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一定要争氣

闫長青沉吟良久,說道:“叫他此時來堆雪崖也不是全無可能,我故意令他受傷,師父自然是知道的,他老人家一直未作表示,顯然也是不想你這侄兒去魔修那邊兒出生入死。其實這麽多年,師父心中對你還是十分記挂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叫我收了這個小丫頭。你何不解開心結,去見一見他老人家?”

闫長青架不住師妹的軟磨硬泡,态度終于松動。

紅箋卻沒有關心他二人接下來做何打算,她聽到了“魔修”兩個字心猛然一縮,登時便被師父闫長青這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訊息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戴明池、金長老他們挑選了六個弟子,竟是準備将他們送到魔修那邊,這……他們怎麽去?那人不是說無盡海深處的“天幕”即使是化神也無法打破嗎?可看師父闫長青明顯早知其中內情,這自是師祖孫幼公透露給他的,這麽說還是有辦法能送人過去的。他們六個連築基都不曾,去了還回得來嗎?

紅箋想起了那號稱能預知未來事的季有雲,不由打個了寒顫,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身體能活動了。

四周靜悄悄的,闫長青和那位盈師姑似是都已經不在。

她慢慢睜開眼睛,發覺自己正席地躺在師父闫長青的洞府裏,邊上果然沒有人,先前給盈師姑端的靈茶還放在原處,不知他們二人商議完去了何處,卻将沒有清醒過來的自己孤零零遺棄在這裏。

大約是盈師姑最終聽進去了師父的勸告,兩人相攜去見孫幼公了吧。

紅箋心中百味雜陳,本來還想着自師父這裏離開之後去探望一下二師兄秦寶閑,此時也提不起勁兒來。

她受了這等對待,突然醒悟:那些鬼域伎倆水來土掩就好,實在不應該牽扯她這麽多心神,只有努力修煉,趕緊變強,強到令盈師姑這樣的人都有所顧忌,像今天這樣任由別人主宰生死的經歷才不會再次發生。

練氣六進七的壁壘已經突破,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她肯下苦功,至少在練氣期圓滿沖擊築基之前是不會遇到太大的困難了。紅箋突然也有了閉關的念頭。

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必須去做。石清響曾經言道“誰對我有過好處,我便百倍報答”,而紅箋恰好也是這種人。既然這麽湊巧知悉了化神收徒的內情,她自是要想辦法去通知石清響一聲,叫他好有所準備。

她回到住處,把這些事情理好頭緒,心頭的憤懑亦消散了不少。

這個時候若是跑去錦繡峰找石清響太引人注意,紅箋想着自己從宗門秘境出來還未見過弟弟,當下離開晚潮峰去找方峥。

幾日不見,方峥發覺姐姐身上似是多了一股淩厲的氣勢,這種感覺叫他甚是陌生,他天真地以為這是姐姐在秘境裏幸運地進階練氣七層所致,撲在紅箋懷裏笑嘻嘻地道:“姐姐你真厲害,這麽短的時間就超過了張師兄。”

他嬉鬧了半晌,才注意到紅箋很少開口,停下來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姐姐的臉色,問道:“姐,你不開心麽?”

紅箋擡手摸摸弟弟的頭,問他:“張師兄他們對你還好?”

“嗯!”方峥重重地點了下頭。

紅箋釋然地笑了:“姐姐這段時間想着用一用功,就不能隔三差五的來看你了,你有事直接去晚潮峰找我。這些天你也把‘青木訣’好好練練,有問題就直接去問潘師父或者張師兄他們。過些日子等姐姐忙完了,咱們把練氣四層升上去。”

方峥聽話地應了。

紅箋陪着弟弟又呆了一會兒,直到他看上去又恢複了生龍活虎,這才看看天色離開他那裏,直奔錦繡峰。

紅箋早想好了計劃,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先找個理由去見齊秀寧,齊秀寧同石清響現在是正經的師兄妹,通過齊秀寧總有辦法見到石清響,比冒冒失失直接去找一個在外人看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強。

但是等她到了錦繡峰,得到的消息卻如一盆涼水迎面澆下,齊秀寧、石清響四人自丹崖宗秘境裏一出來便被安排着立時起程,這會兒已經在趕往符圖宗的路上了。

紅箋宛如一拳打在了空處,她失望之極,悵然地嘆了口氣,只得先回轉晚潮峰。

此時将近黃昏,夕陽映着滿山碎金,又到一天中漲潮的時候,堆雪崖在海浪的沖擊下巍峨屹立,紅箋迎着微腥的海風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她“啊”地大喊了一聲,心裏想:“紅箋,你可一定要争氣啊!”

這天入夜的時候,堆雪崖突然風雲變幻,天地間的靈氣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能量攪動,開始大量聚集,竟有凝結成雨的趨勢。

紅箋當時正在住處修煉,感覺到有異出來察看,這等動靜出現在堆雪崖,她已經隐隐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她還未走到地方,便遇到了同樣聞聲而來的二師兄秦寶閑。秦寶閑滿臉歡喜羨慕之色,不等紅箋發問,搶先道:“小師妹,大師兄今夜結丹,看樣子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因在秘境中聽了石清響的提醒,紅箋再看到秦寶閑的笑臉心中不免猶疑,不像往日那麽感覺着親切,她笑了笑,仰頭看天,道:“這就是結丹啊……”

前後不過幾天,秦寶閑閉關,将進秘境的機會讓給自己,跟着失敗出關,整個人卻渾然無事,這是內心強大如此還是早知無望進階,閉關只不過是個幌子?紅箋道:“今天我一自宗門秘境裏出來便被師父叫了去問話,還沒有去好好謝謝師兄。”

秦寶閑望了她一眼,呵呵笑道:“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多一句話做個順水人情,你怎的還謝起來沒完了?師妹此次順利突破壁壘,看樣子在秘境中收獲不少啊。”

一大一小站在這裏信口聊着天,等待大師兄結丹出關,紅箋沒有提簡繪,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二師兄即使暗藏惡意,自己也不會再輕易給人機會,只要她夠努力,築基之前的這段時間會很快過去。終有一日,她會像正在結丹的大師兄一樣,甚至更進一步,如師父、師祖、金大長老,天下之大,她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再也不需為了活着而苦苦掙紮。

第 56 章 盈師姑

紅箋見師父闫長青沒有反對,只得乖乖跟着進去端茶倒水。

闫長青陪着盈師姑落了座,不解地問:“我看師妹到像是特地來興師問罪的。”

盈師姑低垂下雙眼,烏黑濃密的長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緒,她自嘲地笑笑,說話慢聲細語:“怎麽敢,當日我在丹崖宗,也只有闫師兄你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好,小妹可不是那等不識好歹的人。”

紅箋在旁邊一邊泡茶,一邊悄悄打量這位美人師姑。她深深覺得自己長這麽大,見過的女修裏面這位盈師姑是最美貌的,她靜靜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一般令人賞心悅目,更不用說一颦一笑間有一種楚楚可憐的風韻,吸引着人一看再看。

闫長青失笑:“那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紅箋不敢閑着,恭恭敬敬将泡好的靈茶給二人端過去。

盈師姑接過靈茶,擡眼又将紅箋由頭至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輕輕撇了撇嘴,道:“師兄,一年前在丹崖宗發生了一件大事,我雖遠隔千裏也聽說三大化神齊聚寰華殿挑選親傳弟子,這小姑娘就是那時拜到你門下的吧,我想問一問,你這弟子入門時修為如何?”

闫長青怔了怔,他掃了一眼垂手侍立一旁的紅箋,又望了眼端坐的師妹,心中有些了然,回答道:“那時她剛升入練氣五層不久。”

盈師姑面露冷笑:“不過一年的工夫,修為便突飛猛進,連六進七的壁壘都沖破了,我聽說師兄為了她可真是煞費苦心,連築基期才能進的宗門秘境都想辦法讓她進去過了,難不成她是師兄的親人晚輩?”

