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0 章 陰陽宗

姜夕月心血來潮拆穿了陰陽宗二人的把戲,甄三娘敢怒不敢言,終于等得他乘着飛馬去遠,方才松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不屑之色,同一旁的張師弟道:“這些凡人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今天枉死之人都要記到姓姜的頭上。”

“師姐所言甚是。”姓姜的便是多事,造成眼下這等混亂的局面,明擺着逼他們下重手震懾住那些無知的村民。

甄三娘神情漠然,低頭望着山腳那猶如蝼蟻一樣的人群,冰冷的殺意傾瀉而出。

漸漸的,山民們質問的聲音低了下去,拖兒帶女想要逃離的也被一股無形的壓力阻在這山坳中,這方圓裏許的一切好似突然凝固,令人恐怖而窒息。

甄三娘嬌媚的聲音自半空飄下來,聽在衆人耳朵裏如同催命的惡鬼:“去我陰陽宗是多好的事,旁人求都求不來,非要不識擡舉,搞得大家都不高興,這是何必?難道你們就不怕惹得我不高興?”

話音未落,她袖子一揮,一團粉色煙霧淩空向着衆人飄了過去。

衆山民初見這團霞光顏色旖旎還未知害怕,誰料中途煙霧裏突然飛出十幾個青面獠牙的怪獸,在一片驚呼之中向着為首的幾名老者叼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最頭裏那老者還在徒勞地道:“仙使如此作為,不怕……”他的後半句話還未喊出來,便被衆人的驚呼聲淹沒。

怪獸已經撲到他眼前,那老者聞到了刺鼻的腥臭氣,他知道在這些修士高人面前再怎麽掙紮也是無用,絕望之下閉目待死。

此時他的感覺尤其敏銳,過了好一陣兒,那怪獸沒能靠近分毫,仍與他隔着半尺距離。

周圍安靜得吓人,衆人頭頂上空突然多了一個明亮的光球,不管是粉色霞光還是兇獸,在光球出現之後瞬間消失不見,那光球充滿了靈性,驀地一閃,便到了山坡上,它的光芒太盛,乃至衆人盯着看的時間一久便兩眼刺痛,淚水長流,這些山民只得轉開了視線。

良久之後,那強光漸漸黯淡下去,最後變成了一個暗紅色的光圈,陰陽宗的一男一女卻不見了蹤影。

山坡上寂寂,若不是那七八名面無人色的年輕人衣裳上标記未散,衆人幾疑是做了場噩夢。

衆人心有餘悸,幾個老者簡單合計了一下,決定趕緊遷離這附近,以免那陽陽宗的妖人卷土重來。

他們并不知道陰陽宗那兩人再也不可能回來找他們麻煩了。

此刻甄三娘和那張師弟已被紅箋抓到了“陰陽蠱花鏡”裏,紅箋不想聽這對男女花言巧語,以強大的威壓禁锢了二人,将甄三娘抓到了眼前,直接施展《大難經》。

甄三娘動也不能動,只知道眼前這遠比她年輕美貌的女修實力十分恐怖,弄死自己不比拍死只螞蟻更難,臉上不由地露出了楚楚可憐的哀求之色。

紅箋太知道她是什麽貨色了,理也不理,徑自以《大難經》将她腦袋裏的一切記憶掏個幹淨。

紅箋很少使用《大難經》,雖然晉階元嬰之後,當她全身心地沉浸于這門奇術當中,便可以窺見被察看之人未來無數的可能,可這其中卻不包括石清響,她看不到石清響的魂魄流落到何方,故而對看人未來也就興趣缺缺。

至于甄三娘,她落到自己手裏,還可能有第二種結果麽?

紅箋不理會甄三娘搖尾乞憐,将她提起來随手向外一抛,抛出“陰陽蠱花鏡”的空間,跟着随手一指,一道金光閃過,巨大的修為差距令甄三娘不等“心劍”及身便化為了飛灰。

紅箋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扭過頭來,将冷淡的目光落到那張師弟身上。

兇狠似禿鷹的張師弟自從被捉了來,就老實的猶如一只鹌鹑,這會兒見事事壓自己一頭,修為更比自己高一大截的甄師姐說死就死了,對方連話都不問,俨然殺人不眨眼,更是吓得抖作了一團。

紅箋将他抓過來也施展了一番《大難經》,再看這位張師弟已經吓得兩眼翻白,幾乎要暈過去,到沒像對付甄三娘那樣送他上路,猶豫了一下,将他丢在一旁。

“這個怎麽不殺?”石清響有些奇怪。

紅箋若有所思,停了停擡頭向石清響一笑:“不急,留個活口,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這兩人腦袋裏到有不少東西。陰陽宗距此往南半日即到,不如咱們先飛去看看?”

石清響沒有異議:“這個宗門上上下下都練那采補妖法,沒有一個好人,咱們要去殺光他們,将那些可憐的爐鼎都救出來嗎?”

“有這個想法,先去看看,陰陽宗的宗主金興侯可是個厲害角色,咱們還是要小心一些。”紅箋提醒他。

金興侯是卡在突破邊緣的元嬰圓滿,按陰陽宗這二人的想法,此人距離化神只差一個契機,近幾個月,金興侯的爐鼎折損了一個又一個,這些爐鼎的死法千奇百怪,明顯是金興侯在變着法子尋求突破。

為了讨好宗主,更因金興侯月前突然心血來潮,強迫自己的同門師妹風遙仙子給他做了爐鼎,以至元嬰初期的風遙仙子暴斃,此舉吓壞了門中的女弟子,大家紛紛跑出來給他搜羅爐鼎極樂神女。

陰陽宗門人憑借着采補爐鼎,修煉極其神速,光是門中元嬰紅箋數一數就多達二、三十人,不過奇怪的是這麽多元嬰,其中達到圓滿境的也有好幾個,竟然一個化神都沒有,最厲害的還要屬這金興侯。

這等情況在魔域太少見了,其它的大宗門像地魔宗、神龍宗元嬰沒有陰陽宗多,門中卻都有化神坐鎮,天魔宗的化神更有兩位。

如此有人眼熱也就不足為奇,所謂合宗就是這麽來的,若金興侯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晉階化神,只怕陰陽宗難逃被別家吞并的命運。

紅箋同石清響簡單介紹着陰陽宗的情況,兩人乘着“陰陽蠱花鏡”直接往陰陽宗飛去。

陰陽宗座落于無盡海邊一片山坳之中,山間有瀑布清泉,靈氣充裕,又有鮮花常年不敗,離遠瞧去透着一股閑散安逸,不過紅箋知道這些全都是假象。

金興侯生性多疑,很少将宗門安在一個地方超過十年,每回布置也都不一樣,這個山谷是八年前遷來的,如今因為被其它宗門接連找上門,金興侯極為不快,正打算找到合适的地方便立刻搬走。

進出山谷的必經之路盤查甚嚴,但卻發現不了“陰陽蠱花鏡”,紅箋操縱這法寶十分輕松便進了陰陽宗。

谷裏住了近千人,絕大多數都是被捉來的爐鼎,正經的陰陽宗弟子還不滿百。

一個大宗門只有這點人實是有些異常,不過聯系到甄三娘等人的記憶,紅箋自然想到這是因為不少人都出去找爐鼎了,只怕其中還有一些已經被搶先行動的神龍宗控制起來。

紅箋先在谷裏随意轉了轉,發覺谷中幾乎見不到像甄三娘這等女弟子的身影,男弟子大多也無心修煉,宗門裏人心惶惶,究其原因,乃是因為神龍宗的宗主費真人找上門來,此時正與金興侯在密談。

費真人乃是化神,聽說他的神龍宗近來又抓了不少同門去,只怕是來意不善。

紅箋越飛離着金興侯的住處越近,突然聽着陰鏡裏的魔修道:“慢點兒飛,叫我感覺一下。”

與此同時,紅箋和石清響都察覺到了那來自“陰陽蠱花鏡”的微妙異常,紅箋沉吟道:“前面便是金興侯的寝宮。”她頓了頓,想起這“陰陽蠱花鏡”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法寶,眼睛頓時一亮:“我要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雙修部白淺明的秘法傳承!”

石清響如今可不像當年遇見灰老鼠的時候懵懂不知人事了,“嘿嘿”笑了兩聲,接口道:“雙修秘法啊,太好了,我陪你去找,別錯過了。”

紅箋開始說得時候并沒有多想,此時才猛地反應過來,雙修秘法,顧名思義裏面都會是些什麽東西,這功法找來了自己能一個人學麽?

想到這裏,她瞥了一眼猶自滿臉帶笑的石清響,咬着唇沒有作聲,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說是要進金興侯的住處,但因為現在有個化神正在裏面,紅箋還是決定等一等,等費真人走了再說,他在這裏萬一鬧起來,只怕自己這邊要吃虧。

一直等了大半天,才見金興侯寝宮開啓。

紅箋借助“陰陽蠱花鏡”藏在一旁,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真人這就要走了?不如在我這裏多住兩天,待我挑幾個出色的爐鼎伺候着,保準比你養的那些毒蟲善解人意。”

只聽這話中之意,說話的應該便是陰陽宗的現任宗主金興侯。

跟着便有兩人一前一後自寝宮裏出來,後面那人一邊送客,口裏很是客氣地挽留,紅箋不由地目光一凝,金興侯頭戴玉冠,身着白袍,第一眼望見她以為自己見到了白淺明。

第 369 章 選秀

甄三娘打量這些山民的同時,紅箋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着觀察了一番。

這裏的山民們大多膚色黝黑,平日勞作雖然辛苦,生活又困頓,卻沒有令他們變得羸弱頹廢,一個個看上去異常得魁梧結實。叫紅箋一看就想:“魔域的環境險惡啊,連普通山民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氣。”

但也僅此而已。

陰陽宗的功法她并不是一無所知,當日那灰老鼠交出來的玉簡雖然她只是掃了一掃,但以她的修為,過目的東西再想忘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着實看不出來這些山民有哪裏值得甄三娘二人興師動衆,大老遠特意跑來。

紅箋還特意問了問陰鏡裏那魔修,那魔修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道:“幾千年了,說不定他們改了功法……”

此時山腳下數百山民“呼啦啦”向着甄三娘二人跪拜,幾個年長者應當是村長族長之類,排在最前面,口稱“仙使”,恭敬地道:“不知二位仙使遠來,有什麽吩咐?”

甄三娘笑了一聲,指了旁邊的張師弟道:“怎麽你們不認得他?”

幾位老者聽到上空飄來一聲嬌笑,難得“仙使”很和氣,還同他們說話,幾人大着膽子擡頭看了看,距離太遠,只依稀望見一男一女站在山頂長衣飄飄,面容都十分年輕俊俏。

若在平時離這麽遠他們自然認不出那張師弟來,但這窮山僻壤經過的修煉之人少而又少,甄三娘一提,為首老者便有了猜測,忙道:“請恕老兒眼拙,實是沒想到我們這窮地方幾年之後還能叫仙使再次大駕光臨。”

張師弟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溫和:“這一次是湊巧路過,我帶着師姐來看看大家。”

大約是發覺兩個高不可攀的仙使說話十分和氣,下面的山民們膽子便大了起來,一個聲音有些突兀地響起來:“仙使,怎麽沒見秀丫頭這次跟在您身邊?”

紅箋一聽便明白,這是陰陽宗二人先前提到那爐鼎的家人。

張師弟面不改色,笑盈盈地道:“先前沒有發現,秀丫頭資質很好,我已經将她收做弟子,教她修煉,如今她正在閉關當中,否則到可以帶她來同你們見個面。”

對方張大了嘴,半天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聲道:“這……這是真的麽?”

