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4 章 集合

圓月高懸,姓宋的老者突然出現在了符修院的高牆上。

他剛一現身,便沖着衆人亂哄哄的鬥法之處揮了揮手。

平地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風沙在莊豫四周彙聚成一層厚厚的屏障,但還是遲了一步,莊豫厲聲慘呼,鮮血噴濺到屏障上,這還不算,數道法術相互影響,引得靈氣疾旋,莊豫堪堪逃出來的元嬰登時便被拖到了漩渦中,攪得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随着那土系屏障出現,有個蒼老陰沉的聲音喝道:“大膽!”一條人影自虛空冒出來,正是那姓秦的老者。

莊豫沒有救到,姓秦的老者臉上很不好看,掐法訣一道金光直奔赫連永打去。他适才看得清楚,對方這些人中赫連永最先向莊豫動手,這陌生漢子修為頗高,功法卻普通尋常,極有可能是個散修。

紅箋一見姓秦的老者出手便叫了聲:“小心!”她側面擡手一招,但這招法術速度太快,紅箋只來得及吸走了金光不長的尾焰。

赫連永施展防禦法術擋了一擋,他這元嬰中期的反應和施法速度堪堪來得及,兩道法術在他身前尺許處相遇,赫連永看都不必看便已預見到鬥法的結果,一出手便向後疾退。

防禦法術無聲而碎,但這時管儀白等人的諸般法寶齊到,那姓秦的老者冷哼一聲,攻擊法術排山倒海節次而來。

紅箋叫那一聲“小心”不是無的放矢,這兩位老者一個土靈根,一個金靈根,土靈根那個到罷了,頂多修為高深難對付些,金靈根這個卻需格外小心。

果然姓秦的老者先以五六道法術壓制住衆人,擡手祭出一張符箓。

紅箋一見符箓那熟悉的光華,心中驟然縮緊,“心劍”!

來不及出聲示警,“中空劍”随她心念所向疾飛出去。後面姓宋的老者擡手一攔,“中空劍”上蘊含的大量金系真元斬到防禦土盾上,發出金戈之聲,紅箋暗叫“糟糕”,這一劍再強,強不過土系元嬰後期的防禦,一旦敵人将“心劍”放出來,己方怕是無人接得下這一招。

“心劍”符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瞬間照得方圓裏許亮如白晝,紅箋大喝一聲:“快退!”

這千鈞一發之際,紅箋想沖上去,無奈石清響在她這裏,最終紅箋只得祭出“錦魄”準備着,但她清楚知道來不及了,不管對方選擇對誰下手,都不是她能阻擋的,只希望管儀白等人對這“心劍”有所防範。

姓秦的老者“嘿”的一聲,符箓上的強光猛然一黯,“心劍”斬下,大約他也看出赫連永被對方這些元嬰重點關照,這一次突然改換了目标,暮雲身旁一個彪形大漢措不及防被斬成兩截。

那是一名石清響招攬到麾下的散修,好歹也是元嬰初期修為,對上“心劍”竟像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管儀白等人心中猛然一沉,方才在星漢殿他們收拾戴明池的弟子們如砍瓜切菜一般輕松,雖然明知道符修院這兩個老家夥難對付,還是不由地生出了懈怠之心,沒想到才剛上來就損失了一人。

姓秦的老者一招得手,絲毫不見手軟,趁着衆人分神去看死者,擡手又祭出一張符箓。

好在這一次不獨紅箋意識到此乃生死一線,管儀白、洪夜汐見勢不妙紛紛出手,姓秦的老者迎來一撥猛烈反撲,動手晚了一步,沒能當即觸動符箓,那符箓在高空被擊得粉碎。

紅箋汗都出來了,這姓秦的就管着出入符圖塔收取符箓,誰知道他手裏攢了多少“心劍”符。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來得魯莽了,衆人聯手重創季有雲給了她極大的信心,潛意識裏認為只要人多勢衆,連化神都打得退,何況兩個元嬰後期。卻沒有想過當時的季有雲元神受到重創,根本展現不出化神應有的實力,而他們這邊石清響是出了大力的。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必定有辦法對付這兩個元嬰後期。

紅箋暗自嘆了口氣,是自己太沒用了,到現在還沒有結嬰。

木系靈種感受到她波動的心緒,抓緊機會蠱惑道:“想結嬰還不好說,你再找兩個木系元嬰吸吸,我保你水道渠成,想不結嬰都難。”

紅箋這時候沒空搭理木系靈種,适才她一喊退,赫連永率先便退,他是被對方重點關照的人,往後一退,管儀白等人很快都跟着退了下來。

姓秦的老者步步緊逼,那姓宋的卻守着符修院未挪窩,衆人心中都是一動,對了,戴明池交待給兩人的任務便是看守符圖塔,兩個老家夥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不敢都離開,大夥到可以借此先将兩個人分開。

紅箋高聲道:“秦老息怒,我等只是來殺莊豫的,無意冒犯兩位前輩。”

姓秦的老者“哼”了一聲,攻擊的間隙冷目如電,往紅箋身上掃來。

他正是心存猶疑,才沒向此女和梅杞下殺手,連釋放“心劍”也有意避開了各大宗的人,特意挑着散修立威,這會兒聽着紅箋要開脫,便将攻勢緩了緩,等着聽這石清響的親信怎麽說。

紅箋轉瞬間已經想好了說辭,這會兒來不及與赫連永以及諸位前輩商量,權衡利弊之後,直接道:“容我告知二位一個噩耗,季有雲已經晉階化神,宗主在極北冰川遭到那厮的暗算,全無防備,不幸殒落。”

嗡!紅箋聲音不大,可這簡單幾句話卻好似帶着巨大的威能,如一股無形氣浪,瞬間便傳遍了符圖宗各處,已被符修院鬥法驚動而來的門人弟子無不如聽到晴天霹靂,傻在了當場。

就連早有預感的秦、宋二老也不由心中猛地一震。

赫連永等人見狀連忙拉開了距離,兩下停戰。這兩個老家夥比衆人預料的更難對付,先停手,看紅箋準備怎麽收拾這殘局。

“宗主拼得一死重創了季有雲,他擔心那厮養好了傷對咱們符圖宗趕盡殺絕,臨去交待由石先生接任宗主一職,擔當起對抗季有雲保護門人的重責,石先生這才匆匆趕回宗門。”

秦、宋二老對誰當宗主不感興趣,他二人放開神識,很快便發現周圍或遠或近聚集的人中,戴明池的弟子除了昏迷不醒的石清響,便只剩一個傻頭傻腦的梅杞。

“南宮久呢?唐不樂呢?他們一個個都去了哪裏?”姓宋的老者沉聲喝問。他這一提醒,潛在暗處看熱鬧的人才覺出不對勁來,不由悚然而驚。

“石先生當時也帶着傷,不等到宗門就昏倒了。我們便找了南宮先生幾位到星漢殿商議,誰知除了梅杞梅先生,其他人都主張趁着季有雲還未到,毀掉符圖塔,棄宗而逃。為了穩定局勢,我等只能出此下策。”

……全殺了,真狠啊。

姓秦的老者冷笑一聲:“招呼也不打,便使詭計襲殺了莊豫,我到看不出來你等全無私心。”

“事已至此,前輩勿怪。”紅箋的回答也甚是幹脆。

真是這麽回事的話,秦、宋兩人到不好帶頭将對方全滅了,他二人再不快莊豫也活不回來,再說自從元必簡和齊天寶死後,符圖宗衆元嬰除了戴明池自己的弟子還真沒有什麽像樣的人物,眼下能同石清響這幫親信叫板的只剩下鎮守日行宮的王景笙。

事情到了這份上,為了符圖宗,到有不少門人弟子暗暗期望石清響趕緊好起來。

畢竟他雖然年輕,身體又不好,這十年來還是做了不少大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姓秦的老者強抑不快,冷冷地道:“那你們接下來又待如何?莫不是為了符圖塔,連我們兩個老家夥也要鏟除吧?還有,這些都是咱們符圖宗自己的事,關起門來處置便是,你找些外人……意欲何為?”

他到沒覺着對方帶頭這女修是“外人”,雖然也面生,但之前畢竟她跟着石清響進過符圖塔,當時宗主還活着,可見她這石清響的“親信”可是連宗主都認可的。

紅箋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往管儀白等人身上一轉,狀似不甚在意地道:“他們麽……宗主請他們前來,不是早有安排了嗎?”言下之意,這些人等利用完了都是要扔進符圖塔的死人,你跟他們計較什麽?

姓秦的老者深深呼吸,暗忖:“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這女修行事如此毒辣,真是兩下都占齊了。”他和姓宋的老者早已不管宗門事務,專心看守符圖塔已有近千年,眼下這局面叫他出手将面前這些元嬰都宰了,自己弄個宗主當當,他還真沒想過。

故而他這麽一猶豫的工夫,紅箋已擺了擺手,帶着管儀白等人撤了下去。

“兩位前輩只管看着符圖塔就是,我們不來打擾了。”

“我們做什麽去?自然是守住宗門,以防有人棄宗而逃。另外,也要想辦法治好石先生,才能叫大家心往一處使,齊心協力對付季有雲啊。”

紅箋說到做到,她帶着一衆元嬰牢牢守住了符圖宗的門戶,裏面的人休想出來,外邊的人也休想進去。符圖宗裏人心惶惶,王景笙尚未召集起自己的人馬鬥一鬥,便聽說宗門外邊石清響那幫人又添了不少散修幫忙。

一直度日如年捱到第二日傍晚,紅箋大大松了口氣,繼滅雲宗全宗來投之後,小瀛洲的援兵也到了,樂游接信後親自率衆趕來。

第 323 章 清洗

南宮久帶着人一路暢通無阻進到星漢殿。

星漢殿裏燈火通明,封禁符已經撤掉,南宮久進來第一個感覺便是:嚇,好多人!

的确,不但師弟梅杞在,還有各大宗門的人,另外幾個臉生的,應當是石清響招攬的手下。

石清響直挺挺躺在床榻上,聲息皆無,諸人圍在四周,這……果然是一副石清響快不行了,梅杞喊他來商量對策的模樣。

南宮久疾步上前,道:“梅師弟,石師弟這是怎麽了,可通知師父了沒有?”

梅杞面朝石清響站着,沒有回頭,口裏道:“大師兄來看,石師弟這情況好生古怪。”

南宮久心中冷笑,暗道:“古怪?這石清響道魔同修還能結嬰本已是僥天之幸,他尚不知死,為讨好師父又去學《大難經》,有這麽一天不是自找的麽?你倆沆瀣一氣,一有機會便在師父面前說我壞話,如今他不行了,我看你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南宮久這些年雖然受了些冷遇,這次戴明池帶了石清響殺去極北冰川,還是叫他和梅杞一起看護宗門,尤其傳說季有雲要來偷襲之後,戴明池親自給他二人下了命令。

南宮久抱着看熱鬧的心思又往榻邊湊湊,口裏狀似擔憂道:“這……怎麽連呼吸都停了?”

