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醫鬧

紅箋提醒江無非:“師兄,遠處過來一群‘白頭鯊’。”

江無非沒有在意,道:“被妖獸的血腥氣吸引過來的。這裏離着宗門近,附近沒有高階妖獸,‘白頭鯊’這樣的就算是比較厲害的了。”

“白頭鯊”是一種實力接近于築基圓滿的妖獸,成群出沒,大約他們也知道月沙島那邊聚集着衆多人類高階修士,不敢靠前,轉了個圈跑到這裏來捕食。

說話間江無非放出神識,不由“咦”了一聲,臉色微變:“誰在那裏?還不快讓開,找死麽?”

“白頭鯊”很是兇狠,而且渾身上下一點兒像樣的寶貝都沒有,修士們一般見了“白頭鯊”群都是往高處一飛避開了事,可這會兒就在這群“白頭鯊”前方數十丈之處卻有一個人,傻呆呆站着,好似正魂游天外。

江無非認出來了這個不要命的傻子,奚旭長老門下的高鴻禮!

不要說一個築基圓滿,就算是自己被這群“白頭鯊”纏上,也讨不了好去。江無非大喝一聲:“呆站着幹嘛,快閃開!”

叫江無非跺腳的是那高鴻禮不知怎麽了走神走得厲害,竟然對他這聲喊置若罔聞。

幾十丈以“白頭鯊”的速度轉瞬即到,就在江無非覺着高鴻禮在劫難逃的時候,自他身旁突然飛蹿出去一條人影。

這人影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江無非只覺眼前一花,那人已經趕到了高鴻禮身前。

正是紅箋在江無非的眼皮底下借助水真元施展了一個“八步趕蟬”。

她劈手将毫無防備的高鴻禮提着脖頸甩向半空,此時大群的“白頭鯊”到了,紅箋半空擰身,一掌拍出,澎湃的法力正擊中最前面兩只“白頭鯊”,将他們龐大的身軀直掀出去,紅箋借機飛身而起,伸手抓住了高鴻禮的腰帶,提着他往江無非這邊飛來。

江無非目睹南師妹一個外人當機立斷沖上去救人,不由暗叫一聲“慚愧”。

他急忙迎上去,憤憤然瞪了高鴻禮一眼,道:“太危險了,搞什麽呢,你小子大白天就作夢?”

高鴻禮身子微震猛地回過神來,還沒弄清楚方才出了何事,便被江無非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等他明白了剛才的處境,不由亦是一陣後怕,顧不得多想自己因何失常陷入混沌,連忙向救命恩人道謝。

江無非為雙方介紹,紅箋和高鴻禮這就算認識了。

雖然早在跹雲宗的時候見過面,紅箋對這高鴻禮卻不甚了解,此時同他只說了幾句話,紅箋便有了判斷:“這傻小子全未意識到他方才是中了‘鏡花水月’,真是個實在人。”

高鴻禮千恩萬謝,誠心實意的樣子叫紅箋隐隐有些不自在,她雖然喊來盧雁長幫忙在謝俠真師徒面前演了一出戲,那也只是為了隐瞞身份,至少師叔、師兄都沒有弄錯,一直以來紅箋騙過這麽多人,還是第一次騙得良心不安。

三人很快說到這場妖獸襲島引發的大戰,不用說江無非,便是加入小瀛洲時間更久的高鴻禮都是第一次經歷,他笑道:“南姑娘剛來我們小瀛洲第一天,便趕上了這種大熱鬧,你又是金丹,可以一直戰鬥到最後,着實叫人羨慕。”

紅箋似笑非笑瞥了江無非一眼,道:“我怎麽覺着你們小瀛洲的人特別好勇鬥狠,一聽有架可打,一個個都嗷嗷地摩拳擦掌。”

江無非汗顏。

高鴻禮卻甚是得意:“那是自然,我們小瀛洲可不像別的宗門,由上至下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軟蛋。”

江無非重重咳了一聲。

高鴻禮頓時反應過來,對方是丹崖宗的,自己方才這話未免有當着和尚罵禿子之嫌,趕緊住嘴,面現尴尬。

紅箋“哈哈”一笑,贊道:“不錯不錯,樂宗主領導有方,小瀛洲的師兄師弟們确實都很了不起,叫人佩服。”

高鴻禮松了口氣,他從心裏覺着這南姑娘雖然是丹崖宗出來的,難得性情爽快,說話投機,交朋友什麽的實是最合适不過。

那群“白頭鯊”席卷了妖獸的殘肢,此時已經去得遠了。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重新開始幹正事。紅箋這回才是真正将神識用于搜尋妖獸的屍體。

只是她不想再惹事,事情卻主動找到頭上來。

收屍的工作已經進行到尾聲,再想找到囫囵妖獸取丹,就得順着水流跑出去老遠。不過但有可能,大家都不願錯過,畢竟妖丹這東西平日裏就連金丹修士也不是輕易能搞到手的,浪費了着實可惜。

所以他們三個漸漸地就走得有些遠,紅箋将神識鋪開,第一個發現西南方向有人過來。

來的這隊人前後足有七八個,除了其中一座船形法寶上面站了三人,其他的都各自乘着自己的飛行法寶穿插行進,隊伍顯得很亂。

紅箋粗略一看,這些人一個都不認識,她欲待不理會,卻見其中兩柄飛劍倏地自後插上,橫在了飛船前面,其他幾人散在四周,隐隐擋住了飛船的退路,這才明白原來這些人并非一路。

飛船上的三人看上去有些人單勢孤,不知是什麽來頭。

她提醒江無非和高鴻禮:“咦,那邊有人來了,小心,說不定他們會打起來。”

江、高二人循着她所指方向感應了好一會兒仍是一無所獲,不由面面相觑。

江無非心中駭然,南師妹神識強大他知道,但神魂之鼓那一次他自顧不暇,真不如這次這麽直觀,兩下裏乘着法寶一直在接近,南師妹感應出來,也示警了,他這裏半天了竟還全無察覺。

他不敢大意,問道:“什麽樣的人,咱們過去會不會惹麻煩上身?”

紅箋道:“被攔截的那艘船為首的是個僧人,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僧衣……”

她還未等說完,高鴻禮已脫口道:“難道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師?我們趕緊過去看看,他是來給宗主看病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攔他的坐船?”

江無非謹慎,道:“我通知師父。”

在他想來敢明目張膽跑來小瀛洲附近得罪紫慧大師,只怕亦非是尋常之輩,需得趕緊叫宗門的長老們知道,幸好今日師徒兩個用過“流水知音”之後沒有摘除,轉眼這又派上了大用場。

紅箋道:“走!”她已經察看過了,這隊人裏面沒有一個結嬰的,那紫慧大師只有金丹圓滿,其他的人修為與他亦在伯仲之間,只要未結嬰,以紅箋此時的修為便有一戰之力,更何況師叔謝俠真等人馬上即到。

這位明川宗的和尚是來給樂宗主治病的,弟弟方峥會與他有關系嗎?他身邊跟了兩個年輕人,樣貌與方峥相差太大,只要方峥沒有“仙霓霞光”之類的寶物,那就不可能是他。

其他的人都是金丹修為,更加不可能。

“紫慧大師,聽說你向來慈悲為懷,誰人得了重症,寧可長途跋涉,倒貼了丹藥也要幫人把病治好,為什麽我家島主不惜重寶拜托你,你卻連看都不願去看?難道道修大陸傳言是虛,你其實也是欺軟怕硬,沽名釣譽之徒?”

雙方離着尚遠,海風便将阻擋那人的話一字不漏傳了過來。

紅箋心中一動,這白衣僧人果然是紫慧。看來和高鴻禮多接觸很有必要,他做為奚旭的關門弟子,不但參與了跹雲宗秘境奪寶的事,還知道不少秘聞。

這些人口中的“島主”不知又是何方神聖,難不成還想着強迫紫慧大師去給他看病不成?

紫慧大師合十道:“紫慧是什麽人不需諸位操心,請讓開去路。”

“不讓。算算我們也跟着你快一年了,大師該知道我們不會放棄。今日你直接去見病人,只要将人治好,我們馬上便放大師自由,另有寶物奉上。到時候大師想去哪裏都可以!”

說完這話,他和幾個同伴靠近過去。

紫慧語氣中透着無奈:“這是何必,路我早給你家島主指出來了,你們只是不信,有這工夫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好好想想辦法,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攔截他那幾人根本聽不進去,亂哄哄地道:“十幾年前病人還好端端的,你那純粹是胡說八道!”“島主說了,你根本是不懷好意,意圖撺掇我們大家去送死,老實跟我們走吧!”

紫慧垂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他身後一個年輕人忍不住憤然道:“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大師早說了‘他生符’不屬于病症,他解不開,你們再是糾纏也沒有用,不敢得罪符圖宗,就幹脆準備棺材去。別在這裏沒完沒了的!”

年輕人這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那夥人不知道是沒有留意到紅箋三個,抑或是看他們修為低沒有放在眼中,吵完了便要動手。

紅箋聽着都快好奇死了,連“他生符”都出來了,這個什麽島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怕傷到其中要緊的人物,連忙離遠大喝了一聲:“住手!”

第 209 章 圈養

若說這鼓聲有多麽激越動聽自也不是,紅箋可以肯定這老修士不是個器樂高手,比當年的季有風差得遠。

但他這鼓無疑是件十分了不起的法器法寶,不需要節奏有太多變化,鼓聲自然便起到迷惑引誘他人神魂的作用。

越來越多剛結丹的修士神識受不了如此急劇地震蕩,站立不住,勉強就地打坐相抗。

大家這才知道樂游為什麽突然下令叫築基修士們撤走,以他們那修為,若現在還留在島上,只怕輕者神識遭到重創,重則迷失心智,不定能幹出什麽事來。

鼓聲對圍島的妖獸影響更加明顯。

萬賢來擔心這神識之鼓太過消耗老修士的真元,眼見鼓聲有了效果,海面上妖獸攻擊緩了下來,便驅使飛行法寶離開原地,在天上慢慢繞了一個大圈,往小瀛洲方向退去。

如此一來,剩餘的數百只妖獸便分成了兩波,二三十只“桃花長尾蛙”一跳一跳在海面上追逐着鼓聲,以它們為首,大約有百餘只妖獸離開了雙鹄島,追着萬賢來的飛行法寶而去。

還在攻擊法陣的多是像“血奴長藻樹”這類的妖獸,因為不擅長神識攻擊,被修士們留到了最後,但這些妖獸對鼓聲反應極為遲鈍,樂游一看便知是因為它們本身木化嚴重,不但是神識,對外界的所有刺激都變得不再敏銳。

既然操控不了它們,那就盡快除掉。

樂游下了命令,只是師叔和萬賢來那邊亦急需幫手,他将幾個元嬰盡數派過去,雙鹄島這邊他親自率衆迎戰。

此時雙鹄島法陣崩潰,上百只妖獸湧上島來,不少金丹修士受鼓聲影響還未恢複過來便要參戰,實力大打折扣,小瀛洲人手一時有些相形見绌。

謝俠真眼見元嬰們都走了,宗主不得不親自出手,心懸了起來,搶過去接下樂游身前的幾只“血奴長藻樹”,道:“宗主,對付它讓我來即可。”

雖是如此說,此時島上情形十分混亂,謝俠真再拼命也不可能把妖獸都接手過去,樂游仍需時不時出手為弟子們解圍,他不甚在意:“不用,我的病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嚴重。”

兩座島上的戰況都在樂游眼中,門人如何施法,如何對敵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數根長藻觸手般向一名水靈根金丹卷去,自綠油油的海藻間飛出了近百只毒蟲,那修士疾向後退,擡手祭出一面盾來擋了一擋,指間寒光一抹,割向那長藻。