張師弟“哼”了一聲,似是因對方懷疑他而有些不悅。他修為不低,如此一作勢,下面山民頓時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

那秀丫頭的親人卻顧不上這些,呆呆跪坐在地,幾乎喜極而泣。

甄三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師弟收了個好徒弟,我這做師姐的也羨慕得很,這次來正是要在附近村子裏好好挑挑,看有沒有資質與那丫頭差不多,又想去修煉的,我們走的時候便一起帶上。”

山下村民受她鼓動,登時便是一陣騷動。

但很快衆人便壓抑住了這種混合着驚喜與不安的情緒,為首老者不解地道:“仙使,我等祖祖輩輩就在這大山裏生活,自從幾千年前許多高人從海的那邊過來我們這片大陸,祖輩們就一直想跟着修煉,無奈拜師無門,縱有高人見到我等,也是說我們沒有仙緣,無法修習他們的功法。秀丫頭這還是第一個拜師仙使的。難道之前的大能說錯了,我們真的可以修煉?”

甄三娘淡淡地道:“各家功法不一,這個你們無需質疑。我來看下,這幾個……”說話間她手指輕勾,一口氣點了七八個,都是些身材異常高大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被她點到的同時無不是心情一陣恍惚,面色懵懂地站起身來,清醒之後低頭見各人衣裳的胸口處多了朵粉色嬌花。

“……你們到邊上等一等。”甄三娘将話說完,那些體格健壯的年輕人互望一眼,目光無不透着難以置信的驚喜,連忙站到了一旁。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為首的小心翼翼提醒甄三娘:“仙使,我們這裏還有許多十歲左右的孩童,您要不要一起看看?”

甄三娘翻了個白眼,但也只有張師弟和藏身暗處的紅箋和石清響才能看到。

張師弟輕笑道:“去把十幾歲的小姑娘都找來吧,我們要再收幾個女徒。”

村民們極度配合,不一會兒就将各家适齡的姑娘都找了來。

暗中觀察了這麽久,到這會兒紅箋已經得出了結論,這些山民們若說體質特殊,大約是指他們天生便五行均衡,這使得他們不可能在體內生出靈根來,便是因為這個,以前才會有修士斷定他們沒有仙緣無法修煉。

陰陽宗的人會盯上他們,很可能是碰巧發現了以這種體質的人為爐鼎,有什麽不得了的好處。

紅箋也算見多識廣,說心裏話,這種體質的人群還是第一次看到,若是這些人有五行靈根可以修煉,會比旁人少走很多彎路,試想一下,連樂宗主還在孜孜以求突破的五行法則,在他們這裏卻全然不是問題,那将是多麽可怕。

張師弟輕咳了一聲,悄聲對甄三娘道:“師姐,這麽多不可能都帶走,我看撿模樣周正的帶走十來個就行了。你挑還是我挑?”

甄三娘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十來個?極樂神女多了有什麽稀罕?難不成師弟日後還想着和宗主用着一樣的爐鼎?”

張師弟吓了一跳,連忙道:“不,不,我哪敢,那秀丫頭不是已經死了嗎,這事就只咱兩人知道。那師姐你說怎麽辦?”

“留下兩個,叫宗主他老人家能有個挑選的餘地就行了,咱們要守好這個秘密,等會兒半路上你悄悄返回來,将剩下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股腦全都殺了。”

“啊?”張師弟不由吓了一跳。

“沒事,我看了,這村裏還有些女童,過幾年等那兩個廢了,女童們也長起來了。省得留下來叫別的師兄弟發現了與你争功。怎麽樣,功勞反正是你的,你自己想想。”

“我明白了,師姐你說的對。”張師弟咬了咬牙似是痛下決心。

他二人以為如此交談無人知曉,卻不料被隐藏在旁的紅箋和石清響聽得清清楚楚。

石清響便問紅箋:“咱們什麽時候出手?”

像這樣的,合該千刀萬剮,他知道既然撞見了,紅箋肯定不會任由這兩人為禍。

紅箋确實很想将兩個禽獸直接殺了幹淨,忍了忍火氣方道:“先捉活的。”

石清響點了點頭:“別生氣,審完了也不用髒了你的手,我來!”

紅箋看着那兩人對着山下一群小姑娘像挑選貨物一樣指指點點,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出手,心中突然微動,同石清響道:“等下,有人來了!”

少頃,遠處雲端傳來一聲馬嘶,跟着一道黑色閃電穿過雲層徑直而來:姜夕月!

甄三娘也發現那狂人竟然跟了來,不由地臉色微變。姜夕月此人敵友難辨,行事全賴喜好,連他的地魔宗都約束不了他,此人剛剛幫了自己不假,可難保不會接下來便捅你一刀。

更重要的是,甄三娘着實不願叫別的修士發現此處山民對陰陽宗的重要性。

可現在再要避開他已經來不及了,甄三娘咬了咬牙,換上一副笑臉,嬌聲道:“前輩,我們這麽快就又見面了。”

姜夕月到不是有意跟蹤陰陽宗二人,他給飛馬解了毒,湊巧由這個方向路過,飛臨附近覺着此處有金丹修士,又似聚集了不少人,便過來一看究竟。

待遠遠看到甄三娘二人,尤其那甄三娘一雙眼珠子幾乎要粘到他身上來,不由一陣膩味。

他在高空将飛馬停住,往下望了一眼,見山腳黑壓壓一群普通山民,沒看出有什麽異常,但适才在無盡海裏姜夕月聽着甄三娘對那孟長老推脫要出來尋找極樂神女,再好聽的名目,大家也都知道凡是被陰陽宗捉去做爐鼎的,不管男女統統沒有好下場,常理應該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如今聚集了這麽多人,不用問,肯定是陰陽宗的兩個在騙人。

姜夕月心中不恥,口中作驚奇狀:“咦,你們陰陽宗找爐鼎雖然肯花大價錢,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麽多人上趕着把閨女送去給人往死裏睡的!賣女求榮啊!”

他是元嬰,又一心要搗亂,雖然飛得高,這句話還是像炸雷一樣震得衆多山民耳朵“嗡嗡”作響,衆人相顧駭然,登時山腳下便是一陣混亂。

甄三娘自不害怕這群連練氣學徒都不是的山民,她只擔心姜夕月,眼見他停下不走,心中發怵,賠笑道:“姜前輩莫開玩笑。聽說貴宗宗主和我師祖他老人家最近在談并宗之事,說不定過些日子,我還要管前輩叫聲師叔呢。”

姜夕月“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可不敢當!”

說完這話,他嫌惡地瞥了眼陰陽宗二人,又以眼尾掃了掃山下的村民,催馬往遠處飛去。

他由此經過,順便捅開了馬蜂窩,紅箋看着陰陽宗二人臉上閃過狠厲之色,同石清響道:“看來只能是咱們出手了!”

第 368 章 極樂神女

姜夕月聽着對方這句恐吓不以為意,口裏只管肆意嘲笑:“我可不像諸位,代表得了宗門商談合宗這樣的大事,叫我給什麽交待?”

他昂着頭似是凝神想了一想,突然提議道:“不如咱們來打一架,若是我輸了,就拜你為師,加入你們神龍宗,若是孟長老輸了呢,便拜我為師,加入我們地魔宗,也不用再來操心人家陰陽宗如何,如此可算公平?”

這條件聽上去對雙方都是一個樣,可孟長老知道不是那麽回事,他老成持重,在宗門裏管着不少事務,而姜夕月卻是魔域有名的瘋子,拜師叛宗這種事殺了自己也做不出來,可攤到姜夕月身上,估計他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再者,真對上這瘋子,雖然都是元嬰初期,孟長老自忖又帶着不少幫手,還是忍不住有些發虛。

到是紅箋聽了這番話,心裏頭不禁“哎呀”一聲,暗忖:“果然是陰陽宗。”

姜夕月不等那孟長老回答,轉向甄三娘:“姑娘給做個見證吧。”

甄三娘自從姜夕月摻和進來便激動得兩眼放光,此時掩口含羞一笑,還未說話,對方已将微微側向她的頭轉了回去。

孟長老見姜夕月似是要來真的,連忙叫了聲:“且慢!”

“慢什麽慢,接着!”姜夕月不等他再說話,輕拍了記馬背,那匹古怪的黑馬張開雙翼,飛撲而下,雪白的蹄子向着水裏一只金丹後期妖獸踏去。

這簡直太嚣張了!孟長老氣得臉都青了,什麽拜師,去他娘的,他要直接宰了這瘋子!

黑霧漫延,孟長老的反擊帶着劇毒,一經施展,很難顧及到旁人,甄三娘幾個吓得抱頭鼠竄,遠遠避開,生怕被元嬰的法力所波及。

姜夕月那裏連人帶馬沉入大海,海水劇烈地搖蕩,誰都知道那裏面藏着可怕的怪獸,海水為毒霧和鮮血污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紅箋可算明白魔域這邊的環境為什麽這麽差了。

幾個金丹受限于修為,看不到水裏兩位元嬰鬥法的情形,紅箋卻連細微處都看得清清楚楚。

同是元嬰初期,孟長老好比日薄西山,而姜夕月卻如朝陽正冉冉升起,雖然他的招式在紅箋眼裏并沒什麽威脅可言,卻勝在穩準狠辣。

太快了,幾乎是入水的同時,他便随手處理掉了左近的兩只妖獸,頂着孟長老的法術攻擊,硬是宰殺了最後一只。

這些修為不弱的金丹期妖獸金系土系都有,弱點不一,姜夕月卻似對它們都極為熟悉,殺起來如宰雞屠狗。相較起來,孟長老卻仿佛拿他沒什麽辦法。

紅箋正對神龍宗的功法有些失望,孟長老卻突然消失不見了,是真的化成黑霧,而不是隐匿起來,對此紅箋這元嬰中期還是頗有把握的。

姜夕月顯是比紅箋更熟悉神龍宗,孟長老一消失他便催促着黑馬上浮,未及浮上水面,在他四周突然多出來無數條長不盈尺的小蛇,這種蛇神識很難發覺,異常隐蔽地藏身黑色海水中向着姜夕月和他的馬咬去。

那匹怪馬在水下發出一聲嘶鳴,一躍跳出水面,十餘只蛇收勢不及,緊随而出,姜夕月看準了一掌揮出,長長的灰色火焰瞬間将那些小蛇裹住,發出“吱吱”幾聲輕響,化為淡淡的煙氣。

一道人影飛出去,“砰”地摔在海面上,海水飛濺起多高,正是那孟長老。

他不知怎麽搞得,渾身焦黑,身上好似還在冒着熱氣,捂着胸口爬起來二話不說,掉頭就逃。

姜夕月沒有去追,下了馬,扭頭望向那姓闫的,淡淡地道:“幫我傳話給他,我在地魔宗等他前來拜師。”姓闫的眼見連師叔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哪裏敢得罪他,低了頭不說話。

甄三娘仗着适才被姜夕月要求着做了見證,趕緊上前讨好奉承。

打贏了的姜夕月卻仿佛沒有看到她,牽着那匹怪馬揚長而去。

在場之人只有紅箋知道姜夕月何以突然偃旗息鼓,剛才水下那一戰太過混亂,孟長老化做群蛇來襲,姜夕月雖然沒事,他的寶貝飛馬卻被某條蛇在屁股上結結實實咬了一口,姜夕月沒有心思去追孟長老,丢下那句話,趕緊找地方給馬療毒去了。

既然已經知道甄三娘和她那張師弟是陰陽宗的,紅箋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這兩人。不管姓孟的還是姜夕月,這些人都不能令她産生半點動搖。

此時逃得逃,走得走,剩下那姓闫的既不敢保證是甄三娘的對手,又擔心姜夕月去而複返,咬了咬牙,連場面話也沒丢,直接循着那孟長老逃走的方向追去。

甄三娘沒敢作聲,看着他遠去,小心往四周望望再不見有人出來,對“張師弟”道:“咱們快些離開這裏。”

他倆在前面駕着飛行法寶疾馳,紅箋和石清響跟在後面,紅箋本以為二人鬧了那麽一出,相互間會覺着有些尴尬,說不定都會開口掩飾幾句,可事實證實她想多了,那兩人就像沒發生之前的不愉快一樣,甚至還就神龍、地魔兩宗的人突然出現交換了一下意見,神情自如,完全看不出來不久前二人還曾經要大難臨頭各自飛。

紅箋跟着這兩人出了無盡海,眼見越飛越荒涼,石清響奇道:“他們這是要回陰陽宗?”

