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金丹不是你想殺,想殺就能殺

盧雁長離開跹雲宗的時間只比費承吉晚了一盞茶的工夫。

費承吉是回自己的宗門,又沒有什麽急事,離開跹雲宗,好多話也方便說了,他一邊慢悠悠趕路,一邊細細詢問張钰秘境裏的見聞。

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夜空被如水般的月光照亮,猶如寂寂的畫卷裏留着大片空白,突有法寶飛過是那麽得引人注意。

故而盧雁長雖然只是乘了個破法器,全力追趕之下不過半個時辰便遠遠望見了那師徒二人。

盧雁長沒有去想費承吉的修為比自己高着好幾階,萬一打不過又會如何,他只覺心情焦躁得很,急需找個地方宣洩一下,這師徒兩個恰是合适的人選。

不過在打架方面盧雁長從來不是愣頭青,他想着費承吉好歹是個金丹圓滿,不可小觑,他二人不認識自己,恰可以出奇不意撿個便宜,便收斂了殺氣,由後面高喊:“前面的兩位,等一等我。”

随着他乘坐法器逐漸追近,費承吉已經感應到後面有一股不弱的氣息。

在各大宗門裏金丹修士還算尋常,可放在整個道修大陸,金丹遠未多到趕着路就能随随便便撞上一位的程度。聽到來人召喚,費承吉将飛行法寶停住,回頭再确認了一下,自己确實不認得這人,淡淡地道:“道友喚我何事?”

論修為,他比對方高着好幾階,論出身,他是名門大宗,故而費承吉說話的神态不由自主便帶着一股淡淡地倨傲,說實話若不看着來人是位金丹,他還懶得回應。

誰知來人比他還要傲氣,看人的時候那眼睛快長到頭頂上去了,說出來的話透着居高臨下:“你二人是丹崖宗的?不知是哪位長老門下,姓甚名誰?”

上來便詢問師承,按理說只有輩高位尊者才會有如此底氣,費承吉打量着盧雁長,一時摸不清對方的來頭,再開口反到客氣了幾分:“我姓費,名承吉,這是小徒。我師尊乃是丹崖宗的宗主穆逢山。不知閣下是哪一位?”

費承吉等着聽對方報出一個聲名顯赫的大靠山來,卻不知盧雁長問這兩句話一是怕找錯了人,再核實一下他倆的名字,二也是想着借機拉近距離。

他眯了下眼睛,故意不回答費承吉,道:“那正好,找得就是你們兩個,兩位這是從跹雲宗回來的?”

說話間他距着對方已經足夠近,“慧心一劍”也準備妥了,眼見對面費承吉怔了一怔,露出警惕之色,不再遲疑,擡手便是一道雪亮的光芒。

旁邊張钰張嘴欲呼,驚叫聲還未響起,這道比閃電還快的光芒已經劈中了費承吉的眉心,無聲無息将他的人一分為二。

盧雁長心中一松,剛升起“這金丹圓滿也不過如此”的念頭,卻猛然意識到不對,他這招殺手锏使出去好似劈中了一截枯木,太過順利不說,連丁點兒的鮮血都未噴濺出來,這怎麽可能?

盧雁長寒毛豎起,疾向後退,此時他腳下泥土松動,一條青色巨蟒破土而出,尾巴猛然一甩,帶動銳風向着盧雁長腿上抽去,周圍數十根長矛憑空出現,如下了場疾雨,從四面八方刺向盧雁長,誓要将他紮個對穿。

這時候張钰那駭然欲絕的驚呼聲到像是在為盧雁長發出來的。

盧雁長一時手忙腳亂,那青色巨蟒其實是木真元幻化出來的藤類功法,能如此靈活有力,就像一頭真的巨蟒在空中搖頭擺尾追着人撕咬,盧雁長還是頭一回見到,更不要說還有那些尖銳的長矛,換一個人只怕登時便着了道。

好在盧雁長的出身與普通金丹大不相同,作為一個以武入道的高手,他在控制身體閃避上無人能及。

真元流轉,盧雁長不斷變幻着落點,身體左躲右閃,總是能從那些長矛和巨蟒之間的狹小縫隙中一穿而過。

在盧雁長而言這全憑身體的感覺,待眼睛看到再反應肯定已經遲了。

張钰作為旁觀者漸覺兩眼發花,心驚不已,這人陷在師父的絕技“龍行陣”中,愣是堅持了這麽久。這是什麽功法?

盧雁長正在使的這套身法名叫“逍遙游”,在習武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亞于道修們眼中的“積素經”。

經過煉魔大牢一番磨練,盧雁長如今若是重返武林,單以武功而論得個諸如“打遍天下無敵手”“武聖”之類的稱號易如反掌,而他也琢磨得明白了,道修功法依天地法則借助于五行真元,遠比靠內力外功的武學威力巨大,可正因它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威能,于細微之處反到不如武功精妙。

他的一身武學在應對以控制為主的木系功法上尤其管用。所以他雖一時陷在費承吉淩厲的法術之中,看似危險,卻始終毫發無傷。

不提張钰如何驚訝,盧雁長忙亂之際抽暇總算看明白了剛才那一幕是怎麽回事,被他“慧心一劍”劈中的不是費承吉本人,而是一根黝黑的木頭。那木頭長約七尺,通體呈人形,此時一分為二滾落在地上,費承吉已經不知去向。

盧雁長暗罵了一聲,這姓費的怕死,自己一招劈死的是他的替身傀儡。

現在他藏在哪裏?天黑不便,不過按說費承吉還在不停施法,想找到他應當不難,可盧雁長掐了個“慧心一劍”的法訣神識搜索一圈竟未找到。

盧雁長暗暗焦慮,他終于感受到了修為上差着數階帶來的不便,這姓費的應當有一件便于藏匿的法寶,但若自己也是金丹圓滿,絕不會陷落到如此窘境。

人都找不着還怎麽打,盧雁長空有“慧心一劍”在手,總不能殺雞用牛刀,放出去劈死一邊傻站着的那小子吧?

盧雁長心火上升,瞅準了空當腳下輕晃,人已如穿花蝴蝶一樣閃了出去,手上金系真元山般壓下,一個照面便将張钰壓制住,提起人來往背上一扛,頭也不回往遠處去了。

這又是一式武功的招術:蘇秦背劍。

青蟒轟然落地,沙石激起老高。塵土飛揚中現出一條人影,正是臉色有些蒼白的費承吉。

他一臉惱怒之色望向盧雁長的背影,想揮手送他一記法術,徒弟張钰正在人家背上充當人肉盾牌,有心移形換位攔截,那人手掐法訣,赫然還是方才毀掉他替身傀儡的那一招。

這麽一猶豫的工夫,那人背着張钰已經跑得不見影了。

費承吉簡直說不出話來,他狠狠揮手,将法力重重轟在一旁的石頭上,這一架打得太他娘莫名其妙了,好像那人只是趾高氣昂追上來問了一聲便動手開打,臨了還把張钰搶走了,鬼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待追上這人再同他好好算賬。費承吉重重喘了兩口粗氣,平複了一下心情,由後追去。

可只追出短短一段路,費承吉就發現人家方才追着他容易,畢竟他在空中不緊不慢地飛,目标明顯,而他反過來想追那人卻遇到了困難。

這都怪他先前沒有着急趕路,到現在還未離開跹雲宗周圍數百裏的群山山脈,那人帶着張钰往深山老林裏一鑽,地形這般複雜,又是晚上,便是使用“求根溯源”搜索,短時間之內想将那人找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盧雁長甩掉費承吉,活捉了張钰,心裏卻并不快活。

他在山溝裏随便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将張钰扔下,像看一堆垃圾一樣看着他,半晌才冷冷地道:“和我說實話,跹雲宗秘境裏到底怎麽回事?”

張钰聞言有些怔忡,這個人突然跳出來橫插一杠,二話不說就開打,竟是因為跹雲宗秘境麽?可自己在秘境裏既沒有得罪人,也沒有撈着任何的好處。

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

張钰希望陡生,精神稍振,開始由頭講敘秘境裏發生的事。

他搞不清楚捉了自己這人是什麽來頭,除了隐瞞掉自己曾給蒲平平通風報信,別的都老老實實講了,就連最後他沒機會見到的山洞裏那段,也按照仇楓出秘境之後的講敘說了一遍。

張钰一邊講,一邊偷偷拿神識打量着對方的臉色,盧雁長的臉一直很臭,他也瞧不出什麽端倪,只得期盼自己這麽拖延着,師父費承吉可以趕緊找來。

這是一個黑乎乎光禿禿的山溝,月光灑不進來,真難為這人挑了這麽個地方藏身,不過師父極善于追蹤,應該差不多快到了吧。

他正這麽想的,對面那人站了起來,道:“換個地方。等天亮我再收拾你那師父。”又警告他道:“你老實點,爺可是最喜歡殺人放火,看到找死的人手就癢癢。”

這個時候費承吉已經站到了附近的山頂,正以“求根溯源”搜尋着敵人的下落,他一邊施法,一邊尋思着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陳咬金是做什麽的。

而紅箋也由後一路找來,離遠猛見山頂上的黑影,雖然沒有認出來那人是誰,卻謹慎地隐蔽了行蹤,慢慢接近。

第 161 章 告別跹雲

管儀白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有心一掌拍死這忘恩負義的無賴,可如此一來可就真賠得血本無歸了,他咬了咬牙,勉強咽下一口老血,收回法力,喝道:“這筆賬記在江焰頭上了。記着你說的話,滾吧!”

紅箋如聞大赦,生怕管儀白改變主意,頭也不回地逃離了仙園。

出了仙園也不等于就安全了,跹雲宗正封山徹查,到處都是搜查的隊伍,五六個門人弟子一隊,誰若是單獨行動離遠便會被揪住。

紅箋不知道此時所有自秘境裏活着出來的散修都被集中到了不遠處的景端殿,她只覺氣氛有些不對,目之所見與剛才那陣子混亂大不相同,沒走幾步便撞上了一隊跹雲宗弟子,幸好她神識遠較這些人強大,發現得早,及時藏了起來。

待偷聽了這些人相互間的對話,紅箋才意識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

所有的人都在尋找一個拿到了異寶的黑衣散修,只要發現還有自秘境活下來的散修,立刻“請”他去見各位長老。

紅箋有“仙霓霞光”不假,可并不是說有這寶貝她真就變成隐身人可以光天化日行走無礙,一樣會被人瞧見,就算在隐匿氣息方面,遇上了殷泉、朱顯這些老元嬰,稍稍大意或者運氣不夠好也會被當場識破。

紅箋別無它法,只等老老實實藏起來等待天黑。

她想:“真要命,江焰到底有沒有認出我來?他哪怕是心有懷疑,也會勸說盧雁長,叫他不要擔心的吧。”

想也知道,盧雁長遲遲沒有聽到自己的消息會急成什麽樣子。紅箋很焦慮,也怕他關心則亂闖下禍來。

天擦黑的時候她看到小瀛洲的元嬰長老奚旭領着徒弟高鴻禮匆匆經過,兩人應當是去往仙園,因為高鴻禮邊走邊道:“師尊,不是說仙昙花一共結了九個花苞麽,怎麽又說只開了一朵?”

