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4 章 結嬰

陳載之驚呆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甚至顧不得心疼那些靈草,先去看石清響的表情,直覺告訴他,石清響這麽折騰,肯定是因為自己先前去向師姐求結道侶時說的那番話。

所以除了驚怒之外,陳載之看着這幾株面目全非的靈草,還詭異地覺着有些心虛。

石清響是怎麽想的……他這會兒臉上明晃晃寫着呢,根本就是故意的又怎麽樣,有種你來咬我呀?

陳載之深深吸了口氣,準備把這位難伺候的大爺先送回大師伯那裏。

便在此時,屋子外邊突然起了風,陳載之當先對靈氣變化有所感應,頓時放下眼前的不快,露出喜色,對石清響道:“師姐開始結嬰了。”

石清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猶帶着幾分挑釁,陳載之忍不住沖着他大叫了一聲:“師姐正在結嬰,我要去看,你愛去不去!”

然後陳載之不再管石清響,瞬息移動往紅箋的洞府外邊趕去。

此時在晚潮峰上,以堆雪崖為中心,天空逐漸出現一朵朵靈雲,靈雲越聚越多,大白天的在靈雲間竟隐隐有星辰閃耀,靈氣翻騰,沒看到閃電,高空卻有悶雷聲接連響起。

堆雪崖靠海,本來空氣中水真元就濃郁,這時候受靈雲影響,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星星點點出現了許多氣泡,這些氣泡呈綠、藍兩色,越飄越密,由遠處看,堆雪崖幾乎被這些彩色氣泡覆蓋,絢麗奪目之極。

不多時由于靈氣震蕩,這些氣泡開始碎裂,靈雲壓下,堆積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擋得密不透光。

這時候井白溪、洪夜汐等人先後趕到,樂游、赫連永、盧雁長、方峥……衆多親朋好友一個不漏,齊聚晚潮峰。不大會兒工夫,晚潮峰上聚集了足足上百人。

井白溪面有憂色,對樂游道:“怎的蓄勢這麽久了還沒有開始?難道是心魔?”

樂游也頗為意外,依他對紅箋的了解,真是沒想到她會在心魔關上遇阻,因見陳載之、赫連永諸人神色都太過凝重,出言勸慰大家:“她功法特殊,不能以常理推測,等等看,未必就真的不行。”

方峥仰首望天,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因為修為不濟,此時堆雪崖上巨大的威壓令他無法靠近,只能同盧雁長、張钰站在稍遠的地方,盧雁長望了他一眼,道:“別急,最糟糕也不過是結嬰不成,不會有性命危險,依你姐姐的本事,不用多久準備好了便可以再次沖擊。”

方峥老實應了,心裏卻焦躁依舊,便是說那話的盧雁長也在為紅箋擔着心,心魔反噬是結嬰最大的障礙,一旦熬不過這一關,往後的修煉之路注定會變得十分難走,下一次沖擊元嬰心魔會更加厲害,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突破。

可現在,大家只能這麽看着,一點忙也幫不上,要克服心魔,還要靠紅箋自己。

“此生我定當尋齊宗門失落于世的八部真傳,重振無名天道宗的威名,否則永不踏入真仙之境。”

這是紅箋在苦修部小神殿發下的道心誓。

在這沖擊元嬰的關鍵時刻,這個道心誓忽然之間如洪鐘一般在紅箋的識海中敲響,一聲聲振聾發聩。幸好紅箋提前服下了定靈丹,否則神魂受到這麽大的幹擾,只怕立時便會為心魔擊潰,功虧一篑。

這個束縛了火丹王楊佛一生的精神枷鎖,也開始影響到紅箋,向她露出了猙獰的冰山一角。

楊佛最終硬扛着這誓言修煉到化神,是仰仗他丹藥上的高深造詣,他遍尋其它七部真傳不得,最後索性撒手不理,而化神再往上,道心誓強大到靈丹妙藥無法打破,他的修為也便到化神止步。

紅箋的處境應當好過楊佛,不管怎麽說她找到了丹鼎部的傳承。

道心誓的反噬如此兇猛,紅箋也始料未及。

大約是紅箋從來都沒想過重建那個無名天道宗,苦修部的傳承她沒有藏私,“神王三鼎”除了“功倍鼎”是她自己在用,“造化鼎”現在赫連的滅雲宗手裏,而“挪移鼎”這會兒更不知是哪宗哪派在用它搬家。

難道說這樣便為道心誓所不容?

她要結嬰,要在這條修煉之路上繼續走下去,沖破一切阻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道心誓再厲害,她也要沖過這一關去。

靈雲壓得很低,異象始終沒有散去,紅箋這醞釀結嬰的時間大大超過衆人預計,井白溪、樂游滿心擔憂,不知她出了何事,到現在大家已經不指望着她結嬰能夠成功,只求人平安無事便好。

雲層中劃過一道閃電,大雨傾盆如注,雨霧中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陳載之因為護宗大陣關系,對堆雪崖上這異象變化的含義最是體察入微,當先喜道:“可算開始了!”

井白溪長出了口氣:“謝天謝地。”

光柱一起,半空厚厚的靈雲開始收縮,雨霧中水木兩系靈光交相輝映,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将雨水全部席卷進去,傾刻間堆雪崖風停雨住,只餘下紅箋洞府上空的那一大團包裹着漩渦的青綠色光影。

二十年暗無天日的囚禁,跟着又是八年強體,一路坎坷磨砺,終于在紅箋破繭成蝶的這一刻轉化為巨大的能量,依靠着這份處變不驚和永不放棄的大毅力,她終于戰勝了道心誓,開始凝結元嬰。

此刻晚潮峰周圍不知不覺已經聚集了數百修士,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喊,一時附近山巒上歡聲雷動。

對此閉關中的紅箋毫不知情,她敞開紫府,做好了迎接那團光影的準備。

靈氣倒灌,神魂徹底與之融為一體,紫府中小小新生元嬰化作人形,一臉新奇,東張西望,看罷了新住處,又溜出紫府,白生生一團自紅箋的頭頂上探出來,在紅箋上空盤旋玩耍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應該做什麽,重新返回紫府就此安家落戶。

紅箋睜開眼睛,此次結嬰道心誓跳出來阻撓,帶給她的沖擊不小,雖然最終成功結嬰叫人滿意,她此刻的心情卻并不輕松。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她還可以有個人商量一下,并且看到自己結嬰了,石清響必然十分歡喜。

紅箋擡手撤掉了洞府的禁制,放開神識感覺了一番,結嬰之後,感知範圍大大增加,她此時坐于洞府之中,不但整個晚潮峰,便連大半個赤輪峰的動靜都感覺得到。

好多人啊。紅箋怔了一怔才意識到外邊這幾百號人都是被自己結嬰吸引來的,樂宗主、大師伯、載之……還有雖然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卻顯得特別孤獨的石清響。

大約是被洞府上空的異象吓住,石清響神情有些無措。

紅箋長身站起,勞動這麽多人為自己擔心,如今總算順利結嬰,于情于理都要出去感謝一番。

紅箋出了洞府,先向樂游、費願這些外宗的客人道謝,陳載之已經在打發看熱鬧的門人弟子各忙各的去,紅箋這裏剛剛結嬰,境界未穩,他不想叫師姐為這些事太耗神。

紅箋又同幾位師伯打了招呼,井白溪不放心,問她道:“怎得這麽久?”

道心誓的事三兩句話說不清楚,紅箋準備以後再向師伯請教,這會兒只是道:“遇上點麻煩,耽誤了半天才解決掉。”

方峥、盧雁長幾個上來恭喜紅箋修為更上一層,擠身元嬰大能之列,方峥長得虎背熊腰,紅箋想摸摸弟弟的腦袋都不方便,只得拍拍他寬厚的肩膀,笑道:“大家都需努力,我先結嬰等着你們。”

石清響也湊了上來,紅箋到是發覺他衣裳下擺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泥,微微有些詫異,握住了他的手。

按照慣例,紅箋才凝結元嬰應該閉關繼續修煉一段時間,穩定一下境界,眼下剛好是道修大陸難得的太平時期,就算季有雲殺來,也有護宗大陣擋着,到是有大把的時間給她修煉。

諸人見紅箋無事,也就不再耽誤她,放心散去。

最後只剩下紅箋、石清響和陳載之三人。

石清響突然同陳載之道:“我不跟你住了,我要跟她在一起。”

紅箋怔了怔,笑着問他:“這兩天你是住在載之那裏?”

陳載之直覺石清響又要使壞,連忙搶先道:“石先生想去我那裏坐坐,商量了師伯,今天在我那裏呆了不到一個時辰。”陳載之後悔呀,這小子突然要和自己親近,自己就該長點心眼兒,找個理由拒絕他。

紅箋點了點頭:“載之你去忙吧,接下來修煉沒那麽要緊,我來照顧他就是。”

陳載之眼睜睜看着石清響歡歡喜喜和師姐手拉着手進了洞府,暗自長嘆一聲,滿腹心酸地回去收拾自己那滿地爛泥。

紅箋這次閉關,因為帶着石清響一起,時間并不很長,只有二十幾天。

這二十幾天紅箋除了穩固境界,便是細細地觀察石清響。出關之後的第一件事,她便帶着石清響去找大師伯。

她問井白溪:“大師伯,您看他這到底是怎麽了?”

第 333 章 熊孩子的報複

紅箋跳起來,叫道:“你別拽寶寶的毛啊。”過去将“寶寶獸”救了出來,對上石清響可憐巴巴的眼神,紅箋趕緊沖他安撫地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紅箋覺着石清響不但聽到了師弟陳載之的這番話,他還由頭至尾聽懂了。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那自然沒什麽好擔心的,陳載之不會當着他的面對自己說這些話,而以石清響兩世為人的經歷,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在意。

可現在,自己可能哪句話說得不恰當,便要傷害一顆執意要愛護她的真心。

幸好抱着“寶寶獸”,紅箋才不覺着那麽尴尬。

她定了定神,只當沒注意到石清響的異常,同陳載之道:“載之,丹崖是我的宗門,它對我非常重要,不結道侶,我也會盡全力去建設它。”

陳載之聽明白了紅箋的意思,不由地臉色一白,露出難過的神情。

紅箋想着她與陳載之的那些過往,鄭重道:“你對我也很重要,你、大師伯、方峥,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她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載之這麽年輕,沒理由不向着真仙努力吧,我盼望你好好的,只是道侶卻不行,我答應了別的人,要和他在一起。”

話說到這樣,陳載之哪裏還不知道紅箋所說的“別的人”正是她旁邊那孩子一樣什麽都不懂的石清響,他只覺眼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他想,也許換一個人,哪怕是那江焰,他就認了,心無芥蒂,大大方方告辭走出去,可是石清響這樣,實在是叫人心有不甘,難道師姐一輩子便要這樣哄着他過?

陳載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自己的聲音,勸說的話,誰來說都行,唯獨他不可以,一旦他說出來,就會顯得別有用心,特別的無恥。

一點都不像他陳載之了。

最終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那師姐你注意休息,煉丹什麽的別累着。”不等紅箋再說話,便匆匆告辭離去,仿佛再多留一會兒便會管不住自己。

紅箋望着陳載之離去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無可奈何。

停了一陣,她歪了頭去看石清響,卻發覺他竟然也将目光投在陳載之離去的方向,許是感覺到紅箋的視線轉向了他,石清響立刻收回了目光,神情看上去有些閃爍。

紅箋不由地笑了,擡手摸了下他的臉,柔聲道:“你乖乖的,別亂想啊。”

石清響咧嘴沖她“嘿嘿”一笑。

紅箋收了靈草,騰出一塊地方來,抱着“寶寶獸”坐過去,晃晃腦袋解開長發,同石清響道:“還會辮辮子嗎?再來幫我辮一次好不好?”