紅箋卻覺着不像。

陰陽宗再不成氣候,好歹也年代久遠,門中弟子衆多,又不是在道修大陸還需躲躲藏藏,哪用将宗門建在窮山惡水不見人煙之處。

甄三娘降下飛行法寶,和張師弟并肩站在一處山坡上。

環山圍成長達數裏的幽靜山谷,山腳下住着數百戶人家。他二人選擇這落腳的地方乃是連綿群山中的一個小山頭,距離地面數丈高,站在山坡上,對下面村落的情況盡收眼底。

紅箋見那二人停下,似是到達了目的地,連忙放出神識,先将附近百裏查看了一下。

這一帶靈氣稀薄,對修士而言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叢山峻嶺中住着不少人家,眼前這個山谷裏村子的規模算是比較大的,離遠看房子建得東倒西歪,好像不久前剛被山洪光顧過,村民幸運逃過了一劫,還沒有來得及整理。

即使這樣,有房子住的也是村裏的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就直接住在山洞裏,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看上去十分可憐。

在紅箋的感覺中,這附近不要說金丹築基的魔修,就連個練氣期學徒都沒有。

甄三娘也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向張師弟又核實了一番:“你之前那爐鼎真是這小地方尋來的?你好好想清楚,給宗主他老人家尋找‘極樂神女’不是件小事,你可千萬別叫師姐跟着你栽跟頭。”

“師姐放心!”張師弟對自己的記性很有把握,“當年得到那爐鼎很是湊巧,我記得清清楚楚,是雲君殿的幾個小賊不長眼睛,主意到我頭上,我一生氣追出幾百裏,就在這附近将他們全都殺了,一個沒剩,原本這一帶的村民都受他們挾制,我殺完了人,想着不能叫這麽多人跟着白撿了便宜,可那些窮孫又實在孝敬不出什麽東西來,剛巧我身邊缺個侍奉的,就随便挑了個。”

甄三娘似笑非笑:“咦,沒想到你還曾做過這等除暴安良的好事。”

張師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湊巧趕上了嘛。再說模樣一般,一開始我也沒動念叫她做爐鼎。師姐有沒有意思?一會兒看好哪個,咱們找個理由一齊帶走就是。”

“要有你說的好處才好。”甄三娘看樣子真是有些動心。

紅箋這是第二次聽他們提到“極樂神女”,之前神龍宗那兩人已經說過所謂“極樂神女”不過是陰陽宗的人在給他們的宗主尋找爐鼎。

他們以那歹毒的采補妖法修煉,被捉去的爐鼎最終只有喪命一途,哪裏會有自願一說。

是以他們的手段除了騙就是搶,這尋找“極樂神女”也不可能例外。

為了不冤枉這對男女,紅箋等着看他們要如何行事。

甄三娘問清楚之後便對着山下放出了威壓,金丹圓滿實力非同尋常,她又存心立威,幾乎是瞬間山頂便湧動着陣陣雷聲,雲霞聚集到一起遮天蔽日。

偌大的動靜山下住戶立時便感覺有異,山坳裏零星放養的家禽也開始蒲扇驚啼,随着甄三娘威壓越來越盛,那些普通人只覺眼前發黑,一陣陣胸悶透不過氣來,哪裏還不知道外邊來了高人,一時應對不慎便要大禍臨頭。

山腳下的空地上很快聚集了數百人,大多都是村子裏的成年男丁,一個個衣衫褴褛,模樣疲憊,顯是日子過得十分艱辛。

甄三娘同張師弟并肩站在高處,山風吹拂,宛如神仙中人。

她面色倨傲,放出神識居高臨下像打量牲畜一樣審視着這些人,看得十分仔細,似是真的在他們中間認真地挑選。

第 367 章 初到貴境

“陰陽蠱花鏡”貼着海面忽隐忽現,移動之快不亞于流星閃電。

這邊也屬于無盡海,只不知在魔域,無盡海有沒有其它的叫法。

在紅箋看來,一道天幕相隔的魔域和道修大陸相比,确實有着很大的差異。離開天幕越遠,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和不安也越濃郁。

許是因為環境使然,這裏的妖獸遠較道修大陸強大。

不大會兒工夫,紅箋已先後幾次觸及到元嬰圓滿瀕臨突破的妖獸氣息。這在天幕另一面是不可能的。

魔域裏強者之間領地泾渭分明,海裏水系妖獸為數不少,“陰陽蠱花鏡”常常穿過一場暴風雨不久,又飛進下一處雨幕之中。

天黑得很快,但這不妨礙紅箋放出神識,對遠近海域正在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妖獸在啃噬浮屍,這些屍體偶爾有人類修士,更多的是它們的同類。

太多的妖獸在忙着挑釁、争搶、取代,好像殺戮就是它們存在的所有意義,海面上時常可見波濤翻滾,海水之下則是一個又一個的血池。

石清響不由奇道:“如此死法,哪裏來的這麽多妖獸?”

若不是他失去記憶,這些事本該由他來為初到魔域的紅箋解惑。

紅箋猜測:“說不定這邊的大宗門會時不時向海裏放養一批,天魔宗不是便養着不少魔蟲魔物麽?”

海上開始出現島嶼,遇見的人類修士也随之多了起來。

紅箋和石清響一路飛來,不大會兒工夫已經接連撞上了幾起混戰,有一對一的鬥法追逐,也有以衆欺寡的殊死相搏。

石清響瞪眼看着,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好奇,這些都是魔修,戰鬥方式與道修大陸那邊迥異,就是陰鏡中那器靈與他們功法習自相同的傳承,中間隔着幾千年的變遷,這會兒看到也覺着不可思議。

紅箋沒有胡亂插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魔修,幫誰不幫誰?他們兩個搞不清楚狀況,貿然摻合的話一個弄不好便會成為衆矢之的。

不摻合,到不妨礙有合适的機會停下來看看熱鬧。

正趕着路,離遠就見前面一男一女被堵在海面上,兩人看上去都很年輕,那女修面若桃花,身如拂柳,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會說話,這般出色的一個美人兒,修為也不弱,紅箋感覺得到,她身上的氣息已然瀕臨結嬰,正經的金丹圓滿。

一旁男的實力稍差,可也有金丹中期。

若在道修大陸,這樣的一男一女已是十分了得了,可堵着他們的二個人修為明顯更高一籌,一個金丹圓滿,另一個已經結了嬰。這還不算,他二人還驅趕着一群妖獸,幾頭妖獸種類不一,修為都在金丹後期之上,難得的是彼此間竟然相安無事,圍成一個圈,虎視眈眈盯着圈中的男女。

紅箋一見到這情形,不由特意控制着“陰陽蠱花鏡”飛得慢些,以便多看兩眼,看着看着她就停了下來,兩廂正在争執,這等修為聲勢,在魔域肯定不是尋常人,聽聽他們說什麽也好。

“孟長老莫不是在拿我甄三娘開玩笑?合宗并派這等大事你們應該去同我師祖他老人家商量,至于我們,人微言輕,即使向着各位又有什麽用?”說到這裏,那甄三娘抛了個媚眼,好似在同對面兩人撒嬌:“實不相瞞,我和師弟在這件事上還真是是向着兩位,貴宗這麽多高手大能,哪怕沒有緣份,能湊到一起時常來往也是好的。對吧,師弟?”

那年輕男子顯是以她為首,頭點得別提有多痛快:“師姐所言甚是。”

對方為首那結了嬰的魔修姓孟,還是哪個大宗門的長老,紅箋看他趕着這麽多妖獸,那甄三娘又說他宗門裏有很多高手大能,不由地往石清響望去,暗忖:“莫不是天魔宗?合宗?合什麽宗?”

甄三娘一番話說得動聽,孟長老卻不為所動,沉着臉道:“既然這樣那更好,別廢話,跟我們走吧。”

甄三娘眼珠轉了轉,還未說話,孟長老邊上那金丹圓滿已嗤笑道:“師叔邀請你們去神龍宗,這可随了你倆的心願了,快走!”

原來是神龍宗。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紅箋稍一凝神便想起來是曾聽井小芸說起過,井小芸知道的可都是有些來歷的老宗門,神龍宗以養毒蟲立宗,看起來數千年過去了不但未衰敗,實力似比當年更強。

那師姐弟不知是什麽來頭。

甄三娘強笑道:“實不相瞞,我倆這次出來身懷宗門重任,乃是奉命為師祖他老人家挑選‘極樂神女’,師祖的大事可不敢耽誤,不如這樣,張師弟你先跟着孟長老和闫師兄去神龍宗,待我向宗門複了命,便立刻趕去給前輩們問安。”

一旁那“張師弟”聞言不由臉上一白。

紅箋覺着眼界大開,神龍宗的兩人卻似對甄三娘這般處事見怪不怪,那姓闫的“哈哈”一笑,嘲道:“開什麽玩笑,你當我孟師叔是三歲小兒?你們這一對兒已經是我師叔這幾天遇上的第四撥了,人人都這麽說,什麽‘極樂神女’,不過幾個爐鼎,你前面那些人已經都在我們神龍宗了,怎麽着,你倆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孟長老咧唇露齒一笑,他模樣周正,看上去并不難看,可這一笑卻顯得頗為陰森:“像甄姑娘這樣的美人不去與俊美少年恩愛纏綿,卻落得葬身妖獸之腹,縱是孟某也有些于心不忍。”

“張師弟”見狀趕緊開口:“師姐,既然大家都去了,咱們別鬧特殊,也随個大流吧。”

紅箋差點兒笑出聲來,這還真是有報有還,她看着甄三娘不敢再推脫,委委屈屈地調頭似乎打算跟着孟闫二人走一趟神龍宗,悄聲傳音:“哎,你說這一男一女會不會是陰陽宗的?”

石清響眨眨眼睛:“說是出來找爐鼎,看來不是也差不多。”

“這邊兒的大宗門要都是這樣,這風氣……啧啧,咱們看看熱鬧就好,別插手了。”

“嗯。”石清響答應。

這般情形,就連那陰鏡中的器靈聽到“陰陽宗”三字亦沒好意思吭聲。

看來陰陽宗在魔域混得不怎麽樣,要不要找個機會混進去,打聽一下雙修部的傳承……紅箋正胡思亂想,神識突然發覺有異,她微一皺眉,全神貫注于水下,又有湊熱鬧的人來了!

