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你真像我的姐姐

紅箋和高鴻禮一邊散步,一邊聊着閑話,走着走着紅箋突然蹦出一句:“高兄,我這次出去聽到了一個傳言,不知道真假,不過估計着用不了幾天大夥兒就該聽到風聲了。”

“什麽?”

“我聽人講煉魔大牢前段時間被魔修攻克,裏面關押的魔修也好,道修也罷,很多犯人都逃了出來。”

“竟有此事?”天魔宗攻陷了煉魔大牢雖然過去很久,但季有雲和符圖宗兩方面都将消息瞞得死死的,這麽大的事,小瀛洲竟是毫不知情。

高鴻禮滿臉驚訝,忍不住向紅箋望去,一時拿不準這消息是确有其事,還是對方随口杜撰的。

不等他有旁的反應,一個聲音急切地插了進來:“是真的嗎?煉魔大牢的犯人真的都逃了?”正是方峥,他一出門便趕個正着,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高鴻禮這才回頭,裝作剛看到自後面匆匆趕上來的方峥。

紅箋客氣地沖着方峥點了點頭:“我也是剛剛聽到傳言,這事未必空穴來風,我到覺着像我們丹崖宗很可能早早得到了消息,怪不得宗門突然頒布了這麽多抓捕魔修的任務,連發現與魔修相關的人都獎勵頗豐。”

方峥臉上的喜色還未等露出來,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紅箋說了這話,觑着那傻小子的臉色,心中傷感,臉上卻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自言自語道:“或許我應該回到師父身邊去看看……”

方峥登時大急,姐姐若是逃出來,以她對丹崖宗的感情,只怕一得自由就會去丹崖宗。這南蕭莫不是知道這一點,想回去守株待兔?

那邊高鴻禮也是實在人,詫異地道:“你回去幹嘛,你別撂下這邊的事啊……”

紅箋趁着方峥不注意,悄悄沖高鴻禮眨了下眼睛,示意他別管,暗有所指道:“我要回晚潮峰看着,免得師父一時心軟,受人蒙蔽。哎呀,怎的早沒想到,我這就去收拾了東西,跟師叔告別。”

不等那兩人再說什麽,她拱了拱手,急匆匆掉頭便往回走。

這下可把方峥吓壞了,上一回這南蕭和高鴻禮當着他的面談論說姐姐和魔修的人勾結,結果他心有顧忌沒有澄清,這一次要再不說,南蕭趕回去,就有可能因為誤會害了姐姐,那他可是萬死莫贖了。

想到這裏,他背上一時連汗都出來了,追着紅箋而去,叫道:“等等,南姑娘,別忙走的,我有話和你說。”

高鴻禮就見那叫他心煩不已的大個子一路追着“南蕭”的屁股漸行漸遠,很快走得連影不都見,其間連頭都沒回一下,不由啧啧稱奇:“咦,這是怎麽了,南蕭好像也沒說什麽特別的啊?煉魔大牢,幹他什麽事?”

他搔了搔腦袋,決定不想這事,機會難得,趕緊去見仇嬌是正經。

再說紅箋那裏佯裝走出去很遠才聽到身後的呼喊,頓住腳,奇怪地問:“你還有事?”

方峥不敢再猶豫,道:“我和你說,你師父先前收的那徒弟,你那位師姐,和魔修毫無關系,她是因為揭穿了戴明池的真面目才被關到煉魔大牢裏的,你聽到的那些傳言都是假的,都是恨她的人編造出來的謊言。你千萬不要信啊!”

紅箋凝視着他:“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知道。金化神、淩宗主和孫峰主他們三個當年遇害的時候,我還是丹崖宗的一個練氣學徒啊。”

“哦?小小的練氣學徒又怎麽會知道這些秘辛,你也是道聽途說的吧?”

方峥見她說了這話,不理自己,轉身複要前行,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親眼見到,親耳所聞,這總行了吧,我……我是你師姐的親弟弟。”說出這句話,方峥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覺着南蕭聽了這話應該大吃一驚,這叫他莫名有了一絲期待,索性介紹自己道:“我是她弟弟方峥,這回你總該信了吧。”

但對方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知悉了這麽大的一個秘密,南蕭的表現實在是過于平靜,方峥第一個感覺就是她沒有相信,可若說她不信吧,那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又有些怪,說不出是笑還是哭。

一陣詭異的沉寂之後,紅箋當先開口:“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說吧。”

當年的事,方峥只在最後那天晚上才從紅箋嘴中聽到了真相,他現在就在和對方說着這些,只是他發現“南蕭”一邊聽着,一邊竟還在心不在焉地不停往前走。

方峥登時便急了:“你要去哪?”

紅箋大瞪着眼睛:“我要出去修煉啊。你繼續說,我聽你說完了再走。”

這方峥哪裏肯信,道:“你在別人的宗門住着,哪還用急着出去修煉,你敷衍我,其實根本不相信我的話對不對?”

紅箋失笑:“我騙你做什麽,你說你姐姐不是魔修,那我也就不必回宗門了,難道出去修煉一下也不行?”

她越是說得這樣輕巧,方峥越是不信。

眼看着她一路走,前面就要到小瀛洲的岸邊了,負責警戒的隊伍向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方峥氣憤地道:“你這時候非要走,肯定還是要回丹崖宗去。”

紅箋放出飛行法器,含笑瞥着他道:“說完了麽,我真的是改了主意要去修煉,你要不信,大可以跟着我!只怕你光是嘴上說擔心姐姐吧,我要走了,你來不來?”

看着弟弟方峥義無反顧跳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器,紅箋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這笨小子,還真是好騙啊。

紅箋催動法器漸漸飛高,離開了小瀛洲主島。她笑道:“看清楚了沒,我現在是往北飛,不是去丹崖宗吧。”

方峥一臉警惕,并不作聲。

一路不時有小瀛洲巡海的隊伍過來盤查,見到這兩人的組合都面露古怪,紅箋不以為意,笑着解釋:“客人久在島上呆着煩悶,高鴻禮托我載着他去海上逛逛,兜兜風!”

衆人聽到這解釋之後臉上神情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客人?可你也不是我們小瀛洲的人啊。

紅箋只當沒有看見,趁着無人阻止飛離了小瀛洲。

她駕着法器直飛十子群島,笑道:“怎樣,我沒有騙你吧,前面不遠便是十子群島,我和謝師叔他們在那裏遇見過一只蛇龜,還打跑了符圖宗的修士。一會兒你可要拿出本事來,我來看看你修煉的怎麽樣。”

方峥這才相信,對方竟真是出來修煉的。

“這……我在小瀛洲還有一堆事,快些回去吧。”方峥哪有心思修煉。

“咦,是你自己非要跟來的,要回你自己回。”

方峥見她笑盈盈望着自己,可那笑容又隐隐地有些咬牙切齒,頓覺對方這話仿佛大有深意。難道她是想先把自己哄走,再打回丹崖宗的主意?他想了想,覺着只是将同伴一人留在小瀛洲片刻也不會出什麽事,無奈地道:“那你修煉吧,我等着。”

紅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将神識鋪開,遠遠鎖定了一只“金角鯊”。

鯊類妖獸一般而言氣性都很大,稍加撩撥便會紅着眼睛不死不休。這“金角鯊”修為相當于人類的築基修士,個頭龐大,動作迅猛,打起架來很是兇狠,而且又沒有什麽陰損的法術攻擊,用來考驗方峥最合适不過。

紅箋收斂了氣息,自後面飛近逗弄了一下那只妖獸,果然“嘩啦”一聲,“金角鯊”躍水而出,像一座小山沖撞過來。

紅箋陡然高飛,擡手揪住了方峥的後頸衣裳,将他提起來,從飛行法器上丢了下去,喝道:“去戰!”

方峥措不及防“哎呀”一聲,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妖獸與他實力差不多,并沒有太過驚慌,掐法訣手一揮,一條黝黑長棍重重砸上“金角鯊”的背脊,方峥借着這一擊之力躍起,回手又是一棍,落在了妖獸的尖角上。

紅箋在高處看着這一幕很想擡手把眼睛捂起來,“金角鯊”毋庸置疑那尖角是最堅硬的,方峥這真是不分青紅皂白逮着就硬捶啊,可看着看着她又有些詫異,方峥的攻勢猶如狂風暴雨,這通沒頭沒腦的胖揍雖然沒有傷到“金角鯊”分毫,卻将那妖獸完全壓制住了。

紅箋暗暗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想道:“他若是金靈根就好了。”這等不顧一切勇猛剛烈的氣勢,即使在金靈根道修中亦不多見。

但這樣下去終有真元耗盡的時候,紅箋等着。

方峥雖未落水,衣衫卻盡被飛濺起來的浪花打濕,緊緊裹着他高大魁梧的身軀,他呼吸漸漸急促,紅箋看出他後繼無力,出聲指點:“這樣打下去怎麽能獲勝,擊其要害!”

方峥“噢”了一聲,顯然他還搞不清楚這“金角鯊”要害是哪裏,“忽”的一棍向它面部擊落,“金角鯊”仰頭張開大嘴,恰逢方峥力竭,真元凝成的木棍甩手而出,好巧不巧橫着卡住了“金角鯊”的嘴。

“金角鯊”的內颚并不十分脆弱,但卻架不住它正全力咬合,劇痛之下“金角鯊”在海裏瘋狂地翻騰,哪裏還顧得上方峥。

方峥也沒了力氣,看妖獸這樣子有些束手無策,飛身回到了紅箋的法器上,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紅箋沒有理會那只“金角鯊”,道:“怎麽樣,知道使蠻力沒有用了?”她擡手運轉凝水訣,隔空将方峥的衣裳吸幹。

方峥抹了把臉上濕淋淋的水漬,突道:“你……真像我的姐姐。”

第 219 章 永不消失的印記

這麽大的事高鴻禮可不敢擅自作主,奚旭很快便發現了小徒弟的異常,這在身邊磨蹭了半天還不走,欲言又止,分明是有心事啊。

他和顏悅色地問:“怎麽了?”

高鴻禮踟躇半晌方道:“師父,今天有人出了個馊主意。”他見師父瞪眼望來,将心一橫,便如此這般把紅箋和他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奚旭很是驚愕,嘴張得足以塞下個雞蛋,高鴻禮跟着師父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

不過稍後奚旭什麽也沒說,只拿懷疑的眼神看了徒弟一眼,傳訊師兄萬賢來,請他趕緊過來一趟。

萬賢來面容嚴厲,聲若洪鐘:“這誰出的主意?!”

高鴻禮吓了一跳,直到奚旭也問了一句才道:“是南蕭。”

奚旭插言道:“師兄,事情現在僵在這裏,我覺着她說的不錯,試着同仇嬌交易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是将我們手中的‘仙昙花’交給這麽一個女人實是叫人放心不下,不如我悄悄去一趟跹雲宗,向管儀白将那朵殘花借來,施些手段,應該可以暫時騙過那女人。”

徒弟方才一說這主意,奚旭便想起了當時管儀白還收獲了一朵開至八九分的次品,這簡直就像是冥冥中老天爺對此做出來的安排。

萬賢來憋了半天才對着高鴻禮開口:“真要叫你假裝和那淫婦如何,我看你也不是那副材料。等你師父出了門,就由你出面,試着同仇嬌緩和一下關系,探探她的口風,順便透露一下咱們正在傾全力尋找‘仙昙花’。”

若不是事關樂游生死,大約誰也不會出此下策。

萬賢來既然點了頭,那出了意外自有他來擔待。

奚旭笑道:“既然‘七線冰蟲’已經出現,咱們趕緊派人去明川宗把紫慧大師接來吧,有他在,交易的時候也好确定仇嬌在‘七線冰蟲’上有沒有動過手腳。”

萬賢來點頭。紫慧來了,交易一經完成便可着手醫治樂游,大家等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

之後奚旭悄悄動身去了跹雲宗,他不在家,招待仇嬌和那年輕人的大小事都由高鴻禮一力承擔。

第一天高鴻禮是踩着那些糟老頭子的罵聲和哭訴聲去的,通報了名號,走進了仇嬌的住處。

仇嬌見到高鴻禮沒有起身,緩緩吐氣收功,沒有了禁制之後這住處和外邊不過一牆之隔,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清楚傳進來,仇嬌面無表情,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方峥站在一旁,見到高鴻禮滿臉不快:“你來有什麽事?”