石清響十分開心地将紅箋的一頭秀發捯饬得堪比雞窩,這個小波瀾也就随之風過無痕。

三天後,紅箋開爐煉丹,首次使用“神王功倍鼎”便成功煉出了一顆高品質的定靈丹。她沒有就此停下來準備結嬰,而是趁着這熱乎勁兒,又煉出了幾顆石駝丹、石虎丹,找來方峥把強體的丹藥給他,叫他跟着滅雲宗的人好好強體,有不明白的就去問赫連永和盧雁長。

先前在烈焰峽谷的時候方峥看了苦修部的傳承,受姐姐影響,他也選擇了強體。到現在苦頭沒少吃,效果一時還看不出來,不過紅箋也覺着依弟弟這身體條件,确實十分适合走強體的路,若是真能不怕苦累,心無旁骛地修煉下去,未必來日便沒有大出息。

交待好了方峥,紅箋準備閉關沖擊元嬰。

結嬰是大事,不能受到任何幹擾,紅箋叫石清響帶着“寶寶獸”去跟大師伯井白溪住幾天,一來井白溪也住在堆雪崖,兩下隔得近,再者他還欠着石清響的人情,肯定會将石清響照顧得很好。

石清響到是沒有意見,乖乖搬去跟着井白溪住。

紅箋再無牽挂,關閉洞府,等到洞府再次開啓,将是她凝結元嬰有了結果的時候。

修煉《大難經》的人心魔都重,紅箋又不像石清響有過一次經驗,自知結嬰不可能像別的修士那樣順利,是以開始便鄭重其事,做足了準備。到這時候她自覺着心情不悲不喜,坦然自若,正好适合感悟天地之道,錘煉心靈。

紅箋靜坐洞府當中,回思這一生,自年幼到成年,一路跋涉走到了今天,榮、辱、得、失,恩、怨、情、仇,守言諾,不茍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這就是屬于她的道。

當紅箋想明白這一切,頓時覺着心魔也沒有傳言中那麽難抵禦,她保持着這份平靜,服下了那顆定靈丹。

紅箋結嬰叫許多人為之挂心,陳載之更是暫時停了處理別的事情,一心等待結果,丹崖宗上下跟着緊張起來,俨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相較起來,尚不知道結嬰為何物的石清響就顯得與這緊張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石清響跟着井白溪住,井白溪感念他之前對自己和宗門的大恩惠,對他十分照顧,差不多将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觀察他。

這種觀察與旁人那帶着好奇的目光不同,井白溪想找出石清響變成這樣的原因,好想辦法叫他趕緊恢複正常。

可石清響似乎并不喜歡被人這麽盯着看,等陳載之過來看望師伯,他便賴上了陳載之,想要跟陳載之一起走。

井白溪并不知道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暗流洶湧,見石清響想和陳載之親近,他還挺高興,最後石清響把“寶寶獸”留給了井白溪,自己跟着陳載之去了他的住處。

陳載之依舊住着堆雪崖他原來的院落,裏面收拾得很是幹淨整齊,地方雖然不大,但多一個石清響是足夠住了。

陳載之安排了石清響住下,心中有些發愁,他不明白石清響怎麽就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石清響相處。

石清響自從換了新住處,到是出人意料地安靜下來。

兩個人相對無言,大眼瞪小眼,石清響到罷了,言行舉止和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既不能要求他太多,他自己也不會覺着尴尬,這份不自在就完全落到了陳載之身上。

哪怕陳載之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感情,試圖想開些,尊重師姐的決定,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對石清響産生些別樣的情緒,如今石清響還特意到他眼前來晃,叫人怎個心酸難言。

陳載之的目光就落到了廳堂正中擺放的幾盆靈草上。

一盆“觸水莺花”,一盆“綠蓑”,餘下的都是一叢一叢郁郁蔥蔥的培元草。

陳載之很寶貝這些靈草,不但将它們擺在顯眼的位置,還在四周布上了法陣,怕出意外,還加了禁制。

眼下幾盆靈草都長得很旺盛,“綠蓑”的葉子已經爬到高處,像個小瀑布一樣垂下來,輕輕擺動。

這等待遇,不知道的還當什麽好東西,其實“觸水莺花”和“綠蓑”在丹崖五峰野外經常可以見到,而培元草在宗門秘境裏更是像野草一樣,一點都不稀奇。

這幾盆靈草的特別之處在于它們是紅箋親手所栽,大約連紅箋自己都忘了,當年修煉空閑,她養了這幾盆靈草解悶,那些培元草還真是她從宗門秘境裏帶出來的。逃走時匆忙,不可能帶上,陳載之回來之後,發現這幾盆靈草竟然還活着,便挪到了自己的住處,每當看到它們,他就仿佛看到當年的小師姐站在花盆旁,以凝水訣給靈草澆水。

那時候她可真小,偏偏入門又早,沒事就愛跟自己擺師姐的架子,大師兄帶着他們兩個出海修煉,一到需要兩個人一起施法配合的時候,她就白眼看自己,那個不情不願……

陳載之不知不覺發了半天的呆,等回過神來,再看一臉懵懂的石清響更覺着心裏堵得慌。

他決定不再難為自己,起身到外邊去透透氣。

至于将石清響一個人留下,陳載之到不擔心會出事,自從開啓了護宗大陣,這丹崖五峰旦有個風吹草動,他第一時間都能知道,更何況是自己的屋子。

可不出半個時辰,陳載之就收回了這種自信。

石清響的“風吹草動”,他确實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但即使知道也為時已晚。

石清響不知怎麽就破開了他精心設下的禁制,将幾盆靈草連根拔起,“觸水莺花”由中折斷,“綠蓑”的葉子被全部扯了下來,只剩下光禿禿的莖,培元草更是可憐,被他在手裏團成一團,使勁一攥,那靈草哪能經受得住他的大力,登時汁水橫流,化作一團草泥。

這個混蛋不是丹崖宗的敵人,陳載之不能以護宗大陣去對付他,甚至不願意鬧大了回頭傳到紅箋的耳朵裏。

他只得以瞬息移動匆匆趕回去阻止。

此時他的住處已如狂風過境,遍地狼藉,所有的花盆全都被砸得稀巴爛,盆裏的土揚得到處都是。

熊孩子石清響還不算完,将已經面目全非的“觸水莺花”和“綠蓑”踩在腳底下,使勁地碾,可憐兩株靈草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了。

第 332 章 鴛盟重提

丹崖宗護宗大陣開啓後的第二天,陳載之即由井白溪、霍傳星陪着,特意見了見餘下的三位木靈根元嬰。

跟着歲寒、香積兩峰各有新峰主走馬上任,開始約束門人,不少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孫害怕被新宗主清算,想要離開丹崖宗,新任峰主得到陳載之授意,這些人只要沒有大惡,宗門一概敞開了放行。

張钰就是這時候離開的丹崖宗。

自此之後,他不再是丹崖宗的弟子,并且除非像是仙霞洞那樣已經被孤立的宗門,各大宗也不會有哪家願意收留他,就這樣他也很知足了,準備從此以後紮根無盡海,一心修煉,做個不問世事的散修。

走了一大批門人,有人對此很心疼,陳載之卻覺着與其留着這麽多懷有異心的修士,到不如培養新人,只要心齊,宗門弱一些并不可怕,更何況現在誰又敢說丹崖宗弱呢?

他聽從紅箋的建議,派人到無盡海南方島嶼尋找童黛和衛以蓮,希望這一對兒回來之後,可以緩和目前丹崖宗緊張的氛圍。

安排好了這些,陳載之和師伯們開始準備祭奠事宜。

對象除了之前已經在寰華殿有靈位的諸位前輩,加上了陳載之和紅箋二人的師祖孫幼公、師父闫長青和大師兄丁春雪。

這一次參與的人很多,過程也十分隆重。

各大宗接到消息,紛紛派人趕到丹崖宗來,連仙霞洞也厚着臉皮來祭拜了一下,像樂游、費願幾個本來就在丹崖宗,更是親自到場上香。

趁着這次集會,各大宗坐在一起商讨如何對付季有雲,首先他們要知道戴明池是怎麽死的,季有雲如今情況如何。

丹崖宗這邊由井白溪和陳載之出面,出乎大家意料,這麽合适的場合,陳載之竟然沒有就勢接任丹崖宗宗主。

引得戴季二人鹬蚌相争,最後割下戴明池頭顱,重創季有雲的大功臣是石清響,但現在石清響傷得智力宛如三五歲幼童,此等集會自然不能參加,紅箋将事情交托給師伯師弟也沒有露面。

雖然井白溪和陳載之已經說明石清響自一開始便是自己人,但石清響是戴明池的弟子,還是最得重用的一個,他這種種匪夷所思的行為衆人實難理解,就算看丹崖、跹雲、小瀛洲幾家的面子嘴裏不說,心下也難免要嘀咕。

與落得個毀譽參半的石清響不同,參與殺賊的滅雲宗一戰成名。

赫連永作為滅雲宗宗主亮相人前,一幫僥幸逃離了煉魔大牢的散修在他的帶領下卧薪嘗膽,十年艱苦經營,終于一舉複仇,将季有雲打得生死不明,這樣的經歷注定多少年還會叫道修大陸的年輕修士們津津樂道,口口相傳。

不管出于何種想法,平心而論,沒有人願意自己所在的大陸有化神存在,尤其這個化神還是掌握着《大難經》,行事陰狠無所顧忌的季有雲。

不過真正有決斷像小瀛洲這樣将宗門搬來丹崖五峰的并不多,大部分宗門覺着自己先前與季有雲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寧願等等再說。

三天之後,祭奠結束,來客散盡,丹崖宗漸漸恢複了平靜。

紅箋雖然沒有參與,但不管是井白溪還是陳載之都會時常來和她說集會的情況,更有江焰跑來為石清響憂心外加鳴不平,所以她對外邊的情況并不是一無所知。

不過她到沒有像江焰那樣憤憤不平,石清響是不會在意那些誤會非議的,就像大師伯井白溪,奪舍了師弟,一樣為人私下裏議論評說,可看他可曾有半點往心裏去的?

更何況石清響現在的情況,你就當面與他說這些,他都不見得理你!

小孩子嘛,正是淘氣的時候,而石清響的種種表現恰證明當年紅箋便沒有看錯他。

只要在紅箋面前,他就異常得乖,哪怕受了“寶寶獸”欺負也頂多露出委屈的樣子,別提多麽懂事大度了。

可他卻忘了“寶寶獸”不是一般的靈獸,它跟着紅箋出生入死,在一起呆過将近十年的時間,彼此早心靈相通,紅箋哪會不知道“寶寶獸”才是真正的乖寶寶,若不是石清響背着自己将它欺負得狠了,它怎麽會一見那小子就炸毛?