來人修為不弱,都已經潛到跟前了,不要說甄三娘和她那位師弟,就連自視甚高的孟長老也絲毫沒有察覺。

最先暴發起來的是一大蓬鮮血,然後才是周圍妖獸驚慌失措的嘶鳴聲,這等沖天血霧,死的絕不止一兩只妖獸,只是一出手,便在敵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殺死了數只金丹後期妖獸,來人的實力着實叫人驚駭。

這個連招呼都不打便直接動手的人修為亦是元嬰初期,卻比孟長老年輕得多,接連殺死幾只妖獸之後他徑直破水而出。

紅箋聽着旁邊石清響低呼了一聲。

失去記憶的石清響雖然常有出人意料的天真之舉,卻又帶着他與生俱來的聰慧,遇事鎮定,并不大驚小怪,他提前沒感覺到水底有人,但這不是他低呼出聲的原因,實際上若不是紅箋之前有所準備,說不定她也會失态。

無它,破水而出的這元嬰魔修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跨下竟然還騎着一匹黑色駿馬,那馬渾身短鬃不帶雜色,黑得透亮,只有四蹄雪白,另有一對碩大的白色翅膀。

此時那黑馬雙翅扇動,帶起海面上一陣強風,飛起的海水如疾雨墜落,它在風暴中人立長嘶,嚣張之至。

說實話,打眼一看,給紅箋的震撼竟還要甚于她少年時在寰華殿前看到給刑無涯駕車的那只風雷獸。

那孟長老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姜夕月,你這是做甚?”

馬上的魔修身着一襲寬大黑袍,臉上覆着個鬼臉面具,只露出一雙又細又長的眼睛,他掃視了一圈在場衆人,昂起下巴,輕蔑地道:“姜某路過,湊巧聽見有人在此商量合宗的事,順便過來和大夥打聲招呼。”

紅箋伸出一個指頭輕輕戳了戳石清響的腰,悄聲道:“這姓姜的只怕在魔域要算個人物。”魔域這麽危險的地方,這姜夕月能做到出風頭冷傲兩不誤,必有依仗。

石清響“噢”了一聲,似因紅箋這句話有些悶悶不樂。

紅箋“噗”的一笑,以手指又繼續戳了戳他。這是她先前與“寶寶獸”的游戲,不過逗弄石清響也很好玩,叫她不分場合樂此不疲。

石清響就做出一副忍耐包容的模樣,将紅箋那根纖細的手指攥在了掌中。

這姜夕月确實要算個人物,只看甄三娘乍驚還喜的表情就知道了。不過元嬰們對峙,她還是識趣地閉緊了嘴巴。

“姓姜的,你敢偷襲殺我師叔的妖獸,不給個交待今日休想離開!”那姓闫的怒道。

孟長老這會到冷靜下來,沉聲道:“這是地魔宗要和我們開戰?”

第 366 章 回不去了

紅箋眼睛緊盯天幕乃是精神高度緊張所至,其實之前在那魔魂穿越天幕的瞬間,她已經感覺到了來自“補天律”的強烈感應,這件仙界的法寶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熾熱。

裂縫離閉合還需一段時間,季有雲肯定不會甘休,下一個穿越天幕的會是誰?

不管是誰,紅箋都會毫不猶豫地将其釘死在這天幕上。

現在她祈禱的是既然季有雲做夢也想不到“補天律”重新出世,滿天神佛保佑,讓季有雲真身來吧,只要除掉這禍害,她和石清響流落在魔域也就不用再牽挂道修大陸的親友了。

可惜依季老賊的謹慎,紅箋也知道這種可能真得微乎其微。

沒有時間給她胡思亂想,“補天律”幾乎是瞬間便滾燙起來,上面那些複雜之極的雲紋缭亂而動,法寶尖端上綻放的光芒映亮紅箋的臉和半邊身子,給她沾染上了一層真仙的威嚴。

來了!

紅箋不再遲疑,擡手祭出“補天律”,一道白光筆直沒入縫隙,那附近的天幕随即劇烈地震蕩起來。

縫隙裏露出了半條腿,看衣着正是季有雲,但也僅是如此了,随着天幕震蕩,裂縫越來越小,那半條腿直到在亂流中化為烏有也沒能掙紮得脫,更不用說多露出一點來叫紅箋看清楚。

不大會兒工夫裂縫合上,天幕恢複了原狀,紅箋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收起“補天律”,适才這一幕實在太震憾了,正在穿越天幕的人被死死卡住,幾乎是瞬間便被疾速震顫的亂流撕成碎片。

由衣着和堅持的時間判斷,死的是季有雲的化神分身。

石清響“啧啧”兩聲,由衷贊道:“真厲害啊。”

紅箋笑了笑,撫摸着手中恢複冰冷的“補天律”,沒能趁機殺死季有雲的遺憾被她瞬間抛到腦後,道:“确實厲害,怪不得沒有魔修化神敢擅自穿越天幕。有這寶貝,想來借季有雲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打天幕的主意了。”

兩人沉默片刻,一齊笑道:“真想看看季老賊剛才是個什麽表情。”

季有雲是個什麽表情?在化神分身剛被卡住的時候,他完全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還未到裂縫合攏的時候,化神分身甚至半條腿已經踏入魔域,怎麽會突然動不了了?

卡在天幕上只有死路一條,季有雲動念欲将那分身收回來細看究竟,但是沒有成功,這時候,他才突然如被一盆極度深寒的冰水兜頭淋下。

只有一個可能,天幕那邊被人搞了鬼,被誰?适才逃過去的兩個小賊,拿什麽搞的鬼?法寶,什麽法寶?世上唯一一件,商傾醉的“補天律”。

再聯想到适才那天外飛仙般的一招“心劍”,他哪裏還不知道兩個小賊銷聲匿跡二十年,竟是得老天眷顧,進入了商傾醉的墓穴。

化神分身一大半還在道修大陸這邊,季有雲眼睜睜看着另一個自己被狂暴的亂流撕碎,修為随之降下去一截。

這不是他損失的第一個分身,但之前那一個是他為了除掉戴明池特意送出去的,季有雲盯着先前裂縫所在的位置久久未動,神情凝重,好似隔着神秘莫測的天幕能看到對面的兩個小賊。

半蛇人不敢吭聲,他不知道季有雲此時心中湧動的是濃濃的後怕。

那一對年輕的男女正以叫他驚恐的速度飛快成長,這兩人就像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一樣,從最初就開始不停地給他搗亂,破壞他的計劃,對他造成的威脅也越來越大,這次竟然到了若不是他謹慎,真會陰溝裏翻船丢掉性命的地步。

後怕完了,季有雲覺着一陣心煩意亂,怎麽辦?有兩個小賊帶着“補天律”守在天幕那邊,他要安然穿越天幕,就成了一件異常困難的事。

按下季有雲在道修大陸這邊望着天幕興嘆不表,單說流落到魔域的紅箋和石清響二人。

天幕恢複原狀,季有雲過不來的同時,也斬斷了兩人返回道修大陸的退路。

紅箋收起“補天律”,終于有空打量四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次來到魔域的紅箋感覺天空陰沉沉的,太陽很高,沒什麽熱度,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同樣臨近天幕,這裏的海水似乎也比道修大陸要渾濁一些。

她吐了吐舌頭,面露歉意:“咱倆沒分開,可也一時回不去了,你的魂魄……等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

石清響握住了她的手,溫言道:“別急,即來之則安之,大不了我們練到化神再回去。”他先前自紅箋口中聽說過自己曾來魔域的事,左右四顧,凝神想了想,遺憾地道:“這邊許多事我還隐約有點印象,只是仔細去想卻又不知是些什麽,影影綽綽就像做夢一樣,可惜了。”

若他可以記起以前的事,應該會對眼下二人的處境提供很多便利吧。

紅箋暗自嘆了口氣,這時候再說給石清響尋找魂魄,無異于自尋煩惱,她只得先放下這事,靠在石清響身邊,含笑寬慰他道:“放心吧,我可是元嬰中期的大能來着,闖蕩區區魔域還不是易如反掌?”

石清響笑道:“是,大能你要小心,別叫這邊的人發現你會‘心劍’。”

紅箋“啧啧”兩聲,着實對此時的石清響有些刮目相看。這小子,天生心眼就比別人多不少,成長得真快啊。

魔修們修煉的速度快,這魔域肯定藏龍卧虎,可不管是哪方勢力,絕不會對降下天幕的商傾醉心存好感,一旦自己身懷“心劍”的秘密流傳出去,只怕立刻就會成為全大陸追殺的對象。

被整個大陸的修士追殺,必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紅箋笑嘻嘻地将手按在石清響的脖子比劃了一下,意為自己到時定會記得殺人滅口。

天幕這裏放眼一片空寂,接觸不到更多訊息,紅箋懷着幾分好奇,征詢石清響的意見:“給個建議,咱們往哪個方向去?”

“不知道啊,先走着再說。”

石清響話音未落,紅箋突然笑容一凝,有不速之客接近。

說是不速之客,卻也是老相識。

奄奄一息的魔魂沒有走遠,兜了個圈子沒有找到安身之處,正覺走投無路,突然發現天幕這邊形勢有變,穿越到魔域這邊的不是季有雲,而是适才幫它逃命的“陰陽蠱花鏡”。

它不認得這法寶,但由于鏡中魔修的存在,叫它覺着很是親近,宛如幹渴将死的旅人突然發現了汩汩清泉,魔魂掉頭來就這救命稻草。

黑色旋風轉眼刮至,在“陰陽蠱花鏡”前面停了下來,充滿了試探之意。

紅箋不明所以地向石清響瞧去,道:“它什麽意思?”

石清響早忘了自己當年是怎麽與這東西溝通的,皺着眉道:“它都過來魔域了,不去找天魔宗的人,盯着咱們幹什麽?難不成還想打一場?”

紅箋覺着不像:“看它有氣無力的樣子,不會那麽想不開吧,再說它的自由還是你放的。我出去看看。”

紅箋飄身出了“陰陽蠱花鏡”的空間,立在虛空,警惕地望着那縷魔魂。

那縷魔魂感受到對方的力量似乎不弱,一時不敢貿然上前,雙方陷入僵持。

如此對峙紅箋自是不怕,魔魂卻經受不起時間的流逝,在這種對峙中紅箋運轉了《大難經》,她依稀覺着對方的情緒異常激蕩,忽而兇狠,忽而卑微,叫人摸不清頭緒,魔魂這種異類千萬年來受人供奉,魔文限制了它與外界溝通的能力,比起來竟連上古靈泉都不如。

此時石清響也出了“陰陽蠱花鏡”,站到紅箋身邊。

在那魔魂眼中,所有未曾供奉過它的人類修士都長得差不多,但石清響絕對是個例外。雖然相隔這麽久未見,石清響身上的氣息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它還是立刻将這個打過數次交道的年輕人認了出來。

故而它幾乎是立刻就掉頭向着“陰陽蠱花鏡”撲去。

一蓬灰色煙霧在法寶四周散開,魔魂在海面上消失不見。

“咦?”紅箋驚疑出聲,“陰陽蠱花鏡”的陰陽兩鏡合為一件法寶,相互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一方有異,另一方頓時便感覺到了。那魔魂竟是一頭紮進了石清響煉化的陽鏡裏。

陰鏡之中的器靈經過這二十年已逐漸馴服,加上紅箋和石清響心念相通,這“陰陽蠱花鏡”對二人而言實是一件難得合用的法寶,紅箋本想靠着它足以在魔域随意來去,如今魔魂來投,到是給這計劃又生出了許多未知的變數。

它只是暫時虛弱,魔域裏對它而言估計大補之物多得是,若能遇上合适的機緣,估計用不多久就能恢複往日實力,甚至變得更強。

石清響也吓了一跳:“這家夥什麽意思?賴上我了?”