高鴻禮尴尬地笑了笑,道:“師父出門了,臨走叫我照顧好二位,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仇嬌沒有作聲,垂下眼去。

方峥指了門外道:“你要能把他們都趕走,那就是最大的幫忙了。”他說這話本沒有抱着什麽指望,誰知高鴻禮這回竟然一反常态,十分痛快地道:“這個好說,兩位稍等。”

他出門去喝斥了一通,外邊動靜漸漸小下來,終于徹底安靜。

方峥大大松了口氣,再見高鴻禮臉色就和緩多了。

仇嬌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地嘲意,開口道:“你師父出門,是去尋找‘仙昙花’了麽?”

高鴻禮暗吃了一驚,這妖婦不說話時眉眼的暗影襯着雪白的臉色,完全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叫不了解她底細的人見着,任誰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樣一個女人。偶一說話就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內心,真不愧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貍精。

高鴻禮苦笑道:“若這世上有另外一朵‘仙昙花’,能叫二位滿意,那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方峥一聽這話趕緊點了點頭,道:“可不是,你們早該這樣了。”仇嬌終于多看了高鴻禮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但願吧。”

看來今天是不會有什麽進展了,高鴻禮發現邊上傻乎乎站着的那年輕人真是礙手礙腳啊,什麽話都要搭茬,什麽事情都越俎代庖,那妖婦到是省事了,只要冷眼旁觀就好,哪裏會暴露出真實本性來。

他又絞盡腦汁啰嗦了幾句,不得仇嬌理會只得先告辭出來。

等到了無人處,高鴻禮站住呆呆想了半天,轉頭去水修那邊找“南蕭”這個始作俑者。

這時候,紅箋并不在宗門裏,謝俠真等人都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好在她并沒有在外邊久呆,高鴻禮只等了半天便将她等了回來。

紅箋風塵仆仆,身上還帶着海上的濕意,聽他說完笑了:“我不過和你開個玩笑,高兄你還真去和師長們說了啊。”

“啊,玩笑……”高鴻禮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他欲哭無淚,心說你當時可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又想到師父已經起程去跹雲宗借“仙昙花”了,和仇嬌假做交易勢在必行,道:“不行,我已經和師父說了,還說是你出的主意。”

他将師伯師父的意思說了一遍,抱怨道:“那小子真是讨厭,什麽都跟着參合,明明那妖婦人人得而誅之,我剛在想怎麽開口騙她,那小子就一本正經地插話進來,好像我們都是壞人一樣,叫我心裏不舒服。”

這是在說弟弟方峥,紅箋暗暗犯愁,道:“別着急,讓個空兒叫我好好想想。”

高鴻禮道:“那你快點兒想。師父過些天就回來了,總不能到那時候再告訴她跹雲宗仙園裏恰好又開了一朵‘仙昙花’吧。”

紅箋笑道:“也行啊,管長老精通法陣,貴宗不是也有位精通法陣的大行家,真要他們兩位一起,未必不能奪天地之造化,叫‘仙昙花’再開放一回。”

高鴻禮道:“我現在同那妖婦話也說不上,到時候只怕不是那麽好騙。”

紅箋點了點頭:“走吧,咱倆去看看。”

憑心而論她也不願弟弟參合進這件事,方才出去她正是為此去找了盧雁長商量,盧雁長早聽說過“妙爐鼎”這麽個人,對方峥自甘堕落和仇嬌那老妖婆混在一起十分鄙夷,建議她将方峥引到無人處打暈了帶出小瀛洲,交由他和井小芸将人直接送到滅雲宗去。

按盧雁長的說法,只有叫方峥親眼見見那些曾在煉魔大牢裏飽經磨難的修士們,他才能知道姐姐這二十年來過的是什麽日子,從而良心發現,再不叫人為他擔心。

紅箋對此頗有些猶豫,現在看來方峥和那女人混在一起不假,自甘堕落卻算不上。

到底是方峥受了蒙蔽還是仇嬌身上另有隐情?

涉及那惡毒肮髒的功法,她向井小芸詢問都覺有些顧忌,不過井小芸到是漫不在乎,知無不言:“陰陽宗那功法我到有所耳聞,就不知道給道修修煉之後變成了什麽樣子,聽說不論男女,被采補之後身上都會留下一輩子也不能消除的印記。這些印記會出現在耳後、肋下、手心、腳心此等身體的隐蔽位置,剛開始是青色,顏色漸漸加深,等到像墨那麽黑的時候,這人也就沒有救了。”

不但是紅箋,就是盧雁長都跟着漲了見識。

紅箋當時便抱着很大的希望問:“那麽得到好處的一方呢?”若是仇嬌身上也會留下作孽的痕跡,那可是鐵證如山,只要找出來,方峥再是信任她也不會視而不見。

井小芸嘻嘻而笑:“也有,不過那就更隐秘了,就連最親密的人也不一定見得到哦。”

這麽一來,此路明顯不通,紅箋只得另想它法。

這次高鴻禮找來,她當即便想到了井小芸的話,向高鴻禮提出來要見一見那幾個被“妙爐鼎”采補過的老頭子。

這要求好滿足,高鴻禮當即領着她去看,果然紅箋在那幾人掌心都發現了深淺不一的青痕,不仔細看會以為是道長長的胎記,一路經由手腕、胳膊內側蜿蜒向上。看到這個之後,別的地方也不必再細看,紅箋心事重重和高鴻禮走了出來。

她皺着眉想了想,突道:“咱們再去仇嬌的門口轉轉。”

高鴻禮不知她要做什麽,“噢”地應了一聲,陪着她去往仇嬌的住處。

快到地方,紅箋離遠站住,停了一陣高鴻禮聽到她道:“我想會一會那‘妙爐鼎’。”

高鴻禮有些意外,紅箋卻知道眼下的機會十分難得,奚旭不在家,這兩人又正好交給了高鴻禮,若換一個人絕不會放任她一個外人去和仇嬌接觸。

“你見她幹什麽?”

“當面看看,才更了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知道怎麽樣更能打動她。”或者還有機會施展《大難經》。

“這樣啊,那我怎麽介紹你?”高鴻禮一聽這話果然十分動心,很是積極的配合。

“不,我想了想,還是等她來主動找我。在那之前,那傻小子就交給我吧。”

高鴻禮聽到這話幾乎要感激涕零,道:“太好了。哎呀,那小子要出來了。”高鴻禮這半天一直在以神識注意着那邊。

紅箋等的就是這一幕,她道:“咱們過去,你就當作沒看見,先別搭理他。”

第 218 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方峥最近心情十分低落。

他感覺諸事不順,倒黴透了。

首先,姐姐留給自己的那件重要法器“福疆”莫名其妙失了蹤,就在自己來小瀛洲的當天晚上,不知道怎的坐在床榻邊就睡着了,等他醒來,将住處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個小海螺。

他懷疑是被小瀛洲弟子偷走了,但這事一無對證,二來他拿着“福疆”偷窺,本來就理虧。所以他只能悄悄留意,結果小瀛洲弟子們一見他就臉色有異,竊竊私語,導致他看誰都像小偷。

再者,他聽說那姓戴的老賊竟然給小瀛洲宗主寫了封親筆信,派弟子大老遠送來,也不知信裏都說了些什麽。都說小瀛洲和符圖宗有矛盾,看來事實未必如此,這些所謂的大宗門說不準都是一丘之貉。他想起姐姐當年告訴他淩虛子、孫幼公等人的真實死因,心情怎麽可能會好?

最叫他惱火的是,小瀛洲有個叫宋回的混蛋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幾個見風就倒的老頭兒,在他們門口又哭又鬧,非說是被什麽“妙爐鼎”害的,言詞不堪入耳,其中有一個老家夥更過份,竟然搬出一個白玉雕成的裸女,方峥看到那玉像的模樣險些氣炸,當下奪下來砸了個稀巴爛。

面對他的質問,宋回振振有詞,狡稱那約法三章說好了是小瀛洲的人不打擾不阻止不窺探,這幾位老者并不是小瀛洲的,所以不包含在內。

方峥認識黑衣女修二十年,那女修向來對他冷冰冰地不假辭色,所以哪怕那玉像與她一模一樣,方峥也覺着是小瀛洲的人搗的鬼,根本不相信她是什麽“妙爐鼎”仇嬌。

黑衣女修的門口設着禁制,不過方峥不相信她在裏面不知道,他好容易克制住殺意,将幾個老不死的推作一團,鐵青着臉穿過禁制進屋。

黑衣女修正在修煉,方峥氣鼓鼓地道:“小瀛洲的人太過分了,虧咱們先前還覺着姓樂的是好人。他就不怕咱們一怒之下離開,不同他交易了嗎?”

黑衣女修睜開眼睛,不以為意道:“不用理會,小孩子的把戲罷了。”

方峥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才敢問:“你不生氣?”

黑衣女修淡淡吐出一個字來:“不。”說完她垂下眼睛,繼續運功修煉去了。

方峥見了她這不動如山的模樣大為欽佩。

不過他是個男人,不能眼看着同伴受到如此侮辱卻聽之任之,方峥想了想,覺着先前接待他的那個姓高的弟子人還不錯,便準備去找了他說道說道。

此時紅箋在高鴻禮處已經呆了大半天,她裝作好奇問了問仇嬌那邊近來的情況,高鴻禮愁眉不展。

宋回帶了人就在他師父奚旭的地界鬧,他早知道得一清二楚,同紅箋道:“真是服了,我都替她覺着害臊,這女人愣是無動于衷。既不要命又不要臉,軟硬不吃,還有什麽辦法?”

紅箋就勢問道:“她到底要‘仙昙花’做什麽?”

這高鴻禮哪裏知道,猜測道:“大約是怕別人看出她年紀大了,想煉駐顏丹吧。”

“我看和她一起的那小子,到是憨厚老實,仇嬌怎麽突然轉了性,不曾向他下手,不會是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吧?”

“你看外邊那幾個,叫他們說當年和那仇嬌也是真心實意相好。那小子若不是來了小瀛洲,過不多久也必然同他們一樣的下場。當年那麽多人深受其害,如今能找到這幾個活的可不容易。說起來,咱們實是自懸崖邊上拉了他一把。”

紅箋別有深意笑了笑:“只怕他未必感激。”

果然過不多久方峥便找了來,向兩人抗議小瀛洲近來的種種過分之舉。

紅箋向高鴻禮眨了眨眼睛,意為:“看,我沒說錯吧。”便作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撇清道:“上回見面的時候沒有說清楚,其實我不是小瀛洲弟子,我的師父是丹崖宗闫長青。這些事情,你同高兄說就是。”

結果方峥還是太嫩,一聽丹崖宗闫長青便露出驚訝之色霍地向紅箋望去,紅箋早料到他這反應,笑盈盈十分友好地沖他點了點頭。

方峥顯是想起姐姐來,臉色變了幾變才勉強恢複了冷靜,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張了張嘴,說出一句在高鴻禮聽來挺不合時宜的話:“闫長青他……怎的又收徒弟了?”