一只“長吻花蛛”在那些揮舞着的長藻掩護下悄聲無息到了近前,突然自旁側跳起,如一道顏色斑斓的利箭,咬向那修士脖頸。

樂游掐法訣正要出手相救,修士旁邊一道白光飛來,“長吻花蛛”毫無防備徑直被它洞穿,飛劍明顯猶有餘力,深深沒入“血奴長藻樹”的主幹,“砰”的一聲,厚厚的沙石和海藻殘莖飛濺起多高,那株“血奴長藻樹”主幹缺了好大一塊。

其實樂游早留意到人群中的紅箋,這個丹崖宗女修實力非凡,神識之強也遠超同階,方才那陣鼓聲許多金丹中期的修士都表現出不适來,只有她渾若無事,這叫樂游想不注意都難。

不過再多估量也沒有這一下來的直觀,水真元暴發出如此強大的殺傷力頗有些違背常理,縱是樂游,也不由心生驚訝。

他見方才遇險的修士危機已解,向謝俠真道:“回頭你去找老任他們,商量着給丹崖宗那小姑娘挑一件防禦法寶。”

謝俠真聞言大喜,闫師兄的寶貝徒弟缺少防禦法寶,他本想自己好好給她準備一件,沒想到宗主只看了這麽兩眼便想到此節,任長老是水靈根元嬰,手裏的好東西自然不少,有宗主這話,他肯定不會随便應付了事。

謝俠真猶豫着想替師侄道一聲謝,又覺着依樂游的脾氣不一定愛聽,最後只應了聲“是”。

一番惡戰,樂游盯得再緊,門人弟子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死傷。樂游沒有下令退守小瀛洲,就在雙鹄島頂着殘餘妖獸,一直殺到此戰結束。

雙鹄島已經被踐踏得一片狼藉,海裏到處飄浮的都是妖獸的殘肢,泛着刺鼻腥臭。

塵埃落定,衆人四散出去打掃戰場。

樂游站在島上,有弟子過來禀報此戰的損失,受傷的不少,好在都不嚴重,真正叫他心疼的是死了一個金丹初期。

金丹修士在哪家宗門都極為寶貴,如今卻死在妖獸的圍攻之下,這叫樂游的心情很是沉重。

好在片刻之前萬賢來那邊傳回訊息,被鼓聲引走的百餘只妖獸已被成功關入幽漣絕谷。

幽漣絕谷與雙鹄島都是樂游還沒有得這怪病之時,合宗門幾大元嬰之力,由他施展土系法術開山辟海建造而成。

雙鹄島成為了小瀛洲的一面屏障,而幽漣絕谷裏種植培育了許多罕見靈草,輔以五行法陣促其生長,本已大有收益,這次事起倉促,只有那裏的地勢才有可能圈住這批妖獸,不得已将它改做了養獸之所。

就連封谷的大陣也是由任公兒幾個元嬰剛才匆匆趕了去布置的。唯一的出口被大陣鎖住,這些妖獸要想出來,除非裏面哪只突然晉階,有了化神的實力。

樂游剛才接連施法,現在覺着有些力乏頭暈,堂堂元嬰圓滿卻要面對如此肘腋,實是令人厭煩。

樂游知道留給他在此處理這件事的時間不多了,匆匆交待了幾句,打發了兩位水靈根元嬰循着妖獸來處去探看究竟,又将收拾殘局的擔子交待給了萬賢來,他才放心離開雙鹄島,返回住處休息。

此番雖說死了人,總的來看小瀛洲收獲非常大。萬賢來對死去的木靈根金丹印象不錯,暗自惋惜一番,跟着便想起那丹崖宗的小姑娘來。

樂游打發兩位水靈根元嬰出去,是考慮到水靈根在無盡海中有着天然的優勢,遇上意外更容易應對,萬賢來卻覺着那兩個不在,實是太好了。

他自幽漣絕谷返回之後很快便找到了謝俠真,指使謝俠真下大力氣去說服“南蕭”加入小瀛洲。

萬賢來大方許諾:“我看那姑娘挺喜歡今天這種場面,她的根基打得也極是不錯,你叫她來,來了之後我會親自指點她。”

謝俠真詫異地道:“師叔,您這是……您該不會是想收她為徒吧?”

萬賢來點頭:“她若有意,有何不可?”

謝俠真反應過來不由暗自苦笑,這哪是南師侄有意,根本是你老人家的意思吧,只聽說過有橫刀奪愛的,還沒聽過從旁人門下搶徒弟的,闫長青可就這麽一個徒弟了,這事不成還好,若是成了,他不得恨自己一輩子啊。

不過萬賢來輩份在那裏,難得開一次口,他又不能不應。

這會兒紅箋在哪裏?戰鬥一結束,她便乘着法器跟着大夥兒一同出海去打掃戰場去了。自雙鹄島一直到月沙島,飄着數不清的妖獸屍體,其中絕大多數妖丹還都在呢。

上百人分散到這麽大一片海上,很快大夥兒就散開各忙各的了。只有江無非擔心她人地兩生不習慣,執意要陪着她。

等一路打掃到月沙島附近,正好遇見那大隊退回宗門的築基修士亦奉命出來收屍,紅箋終于有暇放開神識,将諸人都挨着察看了一番。

不出她所料,她在隊伍中看到了巫錦,看到了來自丹崖宗的好幾位師兄,甚至上回在跹雲宗見過的那金靈根築基圓滿高鴻禮,就沒見到有哪個可能是方峥喬裝改扮的。

分開二十年,方峥總不會笨到連基都沒築吧?

那朵仙昙花,現在還在奚旭長老手中嗎?

紅箋意識到自己對小瀛洲的長老們實在太陌生了,只能以常理來推測,按理說奚旭回到宗門,這朵被寄予厚望的仙昙花應該便交到樂游手中了,但事無絕對。方峥若想打這花的主意,只能從樂游或是奚旭身上下手,相較而言自然是奚旭好接近得多。

弟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實心眼,紅箋實在難以想象他會跑來小瀛洲折騰着盜花,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決定先想個辦法認識一下奚旭的弟子高鴻禮。

因為是打掃戰場,小瀛洲的築基弟子沒有再五人一組,而是全部散開,各忙各的。

孤零零的高鴻禮正自海中撈起一只“鬼面鵝”的屍體,紅箋神識鎖定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靠前。

搭讪也是需要機會的,這麽上去打個照面,有師兄江無非在旁,挺多幫着介紹幾句,接下來沒什麽事情可做,賴着不走徒惹人懷疑,只能分開。

這樣的“認識”距離紅箋的設想可相差太遠了。

不着急,按紅箋的經驗,總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時機,她一邊和江無非說笑,一邊假裝尋找妖獸,遠遠吊着高鴻禮。

紅箋的神識比高鴻禮強大太多,高鴻禮對她的窺探毫無所覺。随着時間推移,搜尋的區域擴大,附近一時再看不到其他修士。

第 208 章 小瀛洲的實力

樂游一到,士氣大振。

小瀛洲門人們雖然嘴上不說,個個心裏都在擔心宗主的身體,如今見有日子沒出現的樂游好端端的,甚至比先前更加精神,無不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樂游先到的那座島上元嬰共有三人,乃是兩位水靈根元嬰初期和一位土靈根元嬰中期。樂游到時法陣的真元護罩上正趴了一只巨大的“鐵背蒼柳”,這是一只元嬰妖獸,它的上千只觸手像柳條一樣散開,吸附在護罩上,黑褐色的軀幹漸漸鼓脹起來。

這妖獸正在吸食護罩的真元!

這樣一只“鐵背蒼柳”對法陣的破壞十分巨大,偏偏如雨般的攻擊落到它的身上都顯得不痛不癢,一時奈何它不得。

樂游深知大夥兒在擔憂什麽,他的身體時好時壞不是他所能控制,也許過了今天,他依舊需得消失于人前,不過在那之前,他希望可以給大家多一些信心。

樂游未借助法陣的防護,胖大的身軀飛躍而起,口裏喝道:“老任,這裏!”

任公兒會意,擡手一道法術打出去,搶在樂游前面擊中了那只“鐵背蒼柳”,任公兒這水靈根元嬰修習的是難得一見的冰系法術,“鐵背蒼柳”挨這一下軀體登時便被凍結。

法術能封住元嬰妖獸的時間極短,但就是這極短的時間裏,樂游的攻擊到了,簡簡單單一指正戳中“鐵背蒼柳”。

樂游身後,小瀛洲的門人弟子們就見這只堅不可摧的元嬰妖獸如同一座狂風中的沙土雕像,無聲無息便在這一指之下灰飛煙滅。

這一指彰顯土系元嬰圓滿的強大實力,是樂游所修功法“土崩瓦解”,在任公兒冰系法術的輔助下,這頂級功法暴發出數倍的傷害之力,一舉便除掉了眼下的心腹大患。

眼見宗主如此神威,島上先是靜了一靜,緊接着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樂游聽出來大夥兒的歡呼聲中透着一股如釋重負,他沒有多做表示,落回到島上,見衆人在任公兒幾個的帶領下完全占據了主動,微微點了點頭,往另一座島嶼而來。

紅箋手上施法緩了一緩,沒想到才來小瀛洲不到一天,她就見到了樂游樂宗主。

二十年沒見,樂游還是胖得那麽引人注目,當初在寰華殿多虧有他,紅箋才得以保全了性命,雖然紅箋與他也只有這麽一點兒交集,卻并不妨礙紅箋此時心中湧起了濃濃的感激與尊敬。

不過不管樂游還會不會記得方紅箋這麽一個人,此刻肯定是不會認出自己來。

果然在這種混亂的場合,樂游沒有過多關注島上的門人弟子。

萬賢來、奚旭知道他真實的身體狀況,見他剛才突然出手,都有些擔心。

萬賢來搶先道:“這邊沒問題。”他說這話既是怕樂游再次逞強,也是實情,這邊島上有他、奚旭以及木靈根的元嬰長老宗寄春,還有謝俠真幾個金丹圓滿,實力要比任公兒那邊稍強一些。

樂游點頭,他也正是看出來這點,故而先去的另一邊。

他站在萬賢來身邊看了一陣,突然道:“你們幾個有沒有發覺,這批莫名其妙湧來的妖獸以木系居多?”

“千足膽”、“血奴長藻樹”,以及方才的“鐵背蒼柳”,這些都是木系妖獸。

元嬰長老宗寄春因為是木靈根,對此更加敏感一些,一邊施法一邊道:“宗主說的是,我正想提這件事。這一大批妖獸來得蹊跷,咱們宗門裏又沒有叫它們垂涎的東西,很難想象這麽多種類的妖獸會自行湊到一起。”

幾大元嬰說話沒有避人,紅箋聽得他們議論,心中便是一動。

她暗道:“我可真是笨啊,刑無涯既然建了那麽一座‘水中土’的海上牧場,說不定就有‘水中木’、‘水中金’,而且極有可能這些木系妖獸的老巢離着此地不是很遠。這大批妖獸亂糟糟地沒有人操縱,說明了什麽?看來不是刑無涯有意放它們來打小瀛洲。他的養獸老巢被人找出來挑了?戴明池幹的?”