奚旭嘆道:“去看看吧,管儀白既然傳出話來應該不假。此行真是不順利,本來哪怕只有一朵,畢竟咱們是為宗主來求藥的,與段夫人他們為駐顏丹而來大不相同,跹雲宗也會看在彼此的情份上将這花給咱們帶走,可偏趕上他們的宗門秘境出事,我看殷宗主心情極差,未必好說話。不管怎樣,一會兒師父豁上老臉,好好求求他們吧。”

高鴻禮嘟囔道:“師父費那麽大的力氣,到頭來還不知道仙昙花有沒有用處。若不是符圖宗,他們的秘境也不會崩塌掉,按理說跹雲宗的人正該和咱們同仇敵忾,治好宗主的病對他們也是大有好處,還要咱們開口去求,不知道怎麽想的。”

這師徒兩人過去不久,段夫人帶着段秋容也匆匆忙忙由此路過,紅箋見她們也是奔仙園去的,心中微微一動。

“這是管儀白傳了信,把他們都叫去仙園了嗎?”奚旭、段夫人這些人來跹雲宗是客,不好施法直接趕到仙園,紅箋藏匿在這裏一直沒看到殷泉、朱顯等人,聽奚旭話中之意,他們應該是已經在仙園了。

此時天也黑了,如此好的脫身機會,叫紅箋忍不住自作多情:“哎呀,這不會是管儀白怕我被人捉住,特意為我制造的機會吧?不然他怎麽早不喊人,一直拖到天黑?”

紅箋趁着夜色遮掩,一邊往江焰的住處溜,一邊暗自汗顏:“相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對不住老爺子了,顯得狼心狗肺一樣。難怪他氣得都哆嗦了。”

江焰的住處竟然沒有人。江焰不在還不奇怪,盧雁長也不在,應該是聽到了消息,也悄悄出去找她了。

沒辦法,等吧。

足足過了将近一個時辰,先回來的是江焰。

他猛然見到恢複了那“柴小紅”模樣的紅箋大吃了一驚,指着她道:“你,你……”

紅箋笑眯眯地道:“我回來了啊,我哥呢?”

江焰深吸了口氣,他也不管自己築基圓滿的修為是不是夠用,直接手一揮設上禁制,連聲道:“快說實話,那人是不是你?哎呀,你沒回來吓死我了,還當你被永遠留在那裏面了,我們找了你一個下午,他都快急瘋了。到傍晚的時候丹崖宗的人要走,他說不行,不能這麽放費承吉離開,非逼着我想辦法将他送出山去,他說要殺了那姓費的再回來找你。”

這一下可輪到紅箋吃驚了,盧雁長前去追殺費承吉,他和費承吉無冤無仇,一個金丹初期去和金丹圓滿拼命,自然是因為自己臨進秘境時說起費承吉露出的那些許遺憾。

想是盧雁長以為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不懼危險要去幫自己達成這個心願。

紅箋眼睛一熱,道:“他走了多久了?”

江焰回答:“快半個時辰了。”他還在瞪着眼睛等着聽紅箋親口證實秘境裏面他親眼所見的那一幕。

半個時辰對于修士而言已經能飛出很遠了,紅箋急着去阻止盧雁長,江焰這邊又不得不有所交待,尤其還新添了管儀白那頭的麻煩,更需要和江焰好好解釋清楚,她連忙道:“實在太危險了,我去追他。你有辦法送我離開麽,秘境的事咱們路上慢慢說。”

江焰道:“聽說仙園出了事,管師伯把宗主和我師父他們全都叫了去,你換身衣服,我帶你混出去吧。”

他起身出去,不大會兒工夫返回,不知從哪裏弄了套跹雲宗女弟子的衣服給紅箋,待紅箋穿戴好,又指點着她簡單換了個發型,道:“行了,走吧,路上小心些別叫人瞧見,看山門的師兄木讷得很,從來不好意思盯着師妹們的臉看。”

兩個人悄悄出來往山門摸去,有江焰指引路上順利得很,紅箋便趁機解答了江焰的疑問,又将仙園裏發生的事說了。

她道:“木系靈種現在雖然在我的識海裏,我卻完全指揮不了它,它要幹什麽我也約束不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殷宗主他們不管找我想做什麽,怕都是要失望了。”

江焰盡管已有心理準備,聽到此處仍是張大了嘴,罵了一句:“奶奶的,這東西可把我們跹雲宗害苦了。”

他沒辦法和紅箋說經此一遭,遠的不說,在他有生之年估計着是別想看到跹雲宗秘境再次開啓了,只得自我安慰:“若不是我放了方紅箋進去,這搗亂的靈種必定落到蒲平平手裏,結果更糟,說不定我們這些人此刻都已經死在裏面了。”

至于仙園那邊兒,雖然紅箋禍闖得比較大,管師伯終是将她放了,想到這裏江焰寬慰紅箋道:“等我找機會去看看師伯。這些事你別管了,找到人之後也不用回來,快去找你弟弟吧。”

江焰長籲了口氣,因為紅箋他得到了“慧心一劍”的傳承,可也添了不少麻煩,如此他反到覺着坦然。

想起前因後果,他心中一動,不由面露古怪,說道:“你說石師弟非要叫我帶你進秘境,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難道說他已經提前預計到了如今這種情形?”

這話說出來實是叫人難以置信,故而江焰很快搖了搖頭:“不可能這麽邪門吧。”

紅箋卻因他這番話打定了主意:“我想辦法去一趟丹崖宗,看看能不能見到他,當面問一問,正好我也要知道方峥的下落。”

江焰先是有些吃驚,接下來又覺着紅箋這打算頗為順理成章。他腳步滞了滞,道:“丹崖宗可有很多人認識你,你怎麽混進去?莫非也像這裏這樣,托朋友幫忙嗎?”

紅箋也覺着這事難辦,沉吟道:“我還沒有想到,但總有辦法。”

江焰點了點頭:“一定要小心。見到石師弟和他說我很挂念他,我這裏很難打聽到他的消息,他的病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若是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一定要送信過來。”

紅箋應道:“好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距離宗門不遠,江焰偵查過沒有什麽異常,道:“走吧。”

兩人隔着丈許遠并肩往外走,看山門的弟子果如江焰所說一看就是老實頭,迎過來掃了紅箋的裝扮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到江焰身上:“江師弟,你這半天一趟一趟的忙什麽呢?”

江焰一臉的輕松,口裏胡扯道:“山底下傳信,有幾個散修正在師父的鋪子裏鬧事,師兄弟們這不都忙着嘛,我叫衛師妹陪我去轉轉。”

那位師兄板着臉一本正經地道:“這些散修實在是太猖獗了,是該好好教訓教訓。”說完這話看也不看紅箋,人直接退回去放行了。

如此順利,紅箋叫大為意外,她感激地望了江焰一眼。

這一次,江焰沒有當即回去,他為紅箋指了先前盧雁長離去的方向,又送出去一段,方才揮手告別。

看方向,費承吉和張钰應是準備直接返回丹崖宗,半個時辰夠幹很多事了,盧雁長若是已經追上,可能架早就打完了,紅箋不敢再耽擱,放出飛行法器由後追去。

第 160 章 一頓不吃餓得慌

花苞綻放得極快,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九個花苞盡數打開,最快的一朵已經開到了碗口大小,花瓣層層疊疊,因為花身太長,看上去頗像仙子的長裙在微微搖曳。

仙昙花很美,很香,很奇異,但給花提供源源真元的管儀白卻受不了了。

他估計了一下,這九朵花要盡數開到全盛最少還需要大半個時辰的時間,越往後需要的真元越多。

另外全盛的花期不知會有多長,按前輩玉簡中遺留下來的一言半字,應當不超過一刻鐘,他還要在這一刻鐘之內将花盡數摘取收入壇中,不要說他一個人,就算和師弟朱顯聯手也撐不下來。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從小瀛洲請兩位木靈根元嬰過來。

管儀白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吩咐道:“漣哥兒,去将開得最慢的那朵啄下來。”

那只鹦鹉答應一聲,撲扇着翅膀飛入法陣,選了一個半開的花苞,站上去兩腳扒住,低頭啄向兩指粗的花莖。

管儀白擡頭望着,漣哥兒跟着他在仙園裏呆了這麽多年,嘴巴修煉得比鋼刀還利,啄食花草的事情常幹,不同的只是今天這仙昙花罕見珍貴一些。

果然它只是簡單一啄便将那個花苞啄了下來,花苞離開仙昙樹的瞬間不再吸收靈氣,漸漸枯萎。

管儀白覺着壓力頓減,照這樣下去保住餘下八朵花還是極有可能的,他松了口氣,道:“行了,我這就傳信給你朱師叔,叫他快些趕來。唉,秘境出事,他定和其它宗門的人在一起,少不得那些煩死人的男男女女聞訊都要跟來。”

他這麽慨嘆着,收回一只手便要去拿傳信符,突聽着仙昙花枝幹內部接連發出一串脆響,已經綻放到碗口大小的那朵花不再循序漸進,“砰”地一聲數十重花瓣完全打開,不但是這一朵,其它七朵跟着迫不及待,競相開放。

一時巨大的靈氣需求在仙昙花樹四周掀起了迷蒙大風,管儀白的須發都随着風飄了起來,管儀白大叫一聲:“壞了!”

話音未落,陣眼上的高階靈石應聲而碎,陣盤陣旗被高高掀起,木系法陣破了。

管儀白顧不得這一下他的仙園将要遭受多大的損失,跳将起來拿過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壇子,罩住了那朵盛開的仙昙花,手指木系真元流轉,登時便将底下花莖剪斷。

他忙着收花,整株仙昙樹在這瞬間所需的大量靈氣卻是從仙園別處掠奪而來,剎那間周圍不知多少花樹遭了殃。

漣哥兒在空中沒頭沒腦地胡亂飛着,大聲叫道:“哎呀,師父,三葉真蘭死了,三葉真蘭死了!糟了糟了,冰雲剛結的花骨朵也謝了……”

管儀白被它呱噪地心煩意亂,正待呵斥,平地突然刮起了一陣怪風,幾株寶桑剛被仙昙樹席卷了靈氣,葉子有些發黃變焦,此時在風中沙沙作響,為這陣風平添了些許怪異。

緊接着仙昙樹的葉子也被吹動了起來,管儀白正拿起壇子準備采摘第二朵仙昙花,猛見那就要開至全盛的花朵竟在漸漸收斂,不但這一朵如此,其它六朵皆現敗象。

有什麽東西在與仙昙花争奪靈氣,只短短一個交鋒,剛才還有本事沖破法陣席卷了整個仙園的仙昙花便敗下陣來。

管儀白當機立斷,将這朵再也開不到全盛的仙昙花摘下,再看其它幾朵仙昙花白玉般的花瓣已經發黃變黑,采下來也沒有什麽用處,不禁心痛難忍。

到這時候他酒已經徹底醒了,厲聲喝道:“誰在那裏搗鬼?”身形一動,人已經到了一株寶桑背後。

那株寶桑的樹幹足有成人懷抱粗,正是紅箋藏身之處。

仙昙花開,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紅箋既然撞見了自不願錯過。

她本來悄無聲息躲在樹後老老實實瞪眼偷窺,一邊看管儀白忙活一邊啧啧稱奇,誰料風雲突變,仙昙花沖破了法陣的束縛開始大肆吸收靈氣,吸到紅箋眼前的這株寶桑之時,她識海中那顆呆呆的木系靈種不知是覺着受到了挑逗還是挑釁,突然動了一動。

這一動不要緊,附近的靈氣打着旋兒掉頭就奔着紅箋而來,仙昙花就像遭遇了一場慘絕人寰的黑吃黑,不但即将到手的靈氣不翼而飛,就連先前積蓄的那些也被瞬間奪了個幹淨。

紅箋反應過來暗叫一聲“可是要了命了”,向樹後一縮掉頭欲溜,身體已被管儀白瞬間以神識鎖定。

這禍闖得實在是毫無心理準備,想跑跑不掉,紅箋欲哭無淚,她也不想啊,關鍵木系靈種幹這種事提前連招呼都不打。

先是跹雲宗秘境,現在又來了這麽一出,木系靈種吸走了海量的靈氣,紅箋連丁點兒好處都沒撈着,卻要背這麽大的黑鍋,幸好管儀白忙着摘取仙昙花,給紅箋留了個空當叫她手忙腳亂将黑鬥篷抖出來披上。

都這時候了,是欲蓋彌彰也好,掩耳盜鈴也罷,總好過直面管儀白,這老頭兒當初就說了不再歡迎自己,并且紅箋也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才好。

她剛打扮好管儀白就到了,老元嬰先前自覺作足了準備,誰料變故接連,花沒保住幾朵,還把仙園禍害得一團糟,他滿腔悲憤,登時便将樹後這人當作了叫他雞飛蛋打的罪魁禍首,也不管此人是誰,上來便以深厚的法力将對方壓制住,大巴掌擡起來便要往他臉上扇過去。

堂堂元嬰要動手打臉,到不是管儀白氣急之下忘了施法,而是他實在氣得狠了,生怕帶着真元出去一招把這搗亂的小子打死。

哼,還蒙着臉呢,連丹都未結就敢來太歲頭上動土,該不會以為闖了這麽大的禍還能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叫我跳着腳找不着人吧?