左右是各大宗門的人,是石清響的手下,雖然都是元嬰,南宮久也并未怎麽在意,他根本不覺着這些人會膽大包天投向梅杞,更料不到梅杞會這時候和自己翻臉拼命。

所以當南宮久突然覺着迫人的殺意自四面八方向他襲來,“撲通”連聲,他帶進來的兩名弟子已經先行栽倒在地,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當先向南宮久出手的是管儀白四人,四位元嬰一齊動手,南宮久又是全無防備,登時便被牢牢壓制住。

四道法術一齊落下來,南宮久當真連祭出符箓的時間都沒有,防禦法寶堪堪撐起,便被管儀白和洪夜汐的法術同時擊中,南宮久和管儀白修為相仿都是元嬰中期,一個匆忙應戰,一個準備已久全力施為,再加上洪夜汐相助,南宮久的法寶應聲碎裂,兩道法術去勢未竭,擊中南宮久。

這兩道法術好歹還被南宮久擋了一擋,更可怕的是唐閑舟和暮雲的攻擊,無遮無擋直接落在南宮久身上,諸人便見南宮久所站之處爆起一團刺眼白光,白光消失,地上只餘五樣法寶,其中還有一件已經損壞,至于南宮久,連肉身帶元嬰被化得一幹二淨,連點灰都沒剩下。

赫連永沒有動手,只在白光爆起時撐起結界,他的任務是保護石清響,以防發生意外。

紅箋贊道:“諸位前輩一齊出手,到底是厲害。”

唐閑舟謙道:“也要他全無防備,才會如此輕松。”

洪夜汐沒有說話,望着南宮久留下的五件法寶有些出神,這些人中間,他和紅箋所在丹崖宗受戴明池師徒荼毒最深,今日機緣巧合,竟是由他來親手殺南宮久等人報仇,實是叫他心情有些複雜。

滅雲宗的兩個元嬰适才只撈着宰了南宮久的兩個弟子,有些意猶未盡,摩拳擦掌道:“咱們再叫人來吧。”

管儀白亦道:“這法子不錯,趕緊的,先把戴明池的弟子一個個都除掉。”

紅箋已經安排了守門的散修去挨着個喊人,別的她到不擔心,唯獨看守符修院的莊豫肯定不會到,他那裏還有兩個看守符圖塔的老修士,打起來注定将是一場硬仗。

先顧了眼前再說。

接下來果然如紅箋所料,第二個到的是掌管靈草丹藥的老三唐不樂。唐不樂其實是一直傾向梅杞、石清響這邊的,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打發了自己的弟子窦東陽去丹崖宗照顧石清響。

若說南宮久對來星漢殿還會有些想法與算計,唐不樂聽說梅杞喊自己來,絲毫沒有多想就來了。還特意帶上了窦東陽。

對之前打過不少交道的窦東陽,紅箋心情有些複雜,窦東陽照顧了石清響不短的時間,若是石清響還好好的,不知道會怎麽處置此人。

可紅箋轉念又一想,石清響在符圖宗呆了十年,算上前世,那更是久到沒法計算,有這種情況的何止窦東陽一人?她與窦東陽相處半年便會有這種猶豫,那麽石清響呢?

不管怎麽說,早在戴明池成為化神,要搶丹崖宗上古靈泉之時,根源已經種下,戴明池又是死在她和石清響手上,深仇已結,絕難善了,還是大局為重吧。

對付窦東陽,紅箋親自出手,彼時窦東陽的師父唐不樂已然服誅,她制住了窦東陽,特意對他施展了《大難經》,結果在紅箋的意料之中,仇敵便是仇敵,無可轉圜,紅箋于心中嘆了口氣,真元湧出,取了他的性命。

到了這一步,後面的事再無懸念,戴明池的弟子或獨自前來,或兩三個人結伴,紅箋等人只管坐等他們自投羅網。

也有來了之後發現不見前面南宮久、唐不樂等人,發覺情形有異的,但架不住這邊各大宗和滅門宗人多勢衆,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已是數度血度星漢殿,勞洪夜汐這水靈根元嬰施法沖洗,毀屍滅跡。

到最後再無人來,紅箋和江焰對視一眼,江焰在符圖宗混得久些,心中有數,道:“戴明池的徒弟除了不在家的,就只剩下符修院的莊豫、日行宮王景笙。元嬰到是還活着不少,除了前後招攬的散修,便是戴明池的師弟、師侄,這些人隔着一層不好貿然叫過來。”

紅箋征求大家意見:“各位前輩是要休整一下,還是現在便去符修院?那裏有一個元嬰初期,兩個元嬰後期,元嬰初期這個還好說,可以出奇不意速戰速決,元嬰後期的兩個,只怕要打一場硬仗。”

管儀白笑道:“現在便去吧,都走到這一步了,硬仗也得打,早早打下來符圖塔,也好了卻個心思。”

一會兒大戰将起,衆人商量着星漢殿這邊不再留人,由江焰去将石清響的手下收攏起來,除了留在煉魔大牢的,這邊還剩下四五個,這些散修實力也不容小觑,江焰借石清響的名義打發了其中一個去看住各大宗的人,以防打起來之後那些元嬰跟着添亂,餘人便叫他們跟着赫連永的手下一起行動。

那幾個明顯還糊塗着,不過他們這些年已經習慣聽從修為不如自己的江焰發號施令,還當兩個滅雲宗元嬰是石清響新招攬的散修,沒有多問,跟着就走了。

諸人兵分兩路,一邊是管儀白幾個帶着滅雲宗的人以及幾個散修悄悄包圍符修院,因為坐鎮符修院的是兩個元嬰後期,據說兩個老家夥還十分難纏,故而管儀白不敢叫大夥靠得太近,一邊是紅箋叫梅杞走在前面,她背着石清響,赫連永在旁跟着,上前求見莊豫。

至于江焰,這些人中屬他修為差,紅箋也給他派了個活兒,叫他看着點“寶寶獸”,離符修院遠着些,一旦打起來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此時已經入夜,莊豫聽說師弟梅杞去而複返,還帶來了石清響和他的心腹,心中有些疑惑,之前他已經聽石清響的手下來報說石清響病情嚴重,自南宮久往下,一衆師兄弟們紛紛趕去看望,他守着符修院,有師父嚴令,不敢輕離。

叫他覺着奇怪的是,梅杞把石清響送到他這裏來幹什麽,大師兄等人呢?要是石清響真有個什麽不好,師父早該知道了,怎麽也沒個動靜?

莊豫當即去禀報了兩位師叔祖,兩位老者一個姓秦,一個姓宋,姓秦的不以為意,端坐修煉,雪白的長眉連動都未動,姓宋的道:“白天是梅杞說要封塔的?那你就去看看他搞什麽鬼。”

莊豫領命出去。

姓宋的老者問那姓秦的:“你看要不要給宗主送個信?”

半晌那姓秦的方“嗯”了一聲,說道:“等莊豫回來,叫他去吧。”

姓宋的想了想,道:“也好。”他欲待再說,突然神情微怔,此時那姓秦的老者也将眼睛睜開,兩人不約而同察覺有異,符修院外邊莊豫遇襲,梅杞在旁看着,出手的是個元嬰中期的陌生修士。

“敵人不少,他們将符修院圍上了。”姓秦的老者神情凜然。

姓宋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季有雲殺來了”,但他放開神識,随即知道不是,來人俱是元嬰,這麽多人,他只認識其中一個是明川宗的暮雲。是各大宗門的人!

兩位老修士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不妙的聯想,姓宋的老者更是直接道:“宗主出事了!”

姓秦的老者站起身上,臉上露出猙獰狠厲之色:“管他怎麽回事,先打了這架再說。”

這邊赫連永和莊豫一交上手,管儀白等人顧不得隐藏行蹤,齊齊現身,要将戴明池這漏網的弟子先行擊斃。

莊豫又驚又怒,好容易抽暇大聲喝道:“梅杞,你好大的膽子!”

回應他的是數道法術,顏色各異的光芒頓時将他淹沒。

第 322 章 天涼了

這四位老者修為都不弱,最差的也結成了金丹。

符圖塔裏靜悄悄的,只有“沙沙”的制符聲和那顆蛋在發出陣陣蜂鳴。

四人就像提線木偶一樣不停地忙碌,對身邊丈許外突然多了個大活人毫無所覺,雖然這一幕不見血腥,紅箋卻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覺着由這四人來制作“他生符”實在是天底下最凄慘的諷刺。

整座符圖塔,自七層以上開始有封禁符,難道之後每一層都是這等情況?

紅箋遍體生寒,不敢再想下去,她“噔噔”調頭下到二十層,顧不得辨認案桌上擺的是什麽符箓,施法術将法陣打破,果然,這一層也有四個被“他生符”控制的老者正在制作符箓。

一層又一層,紅箋一連跑了五層都是如此,稍有區別的是有的三人,有的五人,紅箋停下來,稍作估算,這麽說這座據說藏有符圖宗傳承的符圖塔,至少囚禁着六七十位高階修士,他們已經不知道在這塔裏呆了多少年,符圖宗所有的高階符箓都是出自他們之手。

她冷靜下來,不再急于清點人數,時間有限,這麽大的事不是她自己能處理得了的,必須回去和衆人商量。

而她此時的任務,是需得将情況詳細摸清楚,中了“他生符”之後喪失神智,一舉一動都由他人控制,若是種符的人将那縷神識切斷或是幹脆就死了,受“他生符”所害之人也不可能再将失去的神智找回來,就會像陳載之的父親一樣癡癡傻傻,撐不了幾年人就沒了。

由此可見,控制着塔內這大批修士制符的并不是戴明池。

更不可能是戴明池的門人弟子,不說這麽大的事,戴明池絕不會放心交給哪一個人,單是以神識控制着這麽多高階修士日夜不停做制符這麽精細的活,就不像是人力所能辦到的事。

紅箋的目光不由落到那顆巨大的蛋上,她有一種感覺,是這顆蛋在控制着如此多的修士,所有秘密也好,傳承也罷,都在這顆蛋上。

但她現在單槍匹馬,塔外又有那麽多人在等消息,實在不是探究這顆蛋的好時機,紅箋以神識圍繞着這顆蛋逡巡一番,沒看出什麽頭緒,只得悵然望了望眼前的幾位修士,以神識命令梅杞下樓來會合。

暫時只能如此了,在弄清楚這顆蛋的秘密之前,她不敢貿然打擾這些可憐人,不然很難說自己會救了他們還是會害了他們。

只能等她回頭再來。

紅箋前後在塔裏耽誤的時間可不短了,不過看梅杞那迷迷瞪瞪的樣子,紅箋搖了搖頭,擔心這樣出去只怕不大可能瞞過莊豫的眼。

她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控制着梅杞做出各種神情,絕大多數時候都令梅杞看上去更傻了。

這個需要慢慢地磨合,也許到最後能不露破綻,就像陳玉章中符之後多少年沒人發現,可紅箋現在卻沒有那麽多時間,最後只得選了個一本正經的表情,叫梅杞看上去神情肅穆,希望能蓋過傻氣去,不叫莊豫發現異常。

出塔相對于入塔,總是更容易叫人放松警惕,莊豫也不見得會一個勁兒盯着梅杞看。

出得塔來,紅箋信心更增,不為別的,在塔裏感覺不出天色,這會兒太陽已經落山,餘輝給符圖塔的背面披上了一層霞光,紅箋此時所處的大半個符修院都隐沒在昏沉沉的暮色中。

莊豫正等得着急,見梅杞和紅箋終于出來,二人一前一後離了法陣範圍,快步迎上前,道:“怎的這麽久,天都黑了。”

他說完了才發覺氣氛有些沉郁,眼前兩人都板着臉,不禁心中一跳,又悄聲問:“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妥?”

梅杞沉吟未語,紅箋那裏客氣地回道:“宗主交待的事辦得不順利,石先生又病了,梅先生正犯愁呢。”

莊豫還未及說什麽,卻聽梅杞匆匆道:“我先走了,師兄去請師叔祖封了塔吧,這兩天誰也別進,待我禀報了師父再說。”

莊豫守着符修院,自然知道宗門的高階符箓都是自符圖塔裏出來的,師弟梅杞突然說“誰也別進”,莊豫本來也撈不着進塔,這個“誰”指的只能是兩位師叔祖。

石清響那邊研究上古仙文出事了?所以那小子裝病躲了,卻叫梅師弟來頂缸?