紅箋聽懂了弟弟語氣中的悵然,想着自己無論如何,哪怕落得他埋怨,也要将這笨蛋弟弟先拖離了泥沼。口中說道:“師父先前徒弟緣單薄,收的弟子不少,可惜沒有一個能傳他衣缽,所以只得又收了我。”

方峥将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一瞬間紅箋以為他認出了自己,但是沒有,方峥很快挪開眼睛,道:“那你怎麽一直在小瀛洲呆着?”面前這位南姑娘,叫他莫名覺着親近,只想着和她多聊幾句話。

高鴻禮接口道:“她的師叔、師兄都在我們這裏嘛,丹崖宗水修很多都入了我們小瀛洲。”

誰知他這掩護的話還是說得晚了一步,紅箋那邊已經脫口而出:“我打了符圖宗的人,出來避避風頭。”

方峥聞言眼睛一亮,他越發覺着眼前這女修雖然占了姐姐本該擁有的一切,但好歹人還不錯,姐姐的師父還是挺有眼光的。

紅箋目光灼灼,柔聲問道:“你為什麽要驚訝我師父又收徒弟呢,難道你與我的師兄師姐們認識?我聽說,我前面有位姓陳的師兄,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在找尋他的下落,還有一位師姐,因為大家都說她與魔修有牽扯,被關進了煉魔大牢。”

“不……”方峥辯白的話脫口而出,但他随即發現眼前的高鴻禮正疑惑地望着他,連忙噤聲,嗫嚅道:“不認識。我就是聽說過。”

紅箋微笑着點了點頭。

方峥哪裏還有心思再同高鴻禮争執,他平靜了一下起伏不定的情緒,按原來的計劃表達了一番不滿,不等高鴻禮再說什麽,便告辭而去。

紅箋汗顏,這也就是高鴻禮,換一個非起疑不可。

她見高鴻禮望着弟弟的背影還要說話,連忙搶先打岔:“怎麽樣,這小子是個實心眼,離間計沒有效果吧?”

高鴻禮果然被她帶偏了思緒,皺眉道:“簡直是忠心耿耿,只怕這一鬧還适得其反。”

紅箋笑了一笑,卻道:“我那天聽江、巫兩位師兄談論那仇嬌,到有個馊主意,只怕高兄不肯為宗門犧牲一下。”

高鴻禮好奇地望着她,問道:“要我做什麽?”

紅箋神神秘秘揮手布下結界,道:“這主意嘛,是真的會叫你十分為難,你要不樂意可千萬別惱,就當我沒說好了。”

“哎呀,你救過我的命,我惱什麽啊。快說,別賣關子。”高鴻禮不耐煩催道。

紅箋輕拍了下手:“這可是你說的。巫師兄說那仇嬌喜歡身材高大的男子,我看高兄到是十分符合這要求。”

高鴻禮正拿起靈茶喝,聞言“噗”的一聲便噴了出來,他連聲咳嗽,連咳邊指了紅箋,說不出話來。

紅箋“撲哧”一聲笑:“放心,只是演一演戲,她不會怎麽樣你。如此一來可以離間他們二人,叫那傻小子看清仇嬌的真面目,再者,有那約法三章,總要找個契機接近她吧。你就說‘仙昙花’在你師父那裏,你有辦法弄來,願意拿這東西搏她一笑,看她會如何?”

“她當然會上鈎。只是接下來呢,她不肯把‘七線冰蟲’交出來,又有什麽用?”高鴻禮不咳了。

紅箋會出這麽一個主意,是覺着高鴻禮性情粗豪不拘小節,靠他應當可以将仇嬌騙出來,讓自己有機會施展《大難經》,而且自己還能糊弄着叫他不起疑心,此時聽得高鴻禮問,她突然心念一動,兩眼爍爍放光:“你這大宗門弟子再被美人兒迷暈了頭腦,也不會對師門那般絕情吧,你将‘仙昙花’給她,叫她解除對‘七線冰蟲’的控制,将它留給小瀛洲以全你的師徒之義。”

高鴻禮呆愣愣地道:“那不是遂了仇嬌的心願,我們還是和她作成了交易?”

紅箋連連搖頭,笑道:“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将‘七線冰蟲’交出來,還有什麽可依仗的?到時候有這麽多元嬰在,難道還收拾不了她一個金丹後期?再将‘仙昙花’完完整整奪回來就是。”

高鴻禮大手一拍膝蓋,贊道:“好主意!”停了停他面露難色:“既然這樣,那叫我師父答應她直接交易就是,哪裏還用得着我……”

紅箋心中暗忖:“這怎麽行,我還要教弟弟呢。”口裏一本正經道:“本來仇嬌若是不知道‘仙昙花’對樂宗主的病同樣重要,換也就換了,可是現在你覺着她還會毫無戒心地同你師父交易?再說不叫她露出卑劣品性,長老們下得去手麽?”

她起身拍了拍一臉苦色的高鴻禮,鄭重道:“看來叫這妖婦現形,拿到‘七線冰蟲’治好樂宗主,都要看你的表現了,高兄真是責任重大啊。”

第 217 章 戴明池的親筆信

宗長老帶回了個黑衣女修,她是“七線冰蟲”真正的主人。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小瀛洲弟子私下談論的不在少數,更有知情者在竊竊私語此女那不堪的過往。

“師叔,‘妙爐鼎’是怎麽回事你知道麽?”紅箋算一算,二百年前的事江無非、巫錦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和宗長老的弟子宋回又不熟,只好向謝俠真請教。

“姑娘家,打聽那麽多龌龊事做什麽?”謝俠真不像師兄們好說話,他以為紅箋只是好奇,非但不說,還板着臉将她教訓了一通。

紅箋才不怕他,撒嬌道:“說嘛,師叔不告訴我,這不逼着我去問宗長老的弟子麽?反正我早晚都是會知道的。”

謝俠真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拿這師侄毫無辦法,只得道:“我看你總愛去奚長老那裏,那女人不管是不是仇嬌,你都給我離她遠一些。”黑衣女修來了之後,小瀛洲安排她與方峥比鄰而居,由長老奚旭的門下弟子負責招待。

紅箋點了點頭,此時處于風口浪尖上,去找高鴻禮找方峥都太過引人注意,她已經收斂很多了。

謝俠真才道:“最早陰陽采補是魔修擅長的手段,後來有一些皮毛流傳到咱們這邊,散修們拿它當寶貝,發生了很多不上臺面的龌龊事。這仇嬌是水靈根,據說自練氣期開始就是靠這等功法提升修為,一直練到了金丹後期。這等妖婦雖是道修中人,行事已同魔修無異,若不是這二百年她躲了起來,大夥兒哪能容她活到今天。”

紅箋沉吟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有機會從魔修手裏得到‘七線冰蟲’?”

随即她想:“我管她怎麽得到了‘七線冰蟲’,她同方峥在一起,這真要了命了。難道諸位長老都投鼠忌器,竟拿這女人沒有辦法了嗎?”

看起來還真是這個樣子,據說那仇嬌咬定了“仙昙花”不松口,在奚旭那裏足不出戶,所有事情都是她身邊那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在跑前跑後。

事情陷入僵局。

這些傳聞都是江無非和巫錦二人傳給她聽的,直将紅箋恨得牙癢癢。

方峥這個執迷不悟的睜眼瞎。

她憤憤然道:“那小子傻乎乎的,真不知道有哪點兒入了她的眼。”

關于仇嬌巫錦這些日子到是聽了不少,嘿嘿一笑,揶揄道:“你還別說,她就喜歡這種五大三粗的漢子,聽說她以前好多姘夫都是身體健碩得像熊一樣。像江師兄這樣的人家肯定看不上。不過這些人最後可都完了,就有活下來的也變成了藥罐子,一輩子需得在床上過。”

江無非并不瘦弱,只是作為水修實是不可能有多強壯,巫錦拿他開玩笑,其實自己也只比江無非高了半個頭而已。

紅箋覺着他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板着臉,暗暗琢磨怎麽能叫方峥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他只要別摻和進這些破事裏來紅箋就知足了,至于通過方峥反戈一擊,拿到“七線冰蟲”這等充滿了技巧的活兒,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對付方峥,她從來有的是辦法。

不過還未等紅箋有所行動,小瀛洲外邊竟然來了一隊符圖宗的人。

為首的是個金丹女修,模樣标致,神情冷傲。若叫紅箋瞧見,自然一眼便能認出,來人正是齊秀寧。

齊秀寧對小瀛洲門人竟然将他們一行阻在法陣之外頗為不滿,自從她從魔域返回,還未受過這等怠慢。

不過她克制住了并未發作,而是取出一封信來,道:“這是我師父寫給樂宗主的親筆信,既然樂宗主身體不适,還請貴宗哪位長老出來接了這信。”

因為仇嬌那事還未解決,小瀛洲的長老們此時都在宗門,萬賢來當仁不讓:“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去看看戴明池那厮要做什麽。”

衆人紛紛叮囑他小心。來的雖然是個金丹小輩,但誰知道随從裏有沒有夾雜着會使“心劍”的元嬰高手。

結果事實證明大家過慮了,齊秀寧顯是做了不少準備,一見萬賢來便認出來,三兩句說清楚來意,把書信奉上,并稱自己一行就在此地等候回信。

萬賢來聞言多看了她一眼,點頭返回,由始至終根本未将齊秀寧等人往宗門裏讓。

他提防符圖宗在書信裏搞鬼,施法護住周身,先将書信拆了。

結果這還真的單純只是一封信,信裏的內容叫萬賢來看罷十分意外。

戴明池在信裏說刑無涯長期霸占無盡海,任意殺害入海修煉的各大宗修士,行徑實是與魔修無異,符圖宗要聯合了各大宗門鏟除這一毒瘤,前些天他已帶着人在深海與刑無涯交了手,并且摧毀了刑無涯的幾個養獸老巢,長老齊天寶不幸戰死。

那一戰戴明池成功殺掉了刑無涯的兩個元神化身,現在刑無涯實力大損,不知藏到了何處。他要求各大宗派出大隊修士,聯手進入無盡海,務必将這老賊找出來以根除後患。

給樂游的這封信明顯比別家晚,因為戴明池還在信的末尾提到目前已有丹崖宗、仙霞洞等衆多宗門派出人手,統一聽候調遣,并且季有雲季先生也趕了來幫忙,請樂宗主一定要以天下蒼生為念,勿要過于計較以往的誤會和自家得失。

萬賢來看罷信,當即便罵了一聲。

戴明池和刑無涯反目成仇,小瀛洲的人已然早有察覺,實是沒想到戴明池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拖各家下水。刑無涯是那麽好對付的?如今他不過損失兩個化身,元神受到重創,就這樣也不是元嬰們所能抗衡的,更何況是那些後生晚輩。

萬賢來罵罵咧咧回去,把信的內容和大家一說,登時一片嘩然。

不過衆人罵歸罵,卻知道戴明池這厮一直到占據了上風才向各家要人,這是擺明了不給各大宗門猶豫的餘地,真正敢違抗他的,大約也只有小瀛洲了。

怎麽回複,還要看樂游的意思。

諸位長老想到宗主一連多日沒有出現,都無比痛恨那個手掐“七線冰蟲”生死的臭娘們兒,若非她油鹽不進,一門心思認準“仙昙花”,大家這麽多努力哪能到現在還一點成效不見?真想将她拖出來碎屍萬段!