“看起來是,它到相信你。”魔魂選擇寄居已被煉化的法寶,它自身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石清響想了一下也便釋然:“那随它去吧,咱們先到處逛逛。”

第 365 章 穿越天幕

半蛇人雖然一直在追着打,企圖拿下魔魂,但他顯是第一次同這等沒有真身的敵人打交道,攻擊全都落在空處。

季有雲目露冰冷笑意,都到這般時候,若再叫魔魂逃了,那他這一通忙活豈不是成了笑話?

他的元神分身橫跨一步,擋住了魔魂的去路,袍袖為翻騰的真元帶起,直飛出去,好似要将魔魂直接收入袖中。

季有雲修為雖高,魔魂卻并不如何害怕他的一個分身,當即幻化作一顆猙獰的黑色獸首,張開大口,獠牙尖利,向着“季有雲”沖去,想将他這元神分身直接撕裂。

二者相撞,暴起一大團煙霧,動靜卻比衆人預計的都要小。

這裏是天幕,亂流肆虐,哪怕是化神鬥法也不可避免受到未知的幹擾,季有雲的化神分身向後趔趄了一下,這一撞雖受到諸多限制,還是高下立現。

天幕那條裂縫開啓可是有時限的,在光球消失的時候它開啓到最大,此後就在逐漸收縮。

魔魂狂性大發,連撞數次,企圖硬撞開一條生路,化神分身左搖右晃,若沒有這些亂流幹擾,早被撞到天幕之上。

天幕破開的縫隙就在他背後十餘丈外,距離魔域幾步之遙,但他偏偏占着位置不走。魔魂比這化神分身強大,季有雲必須要将其留在道修大陸。

只是眨眼工夫,季有雲的真身已拿下了程士鵬,将注意力落在魔魂身上。他眼睛放出異彩,真身未動,卻将元神出竅,在真身背後形成了一個人像,受亂流影響,那元神看上去并不十分穩定,風起雲湧間,人像突然模糊起來,幻化成了“吞噬”那臃腫古怪的模樣。

紅箋心念電轉,不由地往石清響臉上望去,怎麽辦?

必須要做出決定了,石清響眼下的狀态,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妙計建議她,需要她自己來做出選擇,而結果不管是福是禍,都将由他們兩人一起承擔。

時間緊迫,她向石清響匆匆傳音:“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若是錯了,後果會很嚴重。”

“有多嚴重?會叫我和你分開嗎?”在石清響的心裏除此無大事,他就只擔心這個。

“不會。”紅箋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氣,傳音道:“放心,不管事情有多糟,我絕不會與你分開。”

此時前有狼後有虎,魔魂不敢戀戰,“砰”地一聲化作一團黑霧,就要融在周圍疾風驟雨般的亂流中。

季有雲一聲清叱,不見他如何施法,那附近亂流竟然停了停,一縷縷魔魂被自其中剝離出來,迅速還原回它霧化前的模樣,跟着“吞噬”疾沖而出,撲向魔魂。

都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魔魂的實力原本同“吞噬”相差無幾,甚至那次應石清響所請在極北冰川它還打得“吞噬”逃回水底不敢露面,但那是之前,自從“吞噬”被季有雲的神魂同化,魔魂逢戰必輸,早沒有了當年的勇猛,一感受到對方攜冰冷殺氣從後面撲來,狼狽地拐了個彎,閃過化神分身,發出一聲尖嘯直沖裂縫。

二者在迅速接近,二十丈,十丈……魔魂由于拐了個彎,此時距離穿越天幕之處還差數十丈之遠,眼看來不及了,“吞噬”一個疾撲,将魔魂強行裹住。

魔魂“咝咝”掙紮,那一大團半透明的元神在空中不停地變幻着形狀,眼看着魔魂的掙紮越來越弱,“吞噬”的外表也漸漸染上了一層灰黑色。

不行了,紅箋暗暗嘆了口氣,這個沒用的,你打不過季有雲,哪怕跑得快些,将他引到天幕跟前呢。

季有雲的計劃必須予以破壞掉,魔魂不能再被他煉化,紅箋真元流轉,只見臨近天幕的兩處亂流漩渦之間突然伸出來一只纖纖素手,指上法訣曼妙,如同蘭花迎風舒展,但由這法訣引起的動靜不但不旖旎,反而駭人一跳。

一團刺眼金光出現在那手指指尖,如同斯人指擎夏日驕陽,說時遲那時快,這金光如一道閃電劃破虛空,沖開亂流,徑直到了季有雲真身的上方,距離他的脖頸只差半尺距離。

天幕對“心劍”有影響,但由于這功法本身殺氣太盛,施展出來的瞬間便到了目标跟前,受到的幹擾并不嚴重,至少季有雲立刻便認了出來:“心劍”!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一瞬間,對方并沒有依靠“心劍”符箓,而是彈指一揮,輕輕松松,就像随便施展了個“白虹貫日”或者“慧心一劍”,便将失傳以久的“心劍”使了出來。

季有雲不由地毛骨悚然,到不是他抵擋不了這法術,而是“心劍”的出現絕對在他意料之外,《大難經》預測不到的怪事發生在眼前,令他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季有雲未敢輕用“萬流歸宗”吸取這殺伐之氣,他施展了防禦法術,非但如此,真身微動,元神也放開魔魂疾返,就在“心劍”落下半尺的這點兒時間兩者已在中途完成了會合。

“轟”地一聲響,“心劍”被季有雲的法術擋住,撞擊聲不大,但随着騰起的氣浪卻高達數尺,蔚為壯觀。

依紅箋的眼力,竟無法辨別出是“心劍”先劈中了季有雲的法術,還是季有雲先一步完成了與元神的會合。

她這一出手,“陰陽蠱花鏡”無法再在化神面前保持隐身狀态,就見虛空搖動,這法寶在距離天幕僅有數丈的地方現出形來。

紅箋絲毫沒有顧忌她已經暴露在季有雲和那半蛇人眼前,回手沖近前季有雲的化神分身便是一記“長河落日”,石清響與她心靈相通,“光陰箭”緊随而出。

與此同時,“陰陽蠱花鏡”在二人控制之下突然長出枝蔓,幾朵魔花盛開,一種莫名的平和喜悅随之向着四下蔓延。

這是為了影響那半蛇人,以免落入腹背受敵的窘境。

若對方是人類修士,這點兒伎倆注定無法引得一個化神情緒波動,但紅箋看那半蛇人腦筋好似不甚機靈,索性試上一試。

半蛇人瞪眼望着眼前那些黑色的枝蔓,美麗的花朵,突然有些不舍得将它們打碎。它不由地放慢了攻擊的速度。

自從許多年前它被一旁這人類強者找到,就失去了領地,自由和原來的一切。人類化神圈養了它,教它變強,可也控制了它的神魂,一旦做的不夠好,就會受到懲戒,這些年它越來越焦躁不安,幾乎忘記這種平靜的快樂是個什麽滋味了。

巨大的蛇尾擦着魔花細長如菊的花瓣打了個空,拍起數丈高的水花。

季有雲又驚又怒,方紅箋和石清響?這兩個小賊終于出現了,方才使出“心劍”來攻擊他的人又是誰?他們想做什麽?

騷動不安的情緒中還帶着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幾分欣喜,瞪眼望着怪模怪樣的“陰陽蠱花鏡”,一時竟未敢輕動。

紅箋突然插手,魔魂僥幸逃過了一劫,季有雲适才那招太狠了,經此一役它的魔氣足足消散了近半。

雖然它多少年前便得到自由,但一直也沒有合适的機緣重塑真身,靠着程氏族人供養,其實并不能離開“天魔聖身”太久,此時程士鵬已被制住,它再鑽回去也是死路一條,虛弱的魔魂顧不得再管其它,鑽過幾株魔花的間隙,一頭撲進天幕裂縫。

季有雲深吸了口氣,那魔魂已呈潰相不足為慮,就算到了天幕那邊也不再是他分身的對手,相較魔魂逃走,自然是抓住這兩個小賊更加重要。

“心劍”他也接了,雖然出人意料,以他化神的修為并不足為慮,兩個化神加上他的分身,論真實實力,兩個小賊哪個也打不過,看他們這次還往哪逃?

季有雲彈指打出一道青光,“啪”的一聲在半蛇人耳邊炸響,這是對它這半天有所懈怠以示懲戒。

他心念所向,三方圍攏,将“陰陽蠱花鏡”困在當中,如同三只鬣狗圍住了一只兔子。

季有雲舉手間“陰陽蠱花鏡”周圍的亂流開始凝固,半蛇人和那分身一齊施法,紅箋眼見形勢不妙不敢再多停留,叫道:“走!”

“陰陽蠱花鏡”消失不見,這一次季有雲抓到了它的軌跡,方紅箋和石清響膽大包天,竟直接将法寶停在了天幕裂縫前,季有雲目露猙獰,他有些不敢相信那兩人是想奪路逃到魔域去,但現實已經不容他考慮,在天幕的急流中“陰陽蠱花鏡”一晃而逝。

他們穿越了縫隙!

這兩人在季有雲眼裏便是兩部分活動的《大難經》,不要說他本來就要去魔域,就算沒這計劃,此時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在那一瞬,出于謹慎,季有雲真身停下了來,化神分身徑自追了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紅箋和石清響穿越天幕之後并沒有奪路而逃,紅箋甚至沒有空閑看看魔域這邊有什麽不同,她凝神盯着那道裂縫,“補天律”在她手中綻放出奪目的光華。

第 364 章 計劃不如變化

季有雲說開始,那半蛇人聽話地站開了些,與季有雲呈犄角之勢,霍霍兇光對準了程士鵬,似在無聲地催促他別啰嗦,趕緊聽令行事。

程士鵬一身潦倒,這二十年他吃盡苦頭,族人除了當日湊巧外出的幾個小輩躲過一劫,其餘無人幸免,除了他本人因為還有用活了下來,其他的都被喂了妖獸。

他只是個元嬰,不要說季有雲這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化神妖獸想生吞了他都輕而易舉。

季有雲會使《大難經》,他腦袋裏的那點東西在被擒之後很快就被搜刮幹淨,他還活着只是因為“天魔聖身”裏的聖魂早就無法任意驅使,剩下威脅利誘這些手段需要他和他的血與之溝通。

程士鵬頂着半蛇人那兇狠的目光,向旁側挪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橫下心道:“大人需記得先前答應我的,只要天幕打開,便放我和聖魔到那邊去,那幾個不成器的小輩,您也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他們。”

季有雲“哈哈”一笑,絲毫不以程士鵬這時候還來談條件為忤:“放心,已經答應你的事,你看季某什麽時候反悔過?我去到魔域人地兩生,還要多多仰仗你,不說別的,沒有你們兩個,日後我又怎麽能夠回來?”

程士鵬臉色未見好轉,季有雲答應帶他去魔域,卻擺明了不打算放過他和聖魂,在季有雲掌握新的化神傀儡之前,會将他和聖魂一直控制在手上。

看來只能等到了天幕那邊之後自己尋找機會。

他神情木然地點了點頭,取出“奪天筆”,擡手沖着自己的胸膛狠狠一擂,吐出一口鮮血,在半蛇人好奇的目光中,程士鵬以筆沾了仿如有生命一樣蠕動不休的鮮血,提筆勾畫了幾個魔文。

早在二十年前聖魂便被煉化了吞噬的季有雲打得全無還手之力,關于此時的處境和無奈屈從,程士鵬也多次和聖魂溝通過,只要不臨時變卦,就不必擔心它這時候不配合。

果然這幾個魔文剛在虛空裏寫就,亂流湧來,直接将腥紅字符化開,“天魔聖身”便騰起一團黑霧,這黑霧很快缭繞至程士鵬身上。

半蛇人不由地瞪大眼睛,露出緊張之色。

他發現随着那怪模怪樣的盔甲消失不見,程士鵬變了,變得十分危險,一個小小的元嬰竟讓他有了驚懼之感。

程士鵬憑空長高了一截,看上去顯得異常高大,整個人被黑霧籠罩,看不清模樣,在他背後多出來一對泛着幽光的黑色羽翼,此刻他的氣息随之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化神!