闫長青連忙解釋:“自然不是。化神收徒那天她在寰華殿投了師尊的眼緣,故而特意命我将她收到門下。師妹,你……”

盈師姑騰地站起來,将闫長青的話打斷:“師父師父,你別總拿師父當擋箭牌,她為什麽能在寰華殿脫穎而出?還不是宗門考核的時候你暗中做了手腳。虧我當年還親筆寫了書信給你,求你照顧我那侄兒一二。若不是你搗鬼,載之怎麽會神識受傷未能有機會去寰華殿?師父的話是聖旨,我求你的事便全都抛在腦後,”她面現凄楚之色,突然咬了咬牙,“我今日非要給載之讨個公道,你要不給我個說法,我便豁上被師父處置,先将這小丫頭擊斃在這裏!”

紅箋吓了一跳,這可真是無妄之災。這個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師姑說翻臉就翻臉,從美人兒一下子變成了老妖婆,連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給,她是金丹高手,冰冷的殺意兜頭罩下,紅箋一個小小練氣期學徒哪裏經受得住,更不用說想辦法抵抗。

随着盈師姑如玉般的纖手一揮,紅箋登時便感覺自己由頭至腳一陣徹骨的冰寒,四肢不能活動,體內的真元也在快速地凝固,整個人就像被凍成了一大坨冰塊,她來不及求饒,只掙紮地喊了一聲:“師父救命!”

在這危急關頭,紅箋腦間忽一閃念:“師父若是心裏清楚簡師兄想殺我,一直聽之任之的話,那他不知是有多麽不喜歡我,此時有這盈師姑出手,他會不會樂見其成,索性不理會我的死活?”

但她此時心裏再急再怒也都毫無用處,識海內水靈根徒勞地瘋轉了兩下似欲反抗,立時便被對方強大的法力鎮壓了下去,紅箋不甘地瞪大眼睛,身體卻軟軟地倒下去,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冰封六識,一片渾噩,魂魄在生死間沉浮飄蕩。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紅箋識海周圍被凍結住的真元突然有了些微松動,如初春方至,一點小小的熱流越彙越大,最先恢複過來的是意識,接着是耳識。

紅箋感覺自己正一動不動地平躺着,頭昏沉沉的,耳朵裏像是塞了什麽東西漲得難受,她還活着。紅箋意識到這一點,漸漸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

附近有人在說話,應當是師父闫長青和盈師姑還在交談。紅箋努力想聽清他們準備怎麽處置自己,可聽來的卻只有細微的嗡嗡聲,叫她大腦中一陣抽痛。

紅箋不敢調動真元,生怕叫那兩人發覺自己已經醒了,等了一陣,聽覺似是稍有好轉,耳朵裏雜音不那麽大了,總算勉強能聽個大概。

“照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就算他不能拜化神為師,你旦有心,怎麽不把他帶在身邊,閑暇時點撥一二?載之是我們陳家數百年來資質最好的,若是有人教教他,怎麽也不至于困在練氣六層到現在也不得突破,更不用說還有練氣期進宗門秘境這等好事。”盈師姑好似把怒火都發洩到了紅箋身上,這會兒說話的語氣雖仍不豫,聽着到是心平氣和了不少。

闫長青勸道:“你又不是不知,突破壁壘這種事靠外人相助往往适得其反。師妹你放心,載之那孩子我自會多加留意,只要一築基,我就将他收入門下,叫他搬來堆雪崖。”

盈師姑冷笑一聲:“等他築基,還用得着師兄你,依他的資質想去哪裏還不是任挑?我不管,你反正已經收了一個,加上載之也沒什麽大不了。”

闫長青的聲音頗為為難:“那不是壞了宗門的規矩……”

“師父他老人家看中的人,宗門秘境都讓提前進了,還談什麽規矩。你去求求他,他不是向來對你不錯。”盈師姑的口氣軟了下來,恢複了先前軟語相求時模樣,闫長青一時間沒有說話,似是心思已經搖動。

紅箋心中既委屈又憤怒,她不知道這盈師姑是否打算放過自己,聽到此處忍不住恨恨地想:“只是為了這個女人,為了陳載之,師父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嗎?只要我不死,我必努力修煉,一輩子修為都壓着他,叫他休想在丹崖宗出人頭地。”她平白無故遭此大難,竟是連先前印象還不錯的陳載之也一齊怨上了。

第 55 章 責問與試探

意料之中的盤問這就來了。

若不是機緣巧合自己學了“萬流歸宗”,而“萬流歸宗”又在一進秘境便升了級,正好可以克制住簡繪,若不是自己得到石清響的援手,此時站在這裏向師父挖空心思掩蓋真相的人必是簡繪吧。

紅箋恭恭敬敬地道:“徒兒也覺得獲益良多,全賴師尊給了徒兒此次進宗門秘境的機會。”

闫長青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道:“你将這幾日在裏面如何修煉,遇到些什麽事都詳細地同為師說說。”

紅箋便模樣老實地從一進秘境說起:“……徒弟在白霧山谷裏打坐修煉,反複凝煉神識,果然事半功倍,很快便找到了突破的訣竅。進階練氣七層之後,徒弟想着時間不早了,應該到秘境別的地方看看,便向外摸索。能找到谷口全是靠運氣,出谷之後徒兒便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在夢裏見到了爹娘,和他們足足在一起呆了二百年歲月,後來夢醒了,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山谷外邊。後來徒兒穿過一大片黃沙,到達了一處深山老林,便在山中尋覓靈草,其間遇到過錦繡峰的那幾位練氣學徒,還曾結伴而行,後來時間到了,就被送了出來。”

闫長青沉思道:“這麽說你由始至終都未見過簡繪?”

“沒見過。師父,三師兄是不是出事了?”紅箋很想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再憂慮一些,但此時當着闫長青,她努力再三,仍覺差了點情真意切。

她趕緊主動将自己手裏的那一半“流水知音”取出來,呈給闫長青:“進秘境的時候簡師兄還說要以這個和我聯絡,進去之後他傳訊給我,當時我在霧谷,無法去與他會合,等出去之後,這件法器便再也沒有反應了。”

闫長青接過“流水知音”,登時便皺了皺眉,露出不悅之色,說道:“看他為了進去之後找到你,還在這東西上做了手腳,他的心思又哪裏用在正事上!”

他“啪”的一聲将“流水知音”扔到一旁,停了停似是克制住了怒氣,臉上露出傷感之色,道:“自從他知道你要進秘境,在我這裏求了好久。幾個弟子裏,他向來叫人最操心,我也是希望他趕緊找到能繼續修煉下去的路。一時行差踏錯不要緊,最怕的是一輩子死不改悔。”

紅箋偷眼打量闫長青,暗暗合計:“他不知道簡繪是想進去殺我的?看來是啊,這樣子不像懷疑我,到像是……遷怒,對,師父惱我招惹得簡繪非要進秘境,進去之後還想東想西的,最後搭上性命。簡繪死了,他沒人怨,便怪到我頭上了。”若是這樣,總算沒有出現她想像中最壞的情況,紅箋悄悄松了口氣。

她怕再呆下去真成了師父的出氣筒,生了溜走的念頭,仰着頭乖覺地問:“師父,二師兄閉關如何了?他是不是還不知道三師兄……沒能出來?”這般問着,她不由得想起石清響關于二師兄的那番推測,目光盯在闫長青臉上,瞳孔不被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闫長青心情十分不佳,不想理會這些,揮了揮手道:“他沖擊築基後期已經失敗了。你去和他說一聲吧,你們這幾天沒事不要來煩我。”

紅箋恭敬地應了聲“是”,便要退出去。

便在此時闫長青耳朵動了動,他似在凝神傾聽,而後慢慢站起身來。

紅箋此時已經退到了師父的洞府門口,突聽由洞府外邊傳來一聲笑,笑聲清脆,好似來人就在眼前,發笑的是個女子,紅箋跟着便聽見她溫柔的聲音嘆道:“這堆雪崖還是這麽冷清啊。悠悠數十載一晃而過,闫師兄,小妹專程看你來了!”