不過他們兩個現在都皮糙肉厚抗折騰,偏偏小心靈一樣得脆弱,紅箋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們鬧去。

這樣的生活安穩而惬意,很容易叫人靜下心來,忽略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和擋在護宗大陣之外的腥風血雨。

适合學習、修煉,勘破心魔。

紅箋正是在陪着石清響的同時努力地鑽研丹鼎部傳承,她打算自己動手,試一試“神王造化鼎”,為自己煉一顆結嬰用的定靈丹,雖然拿“造化鼎”煉這個有些大材小用,但誰叫她在煉丹上還是個新丁呢。

現在聚集在丹崖宗的修士裏面會煉定靈丹的大有人在,只是紅箋不想假手于人。

難得心情好,又有閑暇,日子慢悠悠地過,守着他,煉一爐丹,成與不成都不強求,不成再來,成了就準備結嬰,這才是她真正想過的生活。

丹鼎部關于定靈丹的配方與丹崖宗傳宗玉簡上記載的丹方并不相同,二者都是以靈草為主,但丹鼎部的配方明顯要複雜得多,所需材料林林種種,煉制起來也十分麻煩。

材料不是問題,只楊佛洞府和季有雲兩處煉丹之所裏的收獲就夠紅箋不知煉多少爐的,而有“神王功倍鼎”在,高品相成丹的可能性大增。

這麽得天獨厚的條件,紅箋不試試丹鼎部的丹方都說不過去。

她依舊住在堆雪崖,這麽多年不管是闫長青還是井白溪都沒有再收弟子,堆雪崖頗有些冷清。陳載之開啓護宗大陣之後,靠近闫長青的住處給她起了座洞府,裏面十分寬敞舒适。

送走最後一撥客人,陳載之來見紅箋。

他在洞府的禁制外站立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上前碰觸禁制,紅箋放他進來。

紅箋這會兒正泡了壺靈茶,很有閑心地将十餘種靈草擺放出來,看看哪棵适合以歲寒峰的松油土重新栽種。

石清響和“寶寶獸”在不遠處滾成一團。

陳載之進來,叫了聲“師姐”,紅箋臉上還帶着笑意,點點頭應了。

陳載之往石清響那邊看去,見他仰面朝天躺着,“寶寶獸”在他肚子上跳上跳下,又伸出腳掌試圖去踩他的鼻子和嘴,被他眼疾手快扒拉到一旁,這麽旁若無人,顯然絲毫不覺着有什麽難堪。

陳載之知道石清響如今的情況,所以沒有同他打招呼,坐到了紅箋身旁,側着頭看她擺弄那些靈草,道:“師姐什麽時候開爐煉丹?”

紅箋道:“今天,或者明天,等我感覺肯定會成功的時候。”她将一株“玉階白露”挑出來,擡頭向“寶寶獸”道:“寶寶,你踩不到他的鼻子,別白費力氣了,好好玩一會兒吧。”

停了一會兒,不聽見陳載之作聲,紅箋才想起來他這段時間估計忙得很,放下靈草,問他道:“載之有事?你現在重任在肩,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護宗大陣是你打開的嘛,為什麽不趁這次人多就任宗主呢?”

陳載之往前坐了坐,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望着紅箋臉上露出既緊張又鄭重其事的神情,道:“師姐,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你和師伯都付出很多很多,師父他更是……”

說到這裏,他仿若不知怎麽接下去,吞了口唾沫,見紅箋明亮的眼睛望過來,額頭幾乎要冒出汗來,接道:“往後還有季有雲,還要好好建設宗門,師姐,你不要甩手不管,咱們一起想辦法,恢複丹崖宗的昔日榮光可好?”

紅箋奇怪地道:“我哪裏有說要甩手不管的?”

陳載之終于鼓足了勇氣,道明來意:“師姐,你還記得嗎,師祖臨去時曾交待過,叫我們相互扶持照應,若是覺着合适,便……結成道侶。我們被敵人追殺,多虧了師姐相護,我才得以逃出來,我在中州等你,一直等了大半年,等打聽到你特意回去殺了奸賊景勵,已經被關進了煉魔大牢,心裏真是刀絞一樣的難受。”

說到這裏,他長籲了口氣平複一下心情:“困在小世界那麽多年,我常常想起師姐你,每到絕望的時候,我就想若我真是再也出不去了,你可怎麽辦?沒想到,到最後,又是你将我救了出來。師姐,我……你願不願意以後便由我來照顧你,咱們一起修煉,一起建設宗門……”

紅箋傻了眼,她再也沒想到師弟陳載之這竟是專門來和自己說結成道侶的事情,這整得什麽事,石清響可一直在場呢。

陳載之說這一大段話時沒敢看紅箋的眼睛,此時悄悄望去,卻見她的目光正落在石清響身上。

石清響翻身壓住了調皮搗蛋的“寶寶獸”,“寶寶獸”怎麽掙也掙不脫,四肢攤開像足了肉墊,都這樣了石清響還不肯罷休,伸手要扯“寶寶獸”頭頂上的那撮藍毛。

第 331 章 開啓護宗大陣

陳載之心知自己這番話說出來,也不過是将衆多門人弟子吓得不敢有異動,距離木靈根兩峰歸心還差着十萬八千裏,但現在也只能先如此。

相較師祖孫幼公将傳宗玉簡交托給自己時的期許,此時的丹崖宗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除掉穆逢山等人,只是順利完成了第一步,這些年來木靈根修士們表現不一,接下來尚需仔細甄別,不能一刀切地将人都留下,也不可能全部驅逐。

當務之急是趕緊打開護宗大陣。

只要護宗大陣一開,丹崖宗便幾立于不敗之地,哪怕是季有雲殺來,諸人也可以在此據守,憑此優勢,宗門重聚人心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陳載之想清楚這些,當下好言安撫衆人,叫大家都先回去,等他和師伯們将該忙的事忙完了,好生祭奠淩宗主和故去的各位前輩,到時再共商宗門大事。

他又提醒衆人不要忘記季有雲還活着,那也是丹崖宗的仇人。

拜前段時間石清響借用戴明池的力量極力宣揚季有雲的真面目,此時季有雲在道修大陸名聲臭不可聞,陳載之如此一說,到場的人俱無異議,過了一陣,沉默散去。

陳載之很有分寸,擔心引起混亂,沒有告訴大夥季有雲已經晉階化神,用不了多久就會殺來丹崖宗。

這些話,還是留待護宗大陣打開之後再說吧。

木系靈種如願吸幹淨了穆逢山渾身真元,紅箋早便發現木系靈種出手與她的“萬流歸宗”大不相同,不管是先前的計北還是梅杞,最後都是一副大傷元氣的模樣,這次也是如此,穆逢山整個人都幹癟下去,不但真元徹底枯竭,竟是連修為都随之掉落。

不過管他這會兒是元嬰中期還是後期,最後的結果都是死,對諸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分別。

一事不煩二主,紅箋順勢一掌拍下,了斷了穆逢山的性命。

她飛身躍起,不用木系靈種表功,自己亦覺出如今耳聰目明,精力充沛,感知尤為分明,好像原來遮住眼簾的低雲突然消散,識海中金丹越發飽滿晶瑩,隐隐有水木兩系靈光閃動,體內真元更是仿若用之不竭,莫名令她有一種急欲宣洩的沖動。

這是達到了金丹圓滿巅峰,只差畫龍點睛一筆便可沖擊元嬰的征兆。

如此之快便瀕臨結嬰,紅箋也頗為激動,不過結嬰不能馬虎,前面尚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定靈丹還沒着落,心神也未曾淬煉。

眼下護宗大陣還未打開,結嬰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等打開大陣之後再說。

紅箋雖然沒有告訴大夥她感應到了結嬰的契機,但井白溪和陳載之看着紅箋那微紅的臉頰和亮如星辰的眼睛,便意識到她此時心情極好。

這好心情便是自她以匪夷所思方式制住了穆逢山開始的,就像從姓穆的那裏搶到了顆大補仙丹一樣。

石清響分明是受到了這種情緒影響,對遍地血污竟不害怕,直接跑到紅箋身旁。

只是飛撲讨好這回事,“寶寶獸”做起來顯然比他要熟練得多,石清響晚了一步被擠到後面,然後他便于衆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扯住了“寶寶獸”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拽回來遠遠扔了出去。

他回頭拉起紅箋的手,恍若沒聽到那憤怒的“吱吱”聲,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陳載之等人瞠目望着石清響,這小子分明是由頭至尾沒搞清楚狀況,病得不輕。若這就是本性流露,那他這本性,啧啧!咱還是關注點別的吧。

只有紅箋,由他拉着手,好似一點兒也不介意石清響這麽當衆出醜,還擡起另一只手來,幫他将因跑得急了掉下來擋着眼的一绺頭發輕輕勾到了耳朵後面。

紅箋又施了個“凝水訣”,将他袍子下擺濺上的血漬沖洗掉,柔聲道:“寶寶還是個小孩子,我對你好,你也要對它好,不要欺負它。”說着将撲到眼前含着一泡淚告狀的“寶寶獸”抱起來,摸着它渾身豎起的毛安撫了一陣,将“寶寶獸”交給石清響抱着。

石清響目光閃爍,“嗯”了一聲乖乖答應,狀似老實将猶自記仇的“寶寶獸”抱在懷裏。

他才不傻呢,方紅箋都說了不許欺負這小怪物,當着她的面,就真不能欺負它,不然方紅箋會不高興,等她看不到的時候,嘿嘿……

紅箋唇邊還帶着笑意,擡起頭來轉向諸人道:“咱們去開啓護宗大陣吧。”

井白溪吩咐聞訊趕來的水靈根弟子一齊動手,将寰華殿外收拾幹淨,他望向寰華後殿,臉上浮現出混合着悵然與懷念的複雜情緒,道:“走吧,進去看看。”

寰華後殿的這間丹房,是闫長青誤入捉嬰塔最後舍身的地方。

這一次衆人已經奪回了宗門權利,不必再匆忙涉險,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研究,與上古靈泉聯系溝通。

井白溪同陳載之道:“載之,等打開護宗大陣,咱們好好祭奠一下淩宗主和你師祖他們,還有你師父,他為宗門所做的事也應該叫世人知道。”

陳載之點頭:“聽您的。”

霍傳星欲言又止,井白溪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長青不在了,他的功績不能因為我而埋沒,我自無愧于心就可以了。至于天下人怎麽看我井白溪,根本不需在意。”

沒有人比紅箋更清楚大師伯這麽多年那些驚心動魄的遭遇,其中的隐忍艱辛,換一個人真不見得能堅持下來,所以她明白大師伯說得是實情,他是真的不會在意不相幹的人背地裏怎麽說。

她沒有參合這個事,将話題拉回到眼前:“泉眼看上去已經完全廢棄,上古靈泉藏匿得連化神都無法感應到,只怕咱們想聯系上它也要費些工夫。”

幾個元嬰齊齊以神識感應,停了一陣,井白溪開口道:“這個必須得趕緊想辦法,咱們找不到它,不知它是否能感應到咱們,穩妥起見,聯系上之後,等這裏恢複舊貌載之再下去。”

能想到的辦法不多,要同上古靈泉取得聯系,估計需要以水為媒介,在場除了石清響都是水靈根,到是方便,諸人一齊施法,将大量的水自泉眼灌入地底。

上古靈泉不知藏了有多深,連帶上次的那股地下泉水也不見了蹤影,四位元嬰加上紅箋足足用了大半天時間,真元幾番耗盡,才令水自泉眼中冒出來,紅箋稍事休息,開始施展《大難經》。

幸得紅箋先前将楊佛洞府所得那恢複真元的丹藥要在了手中,否則以她金丹圓滿的修為還真是有些應付不了。

接下來比衆人料想的順利,半夜裏紅箋感應到了上古靈泉,或者說是上古靈泉發覺赤輪峰地下水量有異,主動上來聯系,而後紅箋功成身退,陳載之元嬰進入泉眼。

大約三更時分,天降異象于丹崖五峰。

異象最早起自寰華殿,這天夜裏本是圓月當空,赤輪峰上卻突然黑了下來,當全峰上下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在寰華殿殿頂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圓環。