雖然這情形季有雲見過不止一次,但關鍵時候魔魂能如此馴服,還是令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看再無遺漏,往半蛇人望去,沉聲道:“開始吧。”

說是三位化神同時施法,這其中還是有不小的差別。半蛇人意識到自己修為最弱,這沒什麽好不服氣的,當先蓄勢施法。

其實他早在大半年之前便已晉階化神,這半年的時間裏除了穩固境界便是按季有雲的要求練習這招法術,這法術看着簡單,卻同他一直以來依仗的天賦法術截然不同,需要從最基本的東西開始領悟,若不是他吞食了大量的人類修士晉得階,加上季有雲盯得緊,半年的時候又哪裏能夠。

即便如此,他成功發出這一招需要的時間也比季有雲要長很多。

蓄勢良久,半蛇人向着斜前方一指,一道白色汽浪自水下沖天而起。見他終于發招,程士鵬和季有雲亦先後出手。

三道白浪在高空相遇,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附近的亂流被這浩大的聲勢所牽引,一齊改變流向,三人方圓百裏之地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海面靜止了片刻,最先是潮汐改變了方向,很快周圍跟着黑下來,這黑暗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漸漸連真正的太陽都消失不見,只餘一個亮白耀眼的巨大光球。

那個巨大的光球漸向天幕移去。

眼看成功在即,季有雲神情一派輕松。

這時候反到是憑借着“陰陽蠱花鏡”隐匿了氣息,潛藏在這三人身邊的紅箋和石清響心神繃得更緊,更緊張一些。

偷襲計劃能一舉成功嗎?

那比太陽還要刺眼的光球承載着巨大的能量落到天幕上,天幕開始扭曲。

“補天律”這件仙界異寶感受到了自己的危機與使命,幾乎要自紅箋體內自行飛出,紅箋不得不拿出精力小心約束,生怕被季有雲發現端倪。

只要再等一等,等到季有雲穿越天幕的時候。

光球越來越少,越來越黯淡,看得出在與天幕亂流的這種拉鋸中它的消耗非常之大。

季有雲面不改色,實際上他非常篤定,當年他曾與戴明池、刑無涯這麽聯手破開天幕接回石清響和齊秀寧,自然知道傳言無誤,當光球耗盡的瞬間,天幕會被撕開一條縫隙,這縫隙雖然不甚寬,小心些連練氣學徒都能安全進出,何況化神。

石清響和方紅箋兩個小賊不知逃到哪裏去了,這些年銷聲匿跡,要拿到當年被搶走的《大難經》,天幕那邊的天魔宗他必須要親自走一趟。

親自走一趟,并不意味着他要冒險,天幕那邊的事,派出一個分身去就可以了,天幕那邊高手也不少,真身留在道修大陸這邊确保萬無一失,化身只要能見到《大難經》,就算因而毀掉也沒什麽可惜。

想到此,季有雲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與“天魔聖身”合二為一的程士鵬,這位程大長老也挺有意思的,到這時候了還心存幻想,難道在他心裏,自己的《大難經》竟是擺設不成?

既然要去天魔宗,他們這聖器聖魂在那邊無疑地位極高,可以派上大用途,可惜那魔魂已被姓石的小賊早早放生了,不好控制,不如索性将之煉化,雖然是魔氣,但他有“吞噬”相助,未必就消受不了,看石清響那小子就知道了,兼容并蓄處理得好,必能大大提升修為。

光球消失不見,天幕先前與它接觸的地方裂開了一條兩尺多寬的縫隙。

程士鵬大喜過望,收攏背後那對巨大的翅膀,毫不猶豫當先向着裂縫沖去,打算第一個進到魔域。雖然天幕那邊不是家鄉,他此時真是有游子要歸家的感覺。

“陰陽蠱花鏡”已經移到裂縫邊上,紅箋手握“補天律”,全部精神都盯在季有雲身上,程大長老要過她自然不會攔着。

但她不攔有人攔,那半蛇人早知曉季有雲打算,巨大的蛇尾一擺,便将那道縫隙牢牢擋住,随着他尾巴出水飛濺起滔天巨浪,幾道金光靈蛇般夾雜在浪中向着程士鵬撲去。

天幕附近亂流肆虐,修士施法受到很大影響,這種地方,妖獸的天賦法術就會大占便宜。

與此同時,做足準備的紅箋駭然瞧見季有雲身後浮現出一團模糊的虛影,而後一個與季有雲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家夥自虛影裏向前一步跨了出來。

兩個季有雲稍加活動已經分不出哪個是真身,紅箋只見他倆一齊出現在距離自己不過咫尺遠的地方,不由寒毛倒豎,暗叫一聲“不好”。

自己實是想得太天真了,一廂情願,竟忽略了季有雲以分身穿越天幕的可能。

“補天律”殺死季有雲一個分身,又能起到多大作用?這一次季有雲全無防備,容易得手,得手之後面對他和那妖獸的追殺,勢必又陷于疲于奔命的狀态,以後呢?

可總不能眼看着季有雲計謀得逞,不阻止他吧?

就在紅箋左右為難的工夫,一場化神間的較量已在她眼皮底下開始了。

季有雲真身上前欲将程士鵬拿下,他知道與魔魂合體的程士鵬實力比半蛇人強上一截,那妖獸雖然化神,肯定留不下對方來,他也不解釋自己為什麽言而無信,答應的事這麽短時間便不認賬,擡手隔空一抓,在程士鵬的周圍設下一座石牢,将人關在裏面。

季有雲把程士鵬控制在手中揉捏了二十年,對他可謂是了如指掌,除了這法術,同時還以神魂對程士鵬發動了攻擊。

魔魂只提升了程士鵬的實力,并沒有侵入他的神魂,故而魔魂想什麽程士鵬完全體會不到,他還是他自己,對季有雲的神識攻擊絲毫沒有抵抗之力。

程士鵬在看到季有雲放出分身的時候便意識到不妙,季有雲根本就沒打算今後再次開啓天幕,的确,與集齊三個化神相比,舍棄一個分身可簡單多了。

可如此一來情勢對他而言實在糟糕。

程士鵬施了個瞬間挪移,離天幕太近,這已是萬般無奈之下在拿性命冒險了,但沒有用,他的瞬間挪移竟連石牢都沒能避開,程士鵬張嘴還未罵出來,腦袋裏一暈,原地呆立不動。

他身上甲胄不變,卻有一團黑霧自甲胄中騰起,竟是魔魂見勢不妙丢棄了“天魔聖身”,頭也不回直撲天幕。

第 363 章 天幕前的較量

離開二十年,不知道修大陸眼下是個什麽形勢。

二人顧不得到別處打聽,紅箋将“陰陽蠱花鏡”交給石清響控制着直飛季氏家廟,她則專心煉化法寶“補天律”。

若季氏家廟裏還養着妖獸,呆會兒一看到便二話不說将它除去。

雖然他們現在還不是季有雲的對手,但紅箋晉階元嬰中期,搗完了亂逃起來自然更有把握,估計着有這麽兩次,氣也将季老賊氣死了。

“補天律”這件法寶來自于蜃景神殿,紅箋最初還擔心以自己的修為駕禦不了,但不知是因為它寂寞了幾千年迫切想找到新主人,還是因為她晉階元嬰中期時吸收的是太虛元氣,祭煉的過程十分順利,“陰陽蠱花鏡”還未等飛抵季氏家廟,紅箋已順利将這件仙界異寶收入體內。

事隔這麽久,季氏家廟仍能看出來當年被徹底拆過的痕跡。

尤其後園,竹林松柏全都被拔除,地面光禿禿的一根雜草一片落葉也看不到,透過這滿園的幹淨利落,紅箋似能看到季有雲當初追殺不成回來之後大動肝火的情景。

養妖獸的大坑也被填平了,整個季氏家廟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有些滲人。

看起來季有雲不在這裏。

石清響望過來:“怎麽辦?”

紅箋不敢掉以輕心:“周圍再轉轉。”

這時候她已經将“補天律”大致弄明白了,正将得自商傾醉墓穴的那塊玉簡拿出來,抓緊時間研究。

商傾醉沒有收過徒弟,他畢生所學都在這玉簡中。

傳說中的“心劍”要求非常苛刻。真按玉簡上所說,金靈根能像商傾醉這樣練到元嬰便能順利使出“心劍”的萬中無一,紅箋放下玉簡凝神想了一想,覺着像盧雁長和江焰兩個,哪怕有這傳承,未來也有很長的路需要慢慢摸索。

築基期的“白虹貫日”只需要精純的金系真元,金靈根修士都能練上一練,可到了金丹期,包括盧雁長和江焰在內,道修大陸的修士不知其中奧秘,有了“慧心一劍”的傳承便當即去練。

這玉簡上卻寫得明明白白,金丹期已經該為元嬰化神一步步打下基礎,故而在“慧心一劍”之前有段功法口訣是教修煉者領會“金生水”的真谛,同樣的,在學習“心劍”之前有“水生木”口訣,化神之後有“木生火”的口訣。

真正的“心劍”,已經是至少包括着水、木真元在內的一招金系功法,看到此處,紅箋已經可以斷定那符圖宗的“心劍符”符箓上蘊含的正是水木兩系能量,就像小瀛洲自己領悟的五行配合之法,不過以符箓配合更為精準便捷罷了。

若“心劍”是天道無名宗殺劫部的不傳之秘,那符圖塔裏那個奇怪的蛋又是什麽來頭呢?它因何會對“心劍”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紅箋晃了一下神,但她随即便自心底湧起一陣巨大的欣喜,得益于“殺劫百相”,她在晉階元嬰中期之後便可以修煉金系功法,而她的水、木、金三系真元正好符合這玉簡上的要求,那她豈不是可以跳過中間諸多的功法感悟,直接将“心劍”學到手?

事不宜遲,紅箋想到便練,她這等修為去學“白虹貫日”,不過腦海裏将口訣過一遍便了然于胸,“慧心一劍”也沒費什麽工夫。

到是“心劍”,元嬰期方能修煉的頂階功法,不得不慎重。

到這時候,她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原來殺劫部之所以當得起殺劫二字,全在“心劍”。“殺劫百相”再厲害也不能用來殺敵,轉上一圈,最後也仍要着落在“心劍”上。

想是商傾醉的師父當年得到殺劫部的傳承,先收了個與自己相同靈根的徒弟,便是那女修,傳了她“殺劫百相”,而後發現如此練下去,自己怕是看不到徒弟最終練成“心劍”的一天,所以才又收了資質絕佳且是金靈根的商傾醉入門,果然商傾醉不負他期望,闖下偌大名聲。

如今她一個小小元嬰中期跟着撿到大便宜,這絕世功法一學,大大彌補了她先前攻擊稍弱的不足。

石清響驅使着“陰陽蠱花鏡”兜了個大大的圈子,幾乎将冰川海底全都轉遍,卻沒有發現半個人影。經過這二十年的休養生息,這附近海域終于有了靈氣,但紅箋和石清響卻由中感受到了另外一種荒涼。

不用紅箋開口,石清響已駕着“陰陽蠱花鏡”往南飛去。找不到季有雲,他們接下來自然是回丹崖宗,順便在路上打聽一下如今道修大陸的情況。

紅箋回過神來,提醒道:“往西些去,咱們順路看下小瀛洲。”

二十年,小瀛洲的盟友們不知有沒有徹底搬離原宗門,樂宗主和奚旭、萬賢來等諸位前輩都還好吧?