她越想越覺着這個猜測大有可能,不知出了這等事,兩大化神有沒有在無盡海深處大打出手?若真的如此,那可是大快人心之事,最好能兩敗俱傷,叫他們同歸于盡。

這會兒宗寄春、奚旭幾個亦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亂猜疑,只是他們知道的信息太少,猜來猜去自己都覺着不大可能。

樂游打斷幾人:“回頭再說這些,先想想怎麽處置眼下這大群的妖獸。傳令下去,集中對付元嬰和擅長神識攻擊的妖獸,其它的先留一留。”

萬賢來奇道:“師兄,你是想……”

“對,若是別人能養,我們費些力氣,應該也做得到。一旦圈養起來,這可是筆不少的財富。”

樂游說罷,點手叫過兩個金丹弟子,吩咐了幾句,那兩人領命而去,他向萬賢來幾個道:“我叫他們去把師叔接來,看看有沒有辦法。”

樂游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離得遠的門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都毫不猶豫地執行宗主之令。

雙鹄島法陣支撐這麽久,已經開始有些吃不住勁兒,在衆多妖獸前仆後繼地破壞之下,真元護罩正漸漸地由厚轉薄。

但是紅箋卻見到,不管金丹還是築基,所有人都在拼命攻擊着那些挑選出來的目标,有一時因離着太遠打不到的,小瀛洲弟子寧可停下來等待,沒有人再沖着尋常的木系妖獸下手,也沒有人眼見危險急着撤離。

紅箋突覺一陣悸動,眼前這令行禁止的一幕對于俗世間的普通人而言已是十分難得,在人人惜命自由慣了的修真界,更是難上加難,若不是親眼見到紅箋甚至覺着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也許赫連率領的滅雲宗可以,他們畢竟曾經同歷劫難,與別的宗門不同。

沒想到,小瀛洲門人竟是如此心齊。

經歷過一盤散沙的丹崖宗,才能格外體會到這一幕的難能可貴,紅箋到最後難抑心中諸多感慨,不禁有些酸澀。

過些時候一件飛行法寶自小瀛洲方向飛來,速度極快,轉眼到了跟前。

法寶上三人,兩人侍立,正是剛才奉命離去的兩名金丹弟子,還有一個人在中間盤膝穩穩坐着。

紅箋只看他那一頭白發,就意識到這是一位老修士。

這人身穿道袍,人很幹瘦,面容祥和,看上去頗有些仙風道骨。

紅箋判斷不出此人修為,估計着最少也應該在元嬰之上。

看得出樂游對這老修士極為尊重,飛行法寶一落,他便迎了過去,口稱“師叔”。紅箋有些詫異,對于小瀛洲的高手她特意留心打探過,并沒有聽到關于這老修士的訊息。

她不知道這老修士一現身,就連謝俠真這等加入小瀛洲十幾年的人也不由頻頻偷眼打量。

樂游和那老修士低聲交談,周圍太嘈雜,紅箋又不方便調動神識去偷聽,對他二人說的什麽一無所知,只是她突然瞥見那老修士微微側了側臉,紅箋心中微動,一般而言這種下意識的動作不是在看,而是在聽,摒棄了視覺的側耳細聽。難道這老修士竟是個瞎子?

但此時法術轟鳴,妖獸嘶吼,亂成這樣,他又能由中聽出什麽來?

老修士好像不受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困擾,他很快回答了幾句什麽,樂游直起腰來,下令所有的築基修士撤離,先回宗門待命。

宗主有令,一衆築基修士很快撤走,樂游又叫過萬賢來,細細叮囑幾句,拍了拍萬賢來的肩膀。

萬賢來應了,他放出飛行法寶,載上那老修士,兩人漸漸升高,這邊樂游率領餘下的元嬰、金丹繼續擊殺妖獸。

築基修士們一走,兩座島上都冷清了很多,樂游很快便在留下的人中注意到了紅箋這張生面孔,不過他也只是看了謝俠真一眼,沒有再多理會。

來犯大群妖獸中已經很難再見到元嬰妖獸的身影。

真元護罩越來越薄,當妖獸群中最後一只元嬰哀鳴着被打爆,雙鹄島兩邊法陣都已經行将崩潰,妖獸的尖刺跟利爪頻頻撕破防禦探入陣中。

就在這時候,自雙鹄島上方半空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是鼓聲。

響亮而急促的鼓點,瞬間便壓過了島上的混亂和喧嘩。

鼓聲铿锵,震得人耳鳴心慌。

包括紅箋在內的衆金丹很快反應過來,這鼓聲不但刺破喧嚣送進大家的耳朵裏,同時竟也直接響徹諸人的神識,回聲激蕩,修為弱的登時便感覺到呼吸急促,有些透不過氣來。

妖獸群中神識稍弱的“千足膽”、“桃花長尾蛙”最先被鼓聲引誘有了異動,“桃花長尾蛙”不再拼命往島上沖,昂起醜陋的腦袋,對着半空“咕呱”而叫,似是在同鼓聲應和。

而島上亦開始有金丹弟子撐不住了,江無非幾個只覺血都沖上頭頂,額頭冒汗,臉漲得通紅,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樣。

紅箋循聲擡頭,只見萬賢來所駕的飛行法寶停在高空,擊鼓的正是适才那身着道袍的老修士。

第 207 章 愛才

一時法術的轟鳴聲、妖獸的哀嚎聲響徹方圓數裏。

飛濺起來的海水鋪天蓋地,不時有妖獸被打爆了妖丹,化為一蓬零碎。鮮血在漫延,血腥氣引得餘下妖獸更加瘋狂,前仆後繼向着月沙島撲來。

那些加諸在妖獸們身上的真元枷鎖終于不堪重負,漸漸黯淡無光,有了松動的跡象。

萬賢來施法推出去一道火牆,将後面急着出水的衆多妖獸擋了一擋,回頭大聲下令叫宗門的築基期修士迅速退守下道防線雙鹄島。

築基修士人數最多,結果聚集在月沙島還沒能出上多大的力氣,便因妖獸太多,法陣支撐不住要先行撤退。巫錦有些不甘,卻知道接下來月沙島實在沒有築基修士生存的空間,當下和幾位師兄弟快速出列,随着大隊人馬往雙鹄島退去。

衆人飛不多遠,便聽着身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聽聲音并不是那些幾乎被屠殺殆盡的“鬼面鵝”發出來的,而是“蠍尾海獅”。

這動靜太大,不少人下意識回頭去看,果然見最先承受攻擊的西南方向防禦被撕裂開一道口子,一只元嬰期的“蠍尾海獅”直撲而入,當先登上了月沙島。

缺口打開,在這只“蠍尾海獅”的身後密密麻麻又跟進來五六只妖獸,月沙島的法陣破了。

“蠍尾海獅”上了陸地攻擊變得更加兇狠,萬賢來不惜耗費大量真元,以“烈陽真火”繞着月沙島燃起沖天火焰做為屏障,奚旭見狀擡掌一記“羿射”,真元洪流正中那只元嬰期妖獸的獅身,将它掀了個跟頭,推入熊熊烈火之中。

有元嬰長老沖在最前,謝俠真、窦橋卿等衆多金丹一齊動手,局面竟暫時撐住了,沒有立刻潰敗。

紅箋在人群中也沒有閑着,這種場合“碧血槍”比“中空劍”更加适合,妖獸還沒有沖到身前,她有足夠的時間蓄勢。

一杆水修用的大槍在她手上閃爍着蔚藍的光芒,而後刮起一道寒風,狠狠刺入“蠍尾海獅”的脖頸,帶着它沉重的身體向後飛起來,“砰”的一聲,砸在後面那只“蠍尾海獅”身上,兩只妖獸摔作一團。

萬賢來和奚旭雖然忙碌,心神卻始終通觀全局,金丹的隊伍中有人一出手便力壓兩只金丹中期妖獸,且是如此陌生的一件法寶,兩人都有些詫異。

奚旭剛剛見過這位來自丹崖宗的美貌女修,萬賢來雖然不認識紅箋,但一個生面孔,又同窦橋卿等人站在一處,他幾乎是立時便意識到這姑娘是誰了,兩位元嬰長老百忙中互望一眼,都起了愛才之心:如此身手竟然是丹崖宗的門人,闫長青的徒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叫謝俠真将她争取到小瀛洲來?

這一額外留意,萬賢來又發現謝俠真這位師侄的實力竟遠不止她表現出來的這一下。

怪不得謝俠真說她上來三下五除二便将符圖宗的金靈根修士打得落荒而逃,這姑娘渾不似那些不知該先向哪裏下手的修士,極有眼力勁兒,說白了還是架打得多,經驗豐富,這上岸的數十只妖獸在她眼中主次分明,絲毫不見混亂。

而且那杆長槍無疑是極耗真元的,她卻毫不在意地一次次将它祭出去洞穿妖獸,顯是并不為這等消耗所困擾。

這哪裏還像是個金丹初期?這等資質,待她修煉至金丹圓滿,甚至結嬰,又會變成什麽樣的人物?

換言之,這樣的修士不管男女,不管有什麽缺陷,只要品行沒有大問題,合該成為各家争搶的目标。

萬賢來越看越是喜歡,待紅箋再次祭出“碧血槍”之時,他大喝一聲“着!”擡手亦将自己的那杆烈焰長槍祭了出去。

萬賢來究竟是元嬰,他這一槍的威能非是紅箋可比,烈焰長槍後發先至,眨眼工夫已由後追上“碧血槍”。

但追上之後烈焰長槍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雙槍并行,在空中一紅一藍如兩道耀眼的流星,分別刺入兩只“蠍尾海獅”,爆開的真元造成很大的動靜,竟在妖獸群中形成了一個缺口。

萬賢來“哈哈”大笑,意氣風發道:“不錯!”

誰都知道萬賢來的這聲“不錯”贊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在場唯一的外人。

謝俠真高興啊,他沒有多想,闫師兄的徒弟露臉,他也覺着臉上甚有光彩。

奚旭卻看出了萬賢來的心思,他一邊宰殺妖獸,一邊瞅準了機會傳音道:“怎麽,師兄看上這小姑娘了?”

萬賢來笑道:“這種資質呆在丹崖宗那破地方,明珠暗投,早晚耽誤了,叫謝俠真花點兒工夫翹她過來,我收個徒弟,你可不許跟我搶。”

奚旭嗤笑道:“我不搶,我可不像你見着個好的就往自己門下劃拉。她可是水修,真要來了咱們小瀛洲,我看任師兄能錯過,眼睜睜叫她拜你為師?別說我沒提醒你,任師兄來了。哈哈!”

奚旭的笑聲實是有些幸災樂禍,說到底在小瀛洲還沒有師徒倆靈根不一樣的先例,而他提到的任師兄任公兒正是宗門兩位水靈根元嬰之一,若是人家還沒加入小瀛洲,先出現兩個老家夥搶徒弟的樂子,那才是有熱鬧好瞧。

果然他這麽一說萬賢來登時緊張起來,這修真界師徒之間既是師父挑徒弟,同時也是徒弟挑師父,此時萬賢來越看這謝俠真的師侄卻覺着有眼緣,生怕任公兒趕來橫插一杠。

他緊着掐法訣,兩手齊揮,接連打出幾道法術去,将上岸的那群“蠍尾海獅”阻了一阻,傳聲任公兒:“任師弟,妖獸太多,為免有死傷,我們這裏撐上一陣便退守雙鹄島了,這邊不用你,快去雙鹄島準備迎敵吧。”

任公兒奇怪地問:“有什麽好準備的?”