管儀白越想越生氣,胡子亂顫,嘴唇都哆嗦了,暗道:“叫你不敢露臉,爺爺這就結結實實打上幾十個大嘴巴,叫你腫得連爹媽都認不出來,這才算是成全了你個小兔崽子。”

紅箋人既逃不掉,真元被元嬰死死壓制也無法反抗,但要叫她老實站着挨揍那是全無可能,管儀白的手掌到了,她猛一低頭,卻将手裏的蒲平平趁機丢到了管儀白懷裏。

一個死人!胸前還開了那麽大一個洞!

管儀白是氣糊塗了才未提前發現,此時猛一見着不由怔了一怔,這一愣怔,巴掌自然就停了。

紅箋全面被壓制,想通過神識傳音自然不成,無奈之下只得粗啞着嗓子道:“這是符圖宗的金丹蒲平平,他身上還有兩張未用的符箓,送于前輩稍稍彌補一下損失。”

管儀白十分意外,他一直呆在仙園,還沒有接到蒲平平死在秘境裏的消息,但姓蒲的屍體既然在這裏了,自不會有假。

管儀白心中起了波瀾,既進了秘境,又會拿着符箓讨好自己的人管儀白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可要真是那個跟着江焰來拿走“中空劍”的女修,做出這種事來,只會叫他更加生氣。

他起了疑心,神識再細細一掃登時了然,心下帶了火氣,臉上卻并不顯露,冷笑道:“一派胡言,我要符圖宗的符箓做什麽?你不但将我的仙園攪得一團糟,害得仙昙花盡數凋謝,難不成還想着殺了人,嫁禍給我不成?”

紅箋頗為無奈,這老元嬰口是心非她上次便有所領教,眼下技不如人,給他抓住,不說好話是脫不了身了,只得道:“前輩,蒲平平死在秘境,這消息現在已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前輩只是湊巧撿到了他的屍體,何來嫁禍一說。晚輩方才不小心闖了大禍,眼下實在是沒什麽可以賠償,還望前輩念在晚輩無心之失,高擡貴手,放晚輩一馬,這天大的人情日後定當償還。”

若在平時,話說到這裏管儀白心裏一軟或許便擡手放人了,可此時他只要一看到仙園裏遍地狼藉便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道:“放你一馬?作夢!秘境崩潰該不會也是你搞得鬼吧?異寶呢,在不在你這裏?”

他瞪着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紅箋,紅箋心中一虛,好在那木系靈種不知是剛才吃飽喝足懶得動,還是知道形勢比人強,管儀白看了半天未看出異寶的痕跡,“哼”道:“混賬,還擋着臉做什麽,你闖下了大禍,我要将你交給宗主,由他來親自處置。”

紅箋被管儀白揪住不放只覺頭疼,到沒有慌亂,她一本正經道:“前輩真是要如此麽?秘境崩潰,符圖宗的金丹被殺,你可是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叫殷宗主處理,你解釋得清楚嗎?”

管儀白聞言起先還不以為意:“胡說八道!”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怒道:“放屁,我哪知道你這麽能折騰,是看着江焰那小子,才給了你‘中空劍’……”

紅箋氣定神閑點了點頭:“很好,這又扯上了朱長老的弟子。當着符圖宗來人的面你可千萬別改口,就這麽說!”

第 159 章 又見管儀白

不出殷泉所料,紅箋在開始傳送的瞬間便催動着“仙霓霞光”隐匿了氣息。

秘境一碎木系靈種也消停下來,紅箋身上的白光漸漸消散,她匆匆脫了黑鬥篷,恢複到進秘境之前的模樣。

紅箋設想了好幾種出秘境之後會遇到的困境,最糟糕的要屬直接落到一幫元嬰、金丹眼皮低下,這與進秘境時亂哄哄的情形又不同,就算有“仙霓霞光”,也很難不露破綻。

沒想到運氣不錯,她現身的地方離秘境入口頗遠,當時整個跹雲宗一片混亂,就算有人自遠處看着,也只見虛空被撕裂,掉下來幾塊黑乎乎的大石頭。

直到紅箋落地,團身一滾,就近藏了起來,也沒有人跳出來大喊:“哎呀,快看,那裏還有個大活人。”

紅箋大大松了口氣,這第一關闖過來,以後就好說了。

有“仙霓霞光”在手,相信沒有人能發現她,別人只會以為柴小紅死在秘境裏,省得招來那麽多觊觎的目光。

盧雁長那裏好說,悄悄通知他一聲,二人尋機離開跹雲宗就是。

到是江焰……紅箋有些犯難,在那山洞裏他應該是認出自己了吧,出了這麽大的事,叫他知道好呢還是瞞着他好?作為朋友不應該瞞着他,可自己跑去告訴他實情,他夾在朋友和師門中間,選擇起來怕也艱難。

算了,還是等一等再想這叫人頭疼的問題吧。

紅箋打量着自己這藏身之處,四周很安靜,目之所見到處是奇草仙藤,幾棵參天古樹遮擋了她向遠處望的視線,一條清澈的溪流自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木之間曲折流過,腳下是厚厚的青苔。

這地方竟叫紅箋覺着有些眼熟。

跹雲宗之內能叫紅箋覺着眼熟的地方着實不多,紅箋大奇,暗忖:“後山仙園?這裏不是設有禁制麽?我怎麽進來了?”

怪不得她沒有引起衆人的注意,後山仙園紅箋不久前剛跟着江焰來過,知道這偌大的地方只住着江焰的師伯管儀白一個人,那禁制是管儀白親手下的,旁人想進也進不來。

不過現在,紅箋回頭看了看同自己一共掉落的兩塊大石,其中一塊非常不巧壓斷了花棚子,下面的幾株仙藤由此遭了秧,這麽大的動靜,管儀白只要沒有醉死過去,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果然她剛剛縮回到大樹後面,氣流微動,一個人帶着渾身酒氣出現在倒塌的花棚子邊上,正是老元嬰管儀白。

紅箋聽着管儀白輕輕抽了口氣,施法将那塊大石挪了開去,接下來他沒有忙着去收拾那些被壓折的花草,而是飛到半空中在仙園上空轉了一圈。

紅箋一動也不敢動,靠着“仙霓霞光”,管儀白果然沒有發現她,最後降落下來。

死了兩株仙藤,施法也救不回來了,管儀白非常心疼,紅箋聽着他嘟囔了兩句,大意是詫異秘境的亂流為何能突破他設下的禁制,竟致石頭掉到了仙園裏面。

紅箋有些心虛,她很懷疑是自己識海裏的那顆木系靈種幹的。管儀白是木靈根元嬰,他設下的禁制毫無疑問應該是個充斥着木系真元的防禦法陣,可自己方才穿過法陣的瞬間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若說這是亂流所致,真的很難解釋。

管儀白沒有久呆,他救治了被壓傷的靈草,将倒塌的花棚子重新支起來,恢複了微醺的好心情,看看沒有什麽不妥,便哼着小曲走了。

紅箋又等了一會兒,直到确定管儀白是真的離開了才敢露頭。

對于這個老元嬰,紅箋是十分感激的,若不是曲儀白給了她“中空劍”,在秘境裏她也只能靠着“仙霓霞光”勉強自保,絕無可能獨力殺死蒲平平,至于得到木系靈種、進階築基圓滿這些好事更是想都別想。

所以紅箋投桃報李,山洞崩塌之時那麽匆忙,她還是冒着被壓在山下的風險搶出了蒲平平的屍體。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管儀白、她、江焰三人談論起符圖宗符箓的時候,管儀白說“有機會拿到他們的符箓仔細研究一下”,當時管儀白話雖然說得不動聲色,紅箋卻能隐隐感覺到他真的起過這個念頭。

為什麽沒有付之于行動呢?按說他是元嬰,想抓幾個符圖宗的金丹,搜幾張符箓出來研究也容易得很。

但紅箋立時便想到這老元嬰在顧忌什麽,戴明池已經是化神,并且有季有雲相助,這使得知曉《大難經》厲害的各大宗門明裏暗裏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招來丹崖宗淩虛子那樣的災禍。

跹雲宗在幾大宗門裏實力偏弱,殷泉又不像小瀛洲樂游那樣豁得出去,所以到管儀白這裏他的顧慮就更多了。

不知蒲平平身上還有幾張符箓未用,至少他準備用來收服木系靈種的那張符還在,而且紅箋隐隐覺着這張符在符圖宗的符箓中品階還不會太低。

蒲平平身上開了個大洞,血早已流盡,挂在腰際的乾坤袋到是完好無損。

有“仙霓霞光”紅箋無需擔心屍體的血腥氣會擴散出去,她無意在這仙園裏久呆,沒有去動蒲平平手上的那張符,抓緊時間翻了翻他的乾坤袋。

袋子裏丹藥、靈石都不是很多,沒有法器,也沒有靈草,看來蒲平平根本瞧不上跹雲宗秘境裏的花草,那些散修遺留的法器更是一樣也沒有拿,到是有一塊玉牌,上面銘着奇怪的花紋,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另有兩塊玉簡,紅箋逐一拿起來看了看。然後她将玉牌和玉簡丢進了自己的乾坤袋。

蒲平平的乾坤袋裏真留下了一張未及使用的符箓,符箓也好法陣也罷,這些東西紅箋一竅不通,也就沒有細看,打算一起丢給管儀白去研究。

可這東西怎麽交給管儀白?但看他只是送了“中空劍”給自己,就生怕受到連累忙着劃清界限,當面交給他肯定不妥,直白的只将兩張符箓留下,管儀白也肯定會聯想到自己,不如就這樣連着蒲平平的屍體丢在仙園裏,就當真是秘境亂流所致,他愛信不信吧。

這附近管儀白剛剛仔細地搜查過,雖然他的樣子看上去醉醺醺的,可也沒到胡塗的地步,紅箋貓着腰,在花樹間悄悄地挪動,打算換一個地方抛下蒲平平。

“師父,師父,您快來看,‘三葉真蘭’好像是要開花了。”

“大驚小怪,叽叽喳喳,開就開吧,師父我不去管它,它也能開一個多月,又不是仙昙花。”

紅箋止步,咦,管儀白是在同誰說話,他還有徒弟在仙園裏?這聲音有些耳熟,紅箋随即反應過來,是那只名叫“漣哥兒”的鹦鹉。

她探頭望了望,果然管儀白還躺在上回那躺椅上,一旁石桌上酒瓶子快堆滿了,“漣哥兒”站在瓶子的間隙裏,仰着頭正同管儀白說話。

“好香,什麽香味?”管儀白突然坐了起來。

紅箋暗暗吃了一驚,說到香味,她頓時便想到木系靈種,但木系靈種進入她識海之後,那股香氣便再也聞不到了,此時管儀白說香,她不由地想:“難道只有我自己因為成了它的宿主,才聞不到的?”