樂游這個土系元嬰圓滿是他們這邊實力最強的人,紅箋先前還盼望着某一日他突然感覺到晉階化神的契機,一旦樂游跨過了那一步,他們這邊便有了能和季有雲一較短長的帶頭人。

但如今她也元嬰中期了,不免想起當日大師伯井白溪曾說過,越是專注于修煉本系功法,把握不到五行轉換的契機,越是難以跨越那一步。樂宗主土系功法修煉得登峰造極,轉圜起來便尤其困難。

現在這其中的道理她懂了,就像樂宗主最厲害的那招“土崩瓦解”,若是他自己便掌握冰系功法的奧秘,不需任公兒預先搶出一記“冰封術”,那他該是何等的厲害,大約到那時候,也便是樂游成就化神之時。

不知道大師伯、載之他們如今修為如何?

未等“陰陽蠱花鏡”飛抵小瀛洲區域,紅箋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出了什麽事?此念一生,被她收入體內的“補天律”突然間光芒大作,紅箋抽了口氣,趕緊将它祭了出來。

“補天律”化作一道白光,徑自往西而去。

紅箋接手“陰陽蠱花鏡”,向石清響道:“咱們跟上,有人在打天幕的主意。”

石清響登時便明白了:“定是季老賊!”

這毋庸置疑,除了季有雲,整個道修大陸也沒人有這樣的實力湊齊三位化神,紅箋只是擔心那“補天律”原本是給化神用的,從法寶示警到破開天幕這段時間,對化神而言哪怕離着出事地點再遠也完全趕得及,而自己卻沒有這樣的實力。

所幸有“陰陽蠱花鏡”,加上此時恰巧離着天幕不是很遠,但願還來得及。

石清響感覺到她的焦慮全力施為,“陰陽蠱花鏡”在二人合力驅使下,疾如流星閃電,緊緊追着“補天律”那一點白光,往西方趕去。

“他是化神,依你們兩個的實力,這麽趕去不是送死?”陰鏡裏的魔修猶記得二十年前季有雲是何等厲害,紅箋晉階元嬰中期,她也跟着得了不少好處,自不好再似當年那麽不遜,眼見紅箋和石清響急吼吼地趕往天幕,忍不住出聲提醒。

“總不能叫那老賊得逞。有‘補天律’在,咱們見機行事。呆會兒還需你幫忙。”

紅箋可沒忘乎所以,覺着自己學了“心劍”便可以出奇不意将季有雲斬落眼前,就算那老賊這二十年間光顧着養妖獸自己寸步未進,化神比之元嬰圓滿都是天地之差,更不要說她的修為只有元嬰中期。

何況老賊的“萬流歸宗”還是“心劍”的克星。

最好能隐藏在附近,單等老賊破開天幕只身穿越的瞬間,她能抓住機會,以“補天律”将天幕的裂縫補上,叫那老賊就此被亂流撕成碎片,一舉除掉這個大禍害。

而天幕附近本就氣流紊亂,上一次三大化神聯手破開天幕,紅箋跟着師祖孫幼公離遠旁觀過,多少心中有數,知道随着三股威能碰撞,日夜倒轉,潮汐變化,要破開天幕那法術需得堅持很長時間,加上到時場面又混亂無序,她依靠着“陰陽蠱花鏡”強大的隐蔽能力,未必就辦不到。

一想到報仇除惡的大好良機就在眼前,紅箋不由地有些激動,眼見“補天律”不再拐彎筆直往西,而西面距離天幕已經不遠,她心念一動,收回了“補天律”,同石清響互望一眼,同時傾盡真元運轉“陰陽蠱花鏡”。

半空中那一道流光突然停了下來,光球“滴溜溜”原地一轉,攸地消失不見。

這時候在靠近天幕的某處,季有雲已經做足了準備。

在他身前站了兩人,其中一個說是人有些勉強,只上半身看上去是個魁梧大漢,光頭豹眼,目露兇光,膚色漆黑如墨,腰部往下長的卻不是腳,而是水桶粗的蛇身,長長的尾巴拖在水下。

另一個卻是神情憔悴的程大長老,程士鵬手捧“天魔聖身”,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季有雲心情極佳,對程士鵬道:“程大長老,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事不宜遲,你就将那魔魂請出來,咱們開始吧。”

第 362 章 “補天律”

随着這一聲巨響,石壁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附近的太虛元氣向着洞口蜂擁而去。

那女修喝道:“進!”三人擦着翻滾成團的氣流間隙沖進洞裏,幾乎是轉瞬的工夫,太虛元氣将洞口填上,由外邊看,石壁已大致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商傾醉的墳墓,就這樣在三人面前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不同于外邊的衆多傳言,化神第一人商傾醉這最後的歸宿空間并不大,也看不出有多麽富麗堂皇,裏面由他親手布置,一切都簡單到普通尋常,高桌矮椅,桌上還擺着棋盤酒具。一旁竹簾低垂。這裏不像是死人的墓穴,到像主人還活着,随時會自簾後現身。

那女修原本神情激動沖在前面,此時卻不由放慢了腳步,沖出丈許之後站住,怔怔望着竹簾,道:“他的靈柩就停在簾子後面,你們去将東西拿出來吧,不要驚動他。”

紅箋和石清響互望一眼,那女修既說這話,便是不打算進去見商傾醉了。

幾千年過去了,她一直同那人之間隔着這麽一堵牆,幾步之遙不得相見,如今有了機會,卻又止步不前,紅箋不明白她是怎麽想的,難道是近鄉情怯?只是那女修的神情突然冷淡下來,紅箋不敢相擾,輕手輕腳走到竹簾旁,撩起簾子,石清響跟在後面,兩人小心翼翼進了裏間。

裏面地方更是狹窄,确如那女修所說,小小的空間只停了一口黑棺,上蓋虛合着。不需到棺材裏去找,紅箋要拿的兩樣東西就擺在靈柩旁邊。

黑色錦盒敞着口,裏面白緞為襯,雪白緞子上放着一塊淡黃色的玉簡,不管是錦盒還是玉簡,一看都是年頭不短的東西,錦盒旁邊放着的就是法寶“補天律”。

紅箋之所以能第一眼便斷定出這法寶便是“補天律”,不但因為它形如一杆長筆,尖端綴着不知取自何種仙鳥的翎毛,握在手中可以當畫筆用,更因為它幽黑的“筆管”長近兩尺,上面隐隐透出赤金兩色雲紋,那細細的雲紋變幻莫測,留神稍看兩眼,便不由地生出神識缭亂之感。

紅箋不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法寶蘊含的強大氣息。

此時“補天律”正在棺材旁邊發出細微的蜂鳴聲,這種振顫如同神劍之欲飛出匣,叫紅箋覺着它自有生命,一直以來召喚那四幅畫和他們來此的正是這件寶貝。

随着“補天律”的蜂鳴與振顫,一絲淡淡的雲氣自法寶內生成,氤氲飄在“補天律”的周圍,這雲霧會越聚越濃,慢慢轉化為太虛元氣,最終彙入墳墓外圍,怪不得這些年那女修不停地修煉,太虛元氣卻始終不見消耗。

紅箋神識微掃,透過黑棺那未合攏的縫隙,看到棺材裏确實躺着具屍骨。

那是化神第一人商傾醉,雖然對外邊那女修而言他是個負心的膽小鬼,但對衆生而言,他卻是個心系天下義薄雲天的大英雄。

紅箋如此想着,在他的靈柩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道:“商化神,吾等湊巧來此,打擾到前輩安眠,這玉簡和‘補天律’我們取走之後定當妥當保管,善加利用,不叫壞人奸計得逞,令道修大陸早日恢複前輩在時的平靜。”

說完這句承諾,她彎腰将玉簡和“補天律”拿在了手中。

那女修先前叫他們不要驚動商傾醉,所以紅箋只拿了這兩樣東西,便和石清響退了出來。

女修的元神化身坐在一進來的矮凳上,正一手托着腮,随手擺弄着棋盤上的那些棋子。聞聲擡了下眼睛,同紅箋道:“哦?‘補天律’拿出來了?給我瞧一瞧。”

紅箋兩手将那法寶遞過去,女修伸手接過來,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細長的筆管,目光中流露出了深切的懷念之色。

她悵然道:“最開始他四處尋找蜃景神殿,是為了幫我求一顆晉階的靈藥。他雖然沒有親口告訴我,可有一回他同那姓季的多喝了兩杯,說的話被我悄悄聽到。他說我和師父練的都是‘殺劫百相’,師父結嬰三次才成,這功法想來特別難練,而我困在元嬰圓滿,無法晉階化神,肯定也是這個原因。”

她住口不再往下說,卻以指尖輕觸那法寶上雪白的翎毛,兩眼眨也不眨,聚精會神盯着看,好似在那翎毛上能看出什麽奧秘來。

此時她的腦海中仿佛又清晰響起了那兩人的談笑聲。

“到叫賢弟見笑了。”

“哪裏,這英雄美人總是要傳為佳話的,拿一顆來自仙界的靈丹妙藥做為聘禮,天下間再不會有人比商大哥你更風雅更有氣魄了。”

“哈哈,總之要拜托賢弟了……”

後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麽她都不記得了,那一天她雖然滴酒未沾,卻好像也喝醉了,醉得只牢牢記住了“聘禮”兩字,在她眼中天是那麽藍,空氣中飄着不知由何而來的香氣,接下來連修煉都變得特別順利。

但是後來全變了,她甚至不知商師弟何時改了主意,他和姓季的去了神殿,她害羞得很,找了理由沒有跟去看,誰知等來的是那季家小子的死訊,和這‘補天律’。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或許是出自于某種補償心理,這件法寶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她的手裏,她想沒關系,沒有靈藥她也一樣能晉階化神,等她成為化神那一天,他可該拿着聘禮來求結道侶了吧,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晉階化神恰恰是他倆漸行漸遠的開始。

她的元神化身坐在矮凳上低着頭良久一動不動,空氣中卻漸漸彌漫着悲傷和凝重。

紅箋心中不忍,勸道:“前輩,死者已矣,已經這麽多年了,不如你進去和商化神告個別,就跟我們一起走吧。”那女修聞言擡起頭來,美麗的臉上神情木然。

紅箋想了想又補充道:“您不放心天幕,正好去親眼看看季賊是怎麽伏誅的,這‘補天律’似能自行生出太虛元氣,若還不夠,前輩也可以暫時寄托于這法寶之中。這裏以後我們經常回來就是了。”

那女修坐着未動,淡淡開口:“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恨這‘補天律’。如今雖然不恨了,但我也不會屈尊降貴,去做它的器靈。”說着她将“補天律”遞還給紅箋,“拿着它去吧,我雖然曾經恨過它,卻不願我們幾個老家夥一番辛苦付出全都化作泡影。”

紅箋明白了,對方這是鐵了心不走,要獨自留在這商傾醉的墓穴中。

她不再相勸,接過“補天律”收好,鄭重道:“前輩放心。我倆必定竭盡全力,阻止季有雲。等季賊伏誅,道修大陸恢複平靜,我倆再來看望前輩。”