奚旭差點兒笑出聲來,卻聽萬賢來煞有其事道:“趁着雙鹄島法陣完好,叫築基弟子們趁機練練五行配合,你先去安排一下。”

任公兒不疑有它,應了一聲調頭離去。

奚旭啧了一聲,還未說話,卻聽萬賢來大聲喝道:“都加把勁兒,咱們在月沙島這裏把‘蠍尾海獅’全部清除。”

殺到現在,“蠍尾海獅”還剩下二十餘只,這一大群五花八門的妖獸順着水一齊湧來,因為無人指揮,“蠍尾海獅”和“鬼面鵝”速度快過其它妖獸,沖在最前面,這隊先鋒在月沙島遇阻幾乎全軍覆滅,耽誤了半個時辰,後面的大部隊也到了近前。

衆人放開手腳,不再有意阻着“蠍尾海獅”不讓上島,開始在萬賢來等人的帶領下且戰且退。即使如此也還是有不少剛結丹的修士因與妖獸近了身而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此時又有兩位元嬰趕來,因為其中沒有水修,萬賢來沒有再趕人,衆人合力清除了幾只元嬰妖獸,率領衆人撤離了月沙島。

幾乎是頃刻間,這個島嶼便被數以百計的妖獸淹沒。

奚旭目睹這一幕有些擔憂,道:“看來必須在雙鹄島狠狠宰殺掉一批,不然壓力太大,若是護宗大陣有失,那損失可就大了。”

對他這看法,幾位元嬰長老都沒有什麽異議。

雙鹄島是相對的兩座小島,中間水路狹窄,如兩扇敞開的大門護衛着小瀛洲。因為地勢險要,那裏的法陣投入遠不是月沙島可比,可若是不能在那裏阻住妖獸,過了雙鹄島将直達小瀛洲,中間沒有陸地可以據守。

紅箋跟着謝俠真退守雙鹄島,小瀛洲剩下的幾位元嬰也盡數到齊。

衆多築基修士按照平時習慣了的配合五人站成一隊,只等金丹修士們加入進去,好與來犯妖獸決一死戰。

島分兩座,人也要分開,本來謝俠真等人是水修,理所當然要跟着任公兒等人呆在一起,萬賢來耍了心眼兒,特意拽上奚旭挑了另一座島,又招呼了謝俠真、窦橋卿等人過去幫忙。

大批妖獸殺到。這一次已經見不到“蠍尾海獅”和“鬼面鵝”,來犯妖獸種類繁多,有紅箋以前曾經殺過的“千足膽”,也有她從未見過的“血奴長藻樹”。

“血奴長藻樹”行動緩慢,渾身附滿了沙石和長長的海藻,看上去像是一棵模樣古怪的大樹漂浮在海水裏,海藻的縫隙中藏着大群的吸血毒蟲,當妖獸操縱着異變的藻類束縛住獵物,吸血毒蟲便會一擁而上,下毒吸血,置獵物于死地。

兩座島嶼一齊開啓法陣,小瀛洲的修士們趁着大批妖獸被暫時阻在真元護罩外邊,各顯神通,傾全力殺傷着敵人。

紅箋也見識到了築基修士們獨特的五行配合。

這種攻擊方式一看便是脫胎自法陣,因為小瀛洲有人精于五行轉換相生,故而将其中精要帶到戰鬥中,一隊五人的築基修士,施法造成的傷害頂得上一個金丹初期。而大家的配合能如此默契,平時肯定沒少練習,這又是一個叫紅箋很難想像的地方。

對面島上轟然暴發出一陣歡呼,這邊的元嬰們也有所感應,奚旭喜道:“宗主到了!”

第 206 章 妖獸鬧海

示警聲響起,奚旭臉上變色,停下了問話,謝俠真更是“忽”地站起來。

窦橋卿當先打破這詭異的寧靜:“奚長老,師叔,聽上去出事的似是南方附島。”

紅箋不明所以,小瀛洲諸人卻自示警聲的長短交錯中聽出敵人來犯方向。

實是這示警聲多少年都沒有真正響起過,諸人很快自驚訝中回過神來,奚旭道:“齊天寶的事咱們以後再說,我先去看看出了何事!”說罷身形微動,人已經離開。

謝俠真吩咐徒弟趕緊将大家都召集起來,歉意地向紅箋道:“你先在這裏等着,師叔需得帶他們去迎敵。”

紅箋的神識此時能感覺到越來越多的小瀛洲弟子在飛快地聚集,雖然大多數人都十分茫然,卻不妨礙他們先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謝俠真這邊都是來自丹崖宗的水修,這些人因為紅箋的到來,本來就聚在一起未散,受齊天寶身死的消息鼓舞,大家摩拳擦掌,只等着往出事的南方附島一看究竟。

她起身道:“師叔,我也同大家一起去吧。”

謝俠真猶豫了一下,這師侄的強悍實力他親眼見識過,說實話,除了宗門的幾位元嬰,小瀛洲能勝過她的不過一掌之數,便是自己這金丹圓滿也不見得有十足把握,真若敵人來襲,她能加入進來實是一大助力。

所以他沒有多想什麽兩宗之間的嫌隙,匆匆叮囑道:“那你和橋卿他們一處,不要亂跑,大夥也好有個照應。”

紅箋笑應:“好!”過去同窦橋卿、江無非等人站在了一處。

小瀛洲的人在應對意外方面确實訓練有素,當值的弟子沒有叫大家疑惑太久,消息已經送過來。

紅箋只見一位面生的金丹修士急急趕來,對着謝俠真口稱“謝師兄”,道:“南方月沙島附近發現大批妖獸,總數約在五六百只,大都已經結成妖丹,尚不清楚其中有沒有元嬰期妖獸。萬長老請謝師兄立刻帶人過去。”

這消息比符圖宗打來了更叫人料想不到,紅箋的耳朵裏瞬間充斥了各種竊竊私語的議論聲,謝俠真卻沒有多問,只道:“好,我這就去。”

議論聲很快停了下來,謝俠真道:“走吧,大家一會兒都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貪功,也不要被旁人比下去,表現太差的話,大夥兒臉上無光不說,你們南師妹第一天來,不要叫她覺着你們都像江無非和巫錦兩個那般沒用。”

衆人登時一陣哄笑,江無非是金丹還好些,巫錦免不了被周圍的人一陣拍肩摸頭,好不羞窘。

他不服氣地叫道:“師父您等着瞧,我肯定不是最差的。”衆人又是哈哈一陣笑,開始往南面的月沙島出發。

紅箋不由莞爾。這些人都曾是她的同門,他們當年在丹崖宗各有各的師長,相處肯定沒有現在這麽融洽,看來大家在小瀛洲過得雖然不及先前無拘無束,卻都融入得很好。

離開主島,衆人紛紛放出飛行法寶法器,此時就見空中不時有一隊隊修士往南而去,大家跟上,月沙島做為小瀛洲的附屬島嶼,與小瀛洲相距不過百裏,幾乎是轉眼即到。

因為聚集得快,謝俠真這一隊算是來得比較早的,島上已經到了近百人,大多是先前負責警戒的築基弟子,不過萬賢來和奚旭兩大元嬰都早早到了,兩人正站在一處研究目前面對的這個突發狀況。

謝俠真叫弟子們先等着,他來到兩位長老身旁,萬賢來見他過來,先道:“俠真來得挺快。來,你看看這個情況,我和奚長老在小瀛洲呆了好幾百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多妖獸來襲。”

奚旭點頭:“這其中必有我們不知道的原由。”

謝俠真放開神識,不由暗吸了口涼氣,南方海域烏壓壓一片,海水中密密麻麻全是妖獸,這還只是海面上的,神識深入海水中,水下浪花翻湧,顯然也并不太平。這些妖獸彼此間沒有争鬥,徑直順流而下,離着月沙島已經越來越近。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色幾十只實力相當于金丹中期的“蠍尾海獅”,再後面是一群“鬼面鵝”,這些“鬼面鵝”已接近于金丹後期,其中隐約有幾道氣息特別強大,謝俠真心神一震,趕緊将神識收了回來,裏面果然有元嬰妖獸的蹤影。

萬賢來道:“先別管怎麽一回事,準備迎敵吧。這可是一場硬仗,築基期先不要參合進去,叫他們好生看着,咱們幾個帶着金丹弟子打頭陣。”

奚旭憂心忡忡:“妖獸數量如此之多,月沙島法陣只怕是要撐不住。”

萬賢來颔首:“叫大家做好退守下道關口的準備。”

自有弟子将兩位長老的命令一道道傳了下去,眼見妖獸越來越近,再說多的也來不及了,萬賢來一揮手,喝道:“動手!”

這動手自然不是命令金丹們沖到妖獸群中找死,第一波都是遠程的法術攻擊。

萬賢來是火修,這要是在陸地,他一招“烈陽真火”便能燃起一大片火海,可在這無盡海上施法對他而言實在是太惡心了,他猛一揮手,一杆烈焰熊熊的長槍劃破虛空,直接出現在一只“蠍尾海獅”身前,未等那“蠍尾海獅”反應過來,長槍直接自它頭顱穿過。

這第一下萬賢來未選擇元嬰妖獸下手,便是要立威,這只“蠍尾海獅”和他差着好幾階,火真元又是出名的殺傷力巨大,只這一下“蠍尾海獅”的頭顱便在海面上轟然爆開,揚起一片血霧。

長槍去勢未竭,在衆修士的喝彩聲中又穿透了後面一只妖獸的身體才算罷休。

奚旭“啧”地一聲,道:“妖丹爆了,真是浪費啊。”說話間他的法術出手,輕而易舉便取了另一只帶頭妖獸的性命。金靈根修士在這時候總是具有無可比拟的優勢。

萬賢來催動法寶宰殺妖獸,口裏不以為意:“亂成這樣,誰還有空收取妖丹不成?”

此時月沙島上已經落滿了小瀛洲修士,衆人眼見兩位長老大展神威,談笑間便接連宰殺了數只妖獸,無不為之振奮。

金丹修士們只要法寶距離夠得上的,紛紛祭出來殺敵。

受這一波打擊,海中妖獸頓時停了下來。

此時“蠍尾海獅”群中突然一東一西同時躍起兩只“蠍尾海獅”,這兩只妖獸個頭都較別的大上一圈,腦袋上、身上獸紋明顯,蠍尾要長上一截,更關鍵的,這兩只妖獸一脫水而出,周圍便湧起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使得打向“蠍尾海獅”群的十餘道攻擊盡數落空。接着兩只“蠍尾海獅”身形一虛,再出現時已離着月沙島距離不過百丈。

虛空瞬移!這兩只“蠍尾海獅”明顯都是元嬰妖獸,看那架勢是要打算先行撲到島上來。

後面那群“鬼面鵝”裏亦有一只突然展翅飛出了水面,落在另一只“鬼面鵝”後背上,伸長了脖子沖月沙島方向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鳴叫。

那叫聲如鐵鍁刮過石板地,叫人背脊一寒,不要說築基期修士,便是神識稍弱些的金丹聽到這叫聲也不由一陣頭暈,人群登時有些散亂,攻勢也随之緩了下來。

這是一只實力趨近結嬰的妖獸,擅長于神識攻擊。

紅箋這半天跟在隊伍中,受到窦橋卿等衆多金丹的特意關照,大家将她護得十分嚴實。

但這卻并不妨礙她放出神識,觀察來襲妖獸的情況。

大群的妖獸,種類混雜,相互之間不進行攻擊,每一類妖獸中都有一只或數只突破進階,直至變成元嬰妖獸。

這種情形似曾相識,叫她不由得想起刑無涯的那個海上牧場。

只是那牧場距離小瀛洲相距何止千裏,就算戴明池一怒之下将其搗毀,裏面的妖獸也不可能順水沖到這裏來,何況那牧場紅箋也曾窺探過,并沒有見過這麽多“蠍尾海獅”和“鬼面鵝”。

萬賢來和奚旭本已各自迎向一只元嬰期的“蠍尾海獅”,猛見“鬼面鵝”那邊是神識攻擊,只得先騰出手來對付。

萬賢來長槍出手,直奔鳴叫着的“鬼面鵝”飛去,想先将它打落下來,此時“撲啦啦”翅膀扇動聲不絕于耳,六七只“鬼面鵝”又自水中飛起。

奚旭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喝道:“集中攻擊‘鬼面鵝’,趕緊打下來,不要給它們施展神識攻擊的機會!”

混亂之中幾只“蠍尾海獅”已經撲至月沙島,未等落到實地,島上法陣“嗡”地一聲低鳴,先前便十分明顯的靈氣波動在法陣的帶動下突然起了急劇的變化。

土系的負重,金系的禁锢一齊作用到這些“蠍尾海獅”身上,束縛住妖獸的一圈圈或黑或黃的真元枷鎖肉眼可見,萬賢來大喝一聲:“抓緊時間,能殺多少殺多少!”