闫長青此時已經由裏面出來,紅箋只覺眼前一花,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此女肌膚白如新雪,身軀凹凸有致,纖腰盈盈一握,目如秋水,第一眼望她似覺着這女郎含情脈脈,再一眨眼,又會覺得她的眼神頗為憂慮,眉目間一片清冷,叫人不敢輕易冒犯。

紅箋不覺呆了一呆,回過神忙低下頭去。來人既是稱呼闫長青師兄,那就應該是自己的師姑了,修真之人年紀不好估計,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絕色麗人若是同師父一樣也是金丹,那至少也得有将近一百歲了吧。

闫長青似是已經抛下了剛才的不快,神情變得異常柔和,望着那白衣女郎笑道:“師妹怎麽得空回宗門了?我算算,真是将近二十年沒見着你面了。”

白衣女郎望着闫長青,目光中漸漸露出一股嗔怨之意,沒有接他的話,掃了恭敬退到一旁的紅箋一眼,細細的柳眉颦了颦,問道:“師兄,這小姑娘是什麽人?”

闫長青呵呵一笑,介紹道:“這是師兄我去年剛收的徒弟,小紅箋,來,這是你的盈師姑,過來給師姑見個禮,不要小看你師姑是個女子,她可是咱們晚潮峰出去的金丹大修士,如今是南屏島戚家的當家主母。”

紅箋依言規規矩矩地上前給這位盈師姑見禮,按說長輩初見晚輩十九都會有所表示,給個見面禮什麽的,盈師姑卻似忘了這茬,目光複雜地打量了一下紅箋,歪頭向闫長青道:“練氣七層,師兄好生偏心眼兒。”

這話說得紅箋莫名其妙,但卻不妨礙她心中生起一種不大好的預感:“這位盈師姑好似來者不善啊。”

闫長青也有些不解,盈師姑嘆了口氣,道:“我此次回來,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專程來肯求師兄的。”

闫長青道:“你我兄妹之間又何需客氣。”他頓了頓,又試探着問道:“你沒去拜見師尊?”

盈師姑臉色一沉,淡淡地道:“我一個小小女徒,修煉上沒什麽太大的出息,只好遵師命遠嫁異鄉,實是無顏再見師父,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闫長青臉上有些尴尬,師妹回來這麽大的動靜,師父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這多餘一問反到火上澆油了,連忙打岔:“有事進去坐下慢慢說吧。”

紅箋深覺這些破事自己越少參合越好,盈師姑不搭理她,她正好做隐身人悄悄溜走,回去進行她的長遠大計去,誰知她剛剛轉身,盈師姑便将她叫住:“小姑娘,別忙走,這事同你也是有些關系的。”

第 54 章 離開秘境

紅箋歇了一會兒,來了精神,問石清響道:“你這符圖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還會在我們丹崖宗呆多久?你那功法的事,戴宗主真有辦法解決?”

“我們四個留到現在就是為了進這秘境。等從這裏出去,就該動身去符圖宗了。”石清響向旁挪了兩步,後背倚上水塘邊的一株修竹,練氣期在這深山中能收獲的其實極為有限,過了心魔關,他這次的丹崖宗秘境便算是完成了任務,所以他也不急着離開,不緊不慢地陪紅箋閑聊。

“我們丹崖宗金大長老收的兩個徒弟也去?”紅箋好奇地問。她昨晚與那兩個少年才是初次接觸,對他們印象還不錯。

“不錯,聽說到時候符圖宗會向我們開放部分典藏,還有一些基礎符箓的制法。不但我們四個,被刑無涯帶去無盡海的那兩人也會趕去。”

“哇,這麽好啊。”紅箋聽着羨慕得眼睛發亮,“咦,你怎麽可以‘符圖宗’‘符圖宗’的叫,太不像話了,小心給人聽到,難不成你還當自己是跹雲宗的?”

石清響笑了笑,沒有吱聲。

紅箋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她滿身心都被石清響方才說的話所吸引,符圖宗的符箓向來是不傳之秘,石清響這戴宗主的徒弟到也罷了,沒想到連金長老和刑無涯的弟子都有這等造化。

可緊跟着她心裏就沉了沉,不由問道:“學成之後呢?”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大約會将我們一起送到無盡海刑無涯那裏去修煉一陣子。我的‘伏魔藤’也要在那時候被徹底打散,大家一起學習刑大化神的殺戮之法。再然後怎樣我就不知道了,朋友一場,祝我們好運吧。”

這樣大費周折,誰都知道接下來一定會把他們派上一個大用場。只是不知道危不危險……

紅箋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祝你有好運氣。”

石清響低着頭,修長的手指慢慢捋着一片碧綠的竹葉,然後他肩頭一聳一聳地低聲笑出來,道:“方紅箋你真有意思,我會記住你的,你也好好保重。”然後他站直了身體,轉身往樹林外的山坡走去。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紅箋覺着少年的背影頗為蕭索,她在後面跟着站起來,沖着他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喂,你要努力啊!”

石清響遙遙地向她這邊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他到達坡頂漸向下行,慢慢消失不見。

自己呢,既然已經知道日後修煉的路注定坎坷,就要比原來更加努力一千倍一萬倍。紅箋又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盡量淡化簡繪的死給自己造成的沖擊,她将簡繪乾坤袋裏的東西全部取出來,先将靈草、丹藥分門別類的收起,剩下的是數量不多的靈石,簡繪的財産要都在這裏的話,他還真不是個有錢人。

紅箋稍作嘆息,心情複雜地将那個可能被人認出的乾坤袋也深深埋了,她休整已畢,重新開始在山間搜尋靈草。

餘下的一天多很快過去。秘境的時間一到,紅箋只覺得身體突然間失去控制,像生出雙翅順風滑行到高空,而後突然摔落,那一瞬間其實極為短暫,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三日前進入秘境的山谷前,周圍都是些與她經歷相似,神情恍惚的築基弟子。

宗主淩虛子親自坐鎮,一位前來協助他的木靈根元嬰長老清點罷人數皺了皺眉,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向淩虛子禀報道:“宗主,少了一人,晚潮峰簡繪沒有出來。”

剛自秘境中出來的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出了何事,在場的諸位元嬰金丹臉色都是一沉,這種情況人不出來只有一個可能,那人必是已經喪失了生命的跡象,被秘境永遠留在了裏面。築基弟子竟然死在秘境中,丹崖宗多少年都未出過這種事。

淩虛子目光冷冷掃視衆人,沉聲道:“誰在裏面見過簡繪?”

紅箋和石清響早在秘境中便商量好了此節,兩人一齊默不作聲,紅箋不擔心石清響,她只怕自己在元嬰強大的神識下露出破綻,暗暗調整呼吸,保持着神色不變。

此時有三個築基弟子出列,均道第一天夜裏曾遠遠見過簡繪在山間搜尋靈草,并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一位元嬰長老在旁奇怪地道:“這麽說從第二天一早就沒有人再見過他了?”