而後天空鬥轉星移,這銀環越來越大,大到足以套住寰華殿之後突然崩潰。

那銀光化作千萬點螢火在黑暗中勾勒出赤輪峰的輪廓,整座山峰亮了起來,不知由何處而來的靈氣鋪天蓋地,漫過赤輪峰向周圍擴散。

這只是開始,随後異象在晚潮、錦繡、香積、歲寒四峰逐一重現,大地震動如鼓,無盡海浪高達千尺,當半個時辰之後大地恢複平靜,赤輪峰赫然較原來的位置挪移了裏許。

丹崖五峰靈氣濃郁,相互呼應,大到巨石溪流小到草木蟲蟻盡在陳載之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人呆在丹崖五峰上,與上古靈泉之間聯系不斷,便可以借助山川大海的威能與來犯者相抗。

這麽大的動靜,所有丹崖宗修士不管是閉關的還是不問世事的全都驚動,護宗大陣開啓,給了他們莫大鼓舞,但也知道這意味着宗門水修重掌大權,新一任的宗主無可争議,非陳載之莫屬。

丹崖宗一夕劇變給整個道修大陸帶來了極大的震動,不知有多少修士聞訊連夜趕來,只為遠遠看一眼如今丹崖五峰是個什麽情況。

陳載之,這個曾因帶走丹崖宗傳宗玉簡被無數人尋找追殺,近十年又為衆人所遺忘的年輕晚輩,突然間就變成了全大陸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丹崖宗開啓護宗大陣的第二天,赫連永率滅雲宗衆人将包括“神王三鼎”在內的所有家當搬到丹崖。

陳載之把符圖宗之前在寰華殿旁所建洞府全部夷平,空出一大片地方,衆元嬰齊心協力,将收在“神王挪移鼎”內的符圖塔放了出來,高高矗立在寰華殿旁。

符圖塔寰華殿緊緊挨着,任誰見了都覺着這是夢幻奇跡。

這還只是開始,小瀛洲宗主樂游、三清門門主費願在過來看過丹崖宗護宗大陣之後,決定先将宗門部分搬遷過來,做為季有雲伏誅前的權且之計。

而後跹雲宗、明川宗……因為不甘心受季有雲欺淩,各大宗修士正如滾滾洪流,向着丹崖五峰彙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第 330 章 法寶,法寶……

“此乃我丹崖宗傳宗玉簡!三十年前宗主及諸多前輩為賊人所害,吾得師祖臨終所授。”

随着陳載之的聲音在寰華殿上空震蕩回響,洪夜汐大袖一揮,在他周圍下起了一陣疾雨,穆逢山幾個弟子被困雨中,雨水成束,纏繞在幾人身上,如銀蛇亂蹿。

洪夜汐掌中如攥實物,數道真元一齊勒緊,登時有那修為弱的不要說反擊,周身受到束縛連逃都逃不掉。

“我丹崖宗立宗近萬年,自開宗祖師往下歷代先人不懈努力,才将宗門建設成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名門大宗,無故遭逢大難,此等血海深仇吾輩不敢不報。而今殺害宗主及各位前輩的賊人大都已經伏誅,罪魁禍首戴明池的人頭在此!”

說到此處,陳載之居高臨下施法一抓,隔空将地上滾着的戴明池頭顱抓起,懸在空中示衆,登時偌大的寰華殿只有尚在鬥法的幾處還在轟然作響,其餘地方一片死寂。

戴明池死了,符圖宗完了,變天了……

衆人不由自主去看現任宗主穆逢山,穆逢山狼狽地摔倒在地,他雖然被井白溪以“白浪殺流”打破防禦,傷得卻不重,木靈根修士個個都是療傷好手,穆逢山下意識施法療傷,心裏還糊塗着,他着實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不是闫長青這個元嬰中期的對手。

還未等他回過味來,眼前人影晃動,要撿便宜的方紅箋撲了上來。

“你行不行,這個可是元嬰後期,比計北、梅杞那兩個老兒厲害多了。”雖然有個天大的便宜在前面勾引着,紅箋心中卻不是十分有底,一邊沖一邊還在和木系靈種嘀嘀咕咕。

“富貴險中求,快快,吸幹淨他你就是元嬰了。”木系靈種一個勁兒地催促。

這時候場上轟然巨響,卻是英麒的法寶“芳蓮墜”被井白溪徹底打爆,火光煙塵沖天而起,一道白練穿越紅黑交錯的火焰光影,絲毫不受水火相克的幹擾,直接擊中了英麒的前胸。

英麒的身體随之後仰摔倒,一團白光冒出頭頂,正是元嬰出竅欲逃,井白溪面無表情喊了聲:“載之,攔住,別叫他跑了。”跟着便将目光落回到穆逢山那裏。紅箋還未結嬰,對上穆逢山他不放心,是以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英麒趕緊回來給她壓陣。

陳載之去收拾英麒的元嬰,一個沒了肉身的元嬰除了逃命再整不出其它花樣。

紅箋這邊果然遇上了麻煩。

穆逢山恨死了紅箋,一見她接近,毫不留手便是一招“神柄天授”,木系真元澎湃而出,欲将紅箋一下子拍成肉泥。

他适才被井白溪逼得太緊,并未看到自己的兩個徒弟是怎麽着的道,不然的話他怎麽也不會一上來便送了對方一份大禮。

“萬流歸宗”晉階之後雖然能吸走木系真元,可紅箋的修為畢竟同穆逢山相差太遠,正常的話這招“神柄天授”她絕無可能盡數收走,必然會剩下一大半,到時來不及祭出“錦魄”,只得硬挨,能不能挨得住結果很難預料。

但現在紅箋有木系靈種幫忙,實在是事半功倍,不等她施展“萬流歸宗”,那些木系真元便争先恐後鑽入她經脈,木系靈種如飲甘泉,水靈根飛旋,像充了氣一樣鼓脹起來,上面幻化出各色異彩。

打出去的法術如泥牛入海,突然間無影無蹤,穆逢山猛然回過神來,一聲怒吼,這一次卻是神識攻擊。

井白溪暗叫糟糕,紅箋的神識自然遠遠強過尋常金丹圓滿,甚至比一些散修元嬰都要厲害,不過畢竟沒有結嬰。

穆逢山結嬰數百年,依靠着丹崖宗得天獨厚,錘煉神識的功法不知練過多少。

井白溪生怕紅箋吃虧,趕緊催動神識刺向穆逢山識海。

紅箋便是在打架鬥法中出生入死成長起來的,眼力與經驗絲毫不遜于老元嬰,接了穆逢山那招“神柄天授”,便料到他不會再傻到繼續給自己送真元,所以對緊随而來的神識攻擊一點都不意外。

穆逢山剛一張嘴,紅箋不等感覺到無形氣浪壓迫,已先往身前祭出了一件法寶。

虛空中突然多了個銅錢大小的窟窿,這個黑洞迎風飛旋,将穆逢山的神識攻擊一下子吸收近半,剩下的撞入紅箋識海,只是叫她覺着腦袋裏暈眩了一下,依她的修為這點不适完全承受得往。

穆逢山見狀本已準備的後招竟沒能立時發出去。

他認得這件法寶,不但他認得,在場所有的元嬰都認得,戴明池的“若缺”!

化神境已經不大依賴于法寶,但不管是當初的金東樓還是戴明池,習慣使然,還是會常常用着元嬰期使順手的一兩件法寶,那麽這一兩件法寶想不名揚天下都難。

金東樓最出名的法寶當屬“錦魄”,而戴明池的便是“若缺”。

論防禦“若缺”不如“錦魄”,但它有一樣特別的用處:能夠吸收神識攻擊。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只看戴明池給這件法寶起名“若缺”,便可以想見對它是有多麽中意。

這麽一件寶貝,随着戴明池殒落,竟然落到了一個還未結嬰的女修手中。

穆逢山開始心中頗不是滋味,随即貪念大盛:看這樣子,丹崖宗自己是呆不下了,不如殺死方紅箋,搶了這件法寶趕緊撤走。

井白溪的神識沖擊殺到,穆逢山不得不凝神抵禦,但同時他又覺着包括“闫長青”在內,對方幾個元嬰離得都遠,這等機會實在難得。

法術不成,他還有攻擊法寶呢,穆逢山毫不猶豫催動了法寶“天鋒”蓄勢,只等“闫長青”攻勢稍歇,祭出來一舉将紅箋斬成兩截。

“天鋒”是柄飛劍,還是柄罕見的大劍,穆逢山仗着修為高深,飛劍到處不知斬過多少元嬰金丹,他就不信奈何不得一個金丹圓滿女修。

“轟隆”一聲巨響,穆逢山的弟子眼見英麒已死,自己在洪夜汐手下逃生無望,終于有人爆丹相抗。

修士爆丹拼命威力強大,井白溪擔心洪夜汐那邊沒有防備出事,微一分神,穆逢山壓力驟減,趁機将“天鋒”祭了出來。

這一柄大劍浮現于虛空,無愧“天鋒”之名,帶動狂暴的靈氣直劈下來,聲勢着實駭人。

穆逢山一有動作井白溪便覺察到了,待看到是“天鋒”出現,井白溪微微一哂沒有多管,他知道紅箋有一樣法寶對付這“天鋒”正好,至于紅箋為什麽如此熱切地上去同穆逢山拼命,井白溪還當二人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既然如此,成全師侄就是。

此時大局已定,霍傳星那邊張左青已然伏誅,井白溪心中沒有顧忌,掐訣施法,寧可自身受些損傷,也要斬斷穆逢山的退路。

正如井白溪所料,紅箋一感覺到“天鋒”立時便将“錦魄”放了出來,月白色“錦魄”迎上“天鋒”,兩下相交,狂暴的靈氣頓時消失不見,“錦魄”上色彩斑駁閃現,雖在半空劇烈搖蕩,竟真得将不知大它多少倍的“天鋒”硬生生擋住了。

“天鋒”再厲害,催動它的亦是木真元,紅箋要的不是“錦魄”能堅持多久,不過是如此一擋,叫她能對着這柄巨劍使出“萬流歸宗”!

紅箋沖向穆逢山這麽短短瞬間,法術、神識攻擊、法寶吃了個遍,她不準備再給穆逢山出招的機會,向木系靈種傳達動手的意念,一破除了“天鋒”的威脅便疾撲而上,只将水木兩系真元護住要害,敞開手腳按住了穆逢山。

諸人目瞪口呆,連正向穆逢山發出神識致命一擊的井白溪都吓了一跳,紅箋這分明是什麽法術也沒使,硬要說,到像是傳說中的武學“餓虎撲食”。

穆逢山一陣暈眩,本宗化神大長老的“錦魄”他怎麽可能不認識,還未等他想明白怎麽“錦魄”也在紅箋手中,便覺神魂一麻,再看眼前的方紅箋竟然出現了重影。

關鍵時刻穆逢山神魂為井白溪所傷,神智跟着有些糊塗,他已經意識不到自己遭人暗算,只拼命地調動着真元要去攻擊紅箋。

木系靈種簡直歡呼雀躍:“哈哈,這老兒傻啦吧唧的,配合成這樣就不會爆丹了吧?”

紅箋不知道大師伯幫了自己大忙,連忙嚴肅地警告木系靈種:“不知道,反正你看牢他,別給他機會。”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這個最有貨啦,你等我吸幹他!”

衆目睽睽之下,穆逢山堂堂一個元嬰後期,就這樣被一個金丹圓滿的後輩簡單粗暴撲倒在地,眼看着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弱,不大會兒工夫氣息奄奄,竟是不行了。

這簡直是荒唐到叫人不忍心看!