妖獸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就在眼前幾乎觸手可及,月沙島上所有修士齊齊施法,各系法術接連轟在妖獸們身上,五顏六色的光影連成一片,場面蔚為壯觀。

第 205 章 英雄也怕病來磨

一踏進小瀛洲,謝俠真等人便自空中降落,改而步行。

江無非解釋道:“島上有禁令,不得飛行,并且再往前踏進法陣的範圍,想飛也飛不起來。”

紅箋能感覺到前方靈氣顯著的變化,不知進入陣中對修士會有何等影響。

未來小瀛洲之前,她已聽說這個護宗大陣極為厲害,待等她親眼見到,再見連周圍幾個島嶼也籠罩在大大小小的法陣之下,小瀛洲對法陣如此極致的利用,便知道樂游身邊有一位精于法陣的高人。

她印象中除了樂宗主,小瀛洲在道修大陸有名有姓的元嬰還有六七位,只不知道是他們中的誰?

島上布局一目了然,簡單整齊分成了幾個區域。

謝俠真叮囑兩個徒弟先帶紅箋去他的住處休息,他則向紅箋歉意地道:“師叔需得趕緊和萬長老說一下符圖宗的事,先叫你師哥陪着你,我一會兒就回來。”

紅箋點頭:“師叔快去忙,我又不急着走,還有好多時間。”

師侄如此善解人意,也不知是不是服侍孤僻壞脾氣的闫師兄養成的習慣,謝俠真暗暗嘆了口氣,不及細說,匆匆去找當值長老萬賢來。

齊天寶突然死了,這是一件大事,而符圖宗弟子在附近海域沖小瀛洲門人下手,這又是另一件,都必須趕緊報告宗主知道。

萬賢來身材高大,紅臉膛,身為火靈根修士難得在這無盡海的島嶼之上一路練到了元嬰初期,加之性情耿直,極得樂游信任。不過萬賢來從來沒覺着自己高其他人一等,尤其對謝俠真這些後來投奔小瀛洲的人,向來就事論事,不偏不袒。二十年足以看清一個人,謝俠真對他也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一句師叔叫得毫不勉強。

此時萬賢來早得到消息,知道謝俠真帶了闫長青的徒弟回島,正想找了他問問情況,莫不是闫長青要來,先派了徒弟打前站?哪知謝俠真趕來,報告了如此兩個消息。

萬賢來不由動容,立時道:“俠真,咱們一同去見宗主,你那師侄好生招待,別叫她走了,說不定符圖宗的事還要詳細問她。”

謝俠真道聲“放心”,跟在萬賢來身後去見宗主樂游。

他可有日子沒見到樂游了,按樂游的脾氣,如果較長的一段時間不出現于人前,肯定是病情加重,需要治療,每當這個時候,雖然大家面上一切如常,內心卻都籠罩着一片陰雲。

萬賢來徑直去到宗門重地卧佛山,卧佛山原是島上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因離遠看上去像一尊卧佛得名,這裏遠離門人弟子們的住處,是護宗大陣的中樞。

卧佛山旁孤零零建了一座洞府,萬賢來沒有走得太近,離遠站住,恭恭敬敬地道:“師叔,賢來有要緊事要見宗主,不知宗主現在是不是方便?”

謝俠真一旁跟着施禮,未敢出聲,洞府裏這位是小瀛洲目前輩份最尊之人,便是樂宗主也要稱呼一聲“師叔”。

謝俠真來小瀛洲二十年未曾見過這位高人的真面目,此人從不出洞府,外界根本不知小瀛洲還有這麽一位存在。

不過不論樂游還是萬賢來,對謝俠真都未特意回避提到這位“師叔”,使他得以知道了一些內情:洞府中這人修為不見得多高,但宗門十分重要的依仗護宗大陣正是他所布置,并且樂游的怪病也一直由他幫忙調理,這個神秘高人的存在對宗門而言可謂舉足輕重。

“等一會兒的。”洞府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應。

他這麽說,萬賢來和謝俠真便只得等着。足足過了半個多時辰,方聽着那位“師叔”發話:“行了,去火岩洞等着吧,他馬上就出來了。”

萬賢來馬上應了一聲,火岩洞他很熟悉,當即領着謝俠真過去在洞口處等待。

他向謝俠真感慨道:“這火岩洞你還沒有進去過吧?咱們小瀛洲只有這麽幾處适合火修修煉的地方,洞裏的火是真不錯,可惜煙無處去,太嗆人了,關在裏面,那滋味可并不好受。”

謝俠真動容:“師叔是火修,都覺着不适,那宗主他豈不是更……”

萬賢來嘆道:“相比他病情發作時受的罪,這火岩洞真不算什麽,不過用火炙煉也是治标不治本。好在前些天明川宗那邊終于有了消息,他們的紫慧大師可算是舍得自海外回來了,希望他來了之後能看出結症所在,藥到病除,解除咱們這心腹大患。”

明川宗紫慧修為只有金丹圓滿,卻是道修大陸聞名的大煉丹師,與丹崖宗的英麒不同,他四方奔走致力于治病救人,修煉結嬰這等大事反到不怎麽放在心上。

此人醫藥、煉丹上的造詣非常,對一些古怪病症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相同品質的材料,經他手煉制,也常會令丹藥産生不同尋常的效果。

小瀛洲二十年前便想請他來為樂游醫治,結果那邊說他雲游海外,一直沒有音訊,此時能聯系上真是意外之喜。

謝俠真這才想起來身上還有一顆蛇龜妖丹,連忙取出來,交給萬賢來:“師叔,這顆蛇龜妖丹你先代宗主收着,說不定等紫慧大師來了能派上用場。”

萬賢來沒有推辭,道:“有心了。”謝俠真性情坦蕩,沒想着要等樂游出來再當着宗主的面賣好,這也是萬賢來看重他,不拿他當外人的地方。

此時聽得“轟”的一聲響,火岩洞洞口打開,裏面濃煙滾滾而出,火舌蹿出幾丈遠,跟着便有一個胖大的身影踏着烈火走了出來。

其實折騰了這麽多年,樂游明顯比謝俠真初見他時瘦了許多,但在謝俠真眼中還是胖,遠了看像一座行走的小山,近了看像一只膀大腰圓的熊。

樂游臉上頭發上沾滿了黑灰,他渾不在意,見着萬賢來和謝俠真等在這裏,先沖謝俠真點了點頭,問萬賢來道:“怎麽了?”若不是有大事發生,師弟絕不會帶着人等在這裏。

萬賢來看他精神尚好,松了口氣,道:“沒什麽大事,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師兄。”

樂游瞪了他一眼:“說!”

萬賢來見自己那點兒小伎倆在師兄面前完全無用,只得笑了笑,将謝俠真所報符圖宗的事說給樂游聽了。

樂游聽到齊天寶身死有些詫異,道:“符圖宗遇上麻煩了?”

他随即吩咐萬賢來:“叫大夥提高警惕,先派幾隊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其他的人都在宗門裏呆着,先不要出海。再詳細問問俠真那位師侄,算了,你也問不出什麽來,我叫奚師弟去,俠真你陪一下。”

萬賢來和謝俠真一齊應“是”。

謝俠真這才有空閑關心樂游的病情:“宗主這次閉關出來,氣色比先前好了許多。眼下正當多事之秋,宗主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能早日康複,就是我們大家的福氣。”

樂游微微颔首,道:“放心,我沒事。”

他向萬賢來道:“能撐到今日,多虧了師叔殚精竭慮地為我想辦法,你們先忙,我再去師叔那裏瞧一瞧。”

萬賢來和謝俠真領命告退。

該做的事情做完,謝俠真連忙向萬賢來告辭,他還挂念着被自己丢在住處的那位師侄,南師侄好不容易大老遠來一趟,可不能慢待。

謝俠真回到住處,發覺洞府裏挨挨擠擠,煞是熱鬧,晚潮峰出身的水修能來的基本上盡數到齊,連井白溪的弟子窦橋卿都在。

看樣子江無非和巫錦已将齊天寶死了的好消息透露出去,衆人都希望自這位南師妹口中聽到更詳細的經過。

謝俠真回來,叫屋裏的氣氛滞了一滞,謝俠真心中感慨,沒有約束衆人,先将兩個徒弟方才海上遭遇符圖宗門人襲擊的事說了,又按樂游的意思叮囑一番。

他留下兩個徒弟和窦橋卿,将餘人打發走,向紅箋道:“你難得來師叔這裏,結果師叔沒能好好招待你,還要叫你折騰這些事。奚旭奚長老一會兒要見一見你,問一下齊天寶的事,如果方便,你就和他詳細說說吧。”

紅箋滿口答應:“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就沖着師叔和各位師兄,我也一定知無不言。”

謝俠真暗暗決定回頭一定要将壓箱底的寶貝好好挑選出幾樣,不叫南師侄白來小瀛洲。

奚旭接到消息來得極快,不過能說的紅箋早便向謝俠真等人說了,他從紅箋這裏并未問到太多訊息,奚旭有些不甘心,轉而問起齊天寶在赤輪峰住着有什麽異常之舉,這回紅箋說了不少,自齊天寶迷上了煉丹講到他的徒弟鐘秀勒索文垂楊文師伯的弟子。

直聽得謝俠真幾個義憤填膺。

不過奚旭還是沒能弄明白齊天寶的死因,元嬰後期死不見屍,放眼天下也沒幾個人有這等本事,奚旭雖然有所猜測,總是毫無根據,不敢妄下判斷。

正當他猶豫着要如何回複宗主的時候,遠遠地突然傳來一陣哨聲。

有敵人來犯!

示警聲由當值長老以法術傳出,瞬間響徹了整個小瀛洲。

第 204 章 打入小瀛洲內部

紅箋笑道:“師叔有所不知,符圖宗的齊天寶死了,戴明池跑到丹崖宗來問罪,穆宗主約束着大夥兒,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讓做,束手束腳的,師侄氣悶不過,這才接了個宗門任務,故而走得遠些,偏巧就遇到了兩位師兄。”

雖然她話裏并沒有別的意思,江無非和巫錦聞言還是不由面色一赧,适才動也不能動,任由人宰割的情形被這位初次見面的南師妹見個正着,丢人啊。

謝俠真十分坦蕩地點了點頭:“幸好給你遇上,不然我兩個徒兒可就遭了那惡賊的毒手。”說着這話,他心中不由想道:“符圖宗那賊子适才言道齊天寶死了,南師侄也這樣說,看來這消息是真的了。”

齊天寶可是元嬰後期,這等大事由不得謝俠真不好奇,但現在還下着大雨,又是在海上,實在不适合這麽站着慢慢聊天,謝俠真只得先将這事放放,吩咐兩個徒弟去将蛇龜的妖丹取了,向紅箋解釋道:“這妖丹師叔有大用,待回頭再挑幾樣好東西給你做見面禮。”

紅箋抿嘴而樂:“師叔跟我還客氣什麽呀,剛才我就叫兩位師兄快些動手了。一顆夠不,不夠的話咱們在這附近再找找。”

江、巫二人聽着都有些汗顏,方才沒看出來,這位南師妹真是個爽快性子。

謝俠真笑了:“是啊,自己人無需客氣。不過一顆就可以了,也不會有那麽好的運氣再碰上一只蛇龜。”

他匆匆趕來,結果沒等出手,敵人已經被擊退,謝俠真并不打算在此地逗留,知道了符圖宗的修士終于将手伸到附近海域來,他急着将這消息傳回宗門去。

難得有個知悉內情的自己人,他問紅箋:“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紅箋猶豫了一下,答道:“剛才那符圖宗的人叫他走了活口,我怕回宗門被他們認出來,給師父師伯添麻煩,看來要往遠處避一避。”

這話正中謝俠真的心意,他開口邀請道:“你難得來此,幹脆去師叔那裏住些日子吧。”

說這話他還擔心對方會有所顧忌,但事實證明他多慮了,這位南師侄根本未将兩宗之間的恩怨放在心上,十分痛快地道:“好啊,我聽師叔的。”

返回小瀛洲的路上,謝俠真便問起齊天寶到底怎麽死的,齊天寶的死因紅箋自是十分清楚,但受限于僞裝的身份,她還需含糊其詞,不敢講得太明白。

“聽說是幾天前米時獻和鐘秀出海不知道發現了什麽,齊天寶得了信,急匆匆趕了去,結果他和徒弟鐘秀就再也沒有回來。跟着那戴明池現身,跑到赤輪好一通查問,大家才知道原來齊天寶已經死了。”

好歹也是個元嬰後期,這麽悄無聲息的就死了。江無非和巫錦聽着都抽了口涼氣。

巫錦插言道:“那米時獻……”

江無非冷哼一聲,不屑地道:“狼子野心,他早投靠了符圖宗,你不看看他是誰的徒弟,真是活該!”