莊豫一時浮想聯翩,不待他再核實,梅杞已将袖子一甩大步而去,連莊豫在後面叫都不見他腳步停一停。

只紅箋沖着莊豫匆匆施了個禮,一路小跑追上梅杞,兩人出了符修院,一路往星漢殿趕去。

莊豫望着兩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隐隐升起一絲不安來。

但這種莫名的不安也只是一晃便消失不見,封塔就封呗,師父是大陸唯一的化神,離壽元将近還早,至于踏入真仙飛升更是沒影子的事,他們這些做弟子的只要老實聽話安心修煉就好,真不明白南宮師兄、梅師弟這些人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還有那位道魔同修的石師弟……

莊豫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眼見天色不早,返回院子裏向兩位師叔祖回話去了。

這邊紅箋控制着梅杞一直進到星漢殿,才松開心弦,摸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适才離開符修院,莊豫那刀子一樣的目光落在她後背上,有那麽一瞬,紅箋真是覺得戲演得太過,被莊豫發現了破綻。

星漢殿裏燈火通明,管儀白、江焰等人聽說紅箋帶着梅杞回來,“呼啦”一齊迎出來,簇擁着二人回到殿內。

其實他們幾個一見梅杞這模樣,便知道這小子已被紅箋成功以“他生符”控制住,這會兒沒有外人,自然要細細研究一番,多少年來對其它宗門的修士而言,“他生符”都像是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技不如人死則死矣,這麽留着一口氣成為他人的傀儡實在是太惡心了。

紅箋一屁股坐下來,不再管梅杞,管儀白本就對符圖塔裏的情況十分關心,眼見紅箋臉色不好,連忙問道:“怎麽了,此行不順?”說不順也按計劃成功收服了梅杞,那就是,“塔裏的情況沒能搞清楚?”

紅箋道:“有朝一日,我要毀掉‘他生符’的傳承。”接下來她便将符圖塔裏囚禁着大批修士,被“他生符”生生奪去神智變成傀儡,沒日沒夜給符圖宗制符的情況說了。

這一趟符圖塔之行,令紅箋心裏十分不舒服,說完之後她自江焰那裏抱回“寶寶獸”,将下巴抵在它的大腦袋上深深呼吸,才覺着好過了一些。

這些日子不管是去極北冰川還是符圖塔,都沒有辦法帶着“寶寶獸”,紅箋只好将它留在了星漢殿。好不容易等她回來,石清響又變成了這個樣子,紅箋就更抽不出時間來陪它了。

符圖塔裏的情況經她口說出來,諸人都倒抽口涼氣。

這麽多高階修士不可能自石頭縫裏蹦出來,甚至也不可能是符圖宗特意培養的,沒有一個宗門會對門下弟子如此,看符圖宗門人在外個個兇強霸道,很難想像戴明池或者他之前的宗主會對自己宗門的元嬰、金丹下這等狠手。

可惜修士的壽元動辄以幾百年計,紅箋太年輕,那些老者她一個都不認得。

像管儀白、洪夜汐幾個已經在想,怪不得石清響一提,戴明池便這麽大方地同意他們這些外人拿了上古仙文來研究,若是研究不出結果也到罷了,萬一有了收獲,難保日後戴明池不會将他們幾個往符圖塔裏一扔,到時候連殺人滅口都省了。

幸好這禍害死了。

洪夜汐道:“這些人已經這樣了,早一天晚一天救出來沒什麽區別,何況即使救下來人能不能活還兩說,不如想想怎麽利用這姓梅的,趕緊打開局面,該宰的都宰了,再來考慮這‘他生符’的事。”

紅箋補充:“洪師伯說得不錯,咱們必須得快着些,雖然我離開符修院的時候叫他們封塔,也不知那裏的人會不會照做,萬一起疑心進去看看,便會發現法陣被破壞,咱們接下來可能就有麻煩。”

“那還等什麽,動手吧!”赫連永、管儀白等人齊道。

紅箋望向床榻上一動不動的石清響,嘆息一聲:“可惜了,這種時候,你卻只能這樣和我一起了。”她很快收攏了心神,同衆人商議:“戴明池幾個徒弟都不能留,咱們先從南宮久開始吧。”

不管是赫連永還是洪夜汐等人都沒有異議,紅箋便親自起身,去了殿外叫石清響之前招攬的散修速去将南宮久請來。

“石先生病重,你趕緊去将他的幾位師兄都找來,先去喊南宮先生來。”

那修士領命欲走,紅箋又加了一句:“他要問起,你就說梅先生已經到了。”

這些都是實情,那修士沒有多想,趕緊去找南宮久送信,南宮久問過之後第一個反應便是石清響不行了。

石清響不行了,梅杞要将他那裏全部接管,這個堅決不能忍,南宮久帶着兩個親信弟子匆匆趕到了星漢殿。

第 321 章 符圖塔的秘密

紅箋吓唬完了梅杞,見他又驚又怒,三魂掉了兩魂半,自己也十分滿意。

梅杞好歹是個元嬰,她要用《大難經》,梅杞是配合還是抗拒,這效果可就差多了。

現在好,紅箋放出神識,完全壓制住了梅杞,梅杞以為師父戴明池正在邊上看着,一動也不敢動,任由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頭頂。

《大難經》!梅杞沒見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他雖然詫異這女修不過是石清響一個心腹,怎麽也學了《大難經》,但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自己心裏沒鬼,只要她好好看完了,師父自然便知道是有人誣陷他。

這《大難經》實在是了不起。自己要是膽子大些,去學了這功法,而不是把石師弟推出來就好了。

《大難經》确實了不起,紅箋正輕松地翻看着梅杞的記憶,一邊看還一邊說:“原來梅先生一結丹就拜到宗主門下了,真是叫人羨慕。”

梅杞見她如此,心神也跟着一松,擠出一絲笑容:“和石師弟比,我還差得遠。”

這到也不是完全拍馬屁,梅杞有家族在後面撐着,靈草丹藥不知用了多少,六十來歲結丹順利拜師,再看石清響,人家練氣期就做了戴明池的親傳弟子,如今不但結嬰,并且學了《大難經》,不管運氣還是資質都叫梅杞望塵莫及。當着這石清響的親信,自然要多拍馬屁。

紅箋笑了笑,梅杞害的人可着實不少,這樣她下手收拾他也就沒有什麽顧慮了。

她這會兒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法訣,并在腦袋裏過了一遍,細細推敲,和顏悅色對梅杞道:“梅先生和南宮先生不睦,這些年沒少在這上面花心思,只怕宗主知道了,不會十分高興。”

梅杞尴尬一笑,放下了戒心。拿《大難經》看又怎樣,他早就知道自己最大的罪狀也就是這個了,為了給南宮久穿小鞋,他小動作不斷。

他在外邊殺人放火都沒有什麽,只有這個擺出來會令師父不喜。

不過也就這樣了,師父又不是完全沒有察覺,他好好求一求,師父不會把他怎麽樣,到是那陷害他的,不用他說,師父也不會放過……

梅杞這麽想着,便想說幾句話再為自己開脫一下,誰知他竟突然發現自己張不開嘴了。

張不開嘴,說不了話,眼前這蕭蕭得他退讓,本就将他全面壓制,此時突然發動,他處于劣勢,又全無防備,竟被對方控制住,不對,這女修要害他!

梅杞醒悟得太晚了。他的識海此時還被紅箋的神炁全部滲透,紅箋這一使壞下毒手,他登時便覺翻江倒海一樣地疼,恨不能抱着頭在地上滾一滾。

總不能不明不白死在這裏,梅杞不甘心坐以待斃,拼命積蓄了真元準備施法給紅箋來一記狠的,可他随即便發現了一件更叫他恐懼的事,他的真元竟然不聽指揮了。

就像堤壩坍塌,洪水有了傾洩之處,他的體內突然多了一個看不見的大洞。

這個洞就在紅箋的五指之間,充滿了魔力,不知餍足,吸引着他的木系真元一路狂奔而去。

梅杞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季有雲那厮的看家功法。

怎麽回事?這名叫蕭蕭的女修與季有雲是什麽關系?她是奸細那麽石清響呢?她怎麽便敢将自己诓騙到符圖塔裏,當着師父的面沖自己下手?難道說季有雲和石清響是一夥的,他們聯起手來已經将師父……

梅杞被自己的猜測吓住了,他越想越怕,可對方已經不給他機會弄明白這些疑問了。

梅杞看到紅箋拿出了一張符,“他生符”!梅杞目眦欲裂。

事情發展到現在,梅杞已經完全身不由己,真元流失殆盡,身上越來越無力,驚怒、恐懼、哀求,各種情緒輪番在他眼中閃現,可紅箋始終面無表情不為所動,漸漸的,梅杞心中只剩下絕望。

“他生符”已經張開,飛臨到梅杞的口鼻上方,然後在空中定住。

梅杞眼睜睜看着紅箋用不甚熟練的手勢打出道法訣,一道白光飛出,正中“他生符”,那符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開始飛旋,帶動氣流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渦旋。

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渦旋,斬斷了梅杞最後一點希望。

這“他生符”梅杞親自動手給不少人種過,那些人神魂被活生生自腦袋裏剝離時痛苦的神情還歷歷在目。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遇有朝一日會落到自己身上。

渦旋越旋越快,梅杞漸漸不能集中精力,他額上青筋暴起,兩眼變得越來越呆滞。

紅箋也并不輕松,看着梅杞像一條垂死的魚一樣在眼前撲騰,她不由地出了一身大汗。

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憑心而論,真是非常糟糕的體驗,偏偏這符箓施法時間又長,她只能以大師兄和載之的父親都曾遭過這樣的罪來寬慰自己,勉強集中精神。

種上“他生符”之後,梅杞變成傀儡,反應舉止必然有異,紅箋還要靠他過莊豫那關,所以進入符圖塔之前不能動他,而接下來就要解開符圖塔的秘密,紅箋怕他知道多了起疑,索性選了這時候動手。

出塔還要借用梅杞這個人,為了不打草驚蛇,選擇“他生符”,也是無奈之舉。

梅杞不愧是元嬰,與“他生符”足足相持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身體僵硬,兩眼直勾勾地躺着不動了。

紅箋手一揮,最後一道法訣打出,“他生符”化作一道白光,飛入梅杞腦袋中消失不見。

紅箋長出了口氣,成了。

在她識海中多出了一絲聯系,她這裏心念微動,梅杞眼珠便随之轉了轉,她試着想叫梅杞爬起來,站到一邊,梅杞果然慢騰騰按照她的指令一絲不茍地照做了。

因為留着梅杞還有用,紅箋特意強令木系靈種給他留了點真元。

此時梅杞與先前相比明顯反應遲鈍,看上去有點傻。不過紅箋也顧不得了,這些等出塔的時候再想辦法,現在叫梅杞找個角落先呆着,她要解開符圖塔的秘密。

案桌上有兩張未用的符箓,紅箋将它們拿起來仔細端詳,她沾了梅杞的光,适才惡補了一番符箓上的見識,一看就認出來,兩張符箓一模一樣,怎麽這麽巧,恰是她剛才用過的“他生符”。

拿着這兩張“他生符”,紅箋本能覺着有些不舒服,可她剛剛還費盡心思用這東西解決了梅杞,實是沒有立場嫌棄它。

紅箋嘆了口氣,将兩張符先收起來,暗忖:“醜陋的應當不是這符箓,而是人心。這種事經歷一次就夠了,以後不到生死關頭,絕不用這東西,否則必生心魔。若有可能,還是将這‘他生符’的傳承毀掉吧。”

