣:“第一次那只‘赤岩蠻牛’雖是金丹中期,但不知為什麽特別好殺,第二次我沒想到會是三只‘赤岩蠻牛’同時追出來,慌不擇路之下就是往這邊逃的,那元嬰妖獸突然現身,将三只‘赤岩蠻牛’殺死,我卻僥幸逃得了性命。但願這一次也會如此好運。”

雖是這樣說,衛以蓮心中卻未抱着太大希望。妖獸與人類修士乃是死敵,更不用說對方是一只已開靈智的元嬰妖獸。

衛以蓮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卻叫紅箋點破,心中湧上諸般念頭,眼見離元嬰妖獸所在的水域越來越近,他卻不再出聲催促紅箋離去。

紅箋慢慢放脫了衛以蓮的手,身下是一群兇狠的‘赤岩蠻牛’緊追不放,前面是元嬰妖獸的勢力範圍,貿然闖入兇多吉少,身旁是為了宗門不惜犧牲自己的衛師兄,難道這個時候,她還要為争朋友間的一口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結丹嗎?

與阻止衛以蓮去冒巨大的風險,叫他活下去與童師姐有個幸福的未來相比,打賭輸給石清響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她沒有同衛以蓮多做解釋,只道:“衛師兄,你別忙着往前飛,換個方向,這幾只妖獸交給我來對付。”

衛以蓮詫異地望向她,目露懷疑:“交給你?開玩笑吧,你都沒有結丹能做什麽?”

雖然他看出來紅箋的真實實力遠超一般築基圓滿,甚至可能要高過自己,但要說一力殺死五只妖獸,那可是連鐘秀都做不到的事,他哪裏肯信?

紅箋笑了笑,她并未發覺由于半年來她無時無刻不以“蕭蕭”大小姐的标準來嚴格要求自己,導致她如今好生說話也不由帶出了那氣死人的驕傲:“對啊,還沒有結丹,那衛師兄你再堅持一下,我先結個丹,很快的。”

“……”衛以蓮覺着自己定是腦袋發昏了才會拿她的話當真。

紅箋真不是在開玩笑,在衛以蓮這值得信任的師兄面前她也無需隐瞞實力,對于結丹,她早已準備妥當,所差只不過提前了幾天。

打定了主意,她不再遲疑,自乾坤袋中取出盛放靈液的小玉瓶,打開蓋子,一仰頭,便将那滴靈液吞了下去。

靈液一進入她的身體,根本沒有多做停留,便在她喉嚨裏“轟”地一聲爆開了一蓬沒有溫度的白色火焰,随即化作一大團一大團的靈氣,充盈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就像上次在宗門秘境裏體驗過的一樣,精純的靈氣瞬間便自她身體的各處向着識海集結,在這個過程中她堅韌的道基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開始飛快地收縮凝結。

開始結丹,唯一不受外來靈氣拘束的便是她飛揚的神炁,在這種對抗中紅箋漸覺思緒轉得飛快,漸漸要不受控制,幸得她早有準備,拿出了先前石清響所贈的那顆定靈丹。

定靈丹在手,紅箋隐隐感覺到了一絲違和:和石清響打的那個賭不用說是自己輸了,這本來沒什麽,願賭服輸,想來石清響也不會有什麽過分的要求,但這結丹的最後一步用的是他送給自己的定靈丹,怎麽看都覺着似乎是早有預謀一樣。

紅箋發覺不能任由自己再胡思亂想了,再想下去她都要懷疑身旁的衛以蓮,懷疑《大難經》,她趕緊将定靈丹服了下去,暗忖:“看來石清響是對的,幸好他送了我這顆定靈丹,不然的話我這金丹只怕很難結成。”

海上突然刮起了靈氣風暴,周圍幾百裏都被驚動,就像這一大片海域突然遭遇了臺風,天空靈雲低垂,雲中偶爾有閃電響起,夾雜着細細雨絲。

而位于這風暴中心的正是衛以蓮所駕飛行法寶,衛以蓮在亂流中無法控制方向,飛行法寶載着兩人如斷線的風筝,歪歪斜斜向着海面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