可随即她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紅箋心神一緩,暗忖:“我真是糊塗了,若是我身上還帶着香氣,管儀白方才搜查的時候就應該發現。”

“漣哥兒”跳着腳叫道:“師父真厲害,說到仙昙花,仙昙花便要開了。”

管儀白“噌”地站起來,果然前方不遠被他以法陣護起來的那株高大的仙昙樹飄起了淡淡的靈霧,仙昙花突然開始大量吸收靈氣,這是要開花的征兆。

管儀白大步走到仙昙樹下,全神貫注地盯着,紅箋未着急丢下蒲平平,她也想跟着開開眼,看看那小臂長的花苞開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九個花苞,其中的一個突然顫了顫,似是要直立起來。

法陣“嗡”的一聲低鳴,陣旗無風自動,陣眼上的靈石明滅閃爍。

緊跟着又有兩個花苞動了,管儀白叫了聲“糟糕”,他開始飛快地在法陣之外埋陣盤,插陣旗,頃刻之間又布下了一座木系法陣。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九個花苞看樣子竟不準備先後開放,一個要開,另八個一齊響應,瞬間法陣內的靈氣被吸收得幹幹淨淨,陣眼處的高階靈石只撐了數息就無聲碎裂。

管儀白見狀毫不遲疑啓動了新布下的法陣,這法陣的陣盤陣旗遠較先前那套複雜,除了陣眼的高階靈石在提供靈氣,還有一個關鍵位置管儀白是留給自己的。

管儀白盤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木系真元自他攤開的掌心緩緩釋出,通過正在運轉的法陣被仙昙花吸走。

花開得極快,花衣如玉,微微裂開,隐隐可以望見裏面嬌黃的花蕊,香氣遠遠地傳出去,幾只彩蝶飛來,卻不敢靠近,只在仙昙樹的周圍上下飛舞。

“啪……啪……”花苞疾速綻放的聲音雖然細微,在這個時候卻清晰入耳。

第 158 章 秘境崩潰

在那一瞬間,衆人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秘境若是崩潰的話,還會不會将他們送回原來的世界,或是幹脆抛下他們不管,叫他們在紊亂的空間亂流裏自生自滅?

可再是擔心,這些人也沒有破碎虛空的本事,只能留在原處聽天由命。

此時處于亂流中心的紅箋已經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整個秘境的靈氣被劇烈攪動起來,向着她聚集,争先恐後鑽到她的身體裏,按說她的經脈瞬間就會被撐爆,可她卻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木系靈種在她的識海裏微微泛起白光,紅箋暗自咋舌:“好大的胃口,這是要臨走飽餐一頓嗎?”

她這時才想到自己以“萬流歸宗”将木系靈種吸入體內時那想法有多麽簡單可笑。

眼下只能且行且看,若木系靈種時時需要這麽多的能量,無疑就是将她吸成幹屍也是供應不起。

風起雲湧,亂流攪亂了衆人所處的這方天地,在紅箋的上空當先出現了一道裂痕,由此開始裂縫越來越長,越來越深,迅速向遠方蔓延。

很快整個天空碎成了幾大片區域,好似從天外湧來了狂風,日月星辰逐一顯現,随即便被拉扯到黑洞中。

到了這個時候,紅箋身上的白光才逐漸黯淡,木系靈種現在收斂無疑已經遲了,衆人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天果然塌了,天空轟然碎裂成或大或小的碎片,衆人被抛離了地面,如同流星一樣身不由己飛向天外。

這樣的遭遇不要說關閑,三個大宗門的弟子也是頭一回經歷,忍不住留下了“嗚哇”一路狼哭鬼嚎。

秘境內外時間不同,秘境裏一天,道修大陸這邊不過半日,此時還是白天,剛剛過午不久,離天黑尚早。

幾個元嬰最早感覺到有異,宗門秘境對各大門派至關重要,更別說此刻裏面還有人。

跹雲宗宗主殷泉親至秘境入口察看究竟。

秘境打開後不久入口便合攏,靈氣也不再向外冒了,此時山峰內部“轟隆隆”作響,整座山體在微微震顫,可以神識探查卻找不出原由,殷泉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靜觀其變。

不一會兒跹雲宗的幾個元嬰除了仙園裏的管儀白盡數趕來,連小瀛洲的奚旭都到了,奚旭難掩憂色,匆匆見過禮,同殷泉道:“殷宗主,看來異寶出世對秘境影響極大,若有異變,不知會如何?”

殷泉道:“最糟糕的情形自然是秘境崩潰,兩千年前明川宗秘境的前車之鑒還在那裏擺着。”

說起明川宗秘境,幾個元嬰一齊默然,據說當年明川宗也曾輝煌過,在道修大陸的地位比之數十年前丹崖宗、如今的符圖宗不遑多讓,可有一年明川宗的宗門秘境不知出了什麽問題,自內部突然崩潰,近百築基弟子沒有一人活着出來。

更糟糕的是自那時候開始直到如今,不管明川宗想了多少辦法,宗門秘境再也沒有開啓過,明川宗因此很快讓出了頂級宗門的位置。

殷泉是一宗之主,出了問題自然先從宗門的角度考慮,朱顯心系愛徒,知道奚旭在擔心什麽,寬慰他道:“咱們這裏還能聽到動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這說明兩界通道未閉,那邊真就崩塌了,率先打破的也應該是咱們這邊,秘境裏的人危險到是不大。”

殷泉點了點頭,按他的脾氣自也不希望見到這麽多人都死在未知的虛空裏,更何況裏面還有一個自己人江焰。

人家跹雲宗都這麽說了,奚旭只得惴惴不安等待最終的結果。

三清門左謙成、丹崖宗費承吉聞訊先後趕來,最後連齊秀寧和段氏母女都到了。段夫人萬分慶幸沒叫女兒進秘境去,看着齊秀寧難看的臉色,好容易才将不相宜的話咽了回去。

此時那“轟隆隆”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不局限于這秘境入口附近,空氣裏像隔着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簾子,簾子那邊大鍋裏燒開了水,正“咕嘟咕嘟”向外不停鼓着泡,而且随着水越來越開,那冒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幾個元嬰都有些變色,殷泉道:“大家向後退退,小心出意外。”

他所說的意外是指兩界相通之處突然出現風洞,哪怕是元嬰,離得太近措不及防之下也說不定會被吸走,那樣可就要了命了,誰知道空間亂流會将人送去哪裏,若是再也回不了道修大陸,要在一片荒蕪中默默等死,想想都不寒而栗。

衆人會意,齊往後退,讓開了偌大的空地。

水沸到疾處,突然轉而無聲。

衆人眼前的這座山峰未動,也就是說秘境的出口沒能打開,但是在數丈高的虛空猛然撕裂開了幾個豁口,裏面煙塵彌漫,亂流洶湧,隐隐能看到那邊的黑夜一閃而沒,跟着巨石、大樹紛紛自裂縫墜落到道修大陸這邊,一起出現的還有兩個大活人。

“丹崖宗的小子!”

“是張钰!”

“另一個是誰?不認識,散修吧。”

衆人目光一齊落在幸存的這兩人身上,果見其中一個赫然是此前跟在費承吉身邊的築基修士張钰,另一個是生面孔,二人在落地之前已經調整好了方向,穩穩落地,但看臉上都有些恍惚。

登時四五個聲音響起,都是在問張钰:“其他人呢?裏面出了什麽事?”

還未等張钰回過神來,殷泉叫道:“那邊還有。”

果然隔着這入口之處足有半裏之外,虛空又撕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幾條人影被彈落過來。

這還只是開了個頭,由這開始以衆人所在的地方為中心,方圓裏許,就像老天爺将跹雲宗當成了一口大鍋,現在水開了向裏面下餃子一樣,稀裏嘩啦扔下來一大堆東西,大多是些飛石泥土之類,偶爾夾雜着一兩具屍體,自然還有那些最終在秘境裏活下來的人。

跹雲宗的地盤上還從來沒這麽亂過,不要說那些少有拘束的跹雲宗弟子紛紛出來一看究竟,山門外邊還有不少一時未走的散修,驚見這一幕無不目瞪口呆,随即一片嘩然。總之就是一個字,亂。

殷泉到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跹雲宗秘境只怕不保,心情沉重之極,他強撐着沒有失态,叮囑朱顯:“趕緊清點人數,找到江焰,問問秘境裏的情況。”

此刻張钰正在向師父費承吉和齊秀寧講敘秘境裏他所親歷的事情。

在張钰将蒲平平喊去了湖畔不久,異寶出世,張钰立刻去尋找,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竟致秘境崩塌,他完全不知情,所以齊秀寧只聽他說了個大概便喪失了興趣,她擡頭四望,奇怪的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蒲平平的人影。

江焰、仇楓、高鴻禮,每一個都在,還有三四十號叫不出名字來的散修,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

相較這些活人,幾具屍體更吸引衆人的目光,齊秀寧一眼就看出來這幾個散修都是蒲平平殺的,可是他人呢?

更重要的是異寶在誰那裏?這些人身上氣息如常,實在沒有哪一個像是收服了異寶的模樣。

被衆人圍在當中的江焰顧不得回答師父的問話,他擡頭環顧四周,在活下來的衆散修之中沒有找到方紅箋,也沒有看見人群中有誰披着黑鬥篷,不由目露茫然,急道:“只有這些人嗎?再找找,看有沒有人落到別的地方了。”

仇楓和高鴻禮也在尋找那個拿走了異寶的黑衣散修,不過他二人同江焰的心情大不相同,尤其是奉命前來幫忙的仇楓,他附和了江焰一聲便開始為師父左謙成講敘秘境崩塌的經過。

他講那蒲平平進了秘境之後如何大肆殺人,又如何打傷高鴻禮要置幾人于死地,講他們如何沖破幻境到達異寶所在的山洞,結果目睹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蒲平平奪寶失敗被殺,那神秘人收服了異寶,引得秘境內靈氣紊亂,而後終于崩塌。

随着仇楓的敘說,衆人漸漸慢得鴉雀無聲。

等他講完,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奚旭嘆道:“這麽說那得到了異寶的人很可能沒有活着出來,被留在了秘境裏。”

衆人面面相觑,便是宗主殷泉也不敢确定,方才這一陣實在是太亂了,就怕那神秘的散修精于隐匿之道,趁亂躲了起來。

殷泉立刻傳令封山,若是此人已經藏起來,就絕對不能叫他跑了。

他下完了命令,望向朱顯嘆了口氣,神識傳音道:“朱師弟,此次這麽多散修得到消息趕來,必是此人安排的,怪我一時失察,上了他的大當。”

朱顯回道:“這都要怪符圖宗步步緊逼,害咱們出此下策,誰知竟會給人趁亂撿了大便宜。”

兩人相對苦笑,都知道對付這樣的人,只是封山便想将他找出來實是希望不大。可通過別的手段查只怕更加行不通,此次進秘境的散修多達八十位,雖然留下了名單,但因為過半的人最終死在秘境裏,并且不見屍體,想逐一對上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 157 章 築基圓滿的破壞力

江焰這邊一起打破幻境來到山洞前的是四個人,高鴻禮受傷雖然不輕,經過救治之後還能勉強一戰。雖仗着人多勢衆,大家心裏也很清楚,若是蒲平平已經到了,靠着參差不齊的四人,只怕依舊要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事到如今,只能拼上一拼。

仇楓是土靈根,皮糙肉厚,走在最前面,江焰緊随其後,受傷的高鴻禮受到照顧被夾在中間,關閑提心吊膽地斷後,四個人正往山洞裏面去,卻聽見山洞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蒲平平!