萬賢來拿着信去見樂游,出門點手叫過一個徒弟來,如此吩咐一番。

那弟子心領神會,笑嘻嘻奉命而去。

他出去見到齊秀寧,很客氣地解釋:“我們樂宗主身體不适正在火岩洞裏調理,我師父拿着戴宗主的信,就在洞外守着,宗主一出來便馬上給他瞧。只是宗主每回閉關出來的時間都不一定,師父怕各位等急了,特意命我來說一聲。”

齊秀寧幾乎遮掩不住臉上的愕然,她一時置氣,說是要在此處等待回信,沒想到小瀛洲的人竟真把她給晾在了宗門外邊,而且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是個頭。

小瀛洲這是想做什麽?先前在跹雲宗那會兒,他們的長老奚旭雖然沒像其它幾個宗門的人那樣對自己陪着小心,好歹也是客客氣氣的。

齊秀寧氣得臉色發白,好在同來的弟子準備齊全,登時便有人給她搬來了錦凳。

她深深吸了口氣,坐下來道:“好,我看你們會叫我等多久。”

那弟子根本未将她這句威脅的話放在心上,滿臉笑容,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齊秀寧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對金丹修士而言,繃緊了心神等三天本來算不了什麽,可齊秀寧煩啊。

自第一天他們站了半晌之後,就不停有人仗着法陣的遮掩探頭探腦窺視她,人數還不少,都是小瀛洲弟子。

齊秀寧深恨自己眼睛太尖,她幾乎能想像這些臭男人正藏起來,悄悄對着她品頭論足。

齊秀寧可不相信小瀛洲的人會這麽沒規矩,正相反,她一路經過附島過來,不停遇上小瀛洲盤查的隊伍,就她所見小瀛洲的築基金丹弟子們進退有度,戰鬥力絲毫不弱于符圖宗。

所以,這是羞辱。齊秀寧咬碎銀牙。

萬賢來到不是有意拖延,三天之後,樂游出關,齊秀寧也終于等來了小瀛洲的答複。

樂游身體不适,只有口信:“小瀛洲位于無盡海當中,我們需得防止刑無涯潛入宗門,實在抽調不出更多人手。不過既然是為天下蒼生除害,我等亦是義不容辭,請轉告戴宗主,小瀛洲會負責看好自月沙島往西,直至滄浪諸島的附近海域,絕不讓刑無涯在這一帶藏身。這塊地方戴宗主就不用再派人來了。”

月沙島往西直至滄浪諸島正是小瀛洲連同所屬附島的區域。

齊秀寧冷笑一聲,對前來傳信的萬賢來道:“我會将樂宗主的答複一字不漏說給師父聽。”說罷不再回頭,帶着同來的人甩手離去。

符圖宗的人走了,小瀛洲的弟子們不再有好戲可看,大家散了場,個個興高采烈,便好像打了一場大勝仗。

而這時候,為了方峥,紅箋亦準備有所行動。

第 216 章 仇嬌

宗寄春确實沒有想過不擇手段拿到“七線冰蟲”,宗主的身體固然重要,卻不是殺人越貨的理由,他要真從哪個正經道修手裏搶了“七線冰蟲”回去,首先樂游那一關就過不去。

不過能如此順利找了正主談,總好過再同那固執的傻小子墨跡。

宗寄春神識籠罩眼前的客棧,一個躲躲藏藏不肯在人前露臉的黑衣女修,身上定有什麽古怪,會是魔修嗎?

如果是魔修這事還好辦了,直接毫不客氣将人宰了,東西統統拿走。

他邁步進了客棧,元嬰強大的氣息将閑雜人等全部排斥在外。

客棧的前院雜草長得老高,胡亂搭就的葡萄架歪斜一旁,一看就是太久沒有人拾掇,宗寄春瞥見幾株牡丹半死不活地立在角落裏,随手施了個法術上去,叫那幾株花迅速煥發了勃然生機,這才向着邊上不起眼的一間客房道:“小瀛洲宗寄春特來有要事相商,還請出來一見。”

宗寄春很客氣,他的神識已然确定屋裏只有一人,是個金丹後期的道修。

因為一切盡在宗寄春的控制之下,他不作聲時萬籁俱寂,連蟲子的鳴叫聲也聽不到,過了片刻,才聽到屋裏有個女子低沉的聲音道:“宗長老,有什麽事就這麽說吧。”

這個态度雖然算不上拒人千裏,可也談不上有多熱絡,宗寄春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不将他當回事的散修,這連金丹圓滿都還不是呢,宗寄春苦笑了一下,人啊,一但有所依仗,就會變得有恃無恐。

他道:“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不兜圈子了。姑娘你才是‘七線冰蟲’真正的主人吧?”

那女修沉默了一下,随即痛快承認:“不錯,它确實是在我手上。”

宗寄春聞言忍不住有些動容,說道:“散修中能修煉到金丹的,無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你既打發了那麽沒有經驗的一個年輕人去小瀛洲,想也料到我們會循着線索很快找來,你一直住在此處,老夫能不能據此判斷姑娘其實對我們小瀛洲還是頗具信任好感的?”

宗寄春說到這裏心裏湧起了很大的希望,小瀛洲在散修中名聲向來不錯,或者這女修會因為這點有所讓步。

那女修卻淡淡地道:“這是自然,若生病的不是樂宗主,我寧可不要‘仙昙花’,也要叫他瘴毒發作而死,不過有個情況還是要叫宗長老先知道一下,那只‘七線冰蟲’已經認我為主,它此時雖不在我身邊,生死卻盡在我一念之間。”

宗寄春有些無語,這面也未見的女修好大的戒心。

他無奈之下只得實話實說,告訴那女修“仙昙花”是治愈樂游的必備之物,說完又懇切地道:“這也是我們幾個長老決定撇開那年輕人直接來找姑娘的原因。除了‘仙昙花’,姑娘什麽都可以提,不管什麽條件,咱們都可以商量。”

“什麽條件都可以提?你們小瀛洲有什麽?”

宗寄春撿着有分量的收藏提了幾樣,道:“你若有意,可以先跟我去小瀛洲,咱們慢慢商量。”

那女修對這邀請似乎有些猶豫,停了一陣才道:“不必了,‘仙昙花’世上并非只有一朵,只要有心,你們總有辦法能去找來。”

宗寄春心中暗急,這同那小子是一個調調,‘仙昙花’要真那麽好找,他早便去找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軟磨硬泡?

這神秘女修是什麽人,現在只有搞清楚她的底細,或許才可以找到辦法來對付。

宗寄春決定争取一下主動,道:“姑娘,你先是将老夫拒之門外,又不願與我一同去小瀛洲,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或者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咱們彼此認識,故而你不想叫我識破?”

他不等屋裏的女修回話,義正辭嚴地又道:“此事與我小瀛洲幹系太大,既然你找上我們,也應該表示一點誠意,至少也要叫我們知道你是何方神聖。”

那女修淡淡開口:“抱歉!”

話音方落,宗寄春也跟着道出這兩個字:“抱歉!”

他擡起了手掌,掌心泛起劇烈的法力波動,這個法術很快成形,如一股飓風襲卷了女修所在的這間客房,客房的門窗轟然洞開,這還不算,白色的風将窗戶、門板直接卷走,而後是屋頂和阻隔了二人的這面牆。

這是一招木系的高階法術“摧枯拉朽”,元嬰出手威力非同尋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宗寄春眼前這間客房已經只剩下三面殘垣,屋裏的情況一目了然,他和那黑衣女修之間再無別的東西隔擋。

自紅箋藏身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裏的情形,黑衣女修正盤膝坐在床榻上,看樣子就算是小瀛洲的長老上門,也沒有叫她停下修煉。

她的長相與紅箋在方峥識海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不知是因為她面對方峥和此時的情況不同,還是方峥自身的錯覺,從這女修身上紅箋只看到了冷漠,她的眼睛因為不快而顯得有些陰沉,哪裏還有絲毫的楚楚可憐。

面容突然暴露在宗寄春的眼皮底下,卻沒有叫她驚慌失措。她冷冷地道:“宗長老,你這是何意?”

說着她離開了床榻,身上氣勢陡盛,手掐法訣,看樣子宗寄春若是不給個滿意的說法,她就要毫不客氣地直接動手了。

宗寄春如願見到了對方的模樣,這女修一身黑衣,臉上半點兒脂粉也沒有,看上去不是易容改妝的,甚至可以說這姑娘一點兒修飾打扮自己的工夫都沒下,但人家天生底子好,冷若冰霜也是個美人。

可惜,他不認得。

這時候宗寄春也只得厚着臉皮“哈哈”一笑:“我看你瞻前顧後不肯跟我去小瀛洲做客,就是不想叫我們見到,哈哈,現在見也見了,你也沒長着兩個鼻子四只眼,這裏我看你也住不了了,走吧!”

一個元嬰如此說話,到叫那女修有火也發不出來,她怔了一怔才道:“叫我去小瀛洲也不是不可以,咱們需得約法三章。”

宗寄春道:“說來聽聽。”

那女修沉着臉,一字一句地說給宗寄春聽:“我去了,小瀛洲的人不許打擾我,更不能限制我離開,不管是誰,都不得窺探于我,像剛才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

宗寄春松了口氣:“這容易,我都答應。去了之後咱們慢慢商議,保證比你在這裏住着安靜舒适。”

那女修微微一哂,沒有反駁,走過去拿起了帷帽戴在頭上,自屋裏出來,道:“走吧。”

紅箋這才注意到,一個她住了這麽久的地方裏面竟然幹幹淨淨,故而她說走便走,什麽也不用拾掇,這姑娘真是有些特別。

宗寄春笑道:“好。”

他這次出來金丹的徒弟帶了幾個,從方才便陸續有人趕來這附近,宗寄春以神識感應了一下,正想喊一個出來叫他留下處理客棧這邊的後續,卻突然接到二徒弟宋回的傳音。

宗寄春聽到怔了一怔,站住腳回頭向那黑衣女修望去,神情頗有幾分古怪,道:“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姓仇?”

黑衣女修毫不停滞,沉聲回道:“不是。”

宗寄春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不遠處宋回現身,他先向宗寄春施了一禮,口稱“師父”,立刻轉向那黑衣女修,沖她大聲道:“我認得你,你是‘妙爐鼎’仇嬌!”

黑衣女修淡淡地道:“你認錯人了。不過我到想知道,你這名門大宗弟子怎麽會認識‘妙爐鼎’?”

當着師父的面被如此質問,宋回的臉色一時漲得通紅,他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這天底下想将你剝皮剔骨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認得我,可我兩百年前卻在三清門的賀川師兄身邊見過你,那時候你裝得比現在還要一本正經,可憐賀師兄被你害得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你這人盡可夫的賤婦,吸走了他全身法力,可曾為他難過過分毫?”

“我不認識什麽賀川。不過這等人不好好修煉,貪戀美色,完全是咎由自取!”說了這話,她不再理會宋回,轉向宗寄春道:“宗長老,你還要請我去小瀛洲嗎?”

宗寄春頗覺頭疼,徒弟不大可能認錯人,“妙爐鼎”仇嬌兩百年前大大有名,傳說毀在她手裏的道修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雖然可能有誇大的成分,但其中不乏賀川這樣的名門大宗弟子。

正當各大宗門下定決心要除掉這不要臉的淫婦之時,她卻銷聲匿跡,藏了起來。

自一見面這女修态度冷漠,故而連他這老家夥都看走了眼,完全沒有意識到竟是在同這麽一個名聲臭不可聞的娘們打交道。

怎麽辦,要帶她回小瀛洲嗎?可是不如此,“七線冰蟲”又從哪裏能找來?