她隐隐覺着案桌上空這個蜘蛛網一樣的法陣之後隐藏的很可能便是“他生符”的傳承,當下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中空劍”破空飛出,正中法陣中間符箓。

只看“中空劍”的速度和光澤,便知道在險将梅杞吸成廢人之後,紅箋的修為又有了不少提升。木系靈種自覺立下大功,正向紅箋傳遞着洋洋得意的情緒,明顯等着紅箋誇它。

紅箋只得安撫幾句,将它哄得安分了,再看“中空劍”在那張符箓上暴起刺眼白光,整個法陣開始像水波一樣搖晃。

這是法力不夠,沒能破開法陣,紅箋操縱着“中空劍”一下一下繼續攻擊着那符箓,終于在十幾下之後,符箓轟然爆開,強烈的氣流迎面撲來,紅箋祭出法寶“錦魄”擋住。

法陣毀了,被法陣隐藏起來的秘密就此暴露出來。

這秘密會是什麽,紅箋之前有過猜測,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符圖宗的高人隐士藏身符圖塔潛心制符,為了應對意外,紅箋提前擺出了防護的姿勢,祭出“錦魄”也是為此。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随着法陣消失,案桌後面的空間陡然變大,變成了一個即使七八個人呆着仍顯空曠的大廳。在這個寬敞的大廳裏,紅箋最先看到的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個,而是足足四個。

四個垂垂老者佝偻着身子,各忙各的,明明紅箋這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們卻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紅箋神識一掃,便注意到他們是在分頭精練、刻畫。一張符紙在四個人手裏過一遍不知要忙多久,但看上去正可完成一張符箓。他們在制符,制的便是“他生符”。

四人身後立着一截古怪的白色立柱,下寬上窄,自下面那層探上來,往上不知還有多高,紅箋想像了一下,感覺這東西更像是一顆豎在符圖塔裏的巨大的蛋。

這顆蛋正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只聽了一會兒,紅箋便覺着神識有些不舒服。

紅箋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四名老者身上,這四個人制起符來一板一眼,節奏始終如一。

她看着四人,再扭頭看看梅杞,心中湧起了一個荒謬的猜測,這四人分明是都中了“他生符”,不知道已經被關在塔裏多少年了。

第 320 章 再探符圖塔

符圖塔?

梅杞吓了一跳。

驚訝過後他又不由地有些激動。這是什麽?這是石師弟到這等時候還不忘提攜他啊。不說別人,就是二師兄莊豫,守了半輩子的符圖塔,也只能在外邊眼巴巴看着,整個宗門,能進到符圖塔重地的人寥寥無幾,從今往後就要加上一個他了。

等等,自己進也到罷了,還要帶這個女修去,石師弟這是什麽意思?符圖塔裏到處都是師父的眼睛,他這麽大膽,就不怕師父回頭責怪麽?

紅箋看出梅杞在不安,笑笑道:“走吧,這都是宗主吩咐的,前些日子我已經跟随石先生進過一次塔了。”

梅杞半信半疑,直到他來到符修院,看到莊豫的反應,才知道這事竟是真的。

莊豫甚是和氣地問紅箋:“我聽說石師弟回來了,怎麽不見他來,反到叫了梅師弟和你一起?”

梅杞搶着道:“石師弟病了,師父他老人家命石師弟好生歇着,這些操心跑腿兒的事就由師弟代勞了。”

紅箋恭謹地點了點頭。

莊豫到沒有懷疑梅杞鬧鬼,一則他對梅杞頗為了解,別看這師弟蹦跶得歡,真沒有膽子扯這麽大的謊,再來符圖塔裏有師父的神識看着呢。

莊豫回去給兩位師叔祖傳話,因為石清響之前進符圖塔是有宗主手令的,兩位老修士雖見換了人,也沒有特意刁難,當下開啓法陣,叫兩人進去。

紅箋跟着梅杞進到塔內,梅杞進門就在第一層站了很長時間,看樣子想和紅箋說話,但忍住了,開始往上層去。

這回與上一次不同,紅箋心裏清楚得很,戴明池已死,符圖塔裏所有符箓上的神識全被抹殺,想到可以在塔內毫無顧忌地為所欲為,她的腳步極為輕快。

看着梅杞在前面大氣也不敢出地爬石階,紅箋在識海中連聲呼喚:“木系靈種!快出來,有好事!”

不知是不是還記着之前的不愉快,木系靈種明明在,偏卻不吱聲。

紅箋以神識輕笑:“好了,別裝死,有句話不是說麽,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點兒委屈都受不了那還能行?你這樣子,就算将來化了形,只怕也和上古靈泉一樣,是個老古板。”

果然那上古靈泉就是木系靈種的克星,只是聽到名字就叫它像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出來:“誰和它一樣?我他娘化形個屁,都和你靈根融為一體了還不夠委屈?”

紅箋便哄它道:“前面這個怎麽樣?木靈根元嬰哦。快別委屈了,你要看得上,一會兒我把他真元都吸過來。”

“真的麽?”

“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木系靈種這才來了三分精神:“感覺着還不錯,比那不能動的小子強。”

梅杞走的是道修正統的路子,自然比石清響那亂七八糟的真元對木系靈種更有吸引力,木系靈種感受到了紅箋向它賠禮的誠意,私下裏決定大度一些,不同女子計較,原諒了紅箋這遭。

搞定了木系靈種,紅箋暗自松了口氣,雖然她對木系靈種這反應早有預料,但耳聽着它開始雀躍地鼓動自己趕緊動手,還是叫她心裏踏實了不少。

相比較紅箋的輕松自在,梅杞在前頭想到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師父眼皮底下,實是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感。

為什麽非得到符圖塔裏轉一圈,有什麽好處?梅杞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就覺着這是一種象征,非進來看看究竟不可。

上到第七層之後出現封禁符,梅杞憋不住了,問紅箋道:“石師弟有沒有說,咱們需得到第幾層?”

紅箋沒有猶豫,回答他道:“二十一層。”上一次她和石清響是在二十一層發現案桌上突然多了張符箓,那麽這一回,她便要拉着梅杞這個冤大頭去解開這個謎題。

等上了二十一層,大約是因為進塔的時間長了,梅杞到比在底下時瞧着自在了一些,笑道:“到了,這層瞧着也沒什麽特別啊。”

是沒什麽特別,隔着數個封禁符,孤零零的案桌沐浴在一片瑩白中,四周法陣相銜,案桌上只有兩張符箓。

大約是因為傳言季有雲會殺來,符圖宗諸人不免高度戒備,高階符箓收取得勤,紅箋和梅杞一路上來每一層見到的符箓都只是一兩張。

紅箋望向梅杞:“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我需要梅先生幫個忙,咱們到法陣裏拿個東西便走。”

梅杞一路上來正覺着這塔裏既冷清又空曠,與它在宗門裏的地位大不相符,紅箋這麽一說,他便猜到是法陣中藏有玄機。

這叫他有些別扭,他這宗主的親傳弟子服侍師父多年,對符圖塔竟然還沒有石師弟這親信知道得多。

不過符圖塔的秘密就在眼前,梅杞都快好奇死了,那不舒服的念頭只是一閃便被他丢在了腦後,擡眼望向四下的封禁符,口裏還要再确定一下:“這也是我師父吩咐的?”

紅箋笑眯眯地道:“自然,這可都是在宗主的神識之下呢。”

梅杞放了心,暗忖:“師父這心偏的……”口裏卻忙不疊道:“那咱們趕緊的吧。”

紅箋邁步走了過去,這次不必擔心驚動戴明池,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上回那符箓是怎麽多出來的。

梅杞見她大大方方走到了法陣外,連忙跟了上去。

紅箋想着最後再廢物利用一下,側頭問他道:“梅先生,我見識少,您能不能教教我,這幾個法陣叫什麽,有什麽作用?”

梅杞差一點給她問住,猶豫了半晌才道:“都是幻陣,看着像是奇門遁甲和縮地成寸,将裏邊的地方變小了給咱們看。”

紅箋贊嘆道:“原來是這樣啊,梅先生懂的真多,要拿的東西就在陣中,咱們進去再瞧瞧吧。”

這樣才對,在陣外只能看到一張案桌和桌子上的符箓,但符箓不會穿越虛空突然出現,陣裏還藏着制符的人……

這樣一想,紅箋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應該何時向梅杞下手了。

幾個法陣難不住梅杞,他以為所謂幫忙就是做這個,可進陣之後還未及詳加指點,紅箋便已跟了上來,梅杞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他随即便被案桌上方一個蒲扇大小的符箓吸引,這符箓懸浮半空,正處在法陣中央,看上去就像掉在了一個巨大的蜘蛛網上。

梅杞可以肯定,自己适才在陣外,絕對沒有看到它。

他這符圖宗宗主的親傳弟子,竟然不認得這個符箓是做什麽用的。

紅箋同梅杞并肩站在法陣內,兩人目光都盯在這張符上。停了一停,紅箋突道:“梅先生,麻煩看下,案桌上的是什麽符?”

梅杞這才想起案桌上還擺着兩張未用的符,紅箋問起,他便低頭去看。

這工夫,他突然心生警覺:邊上的蕭姑娘離他實在太近了。

不待梅杞有別的反應,一只纖纖玉手自背後伸過來,鎖住了他的咽喉。

紅箋沒有用什麽力氣,對方是元嬰,不要說抓住咽喉,就是脖子擰斷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這一下到是吓唬的成分居多,但即使如此,她強體有成,不破境的手勁抓下來,梅杞登時便覺着呼吸不暢,一陣惡心。

梅杞反應過來,驚怒交加想要反抗,紅箋一句話便叫他血液凝固身體僵住,傻在了那裏。

紅箋特意湊在梅杞耳邊,陰恻恻地道:“梅先生,你最好別動,我奉宗主之命,有幾句話要問你。”

梅杞想起師父的神識籠罩整個符圖塔,果然不敢反抗,只是掙了掙想将脖子搶救出來。

紅箋手指用力,梅杞只得不動,以神識傳音:“你開什麽玩笑,快放開我!是石師弟叫你這麽對我的?”