紅箋只覺身上一涼,一股巨大的壓迫感直襲心神,她立時意識到這是有高人在逐一查看衆人有無異常,心中不由一緊,暗暗慶幸石清響謹慎,将打眼的東西全都留在了秘境裏,只不知他拿去的那玉簡藏得是否隐蔽,會不會有人認得那東西。

幸得秘境中一番歷練,紅箋的心态不知不覺變得沉穩了許多,再不同當日寰華殿面對怪物季有雲時小女孩兒的戰戰兢兢,對接連不斷掃在身上的神識也能假作未覺。

停了片刻只聽淩虛子的聲音道:“通知晚潮峰闫師侄來一趟。你們三個留一下,其他人散了吧,大家回去不要将心思都花在靈草上,宗門秘境四年才一開,珍惜機會,好好感悟所得。”

衆人一齊躬身領命,紅箋忍着未去在人群中尋找石清響的身影,對他而言事情已經過去,但于自己,還有個大麻煩在後面等着,絲毫不能掉以輕心。

果然,她回堆雪崖住處剛洗漱完換了身衣服,屁股下還沒有坐熱,見過淩虛子匆忙趕回的師父闫長青便傳訊要她過去問話。

紅箋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管如何,她絕不能承認簡繪的死與她有關,但看闫長青要盤問什麽,這于她而言是危機,可若應對的好了,也未尚不是一次叫她認清師父闫長青真面目的機會。

紅箋走去闫長青的住處,恭恭敬敬給師父磕頭問了安,闫長青未叫她起來,紅箋偷眼瞧去,卻見闫長青臉色鐵青,目光陰沉,心中不由打了個突。

半晌聽得闫長青道:“進去一趟秘境,升到了練氣七層,果然收獲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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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日後生存攻略

如此血腥的進階場面啊,她這是怎麽修煉的?當年自己練氣六層進階七層時可沒弄得這麽大動靜。她還練了一個古怪之極的法術,連續幾次施法,不但完全克制住了簡繪,就連自己的“伏魔藤”也在極速幹枯,不然自己的真元也不會流失的這麽快。

石清響雖然吃驚,卻很快鎮靜下來,怔怔望着入定中的紅箋,腦袋裏一下子想到了太多的東西。

紅箋從受到重創到壁壘被沖破,再到練氣七層的境界勉強穩定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幸好她和石清響為引簡繪上鈎,選的地方足夠隐蔽,到是一直沒有人闖進山坳來打擾。

紅箋睜開眼睛,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在初進秘境的那個夢裏她突破六進七的瓶頸花了八年的時間,但那種變強的感覺遠沒有這次清晰。踏前這一步,整個人好似脫胎換骨,連之前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都得到了極大的修補,以至她看着身邊一片狼藉,瞳孔猛然收縮,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石清響神色有些凝重,見她醒來松了口氣,道:“你……”問人功法是件很失禮的事,叫他話到嘴邊不由有些猶豫。

紅箋一聲不吭地跳了起來,跑離那片區域彎下腰便吐,吐着吐着感覺不對,又開始手忙腳亂脫身上那件慘不忍睹的血衣。她從小到大太太平平,哪裏遭遇過如此血腥,越想自己進階吸收的竟都是些這樣的東西越覺着難以承受,直吐得冷汗淋淋,內衣盡皆濕透,加上皮膚上還沾着風幹了的血跡,別提有多難受。

石清響見她臉色蒼白泛青,整個人不停地打哆嗦,到是不方便再說其它,只得道:“附近找個水塘,你先洗個澡,把傷治了再做別的吧。”

紅箋這才發現石清響,意識到他一直忍着這噩夢般的場景在為自己護法,不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匆匆點了點頭,說了句“多謝你”,回身向着山坳外奔去。

洗個澡是必須的,衣服破爛了幸好紅箋出發時準備充分,乾坤袋裏帶着換洗衣裳,不然時間一到大家被傳出去,獨少簡繪一人,她這副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懷疑。

至于受的那些傷,随着她修為進了一大步,洞穿的內裏已差不多愈合,紅箋再服下療傷的丹藥,不用等到明天從外表看已一切如常。

等她洗了澡調整好心情,坐在水塘邊安慰自己事情已經發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她還活着,并且活的還挺好,自山坳方向樹枝搖動,石清響若有所思地走了過來。

這一次道謝可不能像剛才那樣馬虎,紅箋想着,連忙站起身,感激地道:“石師兄,真多虧了有你援手。咱們做下了這麽大的事,以後有什麽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開口,紅箋萬死莫辭。”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道:“嗯,從此以後我和你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擡起手,将手裏的東西示意給紅箋看,又道:“我适才收拾了一下,這幾樣東西不适合再出現了,我的意思是随便挖個坑埋了吧。”他拿着的正是簡繪身上的“照影”和“流水知音”兩樣法器。

紅箋點了點頭,佩服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石清響随手将兩件法器處理了。

紅箋看着他向坑裏填土,腦袋裏轉的卻是方才簡繪突然自爆的原因,她遲疑問道:“我只是随便吓他一吓,你們符圖宗真有那什麽‘他生符’?”

石清響似是猶豫了一下:“我那不是想着配合你一下嗎,誰知他這麽大的反應。”他掏出“福疆”還給紅箋,贊道:“這件法器用得好了真是能派上大用場,而且你我使用無礙,看樣子各系真元都能驅動它,很是難得。”方才他便是借着這件法器才避過了簡繪的神識,故而頗有感觸。

紅箋将“福疆”接過,石清響又拿出一個乾坤袋,向紅箋道:“你那師兄的。我翻着看了一下,他到是家底頗豐,裏面有張玉簡,刻着一部《千草千方經》,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能弄出個假丹來,這部書我先拿去看看。其它的都給你吧。”

紅箋張了張嘴,這就是傳說中的分贓了吧,他到是利索。終是忍不住道:“那你可小心些,別跟着胡來,他可是練到築基中期修為崩潰,一直退回剛築基,十幾年再無寸進的。”

石清響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到是你,我适才看你進階,不知你自己有沒有發覺,你這六進七比別人要困難的多,我和江焰當初都沒有弄成這樣。你這次出去有合适的機會還是找個師長問一問吧,不然的話以後很難修煉。”

紅箋長出了口氣,石清響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覺,簡繪死在秘境裏,姚真不管是因何被殺,自己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并且再也不會有人算計她,以後總算可以安心修煉了。她點了點頭,笑道:“等我找機會悄悄問問二師兄,這次還多虧他讓了進秘境的名額給我。”

石清響皺了皺眉:“你在晚潮峰沒有人敢動你,他這機會不知是給的你,還是你那位簡繪師兄?”

紅箋臉上血色頓時褪得幹幹淨淨,她腦袋裏飛快地回憶着和秦寶閑相處的種種,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不值得他賣這麽大的人情,她越想越是憂慮,不由将心裏的話問了出來:“那我師父……他也沒有反對,他知不知道?”

石清響面色平和地回望着她,紅箋突覺頭痛欲裂,煩躁道:“這是怎麽了,我還能相信誰?”

石清響神情平靜,回答她道:“不知道,我和你們丹崖宗的人不熟,若是我的話,自然誰的話都不會信,只能靠自己。但是對于你,他們既然在晚潮峰不敢動你,自然是晚潮峰有人在關注着你,或者他們以為那人在護着你。我看那日寰華殿,你們宗門的孫峰主好似對你印象不錯。”

紅箋頹然道:“那是我師祖,可不是輕易能見到的。”她想起方峥,強打精神振作起來:“不管了,不管多難,總要想辦法拍上他老人家馬屁。”

石清響笑了,贊許地點了點頭。

紅箋拿定了主意,便将那些煩惱先抛到腦後,她打量了一下石清響,好似剛認識他一般,心裏暗道:“到沒看出來,原來這小子精得很。”

第 52 章 血腥進階

紅箋長出了口氣,竟然覺着有些虛脫,這簡繪終于被她和石清響聯手打倒了。

制住他,好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可以慢慢盤問。

姚真到底是不是從他那裏拿走了一顆月華丹?他知不知道那個亂石灘上神秘人的事情?好端端的,他又為什麽要殺了姚真?