眼下已經沒有辦法再做其它選擇,他沉聲道:“走吧。”

黑衣女修冷笑一聲:“那宗長老可要記住咱們的約法三章,到了小瀛洲誰還來糾纏不清,休怪我不客氣。”

第 215 章 幕後的神秘女人

高鴻禮已在為兩下做介紹:“這位是我師兄江無非,水靈根金丹。這位是南蕭師姐。這就是今天來我們宗門做客的兄弟。”

說完了他望着方峥等他說話,到現在高鴻禮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這叫他心裏十分別扭。

方峥恭敬地向江無非和紅箋問了好,依舊沒有自報姓名。

紅箋并未在意這些,她心中亂作一團,方峥沒有認出自己來,這也不奇怪,在“仙霓霞光”的作用下她模樣有了不小的變化,不過自己這麽踏破鐵鞋地找他,這傻小子卻對面不相識,這實是叫紅箋松了口氣的同時心情變得頗為複雜。

江無非和方峥沒有什麽話好說,紅箋又這麽沉默,高鴻禮很快便覺出冷場來。

直到快要分開的時候,紅箋才說了一句:“大老遠趕來挺累的,早早休息吧。”方峥老老實實地應了。

紅箋心中感慨,三人離開的路上江無非問她:“師妹,怎的話這麽少,這人有什麽不對的嗎?”

紅箋到底還沒能修煉到萬事不動聲色,她雖然已經盡力遮掩,還是被江無非看出些許異樣來。

不過這會兒紅箋的心緒已從突然姐弟重逢的激蕩中冷靜下來,并且暗自有了計劃,聽江無非問她,便皺了眉道:“這人面相憨厚,腦筋也不是特別機靈,我感覺他身後肯定另有主使之人。”

江無非回想了一下,不禁心生同感,道:“還是你看得仔細,高師弟,你這兩日陪着他,何不想辦法套套他的口風?”

事關宗主能否痊愈,雖然高鴻禮知道長老們必然有所行動,但他可沒覺着自己應該置身事外,當下點頭應承。

等到了這天半夜,紅箋便摸着黑悄悄出來,更換了夜行的裝束,擋上臉,直奔方峥落腳的地方。這是白天便打算好了的,不搞清楚方峥怎麽回事,她實是多一刻也安不下心來,更不敢冒然同他相認。

方峥在小瀛洲客居,住處全不設防。

紅箋很順利便摸了進去,但是大半夜的方峥竟然不在。

紅箋怔了一怔便反應過來這混小子是做什麽去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半夜不睡覺學人家出去偷窺,就方峥那傻大個兒,他是那副材料嗎?

依方峥的能力,他也不會走遠,頂多就是偷偷去看看高鴻禮和他的師兄們在做什麽,大約是白天奚旭長老一直沒有回音,他遇見的小瀛洲弟子又個頂個得氣定神閑,這小子坐不住了。

紅箋這麽想着,也懶得出去找,幹脆就在他的住處守株待兔。

又過了好一會兒,紅箋聽到動靜,她的神識沒有感覺到有人,可眼睛卻看到方峥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紅箋心中突然生出許多感慨,她看着方峥坐到床榻上,不再猶豫,對着他使出了“鏡花水月”。

方峥一個小小的築基初期,對上她強大的神魂毫無抵抗之力,紅箋眼見方峥中招現身而出,來到他眼前伸手一拂,便将方峥弄暈過去。

一個小小的法器自方峥手中滾落,正是海螺“福疆”。紅箋彎腰拾了起來,拿在手中凝視了片刻,沒有把它放回方峥身邊,而是收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她當日把“福疆”交給方峥,是想叫他多一樣保命的手段,可不是叫他像今晚這樣拿着沒事就出去亂晃,所以她收回得也極為堅決,絲毫不為方峥醒來之後發現丢了“福疆”會怎麽想而操心。

紅箋坐到了床沿上,擡手摸了摸方峥頭頂的亂發。

方峥在她沒能看到的地方長大了,再也不是躲在她羽翼下的青澀少年,正因為她錯過了方峥這二十年,姐弟兩個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滋生誤會,也許她要做的事對方峥并不公平,不過,既然決定了,紅箋便不再猶豫,她将手停在了方峥的頭頂,運轉了《大難經》。

方峥此時失去意識,腦海中的畫面異常雜亂且沒有條理,紅箋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對方峥而言姐姐留給他印象最深的正是兩人分開的那一晚,被抛下的茫然,失去姐姐的恐懼和對去跹雲宗的不情願,這麽久了這些情緒還會在睡夢中跑出來糾纏他。

也有丹崖宗那些年的片段,或喜或憂,紅箋在其中不時出現。有些是真的,有的則似是而非,大約是方峥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但這些過往所占的分量都遠遠比不上一個女人,一個在方峥印象裏一直穿着黑衣的女修。

她臉色有些蒼白,不茍言笑,眉目間積着冰雪,卻難掩那股我見猶憐的風韻。

方峥和那美貌女修在一起,總受那女修呼來喝去地差遣,紅箋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想:“方峥大了啊,笨小子也不打聽清楚人家的底細,這女修看上去比他大好多的樣子,還管他管得那麽緊。”

待那些浮光掠影看得多了,紅箋才驀然發覺自己竟似是誤會了。

方峥遇到那黑衣女修的時間很早,是在她殺了景勵不久,聽說姐姐被北獄的看守抓走,方峥方寸大亂,哪裏還有心思去跹雲宗。

方峥不知道北獄在哪裏,他固執地要去尋找,既然是北獄,顧名思義這座煉魔大牢肯定是在北方。故而他一路往北,直到有一天走進了大雪山。

進了雪山不久,方峥便莫名其妙昏了過去,待他醒來,黑衣女修就在他身邊了。

那女修是金丹後期,指點着方峥修煉築了基,卻斷然拒絕了他拜師的請求。

這兩個人相處的模式根本不是有情男女的那種,黑衣女修對方峥要求十分嚴格,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暧昧不清,方峥對她則是發自心底的敬重和信任。

有一點不出紅箋預料,“七線冰蟲”正是在那女修手裏,是她教了方峥怎麽應對他人的盤問,指使方峥跑來小瀛洲幫她換一朵“仙昙花”回去。

算一算方峥同那黑衣女修相處也足足有二十年了,竟連對方是何來頭,姓什麽叫什麽都全然不知,那女修帶着方峥過着離群索居的隐士生活,她似是很不願意見到旁人,所有與外界的接觸都是打發了方峥出面。

不過現在紅箋卻知道了她暫時落腳的地方。

紅箋停下“大難經”,收回手掌,她托着腮坐在床邊陷入了沉思。

找到了方峥,他不但安然無恙,還成功築基,這二十年雖然過得疑點重重,好歹沒有做什麽錯事,這些都叫她大大松了口氣,接下來,該不該喚醒他,和他相認呢?

紅箋有些猶豫。方才的一番窺視,令她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經過這二十年,在弟弟方峥的心目中那個不明底細的女修早已經成功取代了她這個姐姐,成為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方才所看到的只是方峥的所見所想,這個黑衣女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為了方峥,亦為了樂游,她必須把這件事情搞清楚。一個在大雪山出現,又有“七線冰蟲”的神秘女修,不能不叫她警惕。

先這樣吧,要相認待解決了這些事情總還有機會。

紅箋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離開了方峥的住處。

按紅箋的想法,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黑衣女修的藏身之處,最簡單的辦法自然是找上門去,悄無聲息地将人治住,以《大難經》再如法炮制一番。

那女修雖然是金丹後期,紅箋卻未将兩階的差距看在眼裏,她有“仙霓霞光”,有“幻法蘭”,對方又想不到方峥會這麽快洩露了她的所在,全無防備之下再厲害的人也得中招。

就算奈何她不得,紅箋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要比方峥好使得多。

紅箋本來打算等第二天一早便離開小瀛洲去做這件事,誰知計劃沒有變化快,她還沒動身,小瀛洲水修這邊傳來好消息,窦橋卿順利晉階金丹後期。

以窦橋卿窦師兄和紅箋的淵源,她所謂的出海修煉自然要推後,等紅箋終于離開小瀛洲,飛往黑衣女修所在的臨海小城,已經是下午了。

這還不算,紅箋剛到那小城附近,便留意到氣氛異樣,城裏走動的竟有不少是小瀛洲弟子。

她不由暗贊了一聲小瀛洲長老們反應迅速,不過大夥能這麽快找來,足見黑衣女修大大失策,方峥真不是幹這事的材料,他在奚旭面前得無意間洩露出多少信息,才會叫人家比她用《大難經》找來得還快?

小瀛洲是離此最近的大宗門,小瀛洲的人想在城裏打聽點事可太容易了。

黑衣女修和方峥落腳之處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客棧,住下之後那帷帽遮住臉的女子再沒露面,方峥出入過幾次,他那麽高的個子,一說就有人記起來。

等紅箋找到客棧,她發現小瀛洲的木靈根長老宗寄春已經趕在了她前面。

紅箋苦笑了一下,沒辦法,先看場熱鬧吧,依她這些日子對小瀛洲諸人的了解,宗寄春親自找來,見了面最先做的肯定是與那真正的主人好言商量。

第 214 章 意外重逢

“七線冰蟲”出現,這消息叫小瀛洲上上下下頓覺松了口氣。

可同時年輕人的要求又叫萬賢來、奚旭等人心中一沉,若要別的寶貝來換,哪怕比“仙昙花”更加珍貴百倍,小瀛洲諸人也都會毫不猶豫地做了這交易,唯獨“仙昙花”,紫慧大師說得很清楚,要治好樂游,“七線冰蟲”、“仙昙花”缺一不可。

“仙昙花”十分奇特,它的作用與表現完全相反,花開一瞬,花效卻是永恒,以“仙昙花”做為其中一味材料所煉丹藥,不管屬性如何,都有明顯的穩定效果。

所以“仙昙花”是煉制駐顏丹的主要材料。

樂游二十年來通過各種手段延緩毒瘴發作,那毒瘴反複浸淫他的身體,早已是根深蒂固,紫慧言道治療樂游必須要先癱瘓他的肉身,使各項機能全部陷入停滞,接下來才能以“七線冰蟲”拔瘴。這個過程漫長而又危險,最快也需要十幾天的時間,要做這麽久的活死人,還要經得起“七線冰蟲”折騰,非“仙昙花”不可。

不管怎樣,總要先見見這年輕人,判斷一下他所說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只能動之以情,和他商量着看能不能叫他換一個要求。

奚旭親自見他,待門下弟子将這年輕人帶到他的洞府,奚旭凝神由頭至腳将人掃視一遍,心下微安:“好歹是個道修,剛剛築基,看着也不甚機靈,應該好對付。”

“七線冰蟲”的真實情況他們師兄弟幾人俱都心中有數,生怕那唯一的一只仍在迷瘴宗的魔修手中,若是那樣,他随便找個地方藏匿起來,還真就沒有辦法了。

這年輕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頭發胡子亂糟糟的,衣着随便,從頭到腳透着一股落魄的氣息。

奚旭看他這模樣就是道修大陸那随處一抓一大把的散修,完全想像不出“七線冰蟲”這種東西怎麽會落在他手上,這小子不會是雪山裏修煉,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撿到寶了吧。

他和顏悅色地道:“坐吧。看樣子你趕了很遠的路,喝杯茶歇一歇,咱們慢慢談。”

“哎,好。”那年輕人對着名門大宗的元嬰長老神情微顯局促,老老實實依言過去坐下,一張座椅登時滿當當的,他坐下了仍顯得人高馬大。

奚旭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突然覺出一絲違和來:“不對,他拿了‘七線冰蟲’不是送去明川宗,而是直接找來這裏,顯是知道這是治好宗主的關鍵,我可不能被他這僞裝騙到,這小子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奚旭如此想着,語氣中就多了些許鄭重:“不知小朋友怎麽稱呼?”