陳載之到沒忘記自己還有安撫衆人情緒的任務,他與三位師伯面面相觑,忍不住又掃了眼一旁的石清響,見那小子一臉天真,笑眯眯地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在高興什麽,只得回過頭來大聲宣布:“穆逢山竊取宗主之位,非但不為諸位前輩報仇,反而厚顏依附仇敵,使我丹崖宗萬年聲譽毀于一旦,今日吾等便清理門戶,以儆效尤。”

第 329 章 新開始

大好頭顱,血跡斑斑,上面一雙眼睛圓睜着,空洞無神,昔日不可一世的化神戴明池這是死不瞑目。

不要說其他人,就是穆逢山和英麒也不由心中一陣疾跳,臉上微微變色。

先前他們估計着符圖宗鬧成這樣,戴明池大約是出了意外,但猜測總不如親眼目睹帶來的沖擊大,戴明池竟是死在眼前這些人手上,而且還被割下了腦袋。

那可是化神,偷襲暗殺都不好使,必然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拼殺,先前衆人如何畏懼戴明池的,如今這份畏懼便轉移到了對面這幾人身上。

穆逢山眼見徒弟們似乎有所動搖,不敢再遲疑,當下放出神識威壓,想憑借修為的優勢先壓制住對方。

對面這些人,陳載之無疑得他重點關照,這小子修煉如此神速,誰知道傳宗玉簡裏有什麽奧妙,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人,可不能叫陳載之跑了,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他鑽進寰華殿,開啓了護宗大陣,那便萬事休矣。

誰料穆逢山剛一動手,對面“闫長青”也是一揮袍袖。

兩股無形氣浪中途相遇,竟是不相上下,“闫長青”神色如常,似是一點也不覺着接住他這元嬰後期的神識攻擊有什麽困難。

這是自然,井白溪身為孫幼公的首徒,結嬰之早遠非闫長青這樣的新丁可比,既是老元嬰,其間又奪舍折騰了兩回,更加上有一段時間元嬰光溜溜地藏身法陣,光練那錘煉神識的《大天魔三目離魂經》了。

沒有身體,談不上道魔沖突,井白溪可謂是因禍得福,如今神魂較穆逢山這元嬰後期絲毫不弱。

穆逢山一見這招未能奏效,默念法訣一道青光自背後沖天而起,這法術四散于空,寰華殿前登時白霧騰騰,寒氣大作,這蕭瑟冷風卷着不知由何處飛來的枯葉瞬間便将白玉臺階鋪滿。

穆逢山這是在攻擊諸人的同時,給寰華後殿入口布下了一層結界。

“霜行草宿”!

青光出現的同時,井白溪将手一點,在紅箋和石清響四周也加了層防禦護罩,除了這兩個,他帶來的都是元嬰,并不如何畏懼穆逢山的這招大範圍法術,但凡法術分散了目标,威力總不如集中攻擊一人來得厲害。

井白溪對穆逢山這宗門元老本就十分熟悉,再加上自從被迫奪舍了師弟,十年來他便一直在等着這一天,穆逢山會使什麽功法,有什麽弱點,他心中都研究得如明鏡一般,故而今日這一戰,穆逢山雖然比他高着一階,還沒等着打,井白溪已然是勝券在握。

果然穆逢山暫時封住了寰華後殿,下一招針對的便是陳載之,一只青蒙蒙的大手自陳載之所立之處的地下猛然探出。

井白溪喝道:“載之小心!”

對陳載之他還是有信心的,故而井白溪只是提醒一聲,擡手一點,法術直取穆逢山。

陳載之只是一個瞬息移動便不早不晚躲開了穆逢山的襲擊。

英麒在旁意識到有些不對,闫長青的本命法術他又不是不知道,乃是“白浪殺流”,水系功法都有些偏綿軟,這“白浪殺流”算是威力較大的,配合着闫長青那剛硬的秉性,到算相得益彰。此時的闫長青功法沒變,可不知哪裏出了問題,穆逢山接下那道白練竟險些陷進去。

對面的闫長青叫他覺着陌生,地上戴明池的頭顱更是令他心神不寧,英麒不再袖手旁觀,祭出法寶“芳蓮墜”虛空向陳載之罩去。

芳蓮墜,春漸遠,前塵斷,最銷魂。

“芳蓮墜”是一件頗為出名的法寶,正因出名,剛一出現便被洪夜汐和霍傳星認出來,不約而同一個施法一個祭出法寶,有他二人牽制,陳載之不但輕松将這一殺招化解掉,還順勢還擊,将英麒逼得頗為狼狽。

穆逢山的大弟子張左青見勢不妙,連忙示意費承吉幾個喊人來幫忙,他喚出數道青芒直取霍傳星。

寰華殿前登時陷入了混戰。

丹崖宗現有木靈根元嬰六人,除了在場這三個,還有兩位正在香積峰閉關,都是穆逢山的師弟,說是不問世事,其中一個是真不管事,另一個是被穆逢山掌權之後擠兌的,剩下一個英麒的師弟,同穆逢山等人也不親近,正因為彼此都知根知底,井白溪才敢這樣暴起發難。

張左青叫喊人,費承吉明知道用處不大,肯來拼命的都是像他這樣的金丹,像兩位師叔一聽是宗門內讧只怕連來都不來,更有歲寒峰那一位來了還不一定幫誰,慌亂之下還是放出信號,召集門人一齊趕來。

發完了信號,他和葉正心也不能閑着,連同師兄弟們一擁而上,洪夜汐抽出手來對付這些金丹圓滿,葉正心最會看人下菜碟,于混亂之中一下子就選中了紅箋。

紅箋見大師伯正對戰元嬰後期的穆逢山,不欲給他添亂,帶着石清響退了又退,極力避開了會被元嬰們施法波及到的範圍,所以一眼望過去到顯得她和石清響連同腳下“寶寶獸”孤零零的特別顯眼。

葉正心和費承吉師兄弟兩個看出便宜,一左一右飛撲過來,紅箋正被木系靈種念叨個不停,猛見兩個金丹圓滿送上門,當即拍拍“寶寶獸”的腦袋,将石清響的手遞過去叫它看着,上前兩步将人截下。

費承吉全未察覺眼前的女修有什麽不妥,對着紅箋便是一記“豆剖瓜分”,與此同時葉正心的法寶也出現在半空。

井白溪遠遠地瞥見紅箋腹背受敵,擔心她應付不了,揮出一道法術将葉正心的法寶擊落。

紅箋手一招,先收了費承吉的法術,跟着騰身飛起,在空中截斷了葉正心與那法寶之間的聯系,費承吉全未反應過來,還在傾全力施法,但見眼前人影閃動,敵人竟到了眼前,連忙将數道青光劈頭蓋臉打過去。

紅箋只以“萬流歸宗”,袖子一揮便将四周的木真元抹得一幹二淨。

費承吉駭然失色,紅箋在木系靈種“嗷嗷”歡呼聲中疾墜而下,手掌穿透費承吉的護身法術,一把将人抓在手中。

費承吉只覺體內真元疾洩而出,拼死掙紮。

紅箋哪裏會将金丹圓滿拼命的招術看在眼中,對于費承吉,她太了解了,此人不到最後關頭絕沒有爆丹的勇氣,紅箋索性只以“萬流歸宗”對付他,暴風驟雨一樣襲來的法術能收便收,收不疊便以不破境的身體硬抗,提着費承吉橫沖直撞,瞬間便殺到葉正心身前,将兩人送作一堆。

這場混戰,紅箋獨自對付兩個金丹圓滿,竟是場上結束最快的。

快到即使是費承吉和葉正心本人都不知道怎麽會輸得一敗塗地,費承吉還留有一口氣在,葉正心被木系靈種優先照顧,吸得幹幹淨淨,還未等他鼓起勇氣爆丹拼命,便被紅箋随手擰下了腦袋。

“快,趁熱打鐵,找個元嬰。嗚嗚,這裏真好,有這麽多木真元……”

紅箋不理會木系靈種的鬼哭狼嚎,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穆逢山的兩個弟子,立時回頭去看石清響,然後她放心了……

石清響這會兒将“寶寶獸”抱在了懷裏,正一根一根地往下揪毛。

“寶寶獸”在奮力掙紮,無奈還是石清響力氣大些,他雖然元嬰沒有了,但一身真元還在,金剛不壞之身加上充沛的真元,“寶寶獸”還真掙不過他,黑黑的大眼睛透着委屈,只等紅箋解救。

紅箋哭笑不得,她猜測這大約是石清響看到自己打架心中不安,沒有埋怨他,只是趕緊過去将“寶寶獸”抱了回來。

這會兒丹崖五峰聞訊趕來了不少人,只要不是近三十年收進門的,一見這情形便意識到是出了什麽事,除了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孫沖上場幫忙,還是看熱鬧的居多。

木靈根那三個元嬰不知是不是離遠以神識感知了一切,竟是面都未露。

紅箋自是又忙了一陣,對着張钰等人她還真是有些下不去手,木系靈種瞅着紅箋始終沒什麽大動作,有些急眼,叫道:“快上啊,你還要不要結嬰了?”

紅箋心中一動,暗道:“要啊,自然是要。”

這時候穆逢山被井白溪“白浪殺流”擊中,防禦法寶碎裂,向後直跌出去,紅箋不再遲疑,搶上前欲撿這個大便宜。

井白溪見狀收手,環顧四周,向着英麒祭出法寶,隔開了他與陳載之,道:“載之,你去穩定一下局面。”

陳載之見幾位師伯為他接下英麒和張左青的垂死掙紮,抿了抿嘴,飛身而起,飄然落到了寰華後殿的房檐上。

此時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到他身上,陳載之不由地鼻子一酸,目光自或遠或近或陌生或熟悉的一張張面孔上逐一望過去。

三十年間風風雨雨在他心頭電轉而過。

他知道這時候不能哭,當下勉強忍住眼中熱淚,将瑩白色的傳宗玉簡取出來,高高舉過了頭頂。

第 328 章 改天換地

距離丹崖宗越來越近,洪夜汐忍不住提醒:“要不要先尋個地方,将你兩位師伯約出來,商量一下該當如何行事?”

紅箋不覺着事到如今還需要如此小心謹慎,道:“陳師弟一早回來,師伯們應該有了準備,咱們直接去晚潮峰吧。”說完她唯恐洪師伯對晚潮峰還有什麽想法,特意解釋:“咱們快刀斬亂麻,越早把大局定下來越好。”

洪夜汐沒有反對。

他幹脆不再收斂氣息隐蔽行蹤,駕着飛行法寶直飛晚潮峰。

距離丹崖五峰尚有數十裏,丹崖宗的一衆元嬰先後有所感應,宗主穆逢山起初見是洪夜汐的法寶,還未當一回事,戴明池莫名殒落,樂游帶人殺到符圖宗,各大宗被借去的元嬰自然也就沒了事做,正該各自返回宗門,穆逢山還想着洪夜汐回來的正好,等他向自己複命時到要好好問一問符圖宗此時的真實情況。

誰料洪夜汐非旦沒有來找他,連赤輪峰也沒回,而是一頭紮去了晚潮峰。

晚潮峰上陳載之回來這麽多天,一直藏身堆雪崖,兩個月前又接到了盧雁長送來的書信,早已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也正是這兩個月,陳載之才真正對大師伯井白溪有了些了解。當年井白溪出事的時候他只有二十幾歲,涉世未深,同這位大師伯接觸得不多,對那些陰謀陷害也是懵懂未明,上次回來,驚聞師父變成了師伯,別提多麽難過,如今好不容易才适應過來,能平靜地同大師伯呆在一處。

井白溪不欲叫外人發現他奪舍的秘密,十年間頂替着師弟闫長青連穆逢山都未發覺有異,不過他沒有瞞着師弟的愛徒,陳載之很快便發覺師伯的脾氣秉性與師父當年有很大的不同。

大師伯處事更有耐心,想得更周道,和師父同樣是很有決斷的人,大師伯的決斷卻往往出手狠厲,直擊對方要害。陳載之不由暗想這大約是因為大師伯兩次奪舍,遭遇坎坷所致。

就像這一次準備怎麽對待穆逢山等人,井白溪和霍傳星的意見就完全不同。

霍傳星覺着宗門的大仇人是戴明池、季有雲那夥人,如今除了季有雲,當年參與殺害了宗主、師父以及一幹同門的兇手都已伏誅,至于穆逢山,頂多是私心重些,骨頭軟些,并沒有什麽大惡之舉,只要他肯老實退位讓賢,沒必要趕盡殺絕,畢竟他徒弟徒孫太多,英麒又與他一個鼻孔出氣,丹崖宗水修已經人才凋零,再同木靈根鬧翻的話未免太不合算。

井白溪卻不同意。

什麽叫做沒有大惡之舉?