拿戴明池吓唬人真好使啊。紅箋肚子裏暗自好笑,面上不動聲色,冷冷地道:“宗主在上邊看着,休要耍花樣。他老人家正專心對付季有雲沒空回來,命我将你帶進塔來,好好盤問。”

梅杞做夢也想不到師父已經殒落,故而他一點也不曾疑心紅箋在胡說八道,只當誰在師父面前栽贓陷害了自己,急忙傳音:“有話好好說,我是冤枉的,叫我向師父解釋。”

紅箋哼了一聲:“解釋什麽,你還是好生交待怎的與魔修勾結,害死了宗主的弟子齊秀寧吧。還敢背着宗主私下與季有雲聯系,好大的膽。”她随口胡亂給梅杞安加罪名,心裏卻在想這姓梅的當初在丹崖宗想要構陷師伯師父勾結魔修的時候,必定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梅杞簡直都傻了,這兩條罪名是哪個王八蛋給他安的,真是太冤枉人了,六月飛雪也不過如此。

他的眼睛當即便紅了,氣的。

好在這時紅箋松開了他的喉嚨,梅杞立刻沖着一旁氣急敗壞喊道:“師父,這都是沒有的事,是有人陷害徒弟,師父,您老人家千萬不要相信啊,徒弟可以發誓……”

紅箋冷笑:“誓就不用發了。老實站着別動,我自然知道你有沒有做。”

第 319 章 錢多人傻

紅箋話問出口,不用洪夜汐回答,只看他的神情,便知道給自己問中了,那個人必定是他無疑。

紅箋拜了下去:“多謝師伯,沒有師伯冒險相救,也就沒有師侄的今日。”那時候她已經下了拼死一搏的決心,想着只要藏起了靈泉,丹崖宗就還有希望。

若不是洪師伯出手,自己會被季有雲捉住,而收拾善後的石清響不知會何等絕望。

越長大,責任越重,牽絆越多,越不敢輕言生死。

所以對于洪夜汐能在危急時刻伸手,她真是覺着感激難言。

洪夜汐拉起她,道:“無需如此,也是你的命大。”

他猶豫了一下,想叫紅箋知道當時并不是自己想着将她随意往無盡海裏一扔,叫她生死盡憑天意,而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戴明池轉眼即到,那是化神,他非但不能将這師侄藏在丹崖宗,連離開一下也得快去快回,否則便會被人抓個正着。

事實上那天洪夜汐感覺有異已經晚了,是地泉上湧,水漫寰華殿驚動了他,他是赤輪峰唯一的元嬰,但不敢保證就沒有旁人也聽到動靜。

不過解釋的話只在嘴邊轉了一轉,便被洪夜汐咽了回去。

和晚潮峰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何必要向個小輩示好以換取她的感激,自己無愧于心就行了。

相比說這些,還不如叫她說說那上古靈泉的事,說說闫長青和井白溪,剛才紅箋匆匆幾句話,他都沒有聽出頭緒。

紅箋便詳詳細細将大師伯怎樣遇襲未死,諸人怎麽籌劃要由師父去打開護宗大陣,最終功敗垂成,師父的元嬰被困捉嬰塔,大師伯不得不忍痛奪舍的經過說了一遍,連同眼下石清響出了意外,她集合了人手準備奪舍符圖塔都沒有遺漏,說完了,她靜靜望着洪夜汐,等着他來做決定。

雖然有些冒險,但連管儀白、唐閑舟都參與了,他這丹崖宗的人沒有道理再置身事外。

故而洪夜汐沒有說別的,只道:“他們幾個在何處?我去見見吧。”

紅箋便陪着他進到後殿。

諸人這才有了點己方人手充裕的感覺。

只是大夥話未說上幾句,還沒有商量出來個頭緒,江焰進來送信,說是梅杞來了,要見石清響。

衆人面面相觑,赫連永、管儀白更是目露殺意,石清響現在這副人事不醒的樣子可不能叫這姓梅的知道,與其不讓他進來惹他生疑,不如诓進殿裏來趁機除掉,也算少了個敵人。

江焰猶豫了一下,按說師伯在這裏,他不該跟着插嘴出主意,不過殿裏這些人除了他也就方紅箋對符圖宗內部的情況還熟悉些,這梅杞是戴明池弟子中和石清響走得最近的,這十年來江焰親眼看着石清響将他玩弄于股掌,不管別人怎麽看梅杞,江焰是對他一直有個錢多人傻的印象,這種傻子不好好利用一番,一巴掌拍死豈不可惜?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想法說了,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紅箋身上。

紅箋也知道,自從梅杞求着石清響代替他去修煉了《大難經》,再以後每次看到石清響都自動矮半截,也許原來還有拉攏着石清響為他所用的野心,這野心在得知石清響真正能練《大難經》之後估計着也煙消雲散了。

他這時候來,應該是聽說石清響自極北冰川突然返回,趕着過來讨好的。

這樣的人,殺了确實可惜。

紅箋想了想,道:“我先出去應付他一下吧。”

等到紅箋出了星漢殿,已經以“生命假面”化作平常出入符圖宗的模樣,離遠果見梅杞探着脖子等待,笑道:“見過梅先生。勞您久等了。”

梅杞見出來的是她,知道這女修和師弟關系非比尋常,不但貼身服侍,更不知聽誰傳石清響拿她雙修續命,不過這姑娘金丹圓滿了,活力十足,看着有些不像。

梅杞不願得罪她,雖然板着臉不茍言笑,說話卻頗為客氣:“原來蕭姑娘也在,有日子沒見,一向可好?我聽說石師弟回來了,特意來看看他,他那身體着實叫人牽挂。”

他頓了一頓,又問:“我聽江焰說,裏面有各大宗的客人?”

這段時間宗門給那季有雲鬧得氣氛有些緊張,石清響突然回來,什麽也沒顧得安排,先找各大宗那些研究上古仙文的元嬰,梅杞覺着應該是他在季有雲的老巢發現了什麽。

石師弟這運道真是叫人羨慕。

紅箋歉意地笑笑:“石先生打發我來,便是和您解釋一下這事。這次回來是奉了宗主之命,有些急事要辦,所以回來之後也沒顧得上先和您打個招呼。”

梅杞渾不在意擺了擺手:“我來看他不是一樣。”

紅箋點了點頭,誠懇中帶着憂色:“适才石先生突覺不适,正和那幾位元嬰商量的事情也停了,客人們暫時都留在後殿等着,适才江焰進去一說,石先生便強撐着吩咐我來和您說一聲,請您別在這裏等了,待他情況稍好一些,将事情忙完了,便請您過來。”

梅杞吓了一跳:“師弟病了?”石清響道魔同修,多次掙紮在生死邊緣,他那身體一發作便是大麻煩。

“需要什麽丹藥靈草,我去弄來。”梅杞忙道。

“這個他到沒有說。”紅箋只想這姓梅的快點走。

梅杞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也沒有事,就是來看看他。叫他安心養着吧,我去和唐師兄說一聲。”戴明池的三弟子唐不樂管着丹藥靈草。

紅箋站在原處,望着梅杞匆匆離去,終于不見影兒了。

不管他信不信,先拖延一下再說。她幫梅杞想了個好去處,就算他這會兒心裏還存有疑慮,擔心石清響裝病騙他,呆會兒再找他來,他肯定就會認為石清響是真病了,乖乖跟着往坑裏跳。

紅箋又叮囑了一下守門的元嬰,叫他們看好,任何人來了都不許放進去,這才返回內殿。

這些石清響招攬來的散修,若是石清響還好好的,他們說不定能繼續跟着他一條路跑到黑,可現在,也就這點用處了。

殿內諸人瞧見紅箋神情輕松,便知她已經将梅杞打發了。

唐閑舟繼續道:“其實這樣也不錯,一個一個将戴明池那些徒弟請進殿來,咱們一起動手,就不信還有人能活着逃掉。除掉一個便少一分威脅。”

洪夜汐有些擔憂:“符圖宗元嬰為數可不少,到時不等咱們殺掉幾個,便會有人察覺異常,再說有些人即使是打着石賢侄的旗號只怕也喊不來。”

這個紅箋知道,像符修院裏的莊豫和兩個老修士便是。

赫連永望向榻上的石清響,遺憾地道:“符圖宗這麽多修士,殺是殺不幹淨,可惜,在他們眼中,咱們全都是外人。”

管儀白卻道:“難道你們還想将符圖宗的人全殺光不成,只要拿到符圖塔裏的傳承,剩下的爛攤子咱們何必多管,留着南宮久幾個給季有雲收拾便是。”

衆說紛纭各抒己見的工夫,紅箋坐到了床榻邊上,她先以神識檢查了一下石清響的情況,确認他還是老樣子,沒有好轉也沒有變糟,暗暗嘆了口氣,伸手在他身上摸摸,取過了他的乾坤袋。

石清響乾坤袋裏東西既多又雜,紅箋沒有細翻,她在有目的地尋找。跟着她微微松了口氣,手上多了幾張符箓。

石清響倒下得太突然了,根本未及同紅箋有什麽交待,但以她的了解,石清響身上肯定會放着幾張符箓,既做研究,又備不時之需。依他的地位,這些符箓那可都是高級貨。

幾張符箓外表看都差不多,紅箋招呼管儀白:“管師伯幫我看一下,哪張是‘他生符’?”

赫連永立時反應過來,贊道:“梅杞麽?好辦法。就是不知這‘他生符’有沒有傳說中那麽神奇。”他剛說他們這些人對符圖宗的人而言都是外人,紅箋便找“他生符”,自是打着以這符控制一個符圖宗重要人物的打算。沒有比和石清響走得近的梅杞更加合适的人選了。

暮雲笑道:“正好叫他們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

管儀白對“他生符”研究得不少,早先甚至還為這個專程跑了一趟小瀛洲,他幫紅箋找出來,道:“只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這個符作用極慢,而且需要法訣,梅杞又是元嬰,不将他完全制服很難施展。”

紅箋聽在心裏,她想了想,道:“沒事,交給我吧。”

衆人又細細商量了一陣子,紅箋起身出了星漢殿,她要去找梅杞。

誰知等她到了前面才發現梅杞已經自己送上門來,說是不放心石清響,拿了些丹藥靈草便又趕了回來。

紅箋當下作出一副驚喜的模樣迎上去,騙他道:“梅先生,我正要去找您。”

“怎麽,石師弟找我?他有沒有覺着好一些?”

紅箋微微一笑:“他沒事,只是還不能随意活動。宗主的事着急,石先生命我去找您,叫您趕緊帶着我去趟符圖塔。”

第 318 章 拉起一支隊伍不容易

應邀前來的十三位元嬰都住在離星漢殿不遠的一棟閣樓裏。

對于研究上古仙文,各人想法不一,有的覺着這是符圖宗閑着沒事消遣大夥,對他們而言完全是浪費時間耽誤修煉,有的認為戴明池堂堂化神,不會叫弟子無的放矢,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借這機會好生揣摩切磋,說不定就得窺天機了呢。

這裏面最上心的便要屬跹雲宗江焰的師伯管儀白。

他對法陣符文是真的感興趣。

紅箋提起他,江焰亦道:“師伯肯定向着咱們。我這就去請他過來。”

他起身往外去,不放心又回頭叮囑道:“師伯對我很好,萬一他不答應,也肯定是有別的想法,絕不會出賣咱們投靠季有雲,你們可千萬別冒失動手。”

紅箋叫他放心,過了一會兒,江焰将管儀白領了過來。

一看就是江焰沒有給管儀白透露,老爺子直到進了封禁符的範圍還不知道石清響找他有什麽事。

這些被請來的元嬰大多是本宗宗主的師兄弟,就像管儀白這樣。他們之間輩分好論,算到石清響這裏,大家都不好倚老賣老,畢竟人家是化神親傳弟子,自身也是元嬰,故而關系生疏的叫一聲“石先生”,性情不羁的就叫“石老弟”。

管儀白之前與石清響見過幾次,剛開始他也是叫“石先生”,不過有江焰在,石清響着意結交,很快不管管儀白心裏怎麽想的,嘴上是“賢侄”“賢侄”叫得親熱了。

管儀白一進來感覺殿內的氣氛有些異常,道:“石賢侄,你一回來便找我,難道是上古仙文的事有什麽進展?”戴明池和石清響一直在極北冰川,打得季有雲頭也不敢露,莫不是他們在煉魔大牢發現了什麽?