那年輕人有些遲疑,就這麽個問題愣是憋了半天方道:“前輩動問,本來不該有所隐瞞,不過晚輩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奚長老,咱們還是談談‘七線冰蟲’吧。”

奚旭暗忖:“好嘛,小子還挺神秘的。”

不過談“七線冰蟲”的話到是正中他下懷,奚旭也就不再糾纏剛才那話題,淡淡一笑:“也好。能不能叫我先看看,你手上的是不是真正的‘七線冰蟲’?”

這次那年輕人回答很是幹脆:“‘七線冰蟲’世上只有一只,晚輩修為低微,橫渡茫茫大海實在不敢确保不出現意外,故而并沒有将它帶在身上,還請前輩見諒。”

這到沒有出乎奚旭所料,沒有帶在身上只怕不光是擔心路上有失,更怕小瀛洲的人不講信義,直接開搶吧。

那年輕人自乾坤袋裏掏出一個色彩斑斓的小盒子來,雙手拿着遞到奚旭眼前,道:“前輩,這盒子裏有兩樣東西,一件是‘七線冰蟲’去年蛻下來皮,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七條冰線,另一樣是只‘五線冰蟲’,幾天前我将兩只蟲子關到一起,結果這只習慣極寒下生活的蟲子竟被活活凍死。前輩只管驗看。”

奚旭接過盒子,放在了一旁。盒子裏的東西不需看,肯定不會有問題,這完全是有備而來啊。只是這年輕人……

奚旭沉吟了一下,道:“最近無盡海确實不大太平,你從北邊過來,大約還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們小瀛洲剛發生大批妖獸來襲的事情吧。”

那年輕人沒想到這小瀛洲的長老突然好似一點也不着急的模樣,還和他拉起了家常,不由目露茫然,“啊”了一聲才關切地道:“這個晚輩确實不知。小瀛洲沒有什麽損失吧?”

奚旭微微搖了搖頭,那年輕人松了口氣,道:“這就好。”

奚旭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那盒子,道:“你既然知道我們急需‘七線冰蟲’,想來也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找它,實話同你說吧,基于同樣的理由,‘仙昙花’我們不能拿來同你交易,你再想想,除了‘仙昙花’你還想換什麽,只要小瀛洲有的,我都可以作這個主,就算暫時沒有,我們也可以想想辦法。”

那年輕人“騰”地站起來,急道:“這可不行,我只要‘仙昙花’。”

他見奚旭面無表情,想了想又道:“‘七線冰蟲’天下只這一只,‘仙昙花’世上應當還有,這交易我本來就吃虧了,你們可以先和我換,然後想辦法再去弄一朵‘仙昙花’就是了。”

奚旭見他那遮掩不住的焦色,緩和了一下語氣:“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去年跹雲宗仙園裏只摘到了這麽一朵,其它的都殘了不堪使用。”他見年輕人還欲再說,擺了下手,“小朋友,勿要心急,這麽大的事我做不了主,你先在我們小瀛洲住下來,待我禀報了宗主再給你答複。”

年輕人只得作罷。

奚旭便将小徒弟高鴻禮叫了進來,命他這幾日先陪着客人,一定要把人照顧好。

有人拜宗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傳得飛快,高鴻禮已經聽說了身邊這人的來意。對方手握宗主能不能痊愈的關鍵,高鴻禮哪敢因為他是剛築基的散修而有所怠慢,簡直殷勤到不行。

且不說這年輕人百般不适應大宗門弟子的熱情招待,單說奚旭。

打發了年輕人之後他拿起那盒子,打開來看了看,起身先去見萬賢來。此時除了宗主樂游和盲師叔,宗門所有的元嬰都聚集在萬賢來的住處等着他。

奚旭到後,原原本本将與那年輕人談話的內容轉述給諸人,對方如此固執,看來是非“仙昙花”不換。

那小盒子也在諸長老手上轉了轉,好容易宗主的病看到治愈的希望,結果又橫生波瀾,脾氣再好的人都變得焦躁起來,任公兒罵道:“一個男修一門心思認準‘仙昙花’,換一樣就不行,這是犯了哪門子的邪病?”

奚旭沉吟道:“這個人應當只是一個馬前小卒,真正拿着‘七線冰蟲’要換‘仙昙花’的是他背後那人。”

這不難判斷,奚旭陪着他聊了那麽久,那年輕人只有回答涉及“七線冰蟲”的幾個疑問時才表現得特別老練,與他應對其它話題時簡直判若兩人,明顯是提前練熟了的。

萬賢來道:“那就穩住他,先把背後那人找出來。”

奚旭笑道:“這容易。我方才試探過他,那人應該正在北面靠海的哪座城裏等他的消息。先把弟子們派出去打聽一下,實在不行,等他回去的時候咱們再想辦法。”

萬賢來點頭:“宗主又閉關了,大家抓點兒緊。”

宗寄春起身道:“北面麽,我跑一趟吧。”

那年輕人由高鴻禮幫着安排好了住處,完全沒想到小瀛洲的老家夥們已經去摸他老底了,眼見大半天過去,天都快黑了,奚旭那裏還沒有回話,不由有些坐立不安。

大宗門都是這麽沒效率嗎,還叫他住下來,敢情他們宗主不着急治病?

他正想去找高鴻禮問問他師父回來了沒有,卻聽高鴻禮在他住處外邊叫:“兄弟,出來下,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他連忙答應一聲,迎了出去。

高鴻禮帶來的紅箋和江無非。

紅箋其實聽到消息早就想來,為免叫人覺着她對此事太過熱忱,還是等到這時候,還拉上了師兄江無非。

這時候天色已晚,紅箋就聽着洞府裏面有人甕聲甕氣應了一聲,跟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夕陽的餘輝照在這年輕人身上,莫名就有一種親近的感覺。看起來生活再落魄也沒耽誤他長個兒,虎背熊腰的身材,加上那不知多久沒有刮過的胡子,這些都不能阻擋紅箋一眼便将對方認了出來。

她的心“砰砰”疾跳,手掌顫抖着握拳,提到唇邊輕輕咳了兩聲,掩飾這瞬間心神震蕩引起的失态。

之前紅箋已将小瀛洲找了個遍,幾乎要認定石清響是在騙她,誰知弟弟方峥并不是要偷偷混進小瀛洲來盜取“仙昙花”,他就這麽大剌剌地來了。

紅箋冷靜下來,随即便産生了一個深深的疑問:“這二十年方峥去了哪裏,他哪來的‘七線冰蟲’,又在為誰交易‘仙昙花’?”

第 213 章 七線冰蟲

紅箋呆住,一股酸澀之氣直沖上來,叫她幾乎當場失态。

原來當初在她遭受噬神針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有一位不過一面之緣的長輩曾經追至那深山老林,試圖将她救出來。

這等恩情,叫她如何來回報?

“你說清楚,什麽樣的魔修,樂宗主又是怎麽中的毒瘴?”紅箋第一反應便是樂游中了季有雲的埋伏,那迷瘴宗的所謂魔修是煉魔大牢裏出來的,就像當日水長老和大師伯在去煉魔大牢的中途遇伏被害一樣。

高鴻禮搔了搔腦袋,紅箋叫他說清楚,可宗主遇襲這件事他也只是聽師父有一嘴沒一嘴地念叨,哪裏能說得十分清楚:“宗主只說那老魔頭長相極其醜陋,若不是會說人話,宗主幾乎以為那是一個人形妖獸。宗主一時不察,誤入了他的迷魂大陣,那老魔頭修為了得,兩下交手,結果兩敗俱傷,宗主将他重創之後破陣而出,當時感覺不适,也沒辦法再救人,便匆匆返回了宗門。結果還是留下了病根。”

“那樂宗主沒有派人再去抓捕那魔頭?”

“宗主一回來,萬師伯我師父他們便趕了去,等他們到了那裏,迷魂大陣還是被破時的模樣,洞府到是順利找到了,可惜那魔修早已不見了蹤影,洞府裏稍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只丢棄了一堆破爛在那裏。”

“迷瘴宗的毒瘴無法可解麽,紫慧大師又怎麽說?”找不到下毒的人,就只能指望神醫聖手,高鴻禮先前說紫慧大師給大家指了條明路,想是有了解毒的辦法。

“紫慧大師說宗主中的是一種‘極陰瘴’,迷瘴宗下毒瘴都需要有‘瘴種’,他檢查了宗主的身體,斷定當時那魔修是就地取材,選了一種叫‘七線冰蟲’的魔蟲做為‘瘴種’。只要找到‘七線冰蟲’,他就有辦法治好宗主的病。”

紅箋松了口氣:“這麽說奚長老他們都出去找‘七線冰蟲’了。‘七線冰蟲’什麽樣,不一定非得元嬰長老去找,我們也可以幫忙啊。”

她想起了擅長養魔蟲的天魔宗程氏諸老,也許在他們那裏可以找到“七線冰蟲”。

高鴻禮道:“我聽師父說這‘七線冰蟲’可不是那麽好找的,大雪山裏有種魔蟲叫‘冰線蟲’,本就十分稀少,而背上生着七條銀線的‘冰線蟲’才叫‘七線冰蟲’。要找到這樣一種蟲子那就跟大海撈針一樣。”

這麽一說,還真是特別麻煩啊。紅箋一時也想不到還有什麽辦法,心不在焉陪着高鴻禮閑聊了一陣,便告辭回了師叔那裏。

迷瘴宗既是魔修的一支,想來天魔宗的人對它不會陌生。現成一個井小芸便在附近,何不找了她問問?

紅箋在小瀛洲作客,本是來去自由,沒有人限制她如何,不過要見井小芸,紅箋還是特別小心,頗花了一番心思。

畢竟這要是叫人發現她跟魔修還有先前打架的符圖宗修士見面,那可就渾身是口也解釋不清了。

小瀛洲是個島嶼,四面環海,盧雁長和井小芸兩個已是盡量離着近了,選的落腳之處仍舊距離小瀛洲足有好幾百裏。

紅箋按照約定找到那海邊的小城,城裏有不少準備出海或是已然出海歸來的修士,她見到盧雁長和井小芸時,他們兩個正忙着做套引誘那些散修飛蛾撲火般地送死。

這兩人手段粗陋得很,不外是由井小芸拿了件稍稍值錢點的東西,選個時機“不小心”露一下白,她身材矮小,所有見到她的散修都将她當做孩童,從而忍不住心生貪念。

對付這種人井小芸一個就夠了,她下手狠辣從不留活口,後來盧雁長怕她留下魔修的痕跡,才把這髒活兒接了過去。

城裏的散修頻頻失蹤,若都是孤身一人還好,其中不少卻是有同伴的。時間一長不免謠言四起風聲鶴唳,井小芸還不滿足,紅箋聽着她埋怨盧雁長:“這什麽破地方,連個金丹都遇不着。快和方紅箋說一聲,咱們換個大點兒的地方呆着。”

盧雁長苦着臉道:“換地方我不反對,你這麽頻繁地搞,簡直要将滿城修士一網打盡,不換地方也不成啊。不過大點的就免了吧,你去跟金丹來這手,用不幾回就該把死對頭招來了。”

井小芸白了他一眼,罵道:“出息。”

紅箋收起“仙霓霞光”,井小芸立時有所察覺,歡呼一聲:“方紅箋來了!”