巫錦嘆道:“是啊,只是可惜了方小師妹。”

紅箋心中動了一動,江無非見她側頭望來,目光晶亮,連忙主動解釋道:“師妹,我們在聊丹崖宗以前的事,那時你還沒來晚潮峰,所以并不知道。”

在他幾人想來,寰華殿那日過後,“方紅箋”便成了闫師伯的一塊心病,按闫師伯那脾氣,自不會主動去和新收的徒弟聊這些事。

紅箋卻笑了一笑:“我知道啊,霍師伯都跟我說了嘛。”此時衆人已經飛離了那大片的雨雲,天空放晴,她這一笑發自內心,眼睛真是燦若星辰。

謝俠真根據這不多的線索猜測了一番齊天寶殒落的內情,又想了想此事會給小瀛洲帶來什麽影響,沉默飛了一段路,才打斷三個晚輩之間的對話,道:“這事透着一股詭異,等一會兒回到家咱們好好琢磨琢磨,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紅箋甚是配合:“好的,師叔。”

不管怎麽說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消息,謝俠真想起師父遭這些惡賊殺害,自己卻無力為他老人家報仇,心中感觸,不由地又看了紅箋一眼,突然想起剛才她說的那什麽宗門任務,忍不住詳細問了一下。

紅箋便将穆逢山主持的那一系列變革講了講,因為現在丹崖宗門人弟子都在熱火朝天地做那宗門任務,她着重講的便是這一項。

待她講完,江無非和巫錦面面相觑,謝俠真則嘆了口氣,道:“你此番出來,是接的什麽任務?若是有困難,大可叫你兩位師兄幫着找找看。”

謝俠真也看明白了,要是直接動手就可以,以這姑娘的實力定然難不住她,就怕是要找那些珍稀的靈草異獸,那可就太浪費時間了。

紅箋知道師叔是一片好意,忙道:“容易做的任務時間都卡得緊,我沒打算很快便回去,所以接的是追查魔修的任務。”

謝俠真怔了一怔,道:“這個連我也幫不上忙。既然不着急,那就回頭再說吧。”

一行人飛了有小半個時辰,前面隐約看到海中出現大片的陸地。紅箋之前來這附近查探過,知道小瀛洲就在前面不遠了。

江無非好心為她介紹:“師妹你看,馬上就到我們宗門了,前面這片島嶼便是小瀛洲的附島,宗門派人駐守盤查,若有敵人來犯,不等靠近,便會提早得知。”

似乎在為他這句話做證,遙遙自島嶼方向傳來一聲哨響。

巫錦笑道:“師父,他們發現咱們了。”

謝俠真“嗯”了一聲,道:“下去吧。”他們三人當先降落到水面上,紅箋入鄉随俗緊随其後,她能明顯感覺到島嶼之上靈氣波動強烈,應是布有法陣,師叔和兩位師兄就此停住,不知是在等待什麽?

江無非見她困惑,解釋道:“別擔心,只是例行盤查,有師父在,很快便會放行。”

紅箋乍舌:“這麽嚴?”

謝俠真“呵呵”一笑,沒有答話。

此時就見水面上由遠至近飄來一大塊木板,木板方方正正,像是誰家的大門被卸了下來直接丢在海裏當船使,門板上站了胖瘦不一的五個人。

紅箋只用神識一掃,便發覺這五人沒有例外都是築基後期。

跹雲宗只是一個不大管事的築基修士看着山門,丹崖宗根本是五峰各顧各的,而小瀛洲這還離着數十裏呢就遇上五個築基,叫紅箋不由地意外了一下。

雖然五人乘着一塊木板而來有些可笑,但他們臉上的神情可都嚴肅得很。等離近了,站在最前面那人先沖謝俠真行了一禮,口稱“謝師叔”,便一句廢話也沒有,目光直接落到紅箋身上,打量了一下,道:“師叔帶了外人進宗門,我需得向萬長老禀報一聲。”

紅箋估計此人口中的萬長老是樂游的師弟萬賢來。她瞥眼見謝俠真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說話的語氣也一如平常,顯是早知會如此:“和萬長老說一下吧,這是晚潮峰我闫師兄的弟子。”

那人身上随即出現一陣靈氣波動,紅箋猜測他身上肯定帶着類似于“流水知音”的聯絡法器,停了一停,那人又道:“萬長老說,過了我們五人守的這裏,這位姑娘無論做什麽,身邊都請有咱們的人陪同,以免發生誤會。”

謝俠真不以為忤,點頭應下。

那五人沖着謝俠真行了一禮,這才駕船退開。

紅箋跟着謝俠真師徒複往前行。飛了一陣,謝俠真見她滿臉好奇之色頻頻回頭,笑問她道:“看什麽呢?”

紅箋感嘆道:“好大的陣仗啊,這是在抓捕奸細嗎?”她又回頭望了一眼五人遠去的背影,疑惑地道:“他們沒有使用法器……”

謝俠真道:“他們五人兼具五行,宗門便是如此要求,只要不遇到敵襲,一切都靠自身法術解決。小瀛洲數百築基弟子,我們由此過來,這才只遇見了一隊,後面還有。”

巫錦笑道:“師妹覺着新奇,其實宗門附近的這片海域天天都是如此,便是我,每隔兩三個月也要輪到當值,一忙就是一個月。”

大約他師徒三人怕紅箋誤會小瀛洲針對他們幾個,特意和紅箋解釋了半天。

再往前走,果然又接連遇上了幾支隊伍過來詢問。

一路通過層層盤查,離着小瀛洲越來越近,紅箋不由地心生感觸:大約是因為随時可能面臨一場惡戰,如今的小瀛洲在許多宗門裏真是風格獨樹一幟,這還未到宗門,便感覺到一股冷凝森嚴的氣氛撲面而來,若叫那些随便慣了的修士們驟然落到這種氛圍,還真有些不習慣。

看來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樣簡單,紅箋甚至有些懷疑石清響的消息,自己混進來都費了這麽大的勁兒,方峥怎麽有能力進入小瀛洲,還妄圖打那仙昙花的主意?

謝俠真師徒速度慢了下來,看前方雲霧中島嶼若隐若現,島上山巒連綿起伏,亭臺樓閣建于其中,小瀛洲到了。

第 203 章 謝俠真

符圖宗那修士眼見碰上了硬茬兒,收起桀骜嚣張之态,腳底抹油,跑起來竟也是飛快。

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逃出了二三十丈遠。

江、巫二人依舊動彈不得,眼睜睜望着,有心提醒一聲,卻又覺着這情況那救了二人的女修怎會不知?她一直屹然不動,莫不是剛才對付“慧心一劍”其實并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麽輕松?

正有些不安,卻聽背向兩人那女修叱道:“哪裏逃!”

她右手高高揚起,掌中突然多了一杆槍,這槍足有丈許長,是個法寶無疑,槍一顯形,原本淋向二人的瓢潑大雨突然于空中轉了個彎,好像那槍身上有巨大的吸力,将大片的雨水席卷一空,不獨如此,便連海浪也被它吸引,槍身越凝越長,很快便達到了施法之人的極限,她持槍的手看上去有了托不住之感,這才猛然間揮手。

水花向四下飛濺開來,而那杆長槍卻劃開空中雨霧,如一道亮白銀河破開虛空,自後面直向那符圖宗修士追去。

這等聲勢,叫通過“流水知音”看到這一幕的謝俠真速度不由緩了一緩。

他是金丹圓滿,但他自忖方才這法寶到了他手裏使出來也不過如此。槍這種霸道法寶,根本就不适合水修來用,可這偏偏卻是一杆水修用的槍,這女修是誰?為什麽槍和水修這種聯系,突然叫他心中有了一絲微妙的感觸,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這件法寶蓄勢的時間不短,符圖宗那修士本已逃出百丈有餘,但衆人只見亮白槍尖和那修士之間的距離在飛快縮短,八十丈、七十丈,很快接近到五十丈之內,此時那修士顯然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突然轉向提速,槍上仿佛長着眼睛,緊緊咬住不放,女修亦由後追了上去。

這一場海上追逐就在江、巫二人的眼皮底下發生,不論是追的還是逃的,那速度都叫兩人覺着望塵莫及。

眼見槍尖離着那修士的身體越來越近,只差十餘丈便可追上,此時那修士已經逃到了十子群島當中的一座小島前,那修士不知怎的空中一個翻身,如乳燕投林,一頭鑽到了島上。

這一下太過突兀,長槍緊随而至,直接沒入了島上的山石之中。

“轟隆”一聲巨響,遠處煙塵彌漫,衆目睽睽之下小島消失了一半。

很快那女修追至,落到島上。兩下相距太遠了,又隔着大雨,江無非和巫錦看不太清,只見那個小黑點在島上飛了一周,似在找尋敵人,跟着消失不見。

巫錦這才敢透了口氣,驚魂未定道:“這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啊!”

江無非默然,師父馬上就到,不管怎樣,自己總算僥幸逃得了一死。

他二人在這裏呆站着,卻不知道那海島另一面視線阻隔之處,逃命的符圖宗修士停下來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起話來猶有些氣喘:“一定要這麽賣命嗎?我的娘啊,真是鞋都跑丢了一只。”

剛剛還追得起勁的女修笑盈盈落于他身旁,湊趣道:“哪呢,我回去幫你撿。”

這兩人正是盧雁長和紅箋。

小瀛洲戒備森嚴,想敲開他們的大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紅箋沒有辦法,只得故技重施,找盧雁長來搭檔着演一場好戲。結果盧雁長接了信不但自己來了,還給紅箋帶來了點意外驚喜。

此時紅箋便問那驚喜:“咦,我小師姑人呢?”