除了這個,管儀白還真想不到有什麽其它的可能。

紅箋出聲:“管師伯,您近前來瞧一瞧吧。出事了。”

她掌了燈,大殿內一下子變得亮堂堂,這下管儀白不必出封禁符的範圍,只拿眼睛看便看得清清楚楚。

石清響躺在榻上一動不動,邊上說話的女修……紅箋沒有施法遮掩,她變化雖大,管儀白也只是多看兩眼便認了出來,更何況她還叫了聲“管師伯”。

管儀白吓了一跳,再想到當年便是江焰領着她去問自己要了一柄飛劍去,口裏驚問:“哎呀,這是怎麽了?”暗地卻瞪了江焰一眼,心中罵道:“混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專門給你師伯挖坑跳。”

江焰讪笑,他也有些擔心諸人處境艱難,到頭來連累師伯和跹雲宗,可這邊好兄弟都這樣了,能眼看着不管麽,所以他實是不知和師伯說什麽好。

紅箋目光晶亮,經過跹雲宗打過的那些交道,再加上小瀛洲那次見面,她有莫名的信心,就算她不用《大難經》,她也能斷定只要把利害給管儀白說清楚了,叫他知道諸人不是在以卵擊石,這老家夥肯定會和他們一拍即合。

果然待紅箋把前因後果說完,管儀白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便是看着榻上全無聲息的石清響,惋惜地道:“這麽關鍵的時候,石賢侄竟出了這等意外,真是……”

石清響若是無事,根本不需找他幫忙,略施手段,整個符圖宗大約都跑不出這年輕人掌握。

紅箋請出了赫連永幾個,介紹他們同管儀白認識。

管儀白道:“你們這膽子也太大了。戴明池那幾個徒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紅箋含笑回應:“所以才要師伯幫我們坐鎮嘛,不然等季有雲殺到,南宮久等人必會毀掉符圖塔,這門傳承就此毀了,豈不可惜。”

管儀白眨了眨眼,趁機提要求:“符箓這門傳承,你知道師伯早便很感興趣,師伯同你們一道,回頭那符圖塔你得讓我逛個夠。”

紅箋笑了,她就知道一提符圖塔這老爺子保準拿捏不住要松口,當下應承道:“師伯放心。咱們這些人裏面沒有比您更懂符箓的了,您就是不提,我們也要請您幫着看看。”

管儀白聞言來了精神,他這算是被自家師侄拉上了賊船,但這賊船不能自己上,他想了想又拉上幾個同伴:“你們不如将玄音閣的唐閑舟、明川宗的暮雲也找來問問,依我對那些人的了解,這兩個還是可以信任的,拉過來沒問題。”

紅箋、赫連永巴不得他來推薦,紅箋道:“我正想找明川宗的暮雲大師來,既然師伯同他相熟,那自是再好不過。”

管儀白見紅箋單提明川宗,便知道她還是寄希望紫慧能治好石清響的病,石清響若是醒來,抵得過他們招攬再多的人手。只不知道時間是否還來得及。

紅箋也沒有把握,她只知道石清響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和季有雲誰會好得更快就難說了。眼下石清響的元嬰去了哪裏毫無頭緒,這麽看起來,到是季有雲更有可能。

她這裏不敢有絲毫懈怠,接下來就由管儀白陪着,順利拉攏到兩大幫手,暮雲也答應幫着傳訊回去,叫師侄紫慧悄悄過來一趟。

這些人都人老成精,不用紅箋開口,管儀白便叮囑二人,先不要将這邊的大事透露給宗門,以免事機不秘,走漏消息。

按說滅雲宗三人,管儀白那邊三人,有六位元嬰,又是準備着出奇不意偷襲,人已經不少了,只是管儀白覺着有些奇怪,問紅箋道:“你們丹崖宗水修不是受害最深的嗎?怎麽不叫上洪夜汐?”

其實是紅箋對這位陌生的師伯有些不放心。

不過這麽大的事,刻意繞開他确實不合适,就算符圖宗這裏不用他,回到丹崖宗早晚還是要面對。

紅箋深吸了口氣,道:“洪師伯那裏待我單獨同他說吧。”

衆元嬰湊在一起,就在這後殿商量接下來該怎麽下手,紅箋拜托赫連永幫着照看一下石清響,拉了江焰出來,叫他幫忙去将師伯洪夜汐請來。

紅箋這麽有顧慮,是因為自從前宗主淩虛子遇害之後,洪師伯長年閉關不露面,和晚潮峰這邊的二師伯、師父也幾乎斷了來往,這叫紅箋懷疑這位師伯莫不是聽信了戴明池的胡說八道,真将宗門裏所有人都記恨上了。

還好有《大難經》,趁此機會摸摸洪師伯是怎麽想的。

星漢殿前殿也是石清響的地盤,紅箋等洪夜汐過來,多加了一層結界,确保不會有人窺探,上去恭恭敬敬給洪夜汐施禮:“洪師伯,晚潮峰弟子方紅箋見過師伯。”

洪夜汐本是跟着江焰來見石清響的,結果江焰沒進來,石清響也不露面,卻見到宗門失蹤已久的晚輩,紅箋想着任誰遇到這種怪事都會吓一大跳吧。

誰想洪夜汐只是面上有些怔忡,謹慎地打量了她一番,道:“不用多禮,你怎麽會在這裏?這麽快便金丹圓滿了,你這變化可是不小。”

聽着這話,紅箋不由冒起個念頭:咦,難得洪師伯還記着自己。

算起來他對自己的印象還應當停留在三十年前寰華殿自己殺了叛徒景勵吧,那是他的師弟。

紅箋擡頭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洪夜汐看上去鎮定得很,道:“找我什麽事,說吧。”

紅箋便實話實說,對着洪師伯又将眼下的情況說了一遍,只是沒提自己已經在他們中間找到了三個幫手。她運轉了《大難經》,等着看洪師伯有什麽反應。

洪夜汐沉吟片刻,卻道:“就算你們控制了符圖宗,拿到符圖塔裏面的傳承,就能打得過季有雲麽?等季有雲殺來,你要如何?”

紅箋沒提自己已經給大師伯寫了信,回答他:“那時候,若是抵擋不了,就只能舍棄這裏,再想辦法。”

洪夜汐直截了當問道:“想什麽辦法,是不是就要退到丹崖宗去了?”

洪師伯不願将戰火引到丹崖宗,紅箋決定告訴他實情:“師伯,載之已經順利結嬰,現在他便在宗門,傳宗玉簡在他手上,當年殺害宗主和我師祖的主謀元兇只剩下季有雲一個,師伯難道不願意給宗主他們報仇,重現我丹崖宗榮耀嗎?”

因為沒能直接接觸洪夜汐的身體,他的修為又高過紅箋,《大難經》施展到現在紅箋已經覺着有些無以為繼,她感覺得到洪師伯被自己的話深深觸動,他不會做對丹崖宗不利的事,所以她停下了《大難經》。

只是洪師伯心中似有一股怨氣。

果然,洪夜汐道:“陳載之得到傳宗主簡是孫師伯的決定,宗主若是能留下遺言,必不是這樣。師伯當時或許有苦衷,但我丹崖宗也因之耽誤了三十年。事已至此,你們晚潮峰要怎樣我不妨礙,我只問你一句,方紅箋,你要和我說實話,宗門的上古靈泉到底還在不在?護宗大陣還能不能打開?”

紅箋痛快回答:“師伯放心,靈泉還在,護宗大陣也能打開。”

洪夜汐長長松了口氣:“這就好。那你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紅箋心裏有些難過,為眼前的洪師伯,也為師祖,為死在赤輪峰地下的師父,她道:“師伯,做什麽咱們一會兒再說,我先和您說一件事,您知道我師父已經不在了麽?”

紅箋确定洪師伯不知道,他若知道便不會對師祖當年的謹慎還心存怨怼,果然她看着洪夜汐吃了一驚。

“季有雲在宗主丹房的靈泉靈眼中布下了捉嬰塔,十年前,我師父死在了裏面,現在頂替師父的,是我大師伯井白溪。”

紅箋說完這話,突然想起一事,洪師伯問她靈泉在不在,護宗大陣能不能打開,這說明他對十年前寰華殿裏的動靜并不是一無所知,但他又不知道師父死在地下,大師伯奪舍這些事,這說明他到場得晚。

紅箋訝然道:“師伯,十年前在寰華殿救了我那人,是不是您?”

第 317 章 搶奪符圖宗勝利果實

“萬化生滅功”對石清響目前的狀況有沒有用處,紅箋也說不準,畢竟石清響現在需要的不是增加修為,而是他的元嬰不見了。

元嬰帶走神魂,說句喪氣話,石清響現在無知無識,給他再多的木系真元他也不會用。

紅箋只是被木系靈種叨叨得心煩,以此來告誡它,叫它閉嘴。

再加上,“萬化生滅功”對她和石清響二人而言意義非凡,不管有沒有用,她都想先試一試。

不過木系靈種一路叫嚷個沒完,紅箋堅持了片刻看石清響那裏沒有什麽反應就停了下來,轉向一旁道:“雲澤,借點真元使使。”

“好嘞。”雲澤知道她能吸收金系真元,連問她要做什麽都不曾便痛快地應了,點手斜刺裏一道金光向着紅箋飛過去。

紅箋以“萬流歸宗”接住,将金真元在體內稍作運轉,向着識海便送了過去。

木系靈種見她停下“萬化生滅功”松了口氣,試探道:“你這幹什麽呢?”

紅箋吓唬它:“金木相克,我弄點金系真元把你關起來,就不用聽你大呼小叫了。”

木系靈種當即住嘴,紅箋這明顯是生氣了,只要她不再用那可怕的功法,它才不自讨沒趣呢,至于吸收真元那事,木系靈種深信她總有求到自己的時候。

紅箋暗暗嘆了口氣,木系靈種安靜下來,她就可以好好琢磨一下回到符圖宗之後該怎麽做了。

戴明池死了,季有雲受到重創,估計養好元神之前都不會出現,若是石清響不出意外,眼下正是壯大己方最好的時機。

符圖宗那裏石清響苦心經營了十年,只要戴明池一死,不管南宮久還是梅杞都争不過他,可前提是他需得活蹦亂跳的,現在這個樣子,只能由自己頂上,可那些魑魅魍魉又認得她是誰?

哪怕打着石清響的旗號,也肯定差遣不動那些元嬰,別的不說,沒有石清響站在前面,她連符圖塔都進不去。

紅箋不由地有些發愁。

她低下頭,卻見石清響雙目微閉,神情安詳。長長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眼窩隐隐泛着青灰,鬓邊幾根白發夾雜在黑發中,甚是刺眼。

以一個元嬰修士而言,石清響的身體年輕得過分,怎麽也不應該是這等模樣。

看着他這麽瘦削憔悴,紅箋自動忽略了修魔對他身體造成的巨大傷害,只是想:“這十年他委屈着自己,殚精竭慮,籌劃周詳,終于叫戴明池和季有雲自相殘殺,我有什麽理由退縮,不幫他把十年戰果保存下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毅然擡起頭來。

前面不遠符圖宗就該到了,也許過不多久季有雲就會卷土重來,做最壞的打算,說不定到那時候石清響的元嬰仍舊沒有回來,但她還有師長,有朋友,丹崖宗、滅雲宗、小瀛洲……以及未來會加入他們的其它宗門。

一定要守住啊,眼下這符圖宗就是第一關,不容有失。

當依靠實力實在沒有辦法解決的時候,就只好動心眼了。

說起來自從上回在小瀛洲聰明反被聰明誤,事後又得了大師伯一番告誡,紅箋謹遵教導,這陰謀詭計近十年都沒用過了,如今重新撿回來,還真有些生疏的感覺。

想到此,紅箋不由地露出一絲苦笑,苦修部外門強體那幾年,每當累到一動也不能動,她便躺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想東想西,師伯所說,她也好好反思過了,最後得出結論:智計對她而言,就像殺戮一樣,不能不會,不能濫用,不得以而為之吧。

而眼下,明擺着就是到了不得以的時候。

她沉思片刻,望向赫連永:“赫連,等到了符圖宗,我需要大家幫忙。”

赫連永正愁來日怎麽對付一個實力完好的季有雲,聞言點了點頭:“放心。烈焰峽谷離符圖宗很近,我這就送信去,叫大夥收拾了值錢的家當,所有人趕去符圖宗給你幫忙。”