紅箋笑着點了點頭。

三人一共回到住處,放出神識與外界隔絕,井小芸獻寶一樣拿出很多東西給紅箋瞧,這些都是這幾天他們兩個的收獲。

紅箋看其中以靈石居多,道:“這是做什麽呢?”

井小芸得意洋洋:“拿回去給赫連那些窮光蛋,省得再有人說我和我爹吃白飯。”

紅箋暗暗嘆了口氣,她向盧雁長施了個眼色,盧雁長會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會看住她。

樂游那事如一座大山壓在紅箋身上,她沒有心思再拐彎抹角浪費時間,直奔正題道:“師姑,我是特意趕來向你求教的。你知道迷瘴宗嗎?當年天幕阻隔兩塊大陸,迷瘴宗是個什麽情況?”

井小芸“咦”了一聲,奇道:“迷瘴宗?你遇到迷瘴宗那幫灰老鼠了麽?”

自這一句話紅箋便知道井小芸的天魔宗和迷瘴宗雖然同屬魔修,關系卻只怕算不上有多好。

井小芸的那點兒見識,還是他們程氏一族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

她說魔修最厲害的大宗門非天魔宗莫屬,其次便是地魔宗,天魔、地魔本屬一家,後來分成了兩支。除此之外,差一些的有喂養魔蟲起家的神龍宗,以及采補爐鼎的陰陽宗,像迷瘴宗這等的都是當年排不上字號的小宗門。

迷瘴宗雖然不上數,程氏一族傳下來的記載中還是提到了它,說迷瘴宗門人過于依賴迷陣和毒瘴這些外道,個個耽于享樂懶得辛苦修煉,結果養出了一堆廢物,整個宗門只有元嬰兩三人,道魔大戰的時候他們靠着迷魂大陣東躲西藏才僥幸留下傳承,沒有被道修連根拔起,以此告誡程氏後人不要忽視了自身的修煉。

數千年前不說化神滿地走,元嬰多如狗,高階的大能們總比現在要多得多。一個宗門只有元嬰兩三人,确實挺廢的。

按說這樣的宗門若是有人來不及撤到天幕那邊,在道修大陸藏匿下來,代代相傳,到今天也不應該有太強大的實力。

可那個迷瘴宗的魔修能和元嬰大圓滿的樂游鬥個兩敗俱傷,單靠着毒瘴可做不到,少說也應該有元嬰往上的修為。難道迷瘴宗還真的知恥而後勇了?

看井小芸這樣子,幾千年來程氏族人和那迷瘴宗的魔修雖然同在道修大陸,相互間卻沒有絲毫的聯系。這是意料中的事,紅箋到也談不上失望,她問井小芸知不知道哪裏有“七線冰蟲”。

盧雁長奇怪插言:“怎麽你也在找‘七線冰蟲’嗎,我們剛剛得了信兒,明川宗重寶求購‘七線冰蟲’,正想着要不要利用這消息引幾個散修上當。”

紅箋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怕是小瀛洲的諸位長老尋找“七線冰蟲”受阻,不得已通過紫慧以明川宗之名懸賞,若是以小瀛洲的名義,傻子都猜得到是為了給樂游治病,遇上獅子大開口到也罷了,最怕引得仇人參合進來搗亂。

盧雁長和井小芸這樣還想着趁機撈一筆的念頭真是危險,必須趕緊給他們打消掉,紅箋簡單把情況說了說,盧雁長恍然:“原來是這樣,這麽說咱們還要幫着小瀛洲找這‘七線冰蟲’。”

井小芸搖着腦袋“啧啧”兩聲,道:“這可麻煩了。我看你們還不知道吧,‘冰線蟲’按照實力,分為三線,五線,只有唯一的王者背上才會長着七條冰線,上一只‘七線冰蟲’只要不死,下一只永遠不會出現。這可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東西。”

紅箋吃了一驚,頓時意識到不妙,若是唯一的一只‘七線冰蟲’過了二十年還未死,依舊在那魔修手裏,那就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治得好樂游。

這情況樂宗主和小瀛洲的長老們知不知道?紫慧大師既然說得出“七線冰蟲”的名字,十九不會對這魔蟲一無所知。

紅箋心事重重,告別盧雁長和井小芸返回了小瀛洲。

若有線索,哪怕付出極大的代價紅箋也會幫着樂游找來“七線冰蟲”。可是接下來一段時間不管是小瀛洲的諸位長老還是紫慧大師都沒有“七線冰蟲”的消息,因為這個,樂游的病距離痊愈一下子變得遙遙無期。

正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有一個修為只有築基初期的年輕人乘着一個小小的舟形法器,風塵仆仆趕來小瀛洲拜宗,他自言天下唯一的一只“七線冰蟲”在他手裏,小瀛洲若是想要,以“仙昙花”來換。

第 212 章 樂游的病因

任公兒當時便有所猜測,知道那地方多停留說不定會有危險,他和師弟向雁匆匆交換了一下意見,各自施展了一番“求根溯源”,看再沒有什麽遺漏的情報,迅速返回了宗門。

聯系符圖宗齊天寶的死,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越是這種大動蕩的時候,大家越是盼望着紫慧大師能趕緊醫好樂游。

謝俠真帶着紅箋來見任公兒,任公兒全部心神還在剛才發現的大事上面,他打量了一下紅箋,問謝俠真道:“她還會在咱們這裏呆多久?”

謝俠真不敢告訴他萬賢來的打算,笑道:“她打了符圖宗的人,先在咱們這裏避避,也許就一直呆下去了呢。”

一直呆下去,那就是有意投入小瀛洲,任公兒這才來了點精神,向紅箋道:“那不着急,若是随便弄件防禦法寶對付着,我這裏現成便有,想找件合适的,就要費些工夫,至少得叫我了解你功法的情況。”

看來任公兒言下之意他到底肯下多大工夫還要看紅箋最終的選擇。

謝俠真陪着紅箋告辭出來,猶豫再三,終于開口勸她道:“要不你還是來小瀛洲得了,你師父那裏我幫你同他說。”

紅箋面露古怪,道:“師叔你……”他來說,便是要将責任都攬到他自己身上,若闫長青真有南蕭這麽個徒弟,非同謝俠真反目成仇不可。

謝俠真苦笑道:“誰叫他是師兄,只能請他多擔待些,若是氣不過,叫他來小瀛洲找我算賬好了。”

真有這事,師父也多半不肯來小瀛洲,只會在自己的洞府裏生悶氣。紅箋笑了笑,扶住了師叔的手臂,語氣中透着親昵:“師叔,我不是怕跟他說,只是覺着我若是也走了,他個老頭子幹什麽都是自己一個人,怪可憐的。”

徒弟如此說師父,實是有些大逆不道,可謝俠真聽着紅箋這撒嬌的語氣,卻不由地心生同感,是啊,自己離開晚潮峰的時候,可不是看他怪可憐的,還想勸他一同走,結果卻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謝俠真嘆了口氣,真沒辦法再開口勸對方了。

紅箋來小瀛洲的第一天,就在這一連串的大事引起的忙亂中過去了。

不提小瀛洲門人重建月沙、雙鹄諸島法陣,喂養新增的一大批妖獸種種事宜,大家都寄望于紫慧大師,希望轉眼間便見到宗主恢複了當年的威風凜凜。

可叫衆人失望的是紫慧大師竟似對樂游的病情束手無策,既沒有給他煉丹,也沒有為他施法,紫慧在小瀛洲呆了兩天,而後被奚旭悄悄送走,這件事雷聲大,雨點小,樂游的身體毫無起色,只是叫大家白跟着激動了那麽一場。

這事真的就這麽結束了?紅箋卻通過蛛絲馬跡覺着裏面似有隐情,別的不說,小瀛洲的諸位長老一下子忙了起來,除了萬賢來坐鎮,其他幾個都不在宗門裏。

剛剛發生過大批妖獸來襲的事,這些元嬰不留在家中以防意外,肯定是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這個更重要的事,除了醫治樂游的病,看不出還有別的來。

好在她還有“新結識”的朋友高鴻禮。

奚旭外出,沒有帶着這小徒弟,高鴻禮見着紅箋很是高興,先主動說了他幫忙打聽“他生符”的事。

據跟着紫慧的兩個年輕人講,當日見到陳家的陳玉章,給人的感覺宛如行屍走肉,兩眼直勾勾的反應遲鈍,吐字不清,說話颠三倒四,對以前發生的事情全無記憶。

紫慧大師給陳玉章檢查後發現早在十幾年前他神識受到重創,幾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連根拔起。紫慧大師在詢問過陳家人之後斷定,陳玉章實質上已經被人以‘他生符’控制了十幾年,只在最近控制他的人才改變了計劃,放棄了陳玉章這個人。

紫慧斷言陳玉章如此下去很快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并且沒有幾年好活。

“他生符”有沒有破解之道,除了符圖宗的人沒有旁人知曉。

這陳玉章是南屏島島主司徒文英的大舅子。

一切似乎正如紅箋猜測的那樣,師弟陳載之帶着丹崖宗的傳宗主簡藏匿起來,符圖宗的人找他不到,便向他家裏人下手。于是陳載之的父親遭了殃,被人下了“他生符”徹底控制起來。所幸陳載之十幾年來一直未同家人聯系,致使這招棋成了廢子。

看來到最後符圖宗的人終于失去了耐性,等到陳玉章中了“他生符”的傳言天下皆知,便是擺明了車馬:陳載之,你是要丹崖宗的傳承還是要你爹的命?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陳載之現在人在何處?他知道這個情況嗎?他又會如何選擇?紅箋覺着頭疼。

高鴻禮雖然心粗,但紅箋這麽明顯的苦惱挂在臉上,他哪裏會看不見。因為小瀛洲同孫幼公的關系,小瀛洲弟子對方紅箋、陳載之這些名字并不陌生。

不過安慰人的話高鴻禮實在是不怎麽會說,想了半晌才沉聲道:“放心吧,你師兄不會輕易出來投降的。”

“這話怎麽說?”

“我想不管他藏身何處,都不會對家裏的情況一無所知,若要出來早出來了,哪裏還會拖到現在。”

這話很有幾分道理,就像自己努力尋找着弟弟的下落,親人之間永遠是牽絆最多,最挂心的。可陳載之若是知道,可以想象他會有多痛苦,多矛盾。

紅箋不忍心再想下去,沉默片刻,她突道:“終有一日,我要鏟除符圖宗!”

高鴻禮大聲贊道:“有志氣!”停了停,他口氣中突然流露出些許傷感,慨嘆道:“要是我哥還活着,肯定與你能說到一起去。”

“你哥?”

“是啊,我哥的資質可比我強多了,可惜死得早,他是被一個姓季的老匹夫和刑無涯聯手害死的。”大約是方才說到陳載之的親人,高鴻禮也提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兄長。

紅箋怔了怔,然後她突然想起一個少年來:“你哥是高鴻信?”

高鴻禮大吃了一驚:“你竟知道?”随即他恨恨地道:“我哥他什麽壞事也沒做過,姓季的老匹夫不過上下嘴皮一碰,刑老狗就害了他的性命。此生此世,只要有我活着,必報此等血海深仇。”

紅箋先前只是從二人的名字上面有所聯想,沒想到還真是三大化神收徒那天死在寰華殿裏的那個小瀛洲少年。

紅箋努力回想當時的情形,又端詳了一眼高鴻禮,當時她太小了,不但年紀小,經的事也少,被季有雲所展露的神奇異術震懾,根本沒有深思。生命有無數的岔途,若高鴻信的一生不是那麽早便被強行終止,他會真的成長為季有雲所說那樣的人嗎?