這些都可以稍後再問,當務之急是要先令他不能反抗,石清響只剛才喊了一嗓子,便再無動靜,看那些青藤有氣無力地挂在簡繪身上活力不再,顯是堅持到現在他的真元也所剩無幾了。

簡繪呻吟一聲,掙紮着要爬起來。

好不容易抓住,可不能再叫他跑了。紅箋向石清響喊了聲:“這岩石獸你來殺。”一躍上了溝澗。

怎麽制服一個築基修士,還真是沒有人教過紅箋。傳說中煉魔大牢裏是不能修煉施法的,可見世上定有禁锢真元的法寶或符箓存在,可惜啊,這些東西她接觸不到。

紅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趕到近前,趁着簡繪還未掙脫,在他膝彎狠狠踢了一腳。

簡繪受傷已是不輕,一下子沒能站穩登時便跪倒在地,紅箋擡起手,将“月湧”抵在他腦袋上,認真地勸道:“簡師兄,別亂動。這兩天我給你吓得不輕,你別再刺激我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事來!”

話是如此說,紅箋的心裏卻很冷靜,她知道真正“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來”的人正是她的這位簡師兄,故而她說着這話,另一只手早做好了施法“萬流歸宗”的準備。

簡繪還從未如此狼狽過,散落下來的頭發遮住了眼睛,适才他法術被破,身上的衣裳也被打得半濕,這會兒滾得上面滿是沙土草屑,簡繪擡起頭,似是還不能相信眼前這結果,“呵呵”慘笑了兩聲,低沉着聲音道:“小師妹,你真是沒規矩。你要對師兄做什麽?”

紅箋一時語塞,恨恨地道:“你算哪門子的師兄?”她還真說不上能威脅簡繪什麽,殺了他容易,叫他說實話卻很難。在這秘境中取人性命簡直太方便,已經結下這樣深的仇恨,只怕傻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放過他,任由他好好的回到堆雪崖再掀風浪。

所以她避開了這個話題,直接逼問他:“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你非要殺我還是為了姚真師姐,你為什麽要殺她?”

簡繪閉口不答。

此時石清響真元幾乎耗盡,迫不得已收回了“伏魔藤”,他抽隙服了一顆回複真元的丹藥,在溝澗下被那岩石獸追得抱頭鼠竄了片刻,終于積攢了少許真元将岩石獸擊斃。

紅箋瞥眼看石清響原地休息,心中一動,吓唬簡繪道:“簡師兄,我拿你沒辦法,但你不要忘了他是什麽人。他們符圖宗可是有一種法符,叫做……‘傀儡認主符’,一會兒等他真元恢複了,就給你用上一張,你從此往後一切不能自主,樣樣都需聽從他這主人的,修煉這麽多年可就白辛苦了。”

紅箋這純粹是因為石清響在場,信口開河胡編亂造,但她話一出口卻見簡繪臉色突然大變,還未等她有所反應,石清響已不緊不慢地接口道:“沒見識,什麽‘傀儡認主符’?明明是‘他生符’,種上此符的人神智俱迷,從此之後便喪失了自己,他這一生也不再是他自己的,所以要叫做‘他生’。”

紅箋聽石清響說得煞有其事,吓了一跳,暗忖:“真的假的?”

石清響竟真的在翻乾坤袋,還嘟囔道:“師父知道我将這寶貝如此用了,說不定會揭下我一層皮來。”

簡繪好似突然受了極大的刺激,不管不顧回頭便是一記法術,紅箋防他情急拼命,“萬流歸宗”早準備好等着,“月湧”若是這麽近出手無疑會直接要了他的命,所以紅箋稍作猶豫,還是一腳踢了上去,正中簡繪後心。

簡繪滿臉猙獰,額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受了這一腳,他沒有仆倒,一股凜冽決然的氣勢忽自他身上湧起,紅箋微覺有異,但她畢竟對修真界的事了解太少,只知道簡繪這是情急拼命,卻不知道危險将至,想着不能叫他跑了,“月湧”向下,對準簡繪的雙腿便是一擊。

簡繪吃痛,一聲厲吼,紅箋聽着他似喊了句“死吧”,不知他如何作法,只見他全身肌膚由青轉為赤紅,只一瞬間耳聽一聲悶響,一股帶着腥辣的灼熱氣浪迎面打來,石清響驚呼道:“快閃!”

遲了。紅箋腦袋一閃念,這距離太近,靠躲是肯定躲不開的。

千鈞一發之際她下意識的先做出了個擡臂擋臉的動作,接着才是空着的左手全力一記“萬流歸宗”,此時氣浪已到了跟前,紅箋只覺正對氣浪的一面由胸至腳一陣劇痛,身體像是被打成了篩子。她睜不開眼睛,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身體直接被掀了出去。

可偏偏那法術“萬流歸宗”不知将什麽東西吸進了體內,大量的粘稠的異物擠滿了她的經絡,一小半通過體表排了出去,那是汲取回來的能量,剩下的按以前的經驗應該是水性真元,但水性真元絕不會叫她如此難受。識海內水靈根在急劇飛轉,說不清對這些新來的異類是吸收還是排斥。

紅箋頭疼的像是要裂開,哪裏還顧得上簡繪如何了,只想翻倒在地上打幾個滾兒。

紅箋将頭皮抓破生生忍住了這種折磨,掙紮着盤膝坐起。她很想從乾坤袋裏找點兒療傷的丹藥服下,但劇痛實在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叫她連動一動小手指都懶得。

此時整個山坳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石清響不是袖手不理,而是完全吓傻了眼。

石清響和紅箋不同,他在跹雲宗的時候極為受寵,好兄弟江焰又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故而他雜七雜八知曉的事情遠不是紅箋可比,可就算如此他也絕沒想到簡繪一個區區築基初期竟然能像金丹修士一樣做出爆丹拼命之舉。

雖然是一顆假丹,但若換了他站得像方紅箋那麽近,只怕立時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誰知這小姑娘看着應對倉惶,不知怎的胡亂施法,簡繪拼命爆發出來的浩瀚威力竟然驟減。

而此時遍地都是風幹的血肉,方紅箋渾身浴血,就那麽席地而坐,周圍靈氣為其攪動,這……看着她竟是要進階了。

第 51 章 聯手局

簡繪人尚在半空,冰冷的白色氣浪已到了紅箋身後。

此時那岩石獸正将巨大的巴掌掄圓,向着紅箋迎面扇去,紅箋突然遭遇前後夾擊,卻未一下子慌了手腳,當機立斷一個魚躍向旁邊撲出,頭也不回“骨碌骨碌”滾向了一旁的溝澗。

反應好快!

簡繪有些吃驚,原本以為必中的術法被紅箋躲開,給他的感覺竟是這小丫頭一直在防範着有人自背後偷襲。

可那又怎樣,趁她與岩石獸打鬥的時候偷襲本就是為求個穩妥,便是一對一正大光明的較量方紅箋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簡繪手掌一動,“玉龍吟”再出。

紅箋來不及停下來回頭還手,笨重的岩石獸已經瞬息土遁到了她身旁,身體下蹲,兩只手肘帶着風聲,對準她的腦袋狠狠擂下。

紅箋仗着身體小巧輕便,抱頭猛地一蜷,簡繪的法術失之毫厘擊中了她身下的泥土,亂石飛濺,“轟”的一聲塌了一大塊,紅箋借機滾落到了溝澗中,陷入了接近一人高的荒草枯葉堆裏,她掙紮了一下,腳下大約是淤泥,以至未能站直身體自草下露出頭來。

岩石獸砸了個空,沿着坍塌的斜坡也滑了下去,登時溝澗下枯枝敗葉橫飛,岩石獸怒吼連連,這麽小的空間,不知紅箋還能撐上幾息?