什麽叫患難之交,傾力相助。紅箋心中感動,大大的眼睛望着赫連永,有些說不出話來。

赫連永明白她的意思,道:“沒關系,季有雲不再畏火,大家繼續藏身烈焰峽谷也不一定安全,我正想着挪個地方。不過這次重創季有雲,我們的損失也很大,符圖宗的人……只怕多上我們幾個元嬰也未必管用。”

雲澤幾個在旁聽着不由暗自咋舌,他們先前都是散修出身,對大宗門不是很了解,但符圖宗俨然此時第一大宗門,不說別的,元嬰肯定是不會少了。以滅雲宗這個小宗門去碰符圖宗,哪怕戴明池已經死了,也叫他們生出以卵擊石之感。

紅箋道:“放心。符圖宗內部并不是鐵板一塊,有你們幫忙,有些手段就可以放心大膽去使了。”

其實她是不放心石清響,江焰雖然可靠,修為畢竟不夠,有赫連永在,她就不用一直守着寸步不離。畢竟眼下是石清響最脆弱的時候。

說話間飛行法寶已經到了符圖宗,赫連永豎起屏障,隔斷了外界窺探的神識。

宗門好進,不過是紅箋出面,交待了一聲。

守門弟子認得這位石師叔祖身邊的蕭蕭姑娘,再聽說是石清響自極北冰川返回宗門,忙不疊讓開道路。至于符圖宗規矩森嚴,進宗門之後不得乘坐法寶飛行,那要看是針對誰。

就像戴明池回來誰敢叫他收了法寶步行。

石清響身為宗主愛徒,宗主不在,宗門裏幾乎橫着走,再說誰都知道他身體有恙不喜見人,往常進出宗門也都是如此,沒有人對他突然回來生疑,也沒有人困惑他面也未露便直接進了星漢殿。

順利回到石清響的住處,與江焰接上頭,又交待了守門的弟子石清響有令不管誰來一概不見,紅箋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才是剛開始,麻煩都在後頭。

她介紹江焰和滅雲宗諸人認識,請赫連永先應付着江焰那一系列疑問,自己抽出空來,分別給小瀛洲的樂游樂宗主和晚潮峰的大師伯各寫了一封信。

樂游這封信主要是告知他極北冰川新發生的一系列變故,戴明池死了,但需做好季有雲卷土重來的準備,另托他派人代為尋找紫慧大師。

寫給大師伯的信其實連給載之的叮囑都在其中,除了傳遞消息,也叫他們做好準備。符圖宗這邊怎麽勾心鬥角都是暫時的,衆人最後落腳容身的地方必是丹崖宗。

兩封信都很重要不容有失,樂游那邊需得派個熟人,紅箋請雲澤回烈焰峽谷帶上弟弟方峥跑一趟。

給師伯的信交給盧雁長,紅箋不放心,将“仙霓霞光”又給了他,她學了石清響的“生命假面”,以後出入方便,再不需要“仙霓霞光”代為遮掩。

趕着安排完這些,紅箋才騰出空來去看石清響。

石清響靜靜躺在榻上,回到星漢殿的這段時間他的情況很穩定,甚至比在路上的時候還要稍好一點兒。

紅箋以神識探查了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暗自祈禱他趕緊好起來,只有石清響恢複了健康,自己正在做的這些才有意義。

滅雲宗共有七位元嬰,這趟冰川海底一死兩傷,往小瀛洲送信又去了一位,赫連永需得守着石清響寸步不離,剩下兩人,确實不夠應付意外情況的。

紅箋同赫連永和江焰商量:“眼下咱們當務之急是多找些幫手。去外邊請人太招眼了,符圖宗內部又沒有信得過的,幸好前段時間咱們請了各大宗的元嬰們在此研究上古仙文,足足有十三位,就從他們中間想想辦法吧。”

赫連永當先贊成:“這想法不錯。十三家總不會一個心向着咱們的也沒有,謹慎些找了來談,能争取一個是一個。”

“若是不肯呢?”江焰問。

赫連永沉聲回答:“有我呢。”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肯就是死,這麽大的事情,絕不能洩露出去,真遇上冥頑不靈的,只能先行滅口。

“說不定人家陽奉陰違,面上答應,回頭就将咱們賣了。”江焰繼續分析各種可能。

這一次紅箋道:“這個放心,我會看着他們。”她轉向赫連永,“赫連,将楊佛洞府裏那幾顆治療神識的丹藥先給我。”這是生死大事,她已經決定豁上神識受傷,也要以《大難經》來逐一辨別那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

事不宜遲,這上來第一個人,自然是要挑選相對信得過的。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遺憾和小瀛洲交好的三清門這次尋了借口沒有派元嬰過來。

赫連永提議:“你們丹崖宗的那位怎麽樣?”

紅箋想了一想,洪夜汐洪師伯,對于這位赤輪峰的洪師伯她還真沒有什麽了解,宗門出事的這幾十年裏他都在忙些什麽?紅箋說不清楚,當她十年前又回到丹崖宗的那段時間,幾乎就沒怎麽看到過他。

他在明哲保身?

将人叫來一旦談崩,馬上就得動手,這第一個靠不靠得住至關重要。

紅箋搖了搖頭,道:“還是先找跹雲宗的管師伯吧,他應該沒有問題。”

第 316 章 玉都僵

灰綠色的太陽破水而來,偏偏亮得懾魂奪魄。

等季有雲意識到不對想要躲,那古怪的太陽已經落到了他的胸口,周圍的虛空因為它突然變得有些禁锢,這法術根本不像出自于元嬰之手,其中有些法則,便是季有雲一時也無法參透,所以他不敢貿然施展“萬流歸宗”。

事實上,就算敢,也有些來不及了。

季有雲的防禦法術只成形了一半,便被太陽的邊緣擦到,圓盤大的太陽忽而爆出強光縮小成球,季有雲那防禦法術卻如積雪般消融不見。

擊中季有雲的不但是那古怪的光球,還有緊随其後倒懸的長河。

堂堂化神措手不及,竟被這記法術的耀眼光芒整個兒淹沒。

死了沒有?

氣氛緊張到窒息,滅雲宗等人都意識到這一下季有雲就算沒死也必然遭到了重創。

而适才石清響因為正施法攻擊沒來得及閃避,硬受了季有雲那強橫一擊,此時無聲無息,似乎失去了知覺。

紅箋已經沖過去救人,可奇怪的是石清響身上看上去不見血跡,似乎沒受什麽傷。

赫連永顧不得多看,大喝一聲:“別停手,殺了這狗賊!”包括他在內,滅雲宗還在戰鬥的元嬰只剩三人,三道法術直奔季有雲而去。

可在那些法術擊中季有雲之前,裹住他的光芒先行熄滅,水裏空空如也,季有雲竟然不見了!

季有雲這一消失,那些法術自然落了空。

幾個幸存的人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未見真身,季有雲肯定沒死,他這是逃遠了還是在附近藏了起來準備伺機而動?

這次趕上季賊受傷,機會難得,諸人費了千辛萬苦,幾乎連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了,付出的代價也算不小,最後只換個僥幸,他日等這惡賊養好了傷卷土重來,誰能對付?真是想想都心裏發寒。

赫連永回過神來,連忙吩咐同伴救治傷者,适才被季有雲擊中的兩個滅雲宗一死一傷,因為有楊佛的活命丹藥,傷的雖然受傷甚重,卻還能救,死者卻是連元嬰都來不及脫離,看上去甚是可怖。

不管是傷是死,都已成定局,不再叫人還懸着心,唯獨石清響,外表看上去好好的,身上連個傷口也不見,可他閉着眼睛,不管旁人怎麽呼喚都沒有反應,不大會兒工夫竟是連呼吸都停了。

紅箋緊緊抱着石清響心亂如麻。

她知道石清響為什麽會身上看着沒傷,他吃了自己自小神殿帶回來的那顆丹藥,肉身雖然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較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元嬰期激烈的道魔沖突沖不垮它,刀砍斧斫尋常法術打上去也不會破皮見血,只是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出了大事,這可該怎麽好?

身體猶溫,生機還在,怎麽能沒有呼吸了呢?若真是抵擋不住,感覺有生命危險,依石清響的經驗他也應該先将元嬰逃出來啊。

元嬰……紅箋心中一凜,神識探入石清響的上丹田,紫府之內空空如也,石清響的元嬰呢?

怪不得他人這個樣子,難不成季有雲那一擊沒有打穿石清響的肉身,卻将他神魂整個震散了?

赫連永見紅箋駭得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安慰她道:“你別急,我看生機未絕人還有救。楊佛的丹藥你都親手驗過,看看他這情況,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再一個,咱們需得趕緊離開這裏,回去想辦法。”

紅箋點了點頭,澀聲道:“好。只是他的情況特殊,那些丹藥不敢給他亂吃。”

海水冰冷,石清響全無動靜,這叫紅箋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那個人生中最黑暗悲痛的時刻,她微微打了個寒顫,低下頭來抱緊了石清響,以水真元将他們兩個包裹住,顫抖着手指摸了摸他的額頭臉頰,暗忖:“老天爺不會那麽對我。你可不要有事啊,你好不容易回來,季賊還沒有死,你怎麽可以棄我而去?”

赫連永本想和另兩個元嬰分頭找找季有雲,說不定他逃不太遠,恰好給大夥遇到,可見紅箋這模樣,他又覺着還是救人要緊,當下催促着餘人和他一起動手收起隔絕大陣,放出飛行法寶載了“神王造化鼎”,對紅箋道:“走吧,先回地面,趕緊找個會治病的高人看看。”

紅箋想起了紫慧大師。

紫慧大師醫好了樂宗主,這會兒不知是在外雲游,還是回到了明川宗。

所以等離了極北冰川季有雲的老巢,赫連永問她“現在往哪裏去”,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去明川宗。

但紅箋突然又想到自己帶着石清響這麽貿然跑去明川宗,傻子都知道是符圖宗出了變故。

紫慧大師認得她不假,但明川宗的宗主長老無疑更認得石清響,這件事不同于先前跟明川宗要個元嬰,沒有張三還有李四,這麽上門的結果十九就是對方以紫慧大師不在家随便推诿了。

并且丹藥相通,紅箋得到丹鼎宗的秘法傳承,雖未及深學,也勉強算是入門,石清響這情況十分棘手,她隐隐覺着就算紫慧大師認真給治,也未必想得出辦法來。

若是石清響眼下神智清醒着,他會如何安排?

紅箋想了一想,拿定主意,道:“回符圖宗吧。”

季有雲既然逃了,戴明池已死的消息想也瞞不了多久。石清響若是好端端的,有他這些年的經營,加上赫連等人幫忙,雖然自南宮久到梅杞,戴明池的那些弟子沒一個好相與的,他也必定有辦法從容對付,但現在……

不管怎麽樣,哪怕再是群敵環伺,她都要想辦法把石清響多年努力的成果保護下來。

并且符圖宗現在就有明川宗的元嬰,可以托他送信請紫慧大師來一趟,實在不行,還可以請赫連派人護着方峥跑一回小瀛洲,拜托樂宗主送信給紫慧,都比自己這麽冒冒失失跑去明川宗強。

紅箋帶着石清響搭乘赫連永的飛行法寶,一邊小心翼翼感受着石清響體內的情況變化,一邊憂心忡忡地想東想西。

石清響這到底是怎麽了?他的元嬰難道真的離開了身體?若是這樣,那元嬰為什麽不想辦法出來與衆人相見?

出事這麽久了,他的身體既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體內的生機也沒有逐漸衰敗下去。

會不會以後就一直這樣了?無知無識生死不明,像個活死人一樣?