若是平時,聽到大對頭在裏面,仇楓幾個總要看看究竟再往裏闖,可此時衆人明知道異寶就在這山洞裏,哪裏還敢耽誤時間,一邊放出神識人往裏沖,一邊做好了對敵的準備。

衆人此時沖進去其實已經遲了,山洞裏風雲驟變。

蒲平平的手指就要接觸到靈液,由一旁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這吸力如一股強勁的龍卷風将石碗中的靈液一下子盡數卷走。

蒲平平眼見那顆透明靈種也被裹在靈液中登時大急,他劈手抓向靈種,左肩貫注真元猛地向那黑衣人撞去,可叫他沒有想到的是那顆透明靈種好像活物一樣,在他将要觸及的瞬間扭了一扭,擦着蒲平平的手指錯了過去。

蒲平平大恨,盡起全身真元手起招落。

“慧心一劍”!巨大的消耗使他立時陷入真元枯竭,但蒲平平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只要這與他搗亂的黑衣散修死,他要将這該死的對手連同那不識擡舉的靈種一齊劈成兩半。

距離太近,紅箋傾盡全力的一招“萬流歸宗”正在發揮着作用,面對“慧心一劍”她也無法再做其它應對。

靈液、木系靈種在接觸她掌心的瞬間先後沒入她的身體,緊接着是她吸取來的大量金系真元,但她這一次依舊來不及将“慧心一劍”盡數化解掉,甚至因為吸收了靈液和木系靈種的關系,輪到金系真元的時候只堪堪吸走了不及三分之一。

“慧心一劍”還保持着法術固有的形态,只是變得黯淡了些,徑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金光攪動了白霧,雖然黯淡,卻帶着足以毀滅任何同階修士的力量,因為足夠鋒利,落到紅箋身上反而沒有發出聲音。

蒲平平大喜過望,他等着迎接鋪天蓋地的鮮血噴灑出來,等着看這個該死的散修怎麽肢離破碎。

可沒有,他什麽也沒能等來,對方被“慧心一劍”斬中的那一線突然白光大作,繼而眼前的黑衣人由頭至腳迸發出乳白色的光芒,這白光将他暴露在外邊的眼睛和一襲黑衣全部淹沒。

山洞裏先前滿溢的靈氣随即翻江倒海般向着蒲平平眼前的這團白光彙集,以最快地速度一掃而空,視線恢複到幹幹淨淨。

蒲平平駭然發現眼前這黑衣散修中了自己的“慧心一劍”不但詭異得毫發無損,而且眼瞅着他的氣息越來越強,收取了這麽多的靈氣,他這竟是……要進階了。

蒲平平覺着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先不管那靈種為什麽能叫這人進階,現在看樣子已經是無法阻止了,修士每回進階相當于一次脫胎換骨,別說剛才的“慧心一劍”連點血都沒有看到,就算将對方重傷,只要他一時未死就會瞬間恢複如常。

蒲平平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一時毛骨悚然,向後疾退。

但為時已晚,那團白色光華中的紅箋睜開了眼睛,她只覺身體輕盈真元充沛,經脈內氣血翻湧,道基在飛快地生長壯大,狀态前所未有的強,她沒有來得及細想自己這狀态怎麽來的,便看到了蒲平平。

一瞬間她的目光中只有殺意,真元随心意流轉,未等她動手,“中空劍”自行飛了出去,混雜着金、綠、白三色光暈,形成了一股足有樹幹粗的真元洪流,直接轟在了蒲平平的前胸上。

不,不能說是轟,同“慧心一劍”一樣,真元洪流接觸到蒲平平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比戳破一層濕窗紙還要輕松,直接透胸而過,在蒲平平的身體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而後深深沒入了他後面的石壁。

蒲平平的臉上有驚駭,有不可置信,但這一切都停止在他被這股神奇的力量穿身而過之時,由生至死,他沒能做出任何的抵抗。

仇楓、江焰四人此時已沖進了山洞,隔着十幾丈的距離正望見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時齊齊止步,震驚地望着猶自沐浴在白光中的那個人。

這樣磅礴的一道洪流,足以毫不費力地洞穿阻擋它的一切,一瞬間仇楓等人甚至覺着別說蒲平平壓制了修為,哪怕他仍舊是金丹中期,不,哪怕先前站在這裏的是個金丹圓滿的高手,結果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這是異寶的力量,還是這個人自身的修為?若是這人自身便有如此本事,那秘境亂流為什麽還會傳送他,按空間法則他是不是要永遠留在這秘境裏了?

江焰簡直是要好奇死了,他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心中只是在大叫:“是她嗎?是不是方紅箋?這怎麽可能?方紅箋怎麽會如此厲害,可不是她的話又會是誰?”

又長又大的黑色鬥篷擋住了幾人一窺真相的目光,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修為看上去是築基圓滿。

紅箋也正在為自己進階築基圓滿而暗暗興奮,這次進階來得如此突然,都說修煉《大難經》之後,神魂遠比同階修士強大,進階會變得異常艱難,紅箋早做好了在築基後期被困很久的準備,沒想到一趟跹雲宗秘境之行,這一步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跨過去了。

進階之後殺死蒲平平對紅箋而言不再是一件難事,可如此輕松卻叫她也吓了一跳。

而後紅箋幾乎是立時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說起來那驚天一擊既不是來自她自身的修為,也不是異寶的力量,方才她一式“萬流歸宗”機緣巧合同時吸取了大量的水、木、金三系真元,而後又被她通過“中空劍”一股腦打向蒲平平,偏偏“中空劍”這件法器的神奇之處便是不忌真元的屬性,不知為何三系真元竟融合成為一體,由此産生了巨大的威能。

這種機緣并不常有,紅箋也不認為她以後還能發出如此強大的一擊,所以她只是想了一想便将這等奢望抛下,專心內視。

在她的識海內,水靈根之上,多了一顆透明的種子,那木系靈種被她吸入體內,不知怎的便出現在了識海,而且看它牢牢呆在飛旋的水靈根上巍然不動,看上去竟像是對這個新住處還頗為滿意。

它是滿意了,紅箋的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

這畢竟是一顆木系靈種,在她一個水修的身體裏面安營紮了寨,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

既是靈種,總要汲取大量的養分,這養分或許是水系真元,或許是木系真元,按它此前在靈液裏那需求,換一個元嬰大圓滿也未必受得了,而自己修為不過築基,拿什麽養它?

此時四方靈氣還在向着她彙集,紅箋終于覺出不對來,她是進階了,這進階極有可能是木系靈種入體帶來的好處,可由築基後期到圓滿不過普通一小步,又不是結丹成嬰,就算她神魂再是異常,這靈氣的吸收也早該停了,哪能這麽沒完沒了?

而現在包裹着她的那團乳白色的光還沒有消散,山洞裏的靈氣全部被吸收幹淨,先前自洞口湧出去的霧氣正往回倒灌,甚至沒有人注意到洞口先前那片茂密的靈草正在急速地枯萎。

仇楓、江焰幾個見到這等奇景,盡皆呆住,這進階還沒有結束嗎?進階之際肉身無敵,蒲平平還死在那裏,仇楓、高鴻禮雖然對于這個陌生人拿到了異寶又羨又妒,卻沒有人敢上前打擾。

就在此時,不知由何處傳來一連串的“轟隆”聲,這聲音越來越響,似是遠處在不停地打着雷,跟着地面有些顫動,仇楓是土靈根,當先反應過來,他臉色微變,叫道:“不好,這山要塌!”

關閑在最後面,聞言臉色一白,忙道:“那還等啥呢,快跑啊!”

高鴻禮還帶着傷,當即掉頭跟着關閑往外跑,招呼猶在發呆的江焰:“先撤,回頭再說!”

江焰連忙跟在三人身後,轉回頭大聲提醒沐浴在白光中的那人:“還不跑!”

山坍塌得極快,江焰等人只覺地面一直在晃動,等他們幾個飛身出了山洞,後面無數巨石滾落下來,眨眼間整座山便矮了半截,到處都是石頭和倒下來的大樹。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江焰注意到一條泛着白光的人影沖天而起。

這個疑似方紅箋的人出來了,他手裏還抓着蒲平平的屍體。

此時天色已經微黑,正是太陽落下,月亮還未升起之時,這人一出現整個秘境裏好似突然刮起了狂風,草木摧折,亂流翻湧,江焰四人都暗叫一聲糟,關閑面如土色:“不是連秘境也要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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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搶

“慧心一劍”!

若有可能,紅箋也想穩妥些,避開法術的鋒芒再去施展“萬流歸宗”,但這山洞裏空間實在太狹小了,她不過稍稍一退那劍光就到了眼前。

一切盡皆不及,除了“萬流歸宗”!

“慧心一劍”是金丹期的功法,紅箋的“萬流歸宗”卻也進階過兩次,第一次進階使其脫離了平凡功法之列,真正可以用之于對敵,第二次進階多出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說起來此時這兩個功法應該是品階相當,勢均力敵,但其實結果卻并不是這樣。

“心劍”這門傳承之所以號稱金系第一,是因為它不但具有毀滅一切的力量,速度也足夠得快,快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心念不過一動,法術已經擊中目标,叫人想抵禦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

“慧心一劍”未到“心劍”的程度,可也具備了同樣的特征。

紅箋傾盡全力的一招“萬流歸宗”剛剛搶了出來,眼瞅着卻是來不及了,“慧心一劍”那磅礴的金系真元已經到了眼前,海嘯般就要将她覆滅。

這是她以“萬流歸宗”對敵以來第一次這麽吃力,可對面的蒲平平更是看到了他生平僅見的怪事,就像撲面的黃沙陣中有人揮舞着大掃帚掃了幾掃,他的“慧心一劍”登時便消失了一大半,僅剩下的十之一二呈現出扭曲的圓弧狀,擊中了那個偷襲他的黑衣人。

如此古怪的身手,這人比大宗門的那幾副材料加起來都難對付。

蒲平平心中陡生警兆,對方受這一下向後直飛出去,後背撞在了石壁上,黑衣碎裂,半邊身子鮮血盡染,可這個人卻連吭都未吭,右手一擡,下一瞬間反擊來了。

蒲平平方才見黑衣人法術傷害不大,身體又如此脆弱,已經估計到對方極有可能是個水修,所以當他見到刺眼的金光驟然亮起,着實有見了鬼一樣的感覺。

蒲平平想退開想閃避,可方才紅箋的處境同樣也降臨到他身上,空間不夠,騰挪不開,事出太過突然施法相抗又來不及,金系法術不管是什麽他都不敢以身體硬挨,故而他匆匆忙忙掐了個法訣,打出去的是施法最快的“銳金訣”。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銳金訣”只是金系法術最基礎的一個法訣,與紅箋的反擊相較只能算是聊勝于無,二者相撞,“銳金訣”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下一刻紅箋“中空劍”便正中蒲平平的前胸。

相較起來,蒲平平受的這一下可比紅箋方才被“慧心一劍”掃中要嚴重得多,但蒲平平的肉身也遠比紅箋結實堅硬,所以他硬受了這一記之後情況也與紅箋相仿,前胸開了個血洞,傷勢雖然不輕,可也未到致命的程度。

兩個人都是呼呼急喘,背依着石壁以為支撐。

蒲平平此前在湖邊同高鴻禮等人剛打過一架,雖然吃了恢複真元的丹藥,又耽誤一陣才找來,真元終是沒有回滿。

而紅箋這邊未防備蒲平平會來,真元也是差着半截,兩人鬥到現在都有些無以為繼。

好在這洞裏靈氣濃郁,蒲平平一邊恢複着真元,一邊開口勸降:“閣下如此身手,做個連面也不敢露的散修實在可惜,不如我來引薦,你加入我們符圖宗如何?”