簡繪走近,神情淡漠,看不出悲喜來,只道:“還不舍得用‘月湧’麽?我會将它和這只妖獸一起給師妹你陪葬。”說話間擡起手掌,對準了紅箋。

紅箋感覺到極度危險,她自與岩石獸的糾纏中抽身回手,“月湧”還留有最後一擊,這是紅箋最犀利的攻擊手段,便是築基也不敢大意輕受,但她此時施法并不是祭出法器,而是用了個“萬流歸宗”,好似昨天她同簡繪生死較量過了一次,便發覺這法術正是簡繪的克星,此時腹背受敵,顧不得細看究竟,便先丢出來禦敵。

簡繪料到她會如此,雙瞳微微收縮,右臂積蓄的真元翻湧,擦着“萬流歸宗”那陣強大吸力落空的瞬間他踏前一步,便要把這股強橫的力量送出去,将眼前的一切化為齑粉。

誰料他一步邁出立覺足下有異,幾道凸出地面的樹藤不知何時已在他腳下盤繞成形,随着他這一動猛然收縮,簡繪全無防備之下竟被纏個正着!

糟糕,中計!

簡繪吃了一驚,他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事先竟未察覺這附近還有第三個人,卻知那幫手必然藏在溝澗的枯草下,樹藤附着的力量有限,應該便是那木靈根的練氣少年,這東西攀附糾纏的速度極快,他一邊施法對抗,一邊仍是将那積蓄已久的“玉龍吟”向着方紅箋打了出去。

以一敵二,對方又是早有預謀引了自己入甕,簡繪已經知道事情搞砸了,自己這本命功法看着聲勢浩大,但對方早有準備之下肯定又是做了無力功,他此時只求紮脫那“伏魔藤”趕緊脫身。

果然紅箋身體輕盈地向後一躍,岩石獸仍被困在原地嘶吼,顯是足下早被“伏魔藤”捆住動彈不得,這半天所謂一人一獸打得不可開交不過是作戲給簡繪看。

紅箋所有的精力都集于簡繪身上,自然不可能毫不反抗被他擊中,她留下的真元夠用一次“月湧”,換到自身的法術“萬流歸宗”足夠她接連用個四五次,更何況她有昨天的經驗,同簡繪交手,只要真吸到了他的法術,自己的真元就會有所增加。

她躍起來避過了正面沖擊,“萬流歸宗”對準這條直撲而來的“玉龍”全力施展,與此同時祭出“月湧”,這一瞬間紅箋使出了渾身解數,簡繪被“伏魔藤”纏住不能脫身的時間很短,她從未面對過如此局面,縱有幫手在旁卻也是手忙腳亂。

簡繪無法移動只得硬挨,他匆忙開啓了法器“照影”,由頭至腳水紋波動,紅箋這真正的殺招轟在他身上只見一陣劇烈的搖晃,好歹是築基修士,真元渾厚,還真被他撐住了。

一旁枯草下石清響出聲叫道:“快想辦法,我要堅持不住了!”

這半天随着簡繪掙紮,石清響全部精力都花在不停招喚新的“伏魔藤”上,他真元有限,這麽大的耗費很快要撐不住了。

紅箋咬緊了牙關,她此時哪有什麽辦法可想,只一味地拼命施展着“萬流歸宗”,簡繪身上的那層水盾忽明忽暗,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僵持中他憋了一口氣,左手撐住“照影”,右手又是一道法術打出,乃是他早年分心它用學來的“秋水綿針”,這功法施術時若有若無,飄渺難覓,卻是專傷對方神識。可叫簡繪差點哭出來的是随着對面那個不過練氣期的小丫頭手一招,他這一記“秋水綿針”與“玉龍吟”一樣,剛至中途便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他才有些恍然,心頭一慘:“她這法術看來是專吸水真元的。難道這就是天意嗎?老天,你待我簡繪何其不公!”他是水靈根,所有的功法自然都是以此為依托,遇見這種事這架還怎麽打?

一念至此,簡繪瘋狂地欲掙脫束縛逃走。他有道基護體,“伏魔藤”上的尖刺根本奈何不得他,石清響心中焦慮,突然大叫了一聲:“兩位師兄動手,不要放他跑了!”

若換作平日簡繪自然不會上當,可他這會兒正惶惶如喪家之犬,姓石的小子怎麽瞞過他神識的反複探查還沒弄清楚,聞言就不由心底一顫:“金大長老收的那兩個練氣弟子也在這裏?”

方紅箋是化神收徒那天投了金大長老和師祖孫幼公的眼緣,否則她一個還未築基的女修,怎麽可能有造化拜金丹為師,住進堆雪崖成了自己的師妹,這也是簡繪不敢在晚潮峰上動手殺人的原因,如今事情洩漏有姓石的參與已經很麻煩了,若日後再叫金大長老知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這麽一慌神正給了紅箋可乘之機,她趁着簡繪身上水盾一黯間“月湧”猛然轟出,運氣不錯,“照影”的防禦應聲而破,簡繪來不及再做其它動作,餘下的碎光正中他小腹,簡繪應聲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

第 50 章 殺人良機

這一夜簡繪過得簡直糟糕透了。

白天的那一架輸得莫名其妙,待他好不容易用靈藥将受傷身體調理得行動無礙,秘境之中已經差不多到了半夜。

這座位于秘境中心的大山四年前他來過,再往前他還沒有開始走黴運的時候,進秘境的名額再緊張,只要他想總有他的一席,但要說滿山靈氣孕育出來的靈草寶物對他已經沒有吸引力了,那當然也不是。他只是一時顧不上那些,此時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方紅箋,然後殺死她!

做到第一點,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不管是法器“流水知音”還是那個乾坤袋,他都早早做過了手腳,他非常篤定不管是以那個小丫頭的修為還是見識都不可能察覺。

但他萬沒想到的是,深更半夜的,方紅箋身邊竟然多了個人。他認得那個少年,出身跹雲宗,木靈根,已經拜入了化神戴明池門下。

遠遠看過去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尋找靈草,顯然是舊識,而且交情匪淺。

這個少年雖然是練氣期,但好歹在錦繡峰跟着化神修煉了一年多,肯定很難對付。

想起難對付,簡繪不由暗暗咬牙,他再也沒想到看起來聰明聽話的方紅箋竟然敢冒着宗門大忌,還未築基就偷偷修煉了武技。

她那個古怪的武技……

這個把柄足以把方紅箋趕出晚潮峰,甚至丹崖宗也不會再有她的容身之地,但是不行,簡繪可不是為了仇怨非要與這個練氣期的小師妹過不去,正相反,細說起來方紅箋在發現那條項鏈之前對他一直十分尊敬,簡繪感覺得到那是發自內心的,與她對待師父、秦寶閑諸人一般無二,叫他覺着很舒服。

可惜她運氣實在太不好了,偏要發現那件不知何時落在縫隙中的首飾,還一直自作聰明地掩飾。她就像是埋在土裏遲遲不肯爆炸的火藥,每回自己看到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混亂的夜晚,想起姚真柔軟芳香的身體,她滾燙的淚落在自己的胸口,那般憐惜地對自己說:“簡師叔,咱們都是苦命的人。”

他不願再記起這些,可是偏偏越掙紮陷得越深,他一次次的盼望又失望,方紅箋不肯來和他打開天窗做個了斷,對簡繪而言沖擊築基中期失敗還不是最糟糕的,更可怕的是他的道心已經動搖,他必須要抓緊時間斬斷這一切雜念。

此次宗門秘境前半程的心魔關,簡繪又見到姚真那蒼白的臉,這更堅定了他的殺心,他要叫方紅箋這個和姚真有聯系的人徹底消失。

他們兩人不會接下來一直在一起吧?怎生想個法子将他們分開?