那女修露出一絲不甚在意的笑容:“沒有‘補天律’在這裏指引,依你們的修為是找不來的。也罷,不必啰嗦,快些走吧。”

相處二十年,臨近分別,紅箋和石清響心中都有許多不舍。對他們而言,此際一別,很有可能便是永訣。紅箋和石清響是返回道修大陸的繁華世界,而這位化神大能卻要繼續呆在這方寸之地,與死者為伴,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一直到魂飛魄散。

那女修比他們都要灑脫,到這時候,她整個人都顯得輕松起來,口裏道:“好了,你倆準備吧。”手中真元牽引,同進來的時候一樣,傾盡全力向着石壁發起最強一擊。

太虛元氣劇烈震蕩,紅箋和石清響不敢怠慢,一齊動手。太虛元氣經過之前的消耗,表面上雖然恢複如常,終是不如原來厚重,被他三人順利破開一條出路。

紅箋和石清響離開商傾醉的墓穴之際,趁着太虛元氣還未合攏回頭去看,卻見翻滾的氣流中火紅色長衣隐現,那女修靜靜站在原處,目送二人,別有一種從容不迫的風華。

就這樣了,紅箋不管她還能不能看到,匆匆揮了下手作別,心中忍不住暗想:也許等自己和石清響走了,她終會忍不住進去看看師弟商傾醉吧。從來相愛的兩個人,活得久的那個會更加痛苦一些。

她正這樣想着,突聽身邊石清響道:“咱們兩個,還是叫我做死在後面的那人吧。”

此時沒有外人在場,紅箋心下感動,追随自己的心意自後面緊緊抱住了石清響,柔聲道:“傻瓜,那等滋味你嘗了一次還不夠麽?”

石清響見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臉上綻出笑容來,側頭想了想,一本正經答道:“肯定很難受,雖然我現在還記不起來當初的事,不過只要想一想,心便會隐隐作痛。”

紅箋便趁機親了親他的後頸,道:“既然會難受,就把這滋味留給敵人嘗吧,這次咱們都要好好的,往後的日子還長,化神,真仙,咱們要一直這麽走下去。”

石清響重重點了點頭。

他沒有提自己丢失的魂魄,紅箋也沒有多說,但在她心裏早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多難,也要幫他找回來,他們都好好的,然後一直走下去。

第 361 章 元嬰中期

先前石清響修煉“殺劫百相”的時候,那女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似乎這樣練也行,那樣練也可,十分的放任。

如今她受季有雲圖謀天幕的消息刺激,恨不得紅箋立刻晉階元嬰中期,每句口訣都要耳提面命地詳加闡明,生怕紅箋練起來理解有差,繼而走了歪路。

有這麽一位在旁邊看着,紅箋的“殺劫百相”煉起來可謂是突飛猛進,一天一個樣。

可那女修并不滿意,在她的督促下,紅箋連陪“寶寶獸”偶爾解悶的時間都沒有了。

“前輩,你為什麽如此痛恨季有雲打天幕的主意呢?”紅箋十分不解。

“不要問那麽多,快去修煉。”

那女修這麽說的時候,自己也在修煉。

紅箋看着她施法将元神化身緩緩觸及太虛元氣,那些桀骜不馴的氣流為她真元帶動,如雲絮般絲絲縷縷飛散開,自元神化身中穿過,打眼看上去,到像是她的元神化身在不停地吞吐着太虛元氣。

就紅箋這些日子觀察所見,這種獨特的修煉雖然沒能使那女修變得有多強大,但至少失去真身的元神并沒有衰弱下去。

紅箋大長見識,驚奇道:“這樣也行?”

那女修頗為得意:“我那位好師弟感覺壽元将近,偷偷安排布置了這個墓穴,他以為有太虛元氣就可以叫我止步,活着的時候不放心我,死後總可以守着他那些寶貝睡個安穩覺。哼哼,那又如何,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可以借助這太虛元氣修煉,他花再多心思,也總有叫我進去的一天。”

紅箋眨眨眼睛,那女修這番話透露出了太多的訊息,叫她有些應接不暇。

紅箋道:“前輩既然離不開太虛元氣,即使打開了商化神的墓穴,也帶不走裏面的寶貝,在這裏耗着又有什麽意義呢?”

“哼,誰說我是為了裏面的寶貝,我不過是要和他争這口氣。”

之前她的話雖然也常帶着三分怨氣,卻從來沒有這麽清楚地将矛頭指向商傾醉,紅箋這才醒悟原來這一對師姐弟并不像她和陳載之,這二人之間不但有嫌隙,裂痕還很大,大到幾千年過去了,這女修仍不肯原諒做了鬼的對方。

商傾醉為什麽不放心自己的美人兒師姐?

石清響還沒學會委婉,想到什麽問什麽:“商傾醉為什麽不放心你,你做了什麽?”

那女修冷笑:“我什麽也沒做,不過晉階化神之後,因為修煉‘殺劫百相’真元有異,看上去像是魔修,他便懷疑那姓季的當日死在蜃景神殿之外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腳。男人一旦蠢起來,那真是什麽靈丹妙藥也挽救不了,幾百年千好萬好掏心挖肺又頂個屁用,懷疑我卻又不敢痛痛快快地與我對質,憋着到死給我來這麽一手。什麽化神第一人,也不過是個沒種的臭男人!”

石清響煞有其事點了點頭:“這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應該相信你。”

那女修因為石清響這話,深深吸了口氣。

石清響又道:“你看,我有什麽想法都直接和方紅箋說,她有事也不瞞着我,這樣我們就不會再有什麽誤會了。”

說完了他目光晶亮向紅箋望來,紅箋啼笑皆非地點了點頭,心道:“你也只是這次傷了以後才這樣,以前瞞着我的事還少麽?”

不過紅箋覺着石清響的直覺很準,只有很親近的人之間才會這麽患得患失,商傾醉害怕事實果真如自己猜測的那麽不堪,所以才百般顧忌,一天拖一天,終于拖到壽元将近,再也無法逃避。

猜疑,多數時候确實是源自于雙方的不夠坦誠。

“前輩當年很不喜歡季家那一位吧?”紅箋問。

那女修冷笑一聲,面露冷屑:“除了商傾醉那樣的,誰會喜歡一個随時知道你在想什麽,然後笑而不語的人?”

紅箋有些暗冒冷汗,心道:“幸好石清響也修煉了《大難經》,到少卻了不少麻煩。不知我周遭的人有沒有這麽想我的?以後還是盡量少用這功法吧。”

那女修說了這半天猛然回過神來,喝令兩人閑話休提,快些修煉,紅箋卻想着這女修、商傾醉和季家先祖三個人的事,遲遲不能入定。

一對情投意合的師姐弟,論資質都驚才絕豔,師弟早早晉升化神,結識了修練《大難經》的季家先祖,得他相助,在道魔之戰中名動天下,更得以進入蜃景神殿。

做師弟的心懷天下,沒有趁機為自己求機緣求長生,卻令無盡海中降下天幕,阻止了魔修們大舉反撲,等他自神殿出來,發現好友慘死于魔修之手。

他建造煉魔大牢,提攜季氏後人,又為死去的好友在冰川海底修建了一座水晶宮一樣的家廟,修建季氏家廟的時候,他和師姐的感情還非常好,只看做師姐的能随便用法寶“補天律”畫畫就看得出來。

可惜好景不長,師姐竟然是魔修,這個秘密在她晉階化神之後被他無意中發覺,自此懷疑就像被施了木系法術的種子,生根發芽,剎那間便長成了參天大樹。

好好一對情侶自此成了怨偶,他帶着呼之欲出的懷疑死了,她抛棄肉身,将自己封閉在海底他的墳墓外邊,若不是自己和石清響偶然撞進來,也許還需要幾百上千年她才能成功打開墳墓。

再然後呢,她争贏了這口氣,可誤解卻再也沒辦法解開。

那人已經死了,且給她留了一個如此無情的死法,她如今是愛也好,是恨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那人再不會感受到分毫。

怪不得她要感慨“有些人或事叫你日夜心裏堵得慌,任你是化神真仙,都沒有辦法解決”,這說的便是她和商傾醉的事。

紅箋心下悵然,她雖然還不知道那女修為什麽對天幕的事反應那麽強烈,但對方顯是不想再聊下去,紅箋估計着在打開墓穴之前自己都很難得到答案了。

她只能自己猜測,大約是那女修覺着已然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不能眼看着連這唯一的成果都被抹殺吧。

紅箋努力地修煉,一開始,她雖然震驚于“殺劫百相”這功法的名字,卻并不知道“百相”是何意。可漸漸的,她的水、木兩系真元竟越來越具有金系的特征,也許是因為之前她以“萬流歸宗”可以随意吸收金系真元,這種變化來得既快又自然。

“這樣下去,我難道可以使出金系法術來?”紅箋一想到此,心中湧起巨大的期待,她曾親眼目睹季有雲施展過土系法術,還以為只有等晉升化神之後才會有那樣的本事。

“不錯,我是元嬰後期做到那一步的,這還是得益于我自築基之後便一直修煉的是‘殺劫百相’,你不知道怎麽回事會修煉得如此之快,難道是因為你的靈根變異成為水木兩系的原因麽?”

化神大能都搞不清楚,紅箋就更不明白了。

她只知道不用多久,也許只在她晉階元嬰中期之後,她便可以依靠這“殺劫百相”提前體會到金系法術的強大威力。

好生神奇。

她這“不用多久”,是相較修士動辄幾十年上百年的修煉而言,每天一成不變的枯燥修煉,到最後紅箋也不知道她和石清響在這商傾醉的墳墓外邊呆了多久。

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紅箋不舍得“寶寶獸”受苦,曾求了那女修要将它送出去,放它回歸無盡海,那女修看在紅箋專心修煉的份上也答應了,“寶寶獸”已經很懂事,知道這一走就很難再見到紅箋和石清響,它在自由自在和留下來之間猶豫很久,最終選擇留下來。

餓了有無數的靈草丹藥,渴了紅箋可以直接凝出水來,這裏沒有日升月落,紅箋只能從饑餓的次數判斷時間已經快要接近那女修給他們限定的二十年。

石清響早在最開始的三五年之內修為便陷入停滞,雖然他還在努力修練,但始終未找到重新結嬰的契機,對他而言似乎只剩下找回魂魄一途。

而紅箋在最近也感覺到了瓶頸,似乎河水滿溢,只差一步便可沖入浩瀚大海。這一步,是元嬰初期與中期之間的壁壘。

“你晉階的時候,我會幫助你去吸收太虛元氣,趁着太虛元氣松動的瞬間,咱們全力施為,争取一次打開通道,進入墓穴。”那女修叮囑她。

紅箋示意明白。

一切準備就緒,紅箋準備沖擊元嬰中期。

相較結嬰時的艱難,這一次因為紅箋發現了《大難經》亦屬于八部真傳,又有了雙修、殺劫的線索,加上之前已經到手的苦修、丹鼎兩部傳承,能有這樣的進展,道心誓實已不足為慮。

整個晉階的過程十分順利,那女修攪動了太虛元氣形成渦旋,叫紅箋吸收。

在紅箋晉階就要結束的時候,那女修向着被太虛元氣厚厚包裹的墓穴發出最強一擊,這一下直接撼動到石壁,令人有地動山搖之感。紅箋和石清響瞅準時機一齊動手,只聽得一聲巨響,石壁上直接出現了一個大洞。

商傾醉的墳墓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