不遠處石頭後面井小芸露了一下頭:“這呢。”她适才目睹了全過程,煞有其事評價道:“不錯不錯,看不出來,方紅箋你鬼主意還挺多。盧雁長裝得也挺像那麽回事,足以騙過那兩個傻大個兒。”

紅箋笑道:“那要多虧師姑你配合得好。”

井小芸在赤金山脈和滅雲宗那些人呆在一起早憋悶得渾身難受,這次盧雁長出來,她死活要跟着。也幸好有她在,盧雁長的那張破爛符紙才能當做“定身符”用,她堂堂元嬰,神不知鬼不覺定住兩人再容易不過。

井小芸聽到紅箋誇獎面露得色,還待再說什麽,突然怔了怔,看往遠處海面,道:“有人過來了,好像是個金丹圓滿。”

紅箋道:“沒事,這時候來的十九是自己人,你放開他倆吧。”

她又轉頭叮囑盧雁長道:“我去了,有事再聯絡,你和小師姑一起千萬要小心。”若只有盧雁長一人她還放心一些,井小芸雖然是元嬰,時常做出事來叫人措手不及,若叫人發現她是魔修,确實會有極大的危險。

盧雁長心領神會,揮手道:“放心就是。”

于是短暫的碰面之後,紅箋假作沒有追到人,自小島方向現身,迎向了江無非和巫錦二人。

而江、巫二人也突然發覺自己能動了。巫錦抽了口氣,道:“得跟師父說聲,這鬼符這般厲害,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再遇上符圖宗的人應該怎麽應對?根本沒法打呀。”

江無非沉聲道:“師父看得見,他馬上就到了。誰說沒法打,還是你我本事不濟,你看看人家……”

此時二人離着紅箋已經很近了,巫錦閉上嘴巴,跟在師兄身後,上前見禮。

二人這才發覺對方這女修竟然非常年輕,紅箋為順利混進小瀛洲,自然不能還做蕭蕭那身荒唐打扮,她的本來面目不但師叔謝俠真熟悉,樂游見過,就是眼前的江、巫兩位師兄也都不陌生,紅箋無奈之下只得借助“仙霓霞光”稍稍改頭改面,薄施脂粉,水修若是貌不驚人反而惹人生疑,此時出現在二人面前的可是個真真正正豔光四射的大美人。

救命恩人這等美貌,既震得江、巫二人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又覺着甚是理所當然。水木兩系本來便出美人,而修為越高,自然越是脫胎換骨,這姑娘如此身手,似乎只有這等仙人之姿才配得上。

紅箋見對面的兩位師兄果然未認出自己來,笑一笑,先行了一禮,手指蛇龜的屍體道:“兩位不是要挖取這蛇龜的妖丹嗎?”

江無非臉上一紅,若不是已經通知了師父前來,這顆妖丹其實這時候便應該由自己雙手奉上。

他吱唔了一下,顧左右而言它:“方才幸虧姑娘相救,在下小瀛洲江無非,這是我師弟巫錦,姑娘法力高深,不知出自哪家宗門,如何稱呼?”

“小瀛洲麽……”救命恩人喃喃重複了一下,神情古怪,似有難言之隐,但她很快收斂了這抹異色,爽快地答道:“我是丹崖宗的,姓南名蕭,兩位師兄不必如此客氣。”她很想報上真姓氏,又擔心聽到的人有所聯想,只得胡亂編了一個。

丹崖宗,聽到對方這回答,卻叫江無非和巫錦都吃了一驚。

此時離遠一道劍光疾飛而至,來人不等收起飛劍,尚在半空便迫不及待問道:“丹崖宗?小姑娘,你師承何人?”

紅箋擡頭望去,見來的果然是師叔謝俠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酸,臉上卻未帶出絲毫異樣,答道:“我師父是闫長青,前輩認得麽?”

“認得?呵呵,我簡直太認得了,闫師兄竟又收了弟子麽?我叫謝俠真,不知他有沒有向你提起過?”謝俠真聞說對面這小姑娘竟是師兄的弟子,不由聳然動容。

然後他突然心中一動,道:“适才你使的那法寶,是‘碧血槍’吧?”

紅箋睜大了眼睛:“是啊,你怎的知道?謝……,啊,我知道了,二師伯跟我說過的,您是謝師叔。”

謝俠真見對方說話間神情雀躍,不由心中酸澀,他當年甩手離開,幾位師兄都對他失望不滿,二師兄霍傳星性情寬厚,不會和他計較,可闫師兄明顯是餘怒未消,故而在新收的徒弟面前提也不提自己。

不過難得闫師兄又收了徒弟,還是個女徒,說不定已從那些叫人傷心的往事中走了出來。

謝俠真原本有許多話想要問這小姑娘,如此一來竟不知由何問起,嘆了口氣,道:“我走的時候,你還沒有入門。這麽多年你師父可好?”

紅箋神情微黯,嗫嚅半晌,道:“師父身體還好,只是我總見他不大開心。”

她這一句回答不但謝俠真早有預料,連江無非和巫錦兩個知悉內情的人都不由地暗忖:“這是自然,當年出了這麽多事,師祖死了,丁師兄也死了,還有兩個小的生死不知,就撇下闫師伯自己,又在寰華殿上鬧了那麽一出,他能開心才怪。”

謝俠真嘆道:“闫師兄将‘碧血槍’傳了你,足見他對你期望很大,你也确實出色,剛才對敵的情形,我在‘流水知音’裏都看到了。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無怪謝俠真要問,這附近海域雖然離着丹崖宗不是很遠,但跟小瀛洲更近。

自從樂游當衆指責了穆逢山等人,并表示歡迎丹崖宗的水修來投,兩家關系變得十分微妙,丹崖宗的水修為避嫌,根本不會涉足這片海域,難道這小姑娘入門時間短,并不知道這段隐情?

第 202 章 美救英雄

江無非、巫錦都是謝俠真的弟子,跟随他由丹崖宗到的小瀛洲。

孫幼公遭受陷害死得不明不白,謝俠真做為他的小徒弟,眼見穆逢山接掌宗門之後着力打壓水修,更沒有給淩宗主、金大長老以及師父報仇的意思,感覺憋屈異常,索性帶着弟子們以外出歷練為遮掩,離開丹崖宗,投奔了小瀛洲。

樂游對孫幼公的徒子徒孫來投極為歡迎,他前前後後收留的丹崖宗水修已達二十餘人,因為輩份關系,這些人都交由謝俠真帶着。

發現蛇龜的消息傳回去,謝俠真很重視,這份重視卻不是為了自己,小瀛洲能撐着不倒,樂游的身體至關重要。像蛇龜妖丹這等或許對醫治他病情有益的東西,一旦發現就不能錯過。

江、巫二人在空中追着蛇龜,時不時攻擊兩下,說說笑笑,異常輕松。

蛇龜逃往的方向是十子群島,不熟悉的人會覺着那裏地形複雜,小瀛洲的人因為常在附近修煉,到不會有這種感覺。

說是“十子”,其實就是十座小島或近或遠圍成一個圈,環繞着中間一座高聳出海面的山峰,那附近雖說便于藏匿,但沒有大風大浪掩護,海水又淺,對于逃跑中的蛇龜而言可并不是個好的選擇。

巫錦眼見蛇龜被追得慌不擇路,有心同師兄調侃幾句,突覺江無非身形一滞,在空中的速度驟然慢了下來。

“什麽人?”江無非話剛出口,二人就見迎面有什麽東西撕裂了雨幕,自十子群島方向一大片水花濺起多高,正貼近海面疾速接近,巫錦只覺眼前白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若不是聽師兄喊這一聲,他甚至不知道對面來的是個人。

來人一聲怪笑,笑聲未畢,人已經接近到數丈之內。

江、巫二人暗自驚駭,好快的速度!來者不善,江、巫二人連忙施法凝出水盾護身,便在此時,大雨中金光乍現,來人竟是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出手。

江無非已經做好了接招的準備,大雨阻隔了視線,再加上來人這嚣張的出場方式,他只依稀感覺到對方與自己修為相仿,應當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如此就算自己不敵也沒有什麽好怕,只要和師弟兩個聯手拖延一二,頂多再過一刻鐘,師父就會趕來。

但對方這一出手,他登時便有了判斷:“擋不住!”幸好這一下不是沖着他來的,不然非直接劈散了他的防禦不可。

蛇龜趁着江、巫二人被阻本已逃出去數十丈遠,來人這一擊剎那間便由後追至,它連個縮頭躲避的時間都沒有,被那道金光在脖頸上劈個正着。

随着它驚天動地一聲哀嚎,這只江、巫二人追了半晌不得已要請得師父出手的蛇龜竟整整齊齊自脖頸處被斬成了兩截,身首異處,漸漸沒有動靜,血迅速染紅了老大一片海面。

這……江無非止不住駭然,這時候謝俠真已自小瀛洲出發,正由“流水知音”裏看到這一幕,江無非聽着師父叫道:“無非小心,那是‘慧心一劍’!”

師父正乘法寶飛速趕來,可再快也不可能快過眼前這人的雷霆一擊。

江無非以為對方亦是沖着蛇龜妖丹來的,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阻止,巫錦已不滿地道:“哎你這人,什麽意思,我們已經追了半天了,你怎麽上來就搶?”

來人迎着風雨立于飛劍之上,聞言冷笑一聲,未急于收取妖丹,擡手向兩人亮了一下掌心中的一塊玉牌,道:“符圖宗門人奉命巡海,你等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

江無非和巫錦意外地對望一眼,說實話那玉牌上刻的是什麽,這麽匆匆一瞥哪能看得明白,但這金靈根修士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他是符圖宗的人!

謝俠真提醒徒弟:“拖延時間!”

江無非向巫錦使了個眼色,回答那人道:“我們是水修,來這裏自然是為了修煉,遇到妖獸便順手殺一殺。不知這偌大的無盡海什麽時候歸了符圖宗?尊駕不是假冒的,意圖敗壞戴宗主聲譽吧。”

他這麽一懷疑,對方自然要解釋,一來一去,師父便有足夠的時間趕來。

果然那人神情倨傲,淡淡地道:“以前沒有,從現在開始就是了。我們齊長老在無盡海遇害,宗門有令,凡是海中遇到鬼鬼祟祟的修士,都要攔下仔細查問清楚,誰若是不服,一律格殺勿論!”

齊天寶死了?這真是一個大快人心的消息。不知真假,但對方自稱是符圖宗門人,江無非和巫錦這師兄弟二人怕激怒他,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将一聲歡呼憋回去。

江無非深深吸了口氣,張口欲言,那人已先将臉一沉,喝道:“問你們話呢,哪個宗門的,東拉西扯不好好回答,定有古怪,看來非得拿下了才肯說實話!”

他這話出口,擺明是要動手了,路上的謝俠真心急火燎,指點徒弟道:“你和巫錦散開!”

江無非知道這是師父自“流水知音”裏目睹了對方修士“慧心一劍”的強橫,知道他和師弟兩個都不是人家的對手,怕被一勺燴了,連忙聽話後撤。

只是他聽到謝俠真的話再有所動作始終慢了一步。對面修士再度出手,使得不是“慧心一劍”,他這回甩手丢了張符出來。

符圖宗的符箓怎麽應對,說實話因為符箓種類太多,就是謝俠真遇上也要頭疼,更不要說江無非、巫錦這等根本未同符箓打過交道的人。只知道若是攻擊類的符,定不要被它貼到身上來,若是輔助類的符,只有眼疾手快,在它發揮作用之前将它打落,除此實沒有什麽好辦法。

江無非聽着那修士口中喝了一聲“定”,他還想着施法将符擊落,誰知那符竟先一步在空中爆開,沒有火光,那點青煙也立時被大雨澆滅,即便如此,江無非也早早閉住了呼吸,暗自詫異:“這是搞什麽?”

但随即他發現了這張符的可怕:他竟當真不能動了。不但是他,師弟巫錦那裏也傻呆呆站着,本來還有真元護體,此時兩人什麽法術也施展不出來,頓時便被大雨淋成了兩只落湯雞。

怎麽會這樣?這種感覺就像被比自己修為高很多的修士壓制,只能任人宰割。這張符看着不怎麽樣,竟如此厲害,江無非不由深深為自己和小瀛洲的命運擔心。

沒有時間給他胡思亂想,那符圖宗的修士定住了兩人,分別看看,自言自語道:“兩個小子,真是麻煩,還是先殺掉一個吧。”

聽到這話,不但江、巫二人臉上變色,連拼命往出事地方趕的謝俠真都駭然失措。

那修士手掐法訣,看樣子應該是那招“慧心一劍”,他打量完江無非,又扭頭去看巫錦,分明是在琢磨沖哪個下手,跟着他笑了一聲:“小子,合該你走運!”說話間沖着巫錦舉起了手。

江無非大叫了一聲:“且慢。”師父叫他拖延,此時生死掌握在對方手中還怎麽拖,他見那修士冷眼望過來,臉上生汗,道:“不要殺我師弟,有什麽沖着我來!”