簡繪遠遠地盯着,甚至還看到二人聯手殺死了一只低階妖獸,那是一只幻金蛙,它的叫聲頗像孩童啼哭。那少年喚出“伏魔藤”将幻金蛙牢牢捆住,幻金蛙拼命掙紮,哭聲傳出老遠,直到被“月湧”斬殺也沒能掙脫,簡繪心中凜然,這少年被化神收入門下時聽說已經是練氣七層,現在看這一年的時間他應該是又有了提升。

接下來叫他更失望的事情發生了,大約是被幻金蛙的哭聲吸引,又有兩個練氣期少年聞聲趕來,四個人會合到了一處。

簡繪只得退避。他心情灰暗地轉身去了深山裏,漸漸的路上遇到的妖獸等階高起來,縱是他也不得不專心應付。

山路崎岖,老林繁茂,偶而遠遠的有火光搖曳,不知是哪位師兄弟正在林中探幽。簡繪自從修為崩潰之後就不再與同門交往,在丹崖宗幾乎沒有朋友,他不想和人遇到,見到光亮離遠就避開,這一夜走走停停,折騰到天亮時也算有了些許收獲。

一夜過去,那四人難道能一直在一起?簡繪心中總是記挂着這件事,做什麽都不安心,終于忍不住調頭回轉,再次去尋方紅箋。

這一次她所在的位置更加偏僻,顯然經過一夜的試探磨練,自己這位小師妹對付妖獸更有經驗,膽子也更大了。簡繪知道她神識之強遠超尋常練氣期學徒,生怕打草驚蛇,離遠便停下細細探查,叫他大喜過望的是那片區域竟然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另三個化神弟子看來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結伴離去。

天賜良機!

簡繪遠遠綴着她,上一次交手的失利叫他對方紅箋那個古怪的法術有些忌憚,他準備等到一個更好的機會再動手。

好似連上天都站在簡繪這邊,機會很快就有了。

方紅箋發現了一個小山坳,看入口雜草有半人高,此前應該是沒有人進去過。她在入口稍一踟躇,又往四周張望了下,似是在看附近有沒有人,接着她便将“月湧”拿在手裏進了山坳,裏面很快傳出妖獸的嘶吼和打鬥的聲音。

既然動上手了,簡繪不虞被發現,悄悄潛到山坳上方,居高臨下透過樹木濃密的枝葉縫隙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方紅箋竟然在打一只岩石獸。

岩石獸是土系妖獸,行動緩慢,但是會土遁術,防禦不用說也是極強的。方紅箋同它纏鬥了一會兒,吃過一次土遁的虧,便有了經驗,她身體輕盈,與岩石獸只隔了一臂稍長的距離,那妖獸心智未開,大約始終覺着再進一步便可追上攻擊,不肯再土遁虛耗法力,故而一直處在挨打的狀态。

轉眼岩石獸已經是強弩之末,快撐不住了,簡繪給她數着,“月湧”出手兩次,按他昨天親自領教,方紅箋的真元足夠支撐這法器的第三下攻擊,但她停了下來,只是貼身引逗着岩石獸憤怒追趕,明顯是在拖延,等待真元恢複。

簡繪皺了下眉,這個時候了還如此謹慎,這小丫頭确實是有着非同尋常的保命本能。既然這樣,那他就下去幫一幫那只岩石獸吧。

他一探身自岩上飛身躍下,選擇的落腳之處正是方紅箋身後,這一次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訓,左手握着“照影”沒有貿然發動,右手揮拳,一記“玉龍吟”配合着岩石獸的攻擊直向紅箋後心擊落。

第 49 章 助人乃快樂之本

紅箋聞聲望去,心中不由“咦”了一聲,暗忖:“這麽巧?”

來得這人她不但認識,還打過好幾回交道,雖然有一年多沒接觸,這個人外表看上去卻沒有什麽變化,正是那拜入了符圖宗戴宗主門下的木靈根少年石清響。

她怔怔地看了石清響片刻,突然自地上跳了起來,指了一旁的赤蛇道:“這是我殺的。”然後飛快地來到那塊凹陷的石壁下方,助跑躍起,石壁上借力,三兩下攀上去将那串黑色果實摘下,盡數收入囊中。

石清響遇見了熟人本來十分高興,見她如此不由露出了哭笑不得之色,抗議道:“方紅箋你真小氣,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紅箋不答,自高處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土,盤問他道:“剛才光顧着打架沒注意,你什麽時候來的?”

石清響目光清亮:“你們打架的動靜那麽大,我循着聲音找過來的,正看見你大展神威,将那人打跑了。”

紅箋瞪着他說不出話來,還真是叫他看了個正着。

石清響走近,看着地上的赤蛇屍體,不緊不慢地道:“能進來這裏的,肯定是你們丹崖宗的築基修士,為這麽點兒東西還不至于見財起意,看來是平日裏結下的仇家,此時趁着無人知曉特意找方師妹算賬來了。”

紅箋沒有搭理他,蹲在赤蛇旁邊,将法器“月湧”收回乾坤袋,撿了根樹枝将屍體翻動了一下,沒找着地方下手,才開口問石清響:“身上帶了刀子嗎?”

石清響還真帶着,取出來遞給紅箋,紅箋接過來,咬着牙給那條蛇開膛破肚,取出蛇膽,又在草葉上将刀子擦了擦,還給了石清響,說道:“既然知道,還不快走,小心他一會兒回來連你一起宰了。”

石清響向四周望了望,不動聲色道:“這裏都被你搜刮幹淨了,什麽也沒有剩,自然要走。一起往那邊看看?”

紅箋也不是真要趕他走,經過打賭那一回,她對這小子的品行還是信得過的,再說有石清響在,簡繪就算回來了也需心有顧忌,化神弟子嘛,誰知道身上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寶貝,當下站起來,跟在了石清響身後,一點也不為拿他當了擋箭牌而過意不去。

石清響引的路十分偏僻,他見紅箋不厭其煩地彎腰拔着培元草,連累得他也走不快,只得無奈地在前面也拔了幾株,返回來遞給她,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幫你啊!”

紅箋随手接過來,道了聲謝,見他還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動,她這才注意到兩人站立之處四周空曠,在這個地方小聲說話到是不怕被人聽了去,她驚疑地回望石清響,小心翼翼問道:“你說什麽?”

石清響平靜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善意,他主動道:“那個人一定會回來,你一個人可夠嗆能應付得了,找幫手的話,你更應該相信我啊,因為這一百個人裏面只有我和你們丹崖宗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紅箋默然。石清響說的對,可無緣無故把他牽扯進這麽嚴重的事裏,她實在是開不了這口。

“為什麽?”紅箋到不擔心石清響在欺騙自己,但就算是他主動提出,她也要問個明白。

“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幫你?因為助人乃快樂之本啊。你也試試,做人太尖刻了不好。”

“呸。”紅箋實在是忍不住了。

“呵呵,”石清響收起了戲谑的表情,“說真的,管閑事嘛,挺好玩的,你不知道呆在你們丹崖宗這一年我都快無聊死了。再說石某人向來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誰對我有過好處,我便百倍報答。”

紅箋聽了這話倒有些讪讪地,老老實實地說:“當初打賭那事,是我對不住你,其實應該是我對你說聲謝謝才是。”這麽一說,她到想了起來,忍不住關心地問:“你那功法,戴宗主幫你想到法子解決了麽?”

石清響點了點頭,沒有就這個問題多言,只道:“有法子解決,就是還要過一陣子。我現在用‘伏魔藤’同人打架沒問題。”

他态度這麽積極,紅箋決定接受他的好意,最後又鄭重警告他道:“要小心,那人是真的要殺我。”她說了這話,大大的眼睛盯在石清響臉上,仔細地看他的反應,石清響看上去到是十分鎮定,沒有露出絲毫詫異或是驚恐的神色,只是問了一句:“那人是誰?為什麽要殺你?”