在他看來丹崖宗會堕落到今日,外人觊觎謀害什麽都是次要的,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穆逢山和英麒私心作祟,挑得宗門水木兩系不和,才給了季有雲等人可乘之機。再加上明知水修這邊人死得蹊跷卻袖手旁觀,對符圖宗曲意奉承到臉都不要,不将穆逢山等人連根拔起,丹崖宗已經彎下的脊梁便直不起來,遲早還要出亂子。

陳載之覺着大師伯說得很有道理,寧可推倒了重建,也不能委屈求全,否則又怎麽對得起師祖、師父那些已經不在了的人。

霍傳星沒有堅持,自覺收聲。

幾人議定,就等着紅箋回來,這一等足足過了兩個月,符圖宗那邊到不停有各種消息飛過來,眼看香積峰上穆逢山都坐不住準備有所行動了,紅箋突然由洪夜汐陪同,正大光明回到了晚潮峰。

井白溪還欠着石清響一個天大的人情呢,猛看見這一位也來了,還當是來幫忙的,心裏更覺踏實,迎上去便要打招呼,可未等張嘴便覺出不對。

不為別的,石清響雖然還是那個五官長相,整個人看上去變化卻太大了。

不管是氣息還是修為,與先前統統判若兩人,就連眼神都顯得格外幹淨,就像三五歲還未離開過父母身邊的幼兒,單純至不染塵埃。

“這……他這是怎麽了?”井白溪吓了一大跳,他盯着石清響,口裏問的卻是一旁的紅箋。

石清響似乎知道眼前這生人說的是自己,下意識便往紅箋身邊躲去,幾乎要将自己縮到紅箋的後面,再露出個腦袋來觀察周圍的動靜。

……不但井白溪傻眼,就連與他不大熟的霍傳星和陳載之都有一種見鬼的感覺。

這還是那個高深莫測,出手又狠又準的石清響麽?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紅箋苦笑了一下,道:“兩位師伯,載之,事不宜遲,咱們先忙正事吧。”

井白溪回過神來,同洪夜汐打過招呼,諸人一齊趕往寰華殿。

之前紅箋是以《大難經》聯系上了上古靈泉,請它深藏地下,不叫旁人感應到它的存在,這一次要開啓護宗大陣,解鈴還需系鈴人,少不得紅箋出馬,再用《大難經》去聯系一回。

路上紅箋抓緊時間,簡單向井白溪等人說明了石清響的情況,道:“大師伯,呆會兒若是打起來,我怕法術無眼,還請師伯照顧他一二。”

井白溪神情凝重,應道:“這是自然。”

待等一行人上了赤輪峰,剛來到寰華殿前,迎頭便遇上了七八個木靈根修士,正中簇擁的正是宗主穆逢山和歲寒峰的峰主英麒。

井白溪往對面掃了一眼,木靈根兩峰共有六位元嬰,按照他們提前商定,必須要除去的除了穆、英二人,還有穆逢山的大弟子張左青,那張左青此時正好就在,到是不用特別去找了。

“夜汐回來了,怎的也不先與我打個招呼?”穆逢山鐵青着臉,若說洪夜汐回宗門一頭鑽去了晚潮峰只叫他有些詫異,這會兒看到對面隊伍裏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哪裏還不知道出了大事。

洪夜汐依舊是平時那副不欲出頭的模樣,老老實實道:“此次出去遇上兩位師侄,所以先去晚潮峰同師兄們商量了一下。”

此言一出,不管是穆逢山還是英麒幾個都是臉色微變。

對面那一男一女果真便是失蹤近三十年的陳載之和方紅箋。三十年未見,這兩人身上的氣息可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陳載之,他竟然這麽快便結嬰了。

不用問,都是傳宗玉簡的功勞。

穆逢山和英麒自然也看到了古裏古怪的石清響,不過在二人眼中,此人道魔同修,原本就時時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最厲害之處是有個化神師父,如今這師父已經殒落,出了這麽大的事,穆、英兩個哪裏還顧得上關心石清響怎麽和這些人攪在一起,重要的是,陳載之回來了!

穆逢山目光掃過對面諸人,特意在“闫長青”臉上停留了片刻,他是元嬰後期,對面幾人加上陳載之,也不過四個元嬰,“闫長青”修為稍高些,元嬰中期,按說不足為慮,不知為何,他偏偏對“闫長青”有些說不清的忌憚。

張左青覺着這時候是該替師父說話了,道:“師侄?脫離宗門這麽久,還能算是咱們丹崖宗的人嗎?再說當年的事情還沒有查得清楚,陳載之,還不将傳宗主簡交出來,你要霸占到什麽時候?”

不要說井白溪、紅箋幾個對他們這反應不以為奇,便是陳載之,被困苦修部小世界多少年不得出,性子也早磨砺出來,他微微一哂,擡手于空,掌心裏一塊瑩白玉簡散發着淡淡的光輝:“你要這傳宗玉簡?”

張左青眼中精光一閃,這小子有這麽好說話?口中喝道:“大膽,還不速速交給宗主。”

陳載之神情冷淡,目光落在穆逢山身上,朗聲道:“諸位想來并不知道,只有水靈根元嬰才能打開我丹崖宗的護宗大陣,所以我宗歷代宗主都是水修,至于穆先生,你費再大的心機,花再大的力氣,将宗門搞得再亂,也是無濟于事。”

陳載之明明沒說什麽厲害的話,穆逢山卻氣得腦袋裏發暈。

他不否認當初為木靈根修士們向淩虛子争取利益用了些手段,但那也是正當的要求,不為別的,只希望淩虛子能一碗水端平了,至于搞亂宗門完全是陳載之污蔑他,不見他做了宗主之後殚精竭慮,為宗門改革作出了多大貢獻,若不是他,戴明池早将丹崖宗踩平了,哪裏還能保住基業?

霍傳星、闫長青這幫該死的水修,這時候跳出來和他作對,忘了他在戴明池面前陪着笑臉保護他們了?

英麒臉色也不大好看,瞥了穆逢山一眼,道:“既然水靈根幾位鐵了心想要纂奪宗主之位,那咱們也不必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非要做一家人,廢話少說,動手吧,陳載之,你若能打殺了我們幾個,就是你來做這宗主又如何?”

井白溪點了點頭:“你也看出來,載之是要做宗主的。”

穆逢山氣結,揮了揮手。

他這七八個人不但有元嬰,還有費承吉、葉正心等金丹圓滿,當下便要一擁而上。

紅箋一直拉着石清響的手站在一旁,沒人與她說話,她也不主動出聲,此時見這情形擡手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扔到了衆人身前,那東西地上打了個轉停下,正面朝上,一時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戴明池的人頭!

第 327 章 乾坤大挪移

小瀛洲宗主樂游率領門下諸長老血洗了符圖宗,道修大陸各方勢力尚不知道化神戴明池已經殒落,紛紛将震驚惶恐的目光投向大陸以西,等着看戴明池如何殺回去予以血腥報複。

誰料一天天過去,樂游占着符圖宗不走,小瀛洲的人打開符圖塔了,樂游請了幾個交好的宗門前往聚會……唯獨沒有戴明池的消息,天下人這才意識到,不可一世的戴明池大約是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殒落了。

一時除了仙霞洞這樣鐵了心跟随戴明池的,各大宗都齊齊松了口氣,就連丹崖宗的穆逢山也不例外。

樂游其實并不想這麽張揚,只是時間不等人,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這勝利是暫時的,一旦季有雲卷土重來,大好局面頃刻間便會灰飛煙滅。

必須得早做打算。

譬如這符圖塔,是留着還是毀去,留着說不定就便宜了季有雲,可若毀去,這毀掉的可不單純是一座塔,還是一門傳承,牽扯着許多修士的姓命。

再譬如季有雲奸狡狠毒,又有《大難經》這等奇術以為依仗,說實話,比戴明池難對付多了,不趕緊想辦法,等他準備好了,少不得浩劫再起,大夥一齊遭難。

可這時候最應該站出來和樂游、赫連永等人拿主意的石清響偏偏指望不上,他是醒了,可連話都說不利索,平素多是躺着,不管想法還是舉動一派天真幼稚,論神智估摸着也就三兩歲的樣子,雖然他明顯是在一天強過一天的成長,可這都兩個月過去了,樂游和赫連永等不起啊。

石清響現在這個樣子,紅箋擔心等他日後恢複正常了會覺着難堪,平時便和他呆在星漢殿不出來,她有足夠的耐心,陪着他,哄着他,不嫌他幼稚,只覺着心痛。

別人能避而不見,江焰不成,那是過命的交情。

江焰來看石清響,通常是先抱怨幾句,諸如“你快快好起來吧,真叫人受不了,我都搞不清楚你是我兄弟還是我大侄子了”之類,要麽就是“方紅箋你夠不容易的,這‘長耳海蘭獸’和他一個德行,都巴着你身邊不肯離開,唉,這整的,倆兒子一樣”,不過等說完了,他便看着紅箋他們“一家三口”相處,發半天呆,忽而落淚,忽而又笑上幾聲,道:“兄弟,你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石清響醒來之後确實十分依賴紅箋,只要看到紅箋在身邊,聽到她的聲音,便會格外安靜,躺在那裏怔怔地望着她,那專注的神情叫紅箋恍惚覺着他已經記起了所有的往事。

“等過了這段時間,咱們出去四處走走吧,你想去哪裏?”

紅箋問完了,發現石清響正望着她微微笑,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紅箋仔細思索了一下,石清響若是好好的,想和自己一起去的地方估計會很多,畢竟他從自魔域回來,一直忙于對付戴明池,自由支配的時間太少了,而前世他修煉到化神,經歷肯定是多姿多彩,有些地方記憶會很深刻。

但現在那些記憶全都不在,問了也是白問,于是紅箋提議道:“不然咱們帶着寶寶去無盡海吧,它在這裏,也悶得夠嗆。”

說完了她又擔心石清響對無盡海沒有印象,道:“還記得無盡海嗎?好多好多蔚藍的水,一眼望不到邊。你第一次見到無盡海應該是在我們丹崖宗,你還用‘伏魔藤’打傷了我弟弟,那時候方峥才九歲……”

紅箋越說越慢,中途停了下來出了會兒神,她想起了那段當時覺着很操心現在回想很單純的時光,想起那顆來之不易的“弱雨丹”。

她對着石清響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從那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家夥雖然外表看着光風霁月,其實蔫壞蔫壞的,等你好起來,可不要變化太大。”

不求你再像從前那樣聰明機敏,只求你不要從此變得癡癡傻傻,不求你修為有多高,只求你健健康康,可以陪在我身邊……

石清響被紅箋這般緊緊抓着手溫柔叮囑,雖然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麽,卻露出很舒服受用的神情,沖着她使勁兒點了下頭,乖乖應承道:“嗯!”說完了還唯恐自己表達得不清楚,又補充了一下:“好!”