紅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她傷在身體左側,此時勉強以大量真元止住了血,左臂不敢輕擡,但她知道蒲平平也好不到哪去,就看誰能撐住了不松懈。

蒲平平繼續道:“我們戴宗主是化神修士,更難得的是他沒有門戶之見,最喜歡提攜像閣下這樣有本事的散修,只要你加入我們符圖宗,沒有人敢追究你的出身來歷……”

蒲平平實在不像是一個會長篇大論游說別人的人,但他這番話張口就來,顯然是平時耳濡目染,不知聽旁人說起過多少次。

紅箋冷笑不語,她此時真元除去留一手“萬流歸宗”終于稍有積蓄,水系功法傷害稍弱,可也夠蒲平平受的,所以她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催動“中空劍”向蒲平平襲去。

蒲平平這次全神貫注戒備着對方,自然提早發現,只是他身手大不如方才靈活,只得勉強分出點真元來打了道法術相抗,他這才發覺對方幾番風格迥異的攻擊全是來自于一件飛劍狀的法器,随口恐吓道:“你不要以為不露臉就萬事大吉了,我們符圖宗有的是辦法找到你!”

這一番折騰兩人剛剛稍見好轉的真元又所剩無幾,只得恢複了僵持。

就在這時,山洞外邊傳來了法術的連聲轟鳴。

蒲平平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他由聲音判斷那是金系法術,來人應當是江焰,這小子到不怕死,真跟了來。

若不是被這個古怪的黑衣散修拖住,有這半天時間他早将異寶收入囊中,并且沒有這個散修的話,他也根本不會将江焰看在眼中,甚至希望他們幾個都能趕來,省得自己拿到異寶之後還要費力去找人。

只是此時,若是這人同江焰幾個是一路的,他可沒有得手脫身的把握。

這一番打鬥不管是蒲平平還是紅箋都有意避開了那木系靈種,現在異寶就在二人之間,好似觸手可及,蒲平平仗着“救愈符”還剩三分效力,不再顧及其它,飛身向着半空的石碗撲去。

紅箋揚手将“中空劍”祭出去接連擊中蒲平平,卻未能阻住他去勢。

紅箋暗叫“糟糕”,這木系靈種她沒有辦法收服,按說蒲平平是金靈根,也應該束手無策才對,但符圖宗的符箓花樣太多叫人防不勝防。

看蒲平平這餓虎撲食的架勢真怕他提前有所準備,靈液裏的異寶若萬一叫他拿去誰知會發生什麽不測,紅箋不敢再瞻前顧後,也顧不得管山洞外邊來者是誰,徑直沖上去阻止。

木系靈種離紅箋稍近,這表明她在與蒲平平這番艱難的鬥法中占着微弱的上風。故而蒲平平雖然先有所行動,紅箋卻仍在電光石火之間将他截下。

蒲平平身經百戰十分有經驗,吃過一次虧雖然不明所以,卻不再冒然以法術去攻擊紅箋,他的手臂和兩手充斥着金系無堅不摧的巨力,猛地沖紅箋頭頂插去。

紅箋只聽風聲便知道這一下若是挨實了縱有水真元護身自己怕也經受不住,她側身擰腰,身體輕如飛絮,以一個柔韌到不可思議弧度躲過了這兇狠的一抓。

手指破風的尖嘯聲擦肩而過,紅箋毫不停滞,驅使“中空劍”直刺蒲平平雙目。

距離這麽近蒲平平沒有躲避的餘地,擡手以泛着“銳金訣”的肉掌硬擋了一記,緊接着“呼”的一聲便如泰山壓頂般向紅箋壓過來。

兩個人擠在那個天生的大石碗前幾乎要扭打成一團,不管是蒲平平還是紅箋都沒想到這一架會打得如此狼狽。

兩人之間距離越近,出招越快,越是兇險。

對方功法古怪,沒有厲害的攻擊手段,而且體質頗弱,受不了重擊。蒲平平意識到他肉身上的巨大優勢,拼盡全力試圖以泛着“銳金訣”的一雙肉掌生撕了眼前的敵人。

若不是木系靈種當前,紅箋絕不會同他如此糾纏,做為一個水修被敵人貼了身,實在是要冒着很大的風險。

她下意識地閃避着蒲平平狂風暴雨般地攻擊,“萬流歸宗”吸取“銳金訣”效果差強人意,紅箋只是抽暇一試随即改以“中空劍”和對方搶攻,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推移,兩個人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點點血花濺落得滿地都是。

“看來異寶就是在這山洞裏了。幸好仇師弟懂得如何破那幻境,不然只靠江焰你硬轟,咱們還未必出得來。”

“小心,那姓蒲的說不定已經來了!”

破開了幻境的幾個人站在山前說話,聲音清晰傳到山洞裏來。

若說紅箋聽到第一句話時還不知道來的是誰,第二個人開口卻叫她心神一松,既然來的是江焰和他的同伴,這姓蒲的就沒有多久好蹦跶的了。

蒲平平臉色也變了,他目露猙獰,兩手挂着寒風狠狠拍向紅箋,趁紅箋側身閃避,猛然甩開了她的糾纏,兩步便到了石碗跟前。

他全然不顧“中空劍”的威脅,伸出手去,掌心赫然貼着一張符,二話不說抓向靈液之中的木系靈種。

紅箋被蒲平平甩脫心猛地一沉,頓時意識到要糟。

蒲平平既然對木系靈種有了動作,紅箋可不敢賭他會不會成功,不管蒲平平是要收服異寶還是要将它毀掉,那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蒲平平的手就要觸及碗中靈液,上去阻止肯定是來不及了,紅箋腦袋裏一熱,不及多想,在這瞬間探身做了個方才就一直猶豫着未敢一試的動作。

她對着那半碗靈液全力施展了“萬流歸宗”,心中叫道:“不想被蒲平平收服,你就跟我來吧,我會以‘萬化生滅功’照顧好你!”

第 155 章 倒黴的木系靈種

洞穴深處可以容納十幾個人,周圍石壁如刀砍斧斫,隐隐散發着幽暗的光澤。

獨獨在距離地面兩丈高處,有一塊大石頭向外探出來,大約因為千萬年不停有水沿着上面石壁的縫隙滴落,石頭表面凹陷,天生而成一個巨大的石碗。

此時石碗上方的滴水已經停了,石碗裏積存的是些乳白色的液體,近乎滿溢,向外汩汩冒着靈氣,在這些靈液裏浮着一顆透明的種子。

香氣不知是靈液還是種子散發出來的,紅箋的神識很快覺察到石碗裏的靈液在減少,她進來洞穴這片刻的工夫,暴露在靈液外邊的碗沿多出來了半分。

是這顆種子在不停消耗着靈液。

難道這種子就是異寶?不識貨的紅箋有些犯難,怎麽收集?貿然動手會不會有危險,若是不小心損壞了異寶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它在靈液中生長,最可能的自然是連靈液一起收起來。

為了采集未知的異寶,紅箋提前準備了各種質地的容器,她自乾坤袋裏取出一只玉瓶,瓶口斜傾沖下,慢慢放進石碗。石碗裏的靈液猛然漲高了一截,那種子好像受了驚吓,“嗖”地躲了開去。

紅箋意識到不對,連忙将瓶子拿開,瓶子上連半點靈液都沒有沾到,只試探這一下,石碗裏的靈液就下去了半寸。

這可怎麽辦?這麽下去這些靈液很快會消耗得一幹二淨,到時候這顆奇怪的種子是會消失還是會生根發芽?

紅箋有些迷茫,她慢慢伸出手去,在距離那顆種子寸許遠處停下,那顆種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打了個漩兒沉入碗底。

這麽有靈性?紅箋不由伏下身子湊近了看它。

她喃喃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一會兒靈液光了,你還會好好的嗎?”

這麽僵持着也不是個事,種子生長在靈液裏,紅箋猜想它大約對水真元也不會如何排斥,索性運轉真元裹住了手指,将手伸入了靈液裏。

靈液微涼,還未等紅箋好好感覺,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碗底傳來,她的水真元傾瀉而出,紅箋吓了一跳,猛然将手抽回來,那顆種子在碗底又打了一個漩兒,這一次紅箋卻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得意洋洋的意味。

紅箋咬着牙,瞪大了眼睛,若是碗底的種子也生着一雙眼睛,這恰是一幅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紅箋拿它沒有辦法,想了一陣,再次包裹了水真元将手指探進靈液,在那顆神秘種子來吸取真元的瞬間,運轉了《大難經》。

聽說真正的天地異寶自有其靈識,可以主動與人溝通,這顆種子肯定沒有達到那種程度,但看反應到像是有簡單的判斷能力,紅箋希望能通過《大難經》感應到它的情緒,至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麽。

這一次直到被吸走了近半的真元,紅箋才收回手去,她從靈液中感受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那顆種子遠未到開啓靈智的地步,它殘存的些許影像雜亂無章,紅箋發了好一陣呆細細梳理,才有所感悟。

這竟是一顆木系靈種。若不是長在秘境裏,若不被人發現,再過個數萬年,它或許會像丹崖宗的上古靈泉一樣長成氣候。

可是現在它還十分弱小,就是紅箋這樣的築基修士也可以輕易毀掉它。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呢?你看各大宗門的人都被你驚動,一齊湧來,哪裏還有你的好果子吃?”紅箋也不管它尚且不能聽懂自己說話,自顧自地念叨,說到這裏,她心中一動:“是不是因為這裏的靈液就要耗盡了?這麽說你還是差了些機緣啊。”

想到此她不由喟然嘆息:“差機緣的又何止是這靈種,石清響特意寫了信來叫江焰帶我進秘境,可惜我和江焰都不是木靈根,而他這個木靈根卻遠在丹崖宗,方峥的話更不知人在哪裏,這天大的好處只能眼看着,到最後不知便宜了誰。”

這些念頭只在紅箋心裏一閃而過,她随即便不再多想,已經到了這裏,總不能什麽也不做,想到方峥,叫她突然腦袋裏靈光一閃,聯想到了萬化生滅功。

她試着将手伸到靈液裏,運轉了萬化生滅功,口裏念念有詞:“我也能變出來木系真元哦。你來不來?”