在巫錦感激的目光中,那修士一聲怪叫:“哎喲,來玩這套,老子成全你!”

巫錦大叫了一聲“不要”,便見那修士掐動法訣,江無非身不能動,心中一片冰冷,他很想閉上眼睛,不過師父還在通過他的視線觀察敵人,這使他不得不硬撐到最後一刻。

就在江無非馬上要血濺當場的之時,三人腳下的海水突然悄無聲息地兩旁分開,先出現的是一道白光,看上去是飛劍類的法寶,速度極快,剛一出水便到了那修士眼前。

那修士打架經驗極其豐富,不知怎的身體動了動,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他人還站在原處,只是那下偷襲已被他閃了過去。

此時那偷襲之人已自水中躍出,擋在了江、巫二人身前。

不論江無非還是通過他兩眼觀戰的謝俠真此時都生出死裏逃生之感,尤其是謝俠真,他緊趕慢趕,此時已經遙遙望見十子群島,不論這半路殺出的是哪路英雄,只要能牽扯住那符圖宗的修士片刻,他便可及時趕至。

謝俠真還盼望着那兩人剛一對上能聊幾句,誰知那修士一見水中之人露面,二話不說,便将蓄勢待發的“慧心一劍”放了出來。

江無非一聲驚呼,他有心提醒來人注意,但肯定已經來不及了,這“慧心一劍”如此大的威勢,不但來人避不過,自己眼看着也要被串成冰糖葫蘆。

誰料那人背向江無非這邊不知做了什麽手腳,似乎只是招了一下手,那記恐怖的“慧心一劍”在空中肉眼可辨急劇縮小,竟然消失不見。

江無非和巫錦一時傻了眼,他二人這才注意到水中躍出來這人一身黑衣,背影纖細,竟還是一位女子。

符圖宗那修士亦未料到會出現這種怪事,他一愣神間卻發覺對手捏着法訣不發,赫然是在蓄勢。蓄勢越久,發出來的法術越是恐怖,他面露駭然之色,顧不得再傷人,轉身便往十子群島方向逃去。

第 201 章 惡作劇和心結

闫長青神情郁郁,直接進來內室,坐在了床榻上。

他果然沒有發覺自己的屋子裏還藏着一個大活人。

紅箋停了半晌,沒聽到他那裏有動靜傳出來,悄悄探頭,見他後背挺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估計着已經開始了打坐修煉。

這短短時候,紅箋唯恐幻法蘭入酒時間不夠,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一時也不敢輕動。

闫長青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紅箋見他仍未打算收功,暗忖:“師父其實還是很用功的,并沒像我想的那樣時時借酒澆愁,怎的就是修為上一直沒有進境呢?”

時間差不多了,紅箋悄悄自乾坤袋裏摸出了一根“千足膽”的尖刺,“千足膽”是金丹期妖獸,紅箋将“中空劍”煉化為法寶之後拿它試的手,順利将其斬殺。它的尖刺足有一尺多長,刺身硬過神兵利器,黑漆漆泛着幽光,紅箋拿在手中,小心地将刺尖蘸上酒液,縮在一旁等待機會。

打坐修煉的時候真元遍布全身,偷襲很難得手,又過了半個時辰,紅箋聽着師父深深呼吸,他要收功了!

闫長青睜開眼睛,兩手按膝,身體微動想要站起來。

就在這須臾之間,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背後生寒,有人!

這是在內室,太不應該了。

闫長青做夢也沒料到在堆雪崖自己的內室之中竟會有人一直埋伏着,等他反應過來背後有人,紅箋已經距離他很近了,而手中的尖刺更是只差寸許便觸及他後背。這點兒距離連“八步趕蟬”都用不上,紅箋沒有攻擊闫長青的要害,以尖刺輕輕在他肩頭紮了一記。

闫長青感覺肩上微微一疼,他起先并未在意,一邊運轉真元護體,一邊想要祭出法寶來抵禦一二。

但叫闫長青大吃一驚的是他那充足的真元忽然間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鎖鏈鎖住,竟不能調動分毫,更不用說施展什麽護身法術。

他暗叫“不好”,向前疾縱,想要拉開距離回頭去看。

有上回對付景勵的經驗,紅箋知道幻法蘭真正起作用的時間非常短暫,她不敢叫闫長青再有別的反應,一掌擊下,正中他的後腦。

這一下力量拿捏得很好,闫長青脖子扭到中途,直接便被這一掌打得昏了過去,連哼也未哼一聲,向前摔倒。

紅箋伸手扶住了他。

人雖然是暫時制住了,但闫長青好歹是金丹後期,放任不管立時便會轉醒,紅箋調動真元将他壓制住,扶着闫長青慢慢躺倒在床榻上,暗忖:“你還是睡一會兒,等我走了再醒過來吧。”

由這麽近居高臨下看自己的師父,這還是頭一回。紅箋心中感慨,伸手過去将他的乾坤袋拿到了手中。

先做正事要緊。

紅箋掐法訣打開了闫長青的乾坤袋,神識深入進去,不由暗自“啧”了一聲,師父多年的家底看來都在這裏了。

好東西挺多,看得有些花眼,不少東西以紅箋對闫長青的熟悉,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她到沒有動念想要據為己有,只想着趕緊找一件名氣大些的寶貝。

很快紅箋便鎖定了目标,她沒有猶豫,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件法器。

這是一杆“碧血槍”,躺在手心裏看上去精致小巧,一旦施法放出去卻有極強的威勢。天下間槍形的法器不少,一般而言都是其它四系的修士在用,水修因為水真元攻擊力稍弱,選擇這類法器的并不常見,紅箋對它印象極深,因為這槍是闫長青為了徒弟丁春雪精心準備的。

丁春雪築基之後選擇了修煉輔助類功法,與人争鬥時不免大大吃虧,闫長青搜集材料煉了這杆槍,是希望他在法寶上能稍稍彌補這一缺憾。槍乃百兵器之王,使出來堂堂正正,丁春雪根基紮實,在闫長青想來這麽一件法寶他足以駕禦。

這件事當時晚潮峰很多人都聽說過,至少謝俠真謝師叔肯定有所耳聞。

可惜直到丁春雪被殺的時候,這件寶貝還沒有最終成形,丁春雪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将它祭煉成自己的法寶。

紅箋将“碧血槍”收了起來,她這邊還有多出來的幾只“锢魂章”,幹脆将那些妖獸屍體連同一時用不上的材料靈草一股腦給闫長青塞到他的乾坤袋裏。

忙完了這些,她低頭看向師父闫長青。闫長青臉色泛青,模樣看上去頗為憔悴,連眉毛都白了,雖然昏睡過去臉上還帶着幾分猙獰怒意。

紅箋撇了撇嘴,低聲道:“你這老頭兒,怎麽做人師父的,這般偏心眼兒,對我一點兒都不好。”

闫長青閉着眼睛沒有反應,紅箋惡作劇心起,伸手拿出為扮“蕭蕭”随身攜帶的眉筆來,先将師父兩條長長的白眉毛塗黑,又在他鼻子下面畫了兩道彎彎上翹的胡須。

大功告成,紅箋收起眉筆,再看闫長青,這會兒他的臉色可是顯得和藹多了,只是一張長臉上多了四條突兀的黑杠杠,看上去頗為滑稽。

紅箋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又看了片刻,突然俯下身去張開雙臂抱了抱闫長青,雖然明知他聽不到,仍輕聲耳語道:“師父,我去了,若是有緣咱們再聚。”

她不再遲疑,轉身迅速離開洞府,等到了洞府外邊,才放松了對闫長青的壓制。

估計着等闫長青醒來,弄明白出了何事,紅箋早跑得連影子也不見了。

此時天際微白,東方朝陽還未升起,山風猶帶着很重的涼意,紅箋面帶笑意步履輕快,好似一直埋在心底的一個結突然打開,自裏而外一身輕松。前路艱難又如何,敵人勢大又如何,萬事無需杞人憂天,且行一步看一步,就連方峥的事,也等到了小瀛洲再說。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至于師父闫長青,這會兒那得是快氣瘋了吧。

※※※

小瀛洲是個海島,位于丹崖宗的東北方向,二者相距上千裏,但這在道修大陸尚屬相距很近的兩大宗門。

因為海中修行方便,小瀛洲也聚集了不少水修,淩虛子活着的時候兩家交流頗多。

現任宗主樂游是土靈根元嬰圓滿,他上任之後致力于加強其它四系力量,如今宗門內金、土兩系修士亦是不少,木修、火修稍稍次之,又有擅長煉丹、制器、布陣的修士,總體實力不容小觑。

這麽一大家子不知怎麽協調約束的,內憂外患困擾了這麽多年,即使是處在戴明池的陰影下門人心也很齊,若不是數年前樂游實在病得起不來床,大約連那位被誅殺的本門長老也不會起異心。

對于小瀛洲,紅箋實是有許多好奇,就不為了弟弟方峥,能有機會混進去見識一番,她也不會錯過。

只是這機會,卻需要自己創造。

無盡海小瀛洲北部海域地勢複雜,大小島嶼林立,時常狂風大作巨浪翻湧,究其原因,一個是氣候多變所致,再一個這些島嶼上生活了許多實力不一的妖獸。

此時正有兩位修士冒着瓢潑大雨在海上追殺一只金丹期蛇龜。同樣是傳說中的由蛇、龜交配而生,蛇龜和龜蛇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妖獸。龜蛇龜首蛇身,雖然亦是用腳爬行,它的很多攻擊手段脫不開蛇的習性,依舊是依靠着強而有力的尾巴。而這只蛇龜卻是頭如巨蟒,身如玄龜,背上馱着重重的殼,以致那兩名修士的很多攻擊落在上面都顯得不痛不癢。

饒是如此,兩名修士依舊咬着牙緊追不放。

其實不但是他們,任誰在海裏發現了蛇龜大約都舍不得放棄。

蛇龜這妖獸別看是金丹期,卻沒有什麽厲害的攻擊手段,只要拉開了距離,就是築基期修士也敢同它鬥一鬥,更重要的是蛇龜的壽命遠遠超過同階妖獸,它的妖丹是傳說中煉制續命丹的必備材料,只這一點便叫天下修士趨之若鹜。

此時追着這只蛇龜的兩名修士一個是金丹初期,名叫江無非,一個是築基圓滿,名叫巫錦,兩人都是小瀛洲門下的水修。

這種風雨交加的天氣,換作其它靈根的修士來追擊妖獸或許覺着麻煩,可水修們卻很樂在其中。

巫錦甩了甩頭上的雨水,笑道:“師兄,咱哥倆運氣真是不錯,小牛島時常有同門去修煉,竟一直沒人發現它。”

江無非擡手打出一道白練,蛇龜側頭閃過,在水中稍稍偏轉了一下方向,向下一沉,龐大的身體沒入海水之中。

江無非放出神識,緊緊鎖住妖獸不放,道:“不要大意,這只蛇龜前額生角,快進階了,咱倆奈何不得它,我已經送出了消息,師父馬上就會趕來,你我只要跟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巫錦應道:“放心吧!”

因為同符圖、丹崖兩宗交惡,小瀛洲修士在外修煉都盡量結伴而行,并且與宗門随時保持聯系。

流水知音之類的聯絡法器在小瀛洲大量存在,此時江無非身上就帶了一只,這套法器的另一半留在了一位師弟那裏,片刻之前他已通知那師弟将法器交到師父手中,過不多久,二人的師父謝俠真就會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