紅箋伸出手臂環住了石清響的脖頸,将頭慢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喃喃低語:“無盡海裏面有許多妖獸,也有很美麗的小島,我們可以尋一座島,種上許多花和靈草,若是有妖獸來搗亂,我們就殺了它,材料拿來煉丹……”

石清響僵着身子一時不敢動,過了一陣才将手放在她背脊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

打算是好,眼前符圖宗卻還有一大堆麻煩需要解決,石清響這個樣子,樂游、赫連永等人只得找了紅箋商量。

下一步怎麽辦,這個紅箋早有想法,如今大對頭季有雲半人半妖實力恐怖,傷愈再複出行事不會有任何顧忌,對付他最好的辦法便是打開丹崖宗的護宗大陣,諸人都退到丹崖五峰去,叫他看得見摸不着,在外邊發他的瘋。等機會合适,衆人也積蓄了力量,再同他決一死戰。

丹崖宗上古靈泉的事赫連永等人都已知道,也知她給陳載之去了信,估計着晚潮峰那邊已做好了準備。

赫連永對去丹崖宗落腳沒什麽意見,反正滅雲宗只有這麽多人,現在所有家當都已撤到符圖宗,就沒個正經落腳的地方。

樂游那裏麻煩些,小瀛洲家大業大,要徹底搬遷不容易,并且他們也有護宗大陣,憑此對抗着符圖宗,一直把戴明池都拖死了,再對上季有雲未嘗沒有一拼之力。

不過紅箋知道上一世小瀛洲諸人結局不妙,她極力勸說樂游保存實力,集中力量。

至于其它的宗門,估計着并不是季有雲的首要目标,要到丹崖五峰加入對抗季有雲行列的,她與陳載之自是敞開大門歡迎。

這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撤離符圖宗之前怎麽處置符圖塔。

“毀掉可惜,若是能一起搬走就好了……”紅箋說出這話心中突然一動,向着赫連永看過去,暗忖:“這些日子看着他們發愁,我卻将那麽重要的一件寶貝忘了。”實是她的心思都在石清響身上,不曾往這方面想。

兩人面面相觑,赫連永反應過來,忍不住問道:“可是‘神王挪移鼎’?”

紅箋的話語表情令赫連永突然記起之前在火丹王楊佛的洞府裏,她是怎麽向大夥介紹“神王挪移鼎”的,那件神奇的法器若合衆人的法力,操作得法,可以挪動一室一舍,亭臺樓閣,甚至秘境入口。

若說楊佛用“神王挪移鼎”移動了那地底大片的火海和丹鼎部小世界,那麽用這寶貝移動一下符圖塔應該不在話下。

樂游問明白了究竟,他和赫連永雖然不像紅箋這樣對丹鼎部遺留下的法器充滿了信心,但這确實便是眼下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

事不宜遲,兩人自紅箋這裏問明白了“神王挪移鼎”的使用之法,趕緊帶人去試驗。

上來大夥心裏沒有底,不敢直接拿符圖塔來試,但不要緊,符圖宗多的是空出來的房舍。

十來個元嬰一齊施法,糾合五行之力,澎湃的真元最後融合成一股,自那“神王挪移鼎”的黑色柱身裏噴湧而出。

登時法器正對着的那間房舍便被白茫茫的靈氣所籠罩,跟着虛空好似出現錯位,如一幅畫軸被無形之手卷起,房舍拔地而起,忽隐忽現飛向“神王挪移鼎”,每一隐現都成倍縮小,直至鑽進那黑色柱身裏消失不見。

一連串吸氣聲響起,參與此事的管儀白自來對這些最感興趣,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要趴到“神王挪移鼎”上,奚旭見狀笑話他:“你再靠近,說不定連你也一起收到這寶貝裏。”

孰料管儀白根本不怕,興沖沖道:“快對着我試試,我正想進去看看怎麽回事。”

諸人一時無語,樂游道:“這法器只怕不能将活人收進去。好了,咱們換個地方,将那間房舍放出來,能收能放,沒有問題才算成功。”

樂游發話,衆人趕緊聽令行事。

等那間房舍被完好放出來,檢查無誤,所有人不由地一齊轟然喝彩,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壯舉。

奚旭、任公兒等人簇擁在樂游身邊,議論着這件寶貝,奚旭道:“宗主,有這件法器,咱們就算要将宗門暫時搬去丹崖五峰,也不是件難事。等那季有雲伏誅,咱們再原樣搬回去就是。”

任公兒卻道:“要我說咱們還是等丹崖宗的護宗大陣打開,看看威力如何再做決定吧。”

樂游沉聲道:“這是自然。就是挪移符圖塔,也要等丹崖宗那邊的情況先穩定下來。丹崖宗的宗主現在還是穆逢山呢。”

丹崖宗的事,自有丹崖宗的人去處理。這邊“神王挪移鼎”試驗無誤,那邊紅箋和石清響已由師伯洪夜汐陪着,起程趕往丹崖宗。

第 326 章 新生赤子

經過這些天,紅箋對石清響的身體狀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這點變化就算發生在紅箋自己身上,她都不一定察覺,可出現在石清響的紫府裏,紅箋立時便注意到了。

空空的紫府裏突然多了一絲微弱的氣流,弱到好似紅箋探查的動靜稍大些,就會将它驚散,即使是她這麽一直盯着,也不一定能時時感覺到它的存在,它在石清響的紫府裏忽隐忽現,漫無目的地游蕩。

這是什麽?紅箋去問紫慧大師,紫慧察看良久,竟然說他感覺不到有什麽氣流。

不過紫慧也确定言道石清響的身體未見惡化,甚至較之幾天前生機還旺盛了些,叫紅箋不要着急,靜觀其變。

紅箋覺着石清響情況好轉十九要歸功于“萬化生滅功”,如此說,這紫府中多了個不速之客也應當不是壞事,只是氣流太弱小,她不敢以神炁去強行接觸,還是等一等吧,等他情況穩定下來再說。

待等紫慧也覺察到這絲氣流已是兩天之後,氣流已從一絲薄霧變得看上去足有頭發粗細,在紫府裏東游西蕩,甚是自在,好像将這裏當做家了一樣。

紫慧有些拿不準,道:“紫府裏不住異客,它這麽自在,應與神魂相關,莫不是石先生元嬰真的被打碎,正在逐漸恢複?”

這猜測實是違背常理,可除此又沒有別的解釋。

紅箋也覺着像是神魂,難道是石清響當時受到重擊,肉身因為金剛不壞撐住了沒有被摧毀,可神魂卻随着元嬰一起被打成了千絲萬縷的殘片?那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到最後紅箋只得想:“大約因為他曾是化神,故而有什麽保命的手段吧。”

若是如此,她此時能做的便是幫助石清響運轉真元,令他散諸于體內的神魂殘片趕緊重新彙聚融合,看能恢複到什麽程度。以石清響的資質和見識,即使這次修為境界跌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重新再練也快得很,重要的是要叫他趕緊醒過來,只要他人能好好的……

一小縷神魂不會承載什麽意念,紅箋小心呵護,盼望着小小幼苗有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

也許就像老話說的萬事開頭難,有了這第一縷神魂,後面的聚集起來就快了,再加上石清響這怪病好不容易有了個說法,樂游等人都極為關注,樂游第一時間打發人去将盲師叔接了來,布下聚靈大陣,幫助石清響恢複。

如此折騰一通果然有奇效,不出三天,石清響紫府內又多出了幾道微弱的氣流,與之前的那道相比,這些自然是弱者,紅箋就盼着它們能夠融合到一處,而不是這麽亂糟糟擠在石清響的紫府裏各飛各的。

涉及神魂,不管是元嬰圓滿的樂游還是醫術如神的紫慧都不敢胡亂插手,看“他生符”就知道了,神魂決定神智,寧可叫他慢慢恢複,也不能強行幹預,一個不好,瘋了傻了都是有可能的。

紅箋提心吊膽,日夜守着。

最初産生的那道氣流慢慢地增強到小指粗細,它不再亂飛,占據了先前元嬰的位置,而後開始與其它的殘片融合,更難得的是,當它把所有氣流彙聚成一股,變成了一個金丹大小的氣團,已經将近一個月無聲無息的石清響突然有了呼吸。

紅箋長長松了口氣。雖然這個氣團看上去和元嬰差着十萬八千裏,與金丹也大不相同,但人總算是有了點活氣兒,再有些時日,石清響就應該會醒過來吧。

這一個月,病着的石清響看上去外表沒什麽變化,紅箋卻憔悴了不少,這日子實在是太煎熬了。

氣團形成之後,雖然也在漸漸變得濃郁厚實,卻沒有前段時間滾雪球一樣得快了,而且看外型也不像是要重新結成金丹的樣子。

紫慧看過,心下覺着石清響情況堪憂,卻不敢将實話告訴紅箋,只安慰她道:“神魂重聚自古未有,石先生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大造化。要完全好起來還需慢慢來,着急不得,他雖然身不能動,但想來已經有些知覺,多和他說說話,刺激他多思多想,會恢複得快些。”

紅箋應得痛快,回頭卻看着宛若熟睡的石清響有些犯難。

她突然不知道該和石清響說什麽。

你侬我侬的話石清響好着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過,現在叫她自己嘀嘀咕咕,實是有些說不出口,除此她也不知道什麽樣的言語能刺激到他。

紅箋盤膝坐在旁邊,單手托腮,看着石清響發起呆來。

她與石清晌聚少離多,他去了魔域,她被關在煉魔大牢,兩人一別二十幾年,再見面時,她自覺自己有如重生,可他卻真的重生了。

他再不是那個與自己年紀相仿、頗有淵源的少年舊友,而是每到絕境還足以信賴依靠的高手,是個待自己情深意重的“老”男人。

一直以來,不管敵人多麽強大,形勢多麽危急,石清響都從容不迫,好似一切成竹在胸,他也确實将她由頭至腳都護得好好的,拿她當小姑娘養着。

那一回,在烈焰山谷,他甚至直接脫口而出,說道“你可真小”,“就是個小姑娘”,她當時臉紅得不像話,後來她才想明白,那是他的情話,越愛一個人,私心裏就越會覺着她小,小到需要藏在心裏,捧在手心上好生呵護。

沒想到,突然之間,兩個人便掉了個個兒。石清響這樣,以後只能依賴她了。

紅箋鼻子發酸,輕輕摸了摸石清響的臉頰和鬓發,又幫他把頭發細細梳理整齊,最後五指停在他的頭頂,柔聲道:“咱們來聊天,別擔心,你需要什麽,怎麽才能治好你,你努力地想一下,我就會知道了。”

說話間紅箋運轉了《大難經》,分出如細絲般的神炁,小心翼翼探入紫府,去接觸石清響的那團神魂。

這時候不同于以往,石清響先前強大的神魂與元嬰一齊被打碎,新凝聚成的神魂譬如初生嬰兒全不設防,登時便被紅箋的神炁探查得清清楚楚。

那團神魂裏一片空白,什麽意識也沒有,紅箋心裏也因之變得空蕩蕩的,就算睡着了,也會有夢境,石清響這情況明顯不對勁兒,紅箋不敢想像當他醒來之後腦袋裏也是這樣空空如也,那可怎麽辦?豈不是變成了傻子呆子?

她直接以神識傳音:“石清響,石清響!”

那團神魂動了動。

紅箋又燃起一線希望:“想一想,你是誰?”