真元的被動消耗比方才少了很多,那顆透明的木系靈種呆頭呆腦趴在碗底,毫無親近之意。

紅箋有些撓頭,這不識貨的靈種大約是在靈液裏長大,明顯對水真元的吸收更為迫切,不管紅箋如何試探,它都沒有流露出要跟着走的意願。紅箋隐隐覺着,看它這副模樣,就算來的是個木靈根修士,也不見得能輕易得手。

此時洞外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山洞裏攏音,紅箋只覺連腳下的地面都跟着顫了顫,這是金系法術劈在了山壁上的聲音,有修士憑借深厚的法力強行破開了幻境。

紅箋心中一凜,如此兇悍,來意不善,這個闖進來的人必是符圖宗蒲平平。

自己進了秘境之後想殺這蒲平平卻遍尋不着,既然在這裏撞見了,那就一決生死吧。

不過量他也想不到此時山洞裏竟有人在,紅箋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尋了個角落貼牆而站,依靠“仙霓霞光”将氣息完全隐匿,濃霧瞬間便将她和石壁融為了一體。

來人确是蒲平平。

他追着香氣而來,陷在幻境裏轉悠了半天,終于找到了結症所在,以金系法術一舉破開幻境。

看到異寶所藏之處在他眼前露出真面目,蒲平平也有些激動,他放出神識,很快便鎖定了這個山洞。

蒲平平打心底覺着不可能有人跑在他前面,畢竟他剛剛才把其它宗門的幾個小子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江焰和仇楓不怕死地跟來,這會兒也肯定困在幻境裏,其他散修按他們的修為就更不需提了,雖是如此,為着預防萬一,蒲平平還是先以神識将山洞裏好好查看了一番。

沒有妖獸,更沒有任何異常,異寶孤零零地呆在靈液裏。

此行簡直太順利了。蒲平平快步上前,他要仔細看一看鬧出這麽大動靜的異寶是個什麽東西。

紅箋手握“中空劍”蓄勢待發,她選的這個角落離那木系靈種很近,蒲平平要上前來看異寶,自然也會離着她越來越近,近到白霧中已經能看到對方的影子,相信這個時候蒲平平若是留神往角落裏一掃也會發現有人,不過紅箋依舊沒有動手。

她在等待一個一擊必中的機會,自己雖然看上去極易暴露,但紅箋十分清楚,到這時候了蒲平平絕不會再有這個心思東張西望,就像她剛才同木系靈種交流的時間也是心無旁骛,全未想着周圍是否會有人偷襲。

蒲平平在木系靈種前站定,他“咦”了一聲,似是不相信神識所見,欲待低頭湊近了去看。

正是時候!這個時機、這個距離,就算蒲平平依舊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也躲避不開,紅箋猛然催動“中空劍”,白霧中寒光數點,疾射向蒲平平。

實在是太突然了,蒲平平覺察有異之時,最近的一道寒芒已經觸及到他的脖頸,蒲平平心裏一寒,他來不及看清是什麽東西,避無可避,法器、符箓都不及祭出,匆忙間只有以真元硬抗。

“砰”“砰”連聲,蒲平平身上應聲出現了數個血洞,鮮血急湧而出,最重的傷是在脖頸上,那裏割開了很深的一個口子,蒲平平一邊疾退,一邊按了張符箓上去。

紅箋暗暗惋惜,水真元的攻擊遇上金系的防禦,這傷害實在是有心無力,她明明已經傾盡全力,硬是将蒲平平瞬間打成了篩子,他只是貼了張符箓,便眼瞅着沒什麽大礙了。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紅箋占着先手緊咬住了不放,接連施法催動“中空劍”,試圖叫蒲平平傷得再重一些。

蒲平平一時大意,竟被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築基散修壓着打,心裏郁悶得直欲吐血,偏偏此前的金鐘護身符被江焰破去,他此來沒有準備防禦法器,連多備一張“救愈符”都曾覺着小題大作,他祭出來的這“救愈符”論真實效果其實比不上治療法術,勝在見效快,不過這效果都是暫時的,待符箓法力耗盡,傷勢也會重新恢複到初受傷的時候。

必須趕緊将這個鬼鬼祟祟的散修拿下。

蒲平平已經發覺對方這件法器雖然速度足夠快,叫他防不勝防,但并不足以給他這金丹期的身體造成致命傷害,他惡向膽邊生,任由“中空劍”不停在他身上開出朵朵血花,放開兩手,自去掐訣施法,面露獰笑,口裏厲聲喝道:“死!”

這個時候蒲平平哪裏還顧得上真元消耗如何,打出去的正是他的最強法術“慧心一劍”。

山洞裏可以用來躲避的空間太少,幾乎是刺目白光驟然亮起的霎那,這道法術挾着毀天滅地的力量便到了紅箋面前。

第 154 章 真面目

湖心小島并無動靜,衆人估計有誤,異寶出現在了別處。

此時秘境裏除了他們幾個,還有不少散修。

蒲平平擔心被別人搶到先機,顧不得再殺人,抽身欲走。

仇楓正擋在他的去路上,江焰擔心蒲平平再度施展“慧心一劍”,叫道:“小心!”擡手便是“白虹貫日”追向蒲平平後心。

蒲平平好似背後長着眼睛,回手一記法術正點在“白虹貫日”上,而他身形一閃就到了仇楓跟前,仇楓駭然後退,卻見蒲平平信手一指,金光已到了眼前。

仇楓方才法器被毀,只得以土牆擋了一擋,土牆随即倒塌,法術轟在身上,将他掀了個跟頭。

所幸蒲平平惦記奪寶,不舍得多耗真元,打出來的只是一記尋常法術,仇楓是土靈根圓滿,挨了這下沒有傷筋動骨,随即硬撐着爬了起來。

蒲平平恐吓道:“咱們走着瞧!”

江焰望着蒲平平遠去的背影,心頭沉重之極,交手這兩下更加叫他清楚地感覺到,蒲平平哪怕是壓制了修為,自己仍然不是對手。

仇楓叫道:“快些救人。”

兩人自湖裏将高鴻禮撈了出來,高鴻禮傷在前胸,“慧心一劍”的威力雖然被他及時抵消了大半,但那餘威也不是築基期修士的肉體可以承受的,他的前胸裂開了一道很長的口子,最深的地方幾乎被洞穿,好在沒有傷及性命,人只是昏了過去。

仇楓趕緊給他喂了顆丹藥,手忙腳亂地包紮止血。

江焰招手将關閑叫了過來。木系法術在療傷上有着極大的優勢,一般而言木靈根修士都會學上兩招備用,關閑也不例外,跑過來趕緊給高鴻禮醫治。

仇楓這才意識到附近還有旁人在觀戰,他随即想起張钰來,擡頭四下尋找,關閑一邊施法,嘴裏不閑着:“你們剛一打起來,張钰就走了。這會兒大約也是去找異寶了吧。”

正趕上高鴻禮醒來,他掙紮了一下,努力想站起來:“你們都沒事吧?姓蒲的呢?什麽東西這麽香?異寶出世了?”

仇楓按住了他:“別亂動,你傷得不輕。大夥全都不是那蒲平平的對手,恰逢異寶出世,他丢下咱們去找尋異寶了,如若不然,不知道還有誰能活下來。”

高鴻禮神色焦慮:“你們別管我了,趕緊也去找,一定要搶在他前面找到異寶。江焰,你對這秘境熟悉,快帶着仇楓去啊。”

仇楓沒有挪地方:“找到了又有什麽用,打不過蒲平平,早晚還要被他搶去,還能将異寶吃了不成?”

江焰卻道:“一起去找吧,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拿到異寶能立刻提升實力,咱們還可以和蒲平平鬥一鬥,或者拿到異寶之後,秘境及時關閉,把咱們都送出來,實在不行能給他搗搗亂也是好的。”

經過方才一戰仇楓的鬥志被消磨得所剩無幾,聽江焰如此說,嘆了口氣,放出飛行法器。

關閑扶着高鴻禮起來坐上法器,一邊插嘴道:“這寶貝這麽香,說不定真能吃。”

仇楓把目光落到忙前忙後極為熱情的關閑身上,問江焰道:“這位是……”

他問江焰,回答他的卻是關閑本人:“我是中州關閑。是這次進來的散修。”

仇楓怔了一怔,道:“你們還有別人嗎?大家若是能聯合起來的話,還能同蒲平平鬥一鬥。”

說完這話,他忍不住設想要是此次進秘境的都是跹雲宗弟子,不是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散修就好了,不過這話也只能想想,他實在沒辦法口吐怨言,這秘境進來之後人都分散在各處,集合不易,理智地想一想,換做哪家也不可能真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就算江焰沒有一開始便同他們聯手對付蒲平平,那也是情理之中,他和高鴻禮都沒辦法責怪。

高鴻禮失血加上還沒有從挫敗中緩過勁來,臉色極為難看,他向江焰、關閑道:“仇楓的防禦法器剛才毀掉了,你們誰有他能用的,先拿給他湊合一下。”

仇楓是土靈根,高鴻禮說這話本未抱太大希望,關閑卻是“哎呀”一聲,開始翻找身上的諸多乾坤袋,還真是給他找到了幾件土靈根使用的法器,拿出來交給仇楓。

江焰有些無語,高、仇兩人卻十分奇怪,仇楓道:“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關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仇楓見狀不再追問,嘆道:“這幾件法器只能說一般,肯定擋不住蒲平平的金丹期功法。沒想到姓蒲的這麽難對付。”

關閑見三人都是一副一籌莫展的模樣,實在憋不住了,說道:“有一個人,說不定能收拾得了那個蒲平平。”

※※※

關閑口中的那個人此時還呆在雨中,紅箋并不知道整個秘境只有她所在的這一小塊區域雨還未停。但她已經覺出處身之地不大對勁兒來。

按說這般找法,她早該遇上蒲平平、江焰,或者其它宗門的什麽人。但其實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其他人了。一開始偶爾還會瞧見妖獸的蹤跡,到後來只聞雨水淅淅瀝瀝滴落的聲音,四周山樹依舊,只有霧氣越來越重。

是幻境嗎?好端端的她怎麽會陷到幻境中來?

這其中必有原因,紅箋一下子想到了這場下了很久的雨。

她在雨中疾馳、施法、拼鬥,這場雨從一開始就不叫她厭煩,甚至覺着心神很舒适,後來她情不自禁收回了護身真元,身體直接接觸雨水,神炁運轉了《大難經》。

這到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在很小的時候便發覺了水中修煉好處,練氣期她第一次得以成功運轉《大難經》,便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雨。

雨滴為她的水真元吸引,帶着扣人心弦的涼意撲面而來,在她身體周圍水意蒸騰,又有絲絲縷縷的微光在跳躍。紅箋意識到這些微光便是雨滴中最精純的靈氣,是可以為她吸收的水之精華。

做為一個潛心修煉已成習慣,感興趣且又迫切想着變強的修真者,紅箋下意識地就被這些水之精華所吸引,她能清楚地看到,是因為秘境裏本身靈氣濃郁,于是在她全未察覺的時候,她便向着水之精華更加密集的地方去了。

直到身處這麽一個疑似幻境的地方,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可滴落在身上的雨是這樣的真實,還有叫她舒适得幾乎想要嘆息的水之精華一直都在,很難想像這些都是錯覺。

紅箋站定,閉上了眼睛,她早不是當初心甘情願呆在幻境裏不出來的吳下小阿蒙,對付幻境她甚至比許多老修士更有經驗,強大的神魂,專注的心,這些她都具備,待她再睜開眼睛,四周果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高山巍峨,她正站在山腳下,擡頭看滿坡松柏,蒼翠如碧海,而一道飛泉自高處落下,在那些松柏的葉子上碎成無數晶亮的琉璃珠,飛濺灑落,随着微風一陣密一陣疏,灑了她一頭一臉。

這就是她在幻境中感覺到的雨。

這個地方靈氣若有實質,山石草木鐘靈毓秀,空中更充斥着一股奇異的香氣。

沒想到這秘境裏竟還別有洞天。跹雲宗秘境名聲不顯,是因為一直沒有人發現此地嗎?