紅箋便将她與師兄簡繪的恩怨簡單說了一說,她苦惱地道:“其實我早知道現在惹不起他,已經極力避免同他沖突了,誰知他這麽不依不饒的,真是瘋了。”

石清響也沒想到竟是這樣,他沉吟道:“這秘境與外界現在完全隔絕,他殺了你到是極容易遮掩過去。算了,我和你先好好謀劃一下,等咱們将他擒住再考慮怎麽處置他也不遲。”

紅箋點了點頭,想了想補充道:“他受傷不輕,我估計就算吃了靈藥,也差不多需得一晚上的時間恢複。”

石清響卻道:“不要掉以輕心。這麽大的秘境,他恰好可以找到你,我怕他有辦法能掌握你的行蹤,那樣咱們在明,他在暗,他修為高過你我太多,咱們一時疏忽都可能丢了小命。”

叫他這麽一說紅箋也覺着不對勁,“流水知音”被她一直隔絕在乾坤袋中,但連乾坤袋都是簡繪幫她準備的,他想在上面做點兒手腳可太容易了。這麽一想紅箋便知道簡繪剛才找到自己絕非偶然,她心裏毛毛的,登時便想将“流水知音”和乾坤袋這兩樣同簡繪有關系的東西扔掉。

石清響阻止她道:“別扔。有這兩樣東西在他才會上鈎。既然他今晚好不了,有我在,他應該不敢動手。我估計着他還是要等到你孤身一人,最好是與妖獸動手的時候才會突然出現。這樣咱們就有一晚上的時間來好好合計一下,怎麽做個圈套擒住他。”

第 48 章 生死存亡一念間

沙石打得紅箋幾乎睜不開眼睛,但她知道危險并未解除,築基修士的本命武技耗費真元比法器要低得多,簡繪一擊不中,第二擊必然緊随而來。

她并沒有什麽保命的寶貝,甚至因為真元不夠連祭出“月湧”拼死還擊也做不到,紅箋無暇多想,下意識地回手用出了她此時唯一能用的法術“萬流歸宗”。

“萬流歸宗”,對敵時只能瞬間吸收走對方武技中大量的水能量。

紅箋雖然此前在白霧山谷成千上萬次的施展過這個法術,但用來對敵還是第一回,生死存亡的剎那她只覺背後突然一靜,好像時間也随着她這一回手驀然停止,沒有冰冷,沒有疼痛,甚至連那迫人的殺意都突然凝滞。

紅箋轉過頭來,瞧見簡繪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她不知道剛才的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簡繪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日簡繪修煉上偷機取巧,不但以偏法制造虛丹提升了自己的修為,連築基之後選擇的武技也是仿照宗主淩虛子的“積素經”,他方才那一拳名叫“玉龍吟”,将寒冰術法的好處足足模拟出來了七八分,若不是後來他修為崩潰,丹崖宗築基修士之中無人能與之一敵。

這樣恐怖的術法,再加法器防身,要殺個練氣六層的小姑娘還不是輕而易舉?剛才一擊不中已是意外,簡繪随之第二拳出手,叫他萬沒想到的是,這個連滾帶爬的方紅箋突然一回手,他打出去的法力竟似遇到了一股更強大的吸引,随之便改了方向,直接鑽入她手掌消失不見。

這還不算完,更叫簡繪驚駭欲絕的是自己的法術無故消失之後,那股莫名出現的巨大吸力并不滿足,像是一只聞到氣味的獵狗直接撲到他身上來,瞬間便将法器“照影”凝結而成的護身水膜吸走了大半。

簡繪并不是不認得“萬流歸宗”,但那不過是師兄弟們閑時戲耍使出來玩的,而以他急功近利的性格,這偏門功法是連學也懶得學的,所以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師妹方紅箋不但膽大包天,練氣期便偷學了武技,還挑了個這麽古怪的本命武技。偏偏紅箋在霧谷中将“萬流歸宗”練至升級,這法術使出來已與他見過的面目全非,簡繪就更加辨認不出來了。

這情景太過叫人匪夷所思,兩人四目相觑,都是一幅驚魂未定的表情,相較而言紅箋沒有親眼目睹剛才的異象,受到的沖擊要小一些,故而最先反應過來。

叫她心頭狂喜的是不知為何随着适才“萬流歸宗”的施展,她體內的真元突然暴漲了一截,此時她來不及多想這是為什麽,若不先下手為強,待簡繪再次出手不知會不會有剛才的好運,想到此她左手極快的又是一記“萬流歸宗”,再次漲起來的真元終于湊夠了“月湧”所需,紅箋毫不猶豫地祭出法器。

附着在“照影”上的法力一被吸走,簡繪下意識地便補充上了,他還沒有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對方已經又有了動作,“照影”賴以發揮作用的真元險些被奪了個幹淨,那層水膜搖搖欲碎,上面的法紋模糊不清。

簡繪心道“不好”,他對敵時向來小心謹慎,兩次遇上這種咄咄怪事便想着先退下來弄個明白,還未等拉開距離,突見對方手中那把“月湧”竟然脫手飛到了空中,然後驟然散開,化作十餘道白線直奔自己胸口擊來。

糟糕!簡繪一時吓得魂飛魄散,不及細想對手哪裏來的這麽多真元,他對“月湧”十分了解,眼下自己手中的防禦法器不等受到攻擊莫名其妙便要撐不住了,那強橫的力量若是落下來絕對無法抗衡,搞不好就是一個骨斷筋折的下場。

故而他毫不遲疑飛一樣後退,試圖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避過這突然而來的致命一擊。

簡繪此時猛地後退到真起到了作用,他未能避過“月湧”的一擊,卻恰恰掙脫了“萬流歸宗”的吸取範圍,法器“照影”重新受到真元的滋養在迅速恢複,與此同時“月湧”的力量落到了上面,“照影”竟然撐了片刻才破碎,餘力擊中簡繪胸口,将他的人轟得向後直跌出去。

簡繪着地一滾爬起身,嘴角鮮血淋漓,恨恨地回頭望了紅箋一眼,一聲未吭,掉頭躍入了坡下的灌木叢中,就此沒有動靜。

紅箋神情戒備地等了一會兒,不見簡繪再次現身,估計着自己這一下出其不意把他傷得不輕,一時半刻大約不敢再回來,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方才這幾下兔起鹘落,簡繪固然措手不及,紅箋又何嘗輕松?她此時識海空空如也,一個法術也施展不出,若不是她的身體早已經适應了真元枯竭的極端不适,只怕必然會被簡繪臨去那一眼看破。

紅箋此時還萬分狼狽地滾倒在地,索性也就不忙爬起來,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不動聲色地坐在原處靜等恢複真元。

她一邊凝神留意着四周,一邊仔細回味方才這一戰所得。

說起來這是紅箋現實中第一次與人交手,偏偏便是與築基修士的生死相搏,到現在她的心還“撲通”“撲通”不能平靜。若說有什麽所得,那便是她見識到了“萬流歸宗”的強大,經過這一戰,紅箋深深明白了本命法術的重要,法器再強大也無法彌補過于耗費真元的弱點。

這一次将簡繪打跑了,他還會不會伺機回來?以紅箋此時對簡繪的了解,總覺得他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在接下來的兩天裏,他肯定還會再找機會來取自己的性命。以他的隐忍毒辣,不定會想出什麽壞主意來叫自己上當。

紅箋漸漸皺起了眉頭。

赤蛇的屍體一直無人拾掇,還在不遠處散發着一陣陣腥氣,一個小姑娘滾了一身泥土,神情嚴肅地坐在旁邊,風吹山野間的樹木沙沙作響,這一幕任誰看了都會覺着詭異。

這時候腳步聲響,有人向着這邊過來。

來人越來越近,近到看見這邊的情景,腳步聲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