大約這問題太難了,石清響的神魂這一回索性沒了反應。

接下來紅箋就完全耗在了“萬化生滅功”和《大難經》這兩種功法上,一天下來,譬如“你是誰”這種問題也問了不下千八百遍,其他的人雖然聽不到她和石清響這種單方面的交流,但看她眼睛紅紅的,就知道石清響情況不妙,只能由紫慧出面,勸她“病去如抽絲,來日方長”。

第二天又是如此。

紅箋明明覺着石清響的神魂越來越有活力,為什麽就沒有産生點什麽想法呢?

她不信邪,一次突然問道:“我是誰?”

神魂沒有反應,紅箋想到這樣不行,幹脆豁上臉了,直接問道:“方紅箋呢,你也忘了?她是誰?”

紅箋的神炁依舊沒有感覺到明确的意識,可突兀的,那團神魂卻劇烈的活動了一下,跟着在紫府裏跳了跳。紅箋由之感覺到了一股親近之意。

她一時心中大恸,淚水奪眶而出,幾乎泣不成聲。

到這時候,他忘記了一切,甚至不記得他自己,卻本能的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

就像剛剛出生的小孩子,明明什麽也不知道,卻會對血脈相連的親人露出笑容。

紅箋大哭了一場之後心中又重燃希望,還有反應就好,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她擦幹淨眼淚,摒棄了所有的雜念,一邊運轉“萬化生滅功”,一邊陪着石清響聊天,聊的不是別人,句句都是“方紅箋”。

大仇人季有雲還沒死,随時都可能跳出來報複,“方紅箋”正在危險中……

快些醒過來,“方紅箋”不能失去你……

也許這些話确實刺激到了石清響,他的神魂越來越強,反應越來越大,終于開始有了些簡單的想法來回應紅箋。

比如紅箋說:“‘方紅箋’不能沒有你。”那神魂也會試着傳遞出“我也不能沒有‘方紅箋’”的意思來。如此簡單帶着孩童般幼稚的想法,卻令紅箋如獲至寶,她的臉上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會心一笑。

甚至于她還似嬌似嗔地以神識傳音取笑石清響:“你呀,就像幾個月大的小孩子一樣,咱倆到底是誰小?現在還沒學會撒謊,說得可都是實話呢,啧啧,等你好了,這些事情可別不記得啊。”

眼下符圖塔那邊陷入停滞,諸人都盼着石清響趕緊醒過來,好和大夥商量個辦法。

紅箋有一句話說的是實情,季有雲沒有死,随時都可能殺到符圖宗來。

第 325 章 紫府有異

紅箋寫給樂游的信上雖然沒提請他來幫忙,但在樂游看來,出了這麽大的事,跑一趟符圖宗是應有之義。

戴明池死了,小瀛洲可以暫時松上一口氣,可季有雲晉階化神,以姓季的以往行事來看,他比戴明池更狡猾狠毒難對付,在季有雲傷愈複出之前,各大宗必須拿出個對策來。

還有先前依附戴明池為非作歹的那些符圖宗弟子,正可以一并清算,了卻舊賬。

所以樂游将萬賢來留下看家,帶着奚旭、任公兒等一衆元嬰趕到了符圖宗。

最令紅箋激動的是,紫慧大師也跟着諸人一起來了。

樂游這元嬰圓滿一到,紅箋等人頓時有了底氣,事不宜遲,趁着符修院裏秦宋二老還未接到消息,正可以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衆人商量之後,留下管儀白、唐閑舟及滅雲宗的人繼續把守宗門,樂游和小瀛洲的元嬰們跟着紅箋,前往符修院收拾秦宋二老。

戰鬥結束得也快。

秦宋二人再厲害,卻架不住樂游和他手下的諸位長老這些年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怎麽對付符圖宗的高階符箓上,尤其是那“心劍”符,幾乎是剛一冒頭還未升到半空便被奚旭等人擊落,姓秦的老者被樂游一招“土崩瓦解”幹淨利落除掉,而那姓宋的土系元嬰更是被奚旭、任公兒等人毫不客氣地圍住了一頓痛擊,憋屈地丢了性命。

紅箋感受到秦宋二老以及聞訊趕來援手的符圖宗門人那望過來的冰冷目光和深深的恨意,她并不在乎。

她是诓騙了這些人不假,拖着秦宋二老叫他們放松警惕上了個大當,但輸贏生死,各安天命,是死于武力還是智謀,其實并沒有什麽差別。

符圖宗這攤子麻煩由樂游接手之後,紅箋的注意力便回到了石清響身上,她沒有參與那些打打殺殺,一直跟在紫慧大師身旁,催着他趕緊對石清響這古怪的情況作個診斷出來,最好再說一說怎麽能将他喚醒。

像石清響這種症狀,紫慧還是第一次遇到。

“身體完好無損,唯獨紫府空空,可他又不是化神,元嬰離體,這麽長的時間竟然生機未絕,真是奇哉怪也。”紫慧皺着眉,險些将胡須撚斷。

紫慧大師與別的修士不同,他在修煉上用的心思不多,卻将治病救人看得比天還重,他幾乎是一上手便發覺石清響體質有異,道:“這位石先生道魔同修,竟然還結嬰了,真是異數,你說他受到季有雲法力重擊,可他身上絲毫不見傷痕,莫不是練的功法有異,或者服過什麽特殊的丹藥?”

“是機緣巧合,服過一顆丹藥,當時他道魔沖突,神魂受傷加上雙目失明,是那顆丹藥醫好了他。自那之後,他的身體就變得刀槍不入,等閑留不下傷痕。”紅箋連忙解釋,看紫慧這樣子,她真怕這神醫看過之後,也搖頭拿石清響沒有辦法。

“你可确定他當時元嬰沒有出竅?”

“當時大夥只顧得拼命,場面混亂,又是在海底,我不敢十分确定,但他受傷之後我一直看着他,他的元嬰若是出竅,我應能有所察覺。”

石清響的身體好好的,元嬰若是出竅,還在外邊流連什麽,趕緊回來不就沒事了,紅箋因之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一時臉都白了。

果然紫慧也想到了,道:“莫不是季有雲法力太強,沒有毀壞他的身體,卻将他的元嬰徹底打散?”

但好在他自己随即又推翻了這個假設:“元嬰若散,神魂化為虛無,他的生機早該斷絕,現在這個樣子,必定是發生了咱們難以想象的變故,而且看起來,情況比較穩定,一時半會兒不會惡化,你不要擔心,還有時間,我同你慢慢研究,想辦法找到原因。”

這時候衆人已經占領了符修院,因為局勢還未穩定下來,符圖塔依舊關着,樂游帶着手下掃蕩戴明池昔日洞府日行宮去了,紅箋便胡亂找了一間不知誰人的住處,把石清響安置下來,請紫慧仔細研究。

一個連呼吸都沒有了的人無聲無息躺在榻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紅箋看着有些心酸。

雖然明知道這具身體經過小神殿的丹藥改造過,可謂是金剛不壞,但因為石清響常年不見光,膚色蒼白裏透着青灰,加上他身形瘦削,偏有一種這人好生虛弱,需要人細心照料的感覺。

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如此得強烈,紅箋這才驚覺自從石清響親口告訴她他其實活過一回,進過神殿,喝了“覆水”,為她回來,她潛意識裏便在依賴着他。

因為他曾是化神,因為他經多識廣,自己便靠着他拿主意想辦法,一直到這一次,他突然倒下。

紅箋坐在榻邊,握着石清響的手,感覺到他明顯凸起的腕骨,心中百感交集,暗道:“快回來吧,戴明池死了,符圖宗落到了咱們手裏,季有雲不知藏到哪裏養傷去了,一切都與你那時候變得不一樣了,等你回來,咱們不用再時時惦着過去,我來照顧你,我好好的學煉丹,練成火丹王楊佛那樣的本事,把你養得健健康康。”

雖然她是如此虔誠的祈禱,石清響的情況卻還是将紫慧給難住了。

他研究完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估摸着猜道:“他這個樣子,應當還是元嬰出了什麽變故,可能與道魔同修有關,這個沒有先例可循,我也不敢妄加猜測,要麽咱們就這樣等着,看他接下來會有什麽變化,要麽你從他的功法入手,看能不能發現點線索。”

紫慧說完了到沒有撒手不管,他守着石清響住下來,看來是準備靜觀其變。

樂游帶着人橫掃符圖宗,将大大小小隐患清除幹淨,這才将參與此次行動的各方人馬召集在符修院,商量下步打算。

符圖塔是必須要進的,不但樂游的小瀛洲,各大宗的人都很感興趣,尤以管儀白為甚。

樂游本想抓緊時間請跹雲宗、明川宗和三清門的諸位宗主共同商量接下來如何應對季有雲,但見諸人對符圖塔抱有如此大的期望,又惦着塔裏數十名中了“他生符”的修士,幹脆雙管齊下,一邊往各大宗送信,一邊開塔救人。

這些事情紅箋沒有多聞多問,她正按照紫慧所說,寸步不離守着石清響,研究他的功法,他的道基魔種,他的元嬰去了哪裏。

石清響體內恰如一潭死水,要研究功法,還需幫他将真元徹底運轉起來,換了別人當真束手無策,但紅箋有辦法,她有“萬化生滅功”。

木系靈種剛剛舒心了兩天,感覺紅箋又在施展這功法,真是心都碎了。

不提它徒勞地蹦跶,紅箋一意孤行,以“萬化生滅功”帶動着石清響的真元,直至道基魔種都跟着有了動靜。

紅箋這時忽而想起自極北冰川回來的路上,其實她已經給石清響用過“萬化生滅功”,當時雖然沒有什麽效果,但石清響的情況也沒有惡化,只要別适得其反就好。

道基魔種天然相斥,這個難題石清響自己都沒有辦法化解,更不用說身為外人的紅箋。好在不知是不是因為石清響的元嬰不在,這種排斥并沒有引起太大的不良反應,一切都在可控範圍之內。

一晃六天過去,全心放在石清響身上的紅箋沒有精力再去參與符圖塔救人的事,并不知道包括樂游、管儀白在內,所有人都在符圖塔裏都碰了壁。

經過逐層清點,受到“他生符”控制被關在符圖塔裏的修士共計六十五人,這些修士年紀都不輕了,修為最低的也是金丹。這其中大多是散修,也有各大宗的人,門人外出歷練就此失蹤不見,宗門也只當是遇上危險,人已經不在了,誰知隔上數百年又會在這裏被發現。

人能被強行送出塔,可一旦他們恢複行動,不管手裏有沒有材料,都會不停重複着塔裏制符的動作,看着格外滲人。

所有人都意識到,控制這些人的根源應該就在那顆巨大的蛋上,但這顆蛋神識無法穿透,縱是元嬰圓滿的樂游對着它時間長了,都會覺着那低沉的“嗡嗡”聲便自己的神識受到了幹擾。

大家拿這顆蛋沒有辦法,又不敢将它強行毀掉,只能圍着它想各種辦法,日子就這麽一天天拖下來了。

不提樂游感覺季有雲的腳步越來越近,心急如焚,單說紅箋這裏,她已經老實不客氣地跟井小芸要了《大天魔三目離魂經》,雖不能練,也細細揣摩了一番,石清響道修功法練的《大難經》,或許還有別的,魔修那邊肯定練的就是這《大天魔三目離魂經》,離魂離魂,難道他元嬰不見,與這功法有什麽關聯?

這一天她又照常施展着“萬化生滅功”促使石清響體內真元流轉,研究那魔種如何生出魔氣,魔氣又如何運行,如此這般,未等結束,她心神猛然一震,石清響的紫府內竟是出現了一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