紅箋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無意間闖進了從沒有人涉足過的區域,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蒲平平,自是要先将這個神秘的地方探一探再說。

紅箋乘着法器山上山下找了個遍,經由她神識細細探察,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位于山腰上的一個洞穴。

滿山的靈氣皆是自洞口而出,就連異香也是從那裏冒出來的。整個洞口已經被乳白色的靈氣淹沒,地上爬滿了青蘿,青蘿中間培元草、靈血芝、白玉仙苔諸多靈草混雜生長,像野草一樣茂密。

紅箋深深吸了口氣,山洞裏有什麽,竟會産生這種靈氣滿溢的現象?

她突然心有所感:“看來傳說中此次秘境所出的異寶就是在這山洞之中。我沒找着蒲平平,卻誤打誤撞先找到了異寶,不知是什麽東西,進去看看再說。”

異寶出世大多會有妖獸在旁守護,紅箋擔心山洞裏的也是這種情形,她真元遍布全身,“中空劍”緊握在手,神識先行探路,一步步小心謹慎地進了山洞。

紅箋的神識感覺到這山洞并不深,不過十餘丈已經到頭,而且裏面也不甚開闊,沒有發現妖獸存在的跡象,進了山洞之後,香氣聞起來更加沁人心脾,只是裏面到處都白蒙蒙的,離了神識寸步難行。

紅箋極不适應,一邊摸索着往裏去,一邊擡手以“萬流歸宗”開始清理這些濃郁的靈氣。

等她來到洞穴深處,四周靈氣終于變淡了些,差不多透過薄霧能看清眼前兩三尺遠的距離。

在這個洞穴裏确實沒有妖獸存在,随着紅箋一記“萬流歸宗”,身前白霧一清,她終于看到了這個叫無數修士趨之若鹜的寶貝。

第 153 章 誰堪敵手

自進秘境之後,蒲平平殺那些散修如宰雞屠狗,不管是築基後期還是圓滿,不管準備了什麽厲害法器,沒有人能在他手下撐過一招半式,這使得他原本便嚣張的氣焰一時無兩。

蒲平平這一現身,不但江焰和關閑兩個看到,湖畔的高鴻禮、仇楓二人也立時察覺。

如此凜冽的殺氣,蒲平平自不會和大家一樣老老實實來到湖邊等待異寶出現,他要做什麽不言而喻。

高鴻禮和仇楓對望一眼。

自蒲平平這金丹中期要進秘境,且放言生死勿論,兩人對這一幕便早有預計,此時見他來勢洶洶,仇楓道:“先去湖心!”

高鴻禮沒有反對,兩人神識鎖住蒲平平,見他越來越近轉眼已近在咫尺,右手微動似要施法,仇楓喝了一聲道:“走!”兩人飛身自岸上躍起,如兩只大鳥投向湖心小島。

仇楓是土靈根的築基圓滿,但他一見蒲平平這沖天的氣勢就知道自己對接下他的法術殊無把握,往湖心去是暫退一步,對蒲平平而言也是一種消耗,仇楓想的是避其鋒芒,二鼓而衰,但這些話他并沒有同高鴻禮說,高鴻禮是金靈根修士,叫他保持一往無前的心态十分重要。

哎呀,打起來了。離遠看到這一幕的關閑難掩激動,蒲平平是厲害,但另兩個也是大宗門的弟子,這一番龍争虎鬥,注定精彩異常,他一個小小的築基後期,能有這種觀戰的機會實在難得。

他趁着三人在湖面上追逐,尚未接觸的剎那,飛快地望了江焰一眼,見江焰大瞪着兩眼神情專注,顯然比自己更加關心戰局,心中微微一動:若這兩個年輕人敗了,他會忍不住出手嗎?

仇楓先一步落到了湖心小島上,蒲平平撲了個空,掉轉方向沖着湖面上的高鴻禮擡手一點。

銳器破空的尖嘯聲随即響起,一道耀眼金光自他指尖驟現,在湖面上蜿蜒如龍,眨眼間便追到了高鴻禮背後。

關閑抽了口氣,這是什麽法術?大宗門的弟子得享數千上萬年的傳承底蘊,出手果然不同尋常。

高鴻禮受到這一招的威脅竟然沒有避讓,回手予以還擊,難得這一道金系法術關閑竟然認了出來,乃是有名的“裂電閃”。

金系功法用于戰鬥具有着無可比拟的優勢,金系的頂極功法最強自然當屬“心劍”,而除了“心劍”,還有不下十餘門功法響徹道修大陸,這“裂電閃”正是其中“劍裂虛空”的初級功法。

關閑看着高鴻禮施展出如此大名鼎鼎的法術心生羨慕,“裂電閃”不是擋向那道疾飛而至的金龍,而是真正的回擊,奔着蒲平平的腦袋閃去。

高鴻禮敢如此不避不閃肆無忌憚的反擊,是因為邊上還有一個仇楓。

仇楓兩手齊揮,土牆、土盾、築土為牢、深溝高壘,各種土系的防禦法術瞬間閃現,輪番擋在高鴻禮身前,高鴻禮對将至的危險視而不見,仇楓卻捏着把汗,果然前面三道防禦如紙糊的一樣瞬間被穿透,蒲平平放出來的這條金龍只在第四道深溝高壘這個頗費真元的法術上緩了一緩,讓仇楓抽出空隙來将護身法器丢了出去。

此時“裂電閃”也到了蒲平平眼前,蒲平平只得避讓,這是他自進秘境以來第一次有人能在他手下有所還擊,他冷哼一聲,眼中卻暴射出興奮的光芒。

關閑低聲贊道:“真抗住了啊!”

同樣觀戰的江焰卻擔心地皺起眉來,初交手這一下看上去高、仇二人聯手同蒲平平勢均力敵,但蒲平平方才使出來的也是一招築基期的功法,他為什麽沒用“慧心一劍”?莫非他到這時候還想着隐藏實力出奇不意?

江焰設身處地一想,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蒲平平必是擔心真元不夠。

“慧心一劍”是個金丹期才能學習的功法,越厲害的功法消耗越大,這是千古至理,在金丹期看起來還可接受的“慧心一劍”換成築基圓滿的修為,江焰估計着這蒲平平能施展出的次數肯定不會多,若是再有一次失手,他就要面臨着真元枯竭的窘境,再說就算他成功殺死高、仇二人,還有自己呢,到時自己要殺他,他還能指望着築基中期的張钰救命不成?

幸好那齊秀寧沒有進來秘境,江焰想到此不由深感慶幸。

這短短時間蒲平平和高、仇二人已經交手幾個回合,三個人由岸邊打到了湖中心的小島上,又由小島打回到岸上。

仇楓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趁隙提醒高鴻禮:“高兄,你小心留意!”

高鴻禮沉聲答應,有仇楓幫忙,他的攻擊得以無所顧忌地連貫發出,他也看出仇楓那邊應對得吃力,不過蒲平平看起來到沒有二人預先想像的那麽厲害,高鴻禮暗忖:“速戰速決吧!”擡手将一面圓鏡狀的法器祭了出去。

那法器伴着一招“裂電閃”飛臨蒲平平上空,旋轉變大,在它的籠罩下“裂電閃”突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每一道都有兒臂粗,“噼啪”迸射着火星,宛如碎裂天空的閃電将蒲平平團團圍住。

關閑張大了嘴,暗忖:“這是要分勝負了嗎?”

此念一起卻見蒲平平甩手祭出一張符箓,符箓上散發的威能登時如金鐘倒懸将蒲平平整個人護在鐘下,蒲平平擡腿一邁,便毫發無傷自幾道“裂電閃”的包圍之中邁步而出。

他手捏法訣,沉聲叱道:“着!”

一道雪亮的光芒應聲出現在蒲平平和高鴻禮之間,不管是蒲平平此前的招數還是高鴻禮的“裂電閃”都足以叫人驚駭,可當這一道光芒亮起之時,關閑才知道論威力,原來還可以更強。

這一下蒲平平分明是不再留手,法術暴發的強烈光芒刺得關閑不由得閉了下眼。

等他再睜開眼睛,身旁的江焰赫然不見。

場上眼看勝負要分,各人的生死也将在這一剎那間塵埃落定,關閑顧不得去找江焰。

高鴻禮看出厲害,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将防禦完全交托給仇楓,他向後疾退躲避。

仇楓匆忙間将法器橫移過去欲幫他擋一下,仇楓的這件防禦法器頗有來頭,是來時三清門千挑萬選為他選出來的,誰料遇上蒲平平的這道法術只撐了一瞬,便發出一聲悲鳴,随即四分五裂散落塵埃。

蒲平平使出來的正是“慧心一劍”,越階的頂級功法在法器上滞了一滞,威力絲毫不見消減,依舊向着高鴻禮斬落。

仇楓大駭,只來得及叫了聲:“退!”他左手在高鴻禮身前匆忙起了一面土盾,右手直接将一記“土崩瓦解”打向蒲平平,阻止他上前追殺。

高鴻禮意識到不妙,他也想退,但“慧心一劍”來得太快,這點空隙根本不夠他退離法術的傷害範圍,他渾身寒毛倒豎,生死之際來不及多想,擡手便将他最擅長所學威力最大的“裂電閃”對準“慧心一劍”來勢硬轟了上去。

“咔嚓”一聲巨響,半空亮起耀眼的光芒。

蒲平平很郁悶,這是他學會“慧心一劍”之後第一次有人以金系的功法硬接,竟然還接到了。

若不是那件法器攔了一攔,若不是他的真元被極大壓制,築基期的功法“裂電閃”遇上“慧心一劍”必定是直接破碎,連痕跡都不留,可現在兩道法術對轟的結果“裂電閃”是碎了,可他的“慧心一劍”也因之威力大減。

衆人皆見光芒一黯,蒲平平那道拖着流星尾巴的法術正中高鴻禮,将他打得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後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入了湖水之中。

人還沒死!蒲平平立時便意識到了,方才的一招“慧心一劍”消耗了他近半的真元,他沒将土靈根圓滿的仇楓看在眼裏,随手給了他一下,便欲沖上去永絕高鴻禮這個後患。

誰知他身形微動,背後突有警兆。

有人偷襲!

有那道金鐘護身符,蒲平平對等閑襲擊根本未放在眼中,“轟隆”一聲響,這一道斬落在符箓上的金系法術極為暴烈,蒲平平不需回頭,便知道這是江焰終于忍不住向自己出手了。

“白虹貫日”未能打散蒲平平祭出來的符箓,江焰有些意外卻并未氣餒,催動真元,右手一擡依舊是一記“白虹貫日”,左手卻悄無聲息祭了件法器出去。

這件管儀白拿給他的法器又細又輕,混在法術之中一齊落于那幻化的金鐘上,只聽“嗤”的一聲輕響,竟将金鐘刺破,符箓失去法力,飄落下來。

蒲平平收住腳步,回頭望向江焰,面色猙獰。

他不再急着去殺高鴻禮,手掐法訣,江焰一看這起手式,暗罵一聲,向後疾退。

蒲平平冷笑一聲,正欲施法,此時突然一陣大風刮過,空中多了一股奇異的香氣。

衆人都是一滞,盡皆扭頭往湖心望去,這突如其來的香氣,分明是異寶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