當時不但是她,只怕在場許多人都深信不疑。

現在看來,季有雲這等惡賊哪裏會巴巴的替天行道,他如此做,亦或為了立威,亦或真是抹殺了一個天才。可憐那少年不但死得冤枉,死後還要背負惡名聲。

這麽多年過去,做為弟弟的高鴻禮提起來還是意難平。

紅箋道:“姓季的跟符圖宗勾結在一起,再加上刑無涯,你這仇人可夠強大的。可惜紫慧大師沒能治好樂宗主的病,只憑你我這些人,給你哥報仇的希望真是太渺茫了。”

高鴻禮絲毫未發覺紅箋在套他的話,他皺眉道:“我聽師父說,紫慧大師雖然未能治好宗主,總算給大夥指了條明路,宗主自己也說紫慧大師眼光獨到,一下子就看出來他是怎麽回事,我師父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紅箋覺着高鴻禮話中有話:“怎麽回事?樂宗主這病頗為蹊跷,他這等元嬰大圓滿,半步化神,難道竟真是中了旁人暗算?”她頓了一頓,壓低聲音:“是不是因為他老人家幫着我師祖說話,所以引的戴明池沖他下了毒手?”

樂游的病若是人為造成,這是最大的可能。天下修士抱這種想法的,只怕十個裏要占着五六個。

高鴻禮不疑有它,四下望了望悄聲道:“我和你說,你可不要傳出去啊,到沒有什麽怕人的,只是萬一各大宗都知道了又不知道會生出什麽麻煩。宗主這不是病,他是中了迷瘴宗的毒瘴。”

紅箋這一下是真地吃驚了:“魔修?”

高鴻禮點了點頭:“我聽師父說,當年丹崖宗有個小姑娘當着各大宗門的人在寰華殿刺殺了一個叫景勵的金丹大圓滿,對了,那姑娘說起來還是你的師姐。”

紅箋點了點頭示意知道,她以眼睛催促高鴻禮趕緊說下去,不知道樂游中毒怎麽會同自己扯上關系。

“這些你都知道了?她被北獄的人帶走的時候宗主就在寰華殿上,宗主擔心她性命不保,便悄悄追了去,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她救出來。因為要掩人耳目,宗主是一個人去的。那天晚上本來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北獄的人只剩下兩個元嬰,又是停在人跡罕至的大雪山裏,誰知宗主還未等出手,便遭到了魔修的襲擊。”

第 211 章 紫慧大師

紅箋離遠大喝了一聲:“住手!”

江無非顯然也從“流水知音”裏得到了謝俠真的命令,道:“我們先上去,師父說他馬上即到。”

按說都是符圖宗的受害者,正應該同仇敵忾,可紅箋卻實是看這些什麽島主的手下不順眼,冤有頭債有主,受了符圖宗欺負,不敢去找正主兒算賬,卻轉頭将氣撒在紫慧大師身上,不但窩囊,而且有些無恥。

這一窩子連帶島主肯定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幾人沒想到遠遠過來的兩個金丹和一個築基真敢管閑事,登時臉露猙獰,其中一個金丹修士撇嘴喝了聲“滾”,揮手一道金光向着江無非打去。

三個人中江無非和紅箋是金丹,而紅箋又是個年輕的女子,他自然便将中間的江無非當成了帶頭之人。

這人招呼不打就動了手,他的另幾個同伴也沒有閑着,沖着紫慧三人接連幾道控制法術丢出去。

江無非祭出防禦法寶,對方修為雖較他為高,法術卻很是一般,單打獨鬥他并不畏懼。他瞧着這幾人十分臉生,敢在這附近海域鬧事,莫非那個什麽島其實離着很遠,他們不知道此地就在小瀛洲的家門口?

他叫道:“紫慧大師,我等是小瀛洲弟子,不要擔心惡徒攔路,長老們已經接您來了,馬上即到!”

紫慧松了口氣:“阿彌陀佛,那實是太好了。”

這些人常年累月地糾纏着他,走到哪裏跟到哪裏,先是苦苦哀求,而後演化成威逼利誘不停給他搗亂,到如今竟向他動用武力,真是泥人也被逼出三分土性來。

他是木靈根,施法撐起護盾,化解了襲向他們三人的攻擊,向那幾人冷淡地道:“還不走麽?你們回去把我的話捎給司徒島主,不論是南屏島還是陳家,紫慧絕不會再踏進一步,兩下的人不管得了什麽病症,我也絕不會出手醫治。若要強逼,魚死網破而已。”

那幾人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冷笑道:“禿驢,你這是仗着有人撐腰,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高鴻禮皺眉插言:“大師,遇上這種無賴,只管打服了再說!”他全不管對方都是金丹,擡手便是一記“裂電閃”,向着說話那人臉上劈去。

這道如同金龍般張牙舞爪的閃電到了那人頭頂,被旁邊一個土靈根修士施法擋住。

對方惡狠狠予以回擊,同樣一道金系法術由金丹使出來更加迅捷,剛一亮起便到了高鴻禮眼前,紅箋眼疾手快,揮手施展“萬流歸宗”将它收走。

那修士未見過這等匪夷所思的招式,差點将兩只眼睛凸出來。

紅箋心中卻并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麽平靜,南屏島,這地方可是有日子沒聽人提起了,南屏島的當家主母是陳盈姜,師弟陳載之的姑姑,若不是這些人辦的事着實令人不敢恭維,她真想攔下來問一問是什麽人中了符圖宗的“他生符”。

紅箋有預感,此事與陳載之絕脫不了幹系。

所以她雖然不齒南屏島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卻難得的什麽也沒有說。

短暫交上手,幾個南屏島的島衆便意識到自己這方占不到便宜,那女修收走他們這邊打出去的法術,随便袖子一揮,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功法,只是單純的真元洪流便将己方的人掀出去了好幾丈遠。

這還只是小瀛洲的一個金丹修士,待等他們的元嬰趕來,就更沒有好果子吃。

此時西北方向出現了兩個小黑點,在衆人神識之中正極速變大,這種飛行速度顯然不是金丹所能達到,跟着炸雷般的聲音在這片海域響起:“哪來的狂徒膽敢對紫慧大師無禮,還不住手!”

聽聲音來的是奚旭,果然高鴻禮喜道:“我師父來了!”

幾個南屏島島衆見對方真來了元嬰,臉色驟變,紛紛放言:“禿驢,給我等着!”不等紫慧做出應對,其中兩人甩手不知擲下了什麽東西,“砰”“砰”接連幾聲輕響,濃煙自海面上升起來,阻隔了衆人的神識,待濃煙散盡,這幾人竟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蹤影。

紅箋、江無非等人未和南屏島的人打過交道,見狀不由驚訝,只有紫慧看上去習以為常,平靜地說了一句:“煙裏無毒,不用理會。”

然後他整理了一下僧袍,擡頭看向空中飛來的兩位元嬰。

來的是奚旭和宗寄春。

方才謝俠真得到徒弟傳訊之時,正與幾個長老在一起。他生怕自己到得遲了誤事,連忙報告了萬賢來等人。

明川宗那邊一直是奚旭在聯絡,沒想到紫慧大師說來即來。他生怕到得晚了,江無非三人撐不住,紫慧被這幾個不知哪裏鑽出來的程咬金半路劫走,二句不說拉了宗寄春趕來接人。

趁着這空當,紅箋上前一步施禮,恭聲問道:“敢問大師,剛才那些人是南屏島的,不知島上何人中了‘他生符’?”

紫慧見是适才為自己解圍的女修來問,很是客氣地回了一禮,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也趕緊跟着兩手合十。

這兩人面色黝黑,顯是常年跟着紫慧在外邊風吹日曬,修為不高,都是築基初期,望着紅箋等人眼中不時流露出好奇之色。

紫慧答道:“不是南屏島的人,是遼陽郡丹鳳城陳家的陳玉章。幾年前陳玉章性情大變舉止怪異,陳家人将他關了起來找人醫治,當時我路過丹鳳城,曾去看過,他神智俱迷,早年間的‘自我’已被外力所殺,應是十幾二十年前被人下過‘他生符’,無奈陳家的人只是不信。”

紅箋還待再問,奚旭和宗寄春已由空中落下,她只得滿懷心事退了下去。

一旁的江無非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面露同情,悄聲道:“你師兄陳載之正是出自丹鳳陳家,只不知陳玉章是他什麽人?”

紅箋搖了搖頭,陳載之的家事她并不清楚,但想來符圖宗的人要下手,必是選的他最親近之人,這陳玉章是陳載之父親的可能性極大。

提到陳載之,一旁的高鴻禮登時也明白過來,他見師父和宗師伯寒暄幾句,便一左一右陪着紫慧大師往小瀛洲而去,當下使了個眼色,三人遠遠落在後面,他對紅箋道:“我來幫你打聽。”

高鴻禮有心,紅箋自然是求之不得。紫慧在小瀛洲多半是由奚旭招待,高鴻禮找機會跟那兩個年輕人口中問點事再容易不過,比她求了師叔謝俠真去打聽方便得多。

小瀛洲上上下下都寄希望于大名鼎鼎的紫慧大師能手到病除治好樂游,紫慧一行人一到小瀛洲便受到了萬賢來等人的熱情款待。

這些都沒有紅箋什麽事,她一回來便被師叔謝俠真叫住,對于萬賢來所托,謝俠真想來想去覺着還是應該和師侄說清楚,反正自己不說,萬長老也不會罷休,不如幹脆說明白了叫南師侄自己拿主意。

元嬰長老萬賢來有意收她為徒,所以謝師叔勸她加入小瀛洲,紅箋聽到這消息一時未反應過來。

難得萬長老看她順眼,雖然紅箋也不明白他一個火靈根元嬰怎麽這麽異想天開,想收一個水靈根的弟子,不過這對她留在小瀛洲打探消息無疑極為有利。

不過這等事可不是騙完了拍拍屁股跑路就沒事了,她的真身不可能轉投小瀛洲,日後萬長老發覺一片好意卻受了欺騙,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

這世間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

謝俠真見她面現猶豫,到是頗為體諒,道:“要不你就先在小瀛洲呆下來,慢慢考慮。”他沒敢提闫長青,想也知道自己那位異常固執的闫師兄絕不會大方地放徒弟離開。

停了一陣,他見這師侄還是一臉苦惱,索性開門見山道:“南蕭,師叔是過來人,兩個宗門都呆過,當初為來小瀛洲,使得霍師兄、你師父他們很不高興,這我都知道。但師叔從來沒有後悔過做這選擇,要是還留在晚潮峰,師叔就算不憋屈死,也會像你師父那樣修為再無寸進。”他拍了拍紅箋的肩頭,“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等紫慧大師治好樂宗主,再來做決定。”

紅箋感動于師叔不拿自己當外人,撅了嘴道:“師叔真是的,我是那樣的人嗎?”

謝俠真笑了,道:“方才殺妖獸的時候宗主留意到你,他吩咐叫任長老幫你準備一件趁手的防禦法寶。走吧,我們去看看任長老回來了沒有。”

任公兒此前被樂游派出去查找大批妖獸來襲的原因,元嬰的動作何等之快,衆人還在打掃戰場,他那裏已經順着妖獸湧來的方向将幾千裏的海域飛了個來回。

所以樂游在紫慧大師一行到來之前便得到回報,小瀛洲往西千裏,先前聳立出海平面的整座金甲山消失不見,那附近到處亂流飛蹿,法術的餘波明顯,這等威能,不要說任公兒,便是樂游身體好着的時候也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