紅箋想到此不寒而栗,她抱緊了石清響,暗道:“絕不,這該死的命運休想再擺布我,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想辦法治好他。”

沒有人可以商量,她只好自己琢磨。

石清響以往身體發生的所有異常幾乎都與他道魔同修有關,道基魔種相融相斥,他修魔修了多久,這種痛苦就折磨了他多久。

在以前,石清響的身體屢屢承受不住排斥反應,會潰爛變黑,長出黴斑,甚至更嚴重的,眼睛畏光,繼而在結嬰之後失明。

服下小神殿那顆丹藥之後,他的肉身由內而外起了巨大的變化,幾乎變成鋼筋鐵骨,但這并不是說道魔沖突就解決了,只是排斥得更加隐秘,叫外人看不出來了而已。

此刻,紅箋的神識感覺的到,石清響體內的木靈根已經停轉許久,道基魔種全都沒了動靜,真元到是十分充沛,只是如一潭死水,紋絲不動,連點兒波瀾都不生。

她這裏愁結百腸,識海內卻有一個小惡魔在躍躍欲試。

木系靈種自上一次遭到紅箋聲色俱厲的呵斥,消停了很長時間,這時候突然有了聲響:“完了,我說話你別不愛聽,這人完了,魂兒都沒了,你難過也沒用,別指望他還能醒過來了。”

紅箋閉上了眼睛,沒有理睬它。

大約是知道紅箋其實拿它沒什麽辦法,木系靈種膽子更大,道:“我早說叫你運功施法,把他體內的木系真元吸幹淨,你偏不聽,看看,現在變成這樣了。不過好在廢物尚可利用,現在下手也将就,我幫你,咱們悄悄的來,誰也不會發現。”

“我說真的哎,大補之物,別浪費了,你不是舍不得他麽,我幫你吸過來,他就算永遠和你在一起了……”

紅箋嘴角抽了抽,這木系靈種和上古靈泉都屬天地間自然孕育的靈物,上古靈泉同丹崖宗的歷任宗主都有接觸,幾千年下來還那麽古板不近人情,按說在同自己接觸之前,木系靈種應該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到人,它這些說辭是誰教它的?難道自己潛意識裏有那麽肮髒?

她挪動了一下身體,暗運真元,木系靈種以為說通了紅箋,歡呼一聲,可那歡呼聲只起了個頭兒便戛然而止,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你做什麽,做什麽?不聽我的話就算了,幹什麽要給他用這倒黴功法?這破功法害我害的還不夠麽?嗚嗚,你根本就沒想着要成為真仙,放我出去!”

紅箋用的正是叫木系靈種深惡痛絕的“萬化生滅功”。

第 315 章 铤而走險

最後一個入陣的人是石清響。

一個能在季有雲法術攻擊之下硬撐着不倒的元嬰,叫滅雲宗衆人震憾到說不出話來。

半人半妖的季有雲在衆人眼裏是怪物,半道半魔的石清響雖然修為弱些,又何嘗不是?

季有雲在隔絕大陣之外連續攻擊了小半個時辰。

季有雲是這大片海域沒有靈氣的始作俑者,半個時辰下來真元充沛,毫無力竭之感。他卻不知道和他作對的是無盡海的浩蕩碧波,“神王造化鼎”正将萬頃海水的奔流潮汐之力轉化為巨大的能量,支撐着這個他從未見過的法陣。

随着時間推移,陣外的季有雲越來越焦躁,就像一只餓狠了兇獸,快被送到嘴邊還不讓碰的美食逗弄瘋了。

滅雲宗重傷的元嬰活了下來,只是大傷元氣,需得過段時間才能慢慢重續斷肢。

雲澤等人在陣中見外邊的季有雲猶如困獸,不免嘻嘻哈哈大肆嘲笑,赫連永卻深感憂慮,他找石清響和紅箋兩人商量:“怎麽辦?”

石清響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回答道:“等等看,不行再打。”

紅箋亦道:“多罵一罵,激怒他,別叫他腦袋閑下來。”

隔絕之陣在隔絕對方的同時,也隔絕了自己。季有雲的攻擊落在防護罩上都被法陣所吸收,傷害不到諸人,可赫連永等人的攻擊也同樣無法穿透護罩打到季有雲。

過了一會兒,赫連永擔心的事發生了。

不知是元神的傷叫季有雲再也堅持不住,還是他終于冷靜下來,意識到眼前這法陣以他此時的狀态打不穿,他停了下來,服下顆丹藥,就在陣外當着諸人的面盤膝而坐開始滋養元神。

陣內諸人見狀心中都是一沉,可任憑雲澤等人再怎麽辱罵,季有雲都毫無反應療他的傷,就像絲毫沒有聽到一樣。

這是打着反正衆人逃不掉,養好了元神再秋後算賬的主意啊。

雲澤罵道:“奶奶的,反正大家除了報仇也沒什麽牽挂,就跟他耗着。”

“不行。”赫連永和石清響一齊開口,赫連永又多給雲澤等人解釋了兩句:“耗到底咱們必死無疑,一旦季賊恢複了化神的實力,他只需用個分身就把咱們看死了。”

紅箋和石清響對望一眼,雲澤等人別無牽挂,他二人的牽挂可太多了。若來日大家被困于此朝不保夕,季有雲的真身卻在道修大陸掀起腥風血雨,那是怎麽都不能甘心的。

意見到是統一了,可怎麽能打擊到季有雲,大家都有些束手無策。

紅箋思來想去,向石清響提議:“不然咱們再一起攻擊一次試試。”

适才在路上的那次配合雖然失敗了,但季有雲到底沒敢直撄其鋒,這叫紅箋看到了些微希望。

她向赫連永講了一下五行合擊之道,滅雲宗諸人是金靈根,剛好也配合得上,赫連永便望向石清響,等着他來拿主意。

石清響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季有雲的反應,道:“也好。他也知道咱們不會坐視他傷愈,此時看上去入定,實際上一直在盯着咱們,一兩人偷襲只會适得其反。想要得手,一需趁亂,咱們人多,将場面弄得越混亂越好,二需冒些風險。咱們好好合計一下。”

片刻之後赫連永留下傷者和滅雲宗一名元嬰看護大陣,其他人做好了準備,出奇不意一齊搶出。

衆人各施法術,往四下散開,以季有雲為中心的偌大海域登時便如遭到了暴風雨肆虐,由海底湧起了大量的泥沙泡沫,翻滾的巨浪帶着低嘯聲疾撲而至,這些浪頭如冰刀水刃,割裂着遇到的一切異物,比起某些法術來毫不示弱。

在這種搖擺不定的環境裏,大海深處的數道金系法術看上去便如飛舞的烈焰,即危險又美麗。

衆人吸取了剛才的教訓,這一撥的攻擊明顯分散,而且有了配合。其中幾個法術旨在攪動海水增添混亂,根本不是沖着季有雲去的。

幾乎在諸人出陣的同時,季有雲便睜開了眼。

他早料到這些人不會眼看着他恢複實力,必會铤而走險跑出來搗亂,只是沒想到出來的不是那石清響一個,而是這麽多金靈根元嬰。

真不怕死!

這些人沖出來得太快,他元神的傷毫無起色,不過這等險惡的環境,不用神識盯牢了他還真怕被那二人渾水摸魚趁亂逃了,季有雲用真元護住全身,強忍頭疼勉強以神識一掃,沒有在陣外見到石清響,只發現了方紅箋。

方紅箋正在施法,由于她法術威力明顯小于他人,距離季有雲同別的元嬰比還要近些。

小小金丹圓滿,沒逃就好。

季有雲旋身飛起,信手接住一道金光,看也不看揮出去,那道金系法術變得更加刺目,直接穿透了一名元嬰的身體,落到他身後法陣的護罩上,引得護罩上腥紅的海水一陣激蕩,最終消散無形。

季有雲長聲笑道:“一個!”

有一就有二,混亂中赫連永等人已經顧不得救治傷者,必須要趕緊給季有雲這個禍害以致命一擊。

季有雲随即迎來一撥法術攻擊的高潮,他明白,對方這是想叫他騰不出手來反擊,但僅是如此,那可未免小瞧他了,這些只會尋常法術的元嬰不過烏合之衆,來再多結果都是一樣。

季有雲要趁此機會,将這些礙手礙腳的人全部殺個幹淨。

他身形微晃,兩手如轉太極,輕而易舉便将兩道金系法術收在了掌心之內,喝道:“第二個!”

“砰”的一聲,又一名元嬰被擊中,身體直接飛了出去撞上護罩,宛如被季有雲以真元直接釘在護罩上,而後慢慢滑落,這一個比剛才那個傷得更重,不知還有沒有命在。

滅雲宗剩下諸人不由地目眦欲裂,一邊怒罵一邊拼了命攻擊,赫連永夾在其中,厲聲喝道:“老賊,受死吧!”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紅箋突然向旁橫移了丈許,一道原本攻向季有雲的金系法術被她由中間擋個正着。

這是元嬰初期修士施展出來的法術,比紅箋高了一階,但她試驗過,許是這修士散修出身又剛剛結嬰之故,這道法術她完全接得住。

金蛇飛至,紅箋搶先施展“萬流歸宗”,大量金系真元湧入體內,她心中暗念:“我要出手了,對方是季有雲,也許你我只有這麽一次機會,成與不成,全靠你了!”

這念頭湧上來時,她想“全靠”的對象正是石清響。

敵人是季有雲,五行合擊最後出手的只能是石清響,依照計劃,他此時應該藏身在季有雲附近。

石清響的“生命假面”在斂息上具有獨特的效果,幫他躲開了季有雲的神識搜索,現在除了石清響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

紅箋硬撐着運轉這股幾乎令她爆體的真元,讓金水兩系真元交融,掐訣施法,正是“長河落日”!

這道水系法術中參雜了大量的金真元,不但“落日”光芒耀眼,連那道長河之水都染成了金黃之色,其聲勢之浩大将季有雲吓了一跳。

不過也只是吓了一跳,季有雲在“萬流歸宗”上的造詣比紅箋要高得多,紅箋煞費苦心的事,在他這裏只是心念一轉就想到了。

這一道“長河落日”威力不小,不過這時候送來這麽一招,只會讓對方這些元嬰死得更快。

季有雲沒有閃避,他準備等“長河落日”到了眼前再去收拾,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做,對方帶頭的那個元嬰中期法術已經搶先落下,季有雲準備先收了這一記,然後就用這金真元宰了那小子,散修當中能修煉到元嬰中期可不容易,能死在自己的真元之下,也算沒有枉費他這一番苦心安排。

這些人功法不怎麽樣,這個古怪的法陣到頗有可觀之處。待将他們全都宰了,只留下兩個小的,不但要湊齊《大難經》,還要研究一下這法陣的能量由何而來。

季有雲雖然頭疼未見好轉,卻不影響他精神極度亢奮,手一招便将赫連永的法術收取。

他真元運轉,正要向赫連永痛下殺手,突然察覺身邊有異。

有人潛在他身邊施法!

明白歸明白,季有雲卻覺很難理解,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化神麽?沒有。不要說戴明池已死,就算詐死,現在也是奄奄一息的狀态,打起架來連元嬰都不如。既然沒有,那些元嬰的法術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此人這是要幹嘛?

雖然想不通,季有雲卻下意識感覺到了威脅,正在醞釀的法術掉轉方向,沖着那人拍去。

對方沒有躲,也可能是想躲來不及,季有雲這一下結結實實拍在了那人身上。與此同時,那人拼着被發現也要施展的法術亦釋放出來。

一交手季有雲頓時意識到,近處這人竟是他方才遍找不着的小賊石清響。

這叫季有雲升起一絲後悔:“糟糕,這下不會打死他吧!”

可他這念頭尚未轉完,突然感覺到不對,石清響铤而走險釋放的法術已與“長河落日”混為了一體,給迎面而來的落日染上了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