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牧場主人來頭大

紅箋暗喝了一聲彩。

這只蠻牛首領不愧為元嬰期的土系妖獸,竟能直接穿越土系的障礙。

就連齊天寶也吃了一驚。

但他并未露出絲毫破綻,而是後退半步讓出了空當。

此時那蠻牛首領碩大的頭顱連同上半截身軀已經穿牆而過,其餘的六只“赤岩蠻牛”也一齊殺到,将齊天寶團團圍在了當中。紅箋先前以為元嬰之間的較量會持續很長時間,看這情況竟是轉眼便要決出勝負。

果然齊天寶沒有瞬息移走便是要趁機使出殺手锏,給蠻牛首領以迎頭痛擊。

他擡手送出一道符去,這與鐘秀前番對付那妖獸的手段如出一轍,只是齊天寶使出來的時機抓得更準,威力也更強大。

蠻牛首領剛鑽過牆來,使覺眼前一暗,強烈的靈氣波動就在眼前。

“轟”!氣浪掀開了它的鼻子,炸中了它一只眼睛,餘波盡數擊中齊天寶築起來的土牆,為土牆吸收,引起的聲音聽上去像響了一記悶雷。

蠻牛首領一聲厲吼,整個身體穿牆而出,身上紅光閃動,受傷之處飛快地愈合。

随着這一聲吼,大蓬的黑色沙石自它口中噴射而出,剎那間風雲變色,齊天寶也不敢硬挨,他身體一虛,消失不見,緊跟着在距離原處十丈遠突然現身,未等幾只蠻牛反應過來,袍袖一揮,六座石牢由天而降,将除了那蠻牛首領之外的六只妖獸全部關在了牢中。

修為上的巨大差異使得那些“赤岩蠻牛”雖然拼命撞擊着石牢,卻絲毫看不到脫身而出的希望。

只這一下,齊天寶便将這些添亂的“赤岩蠻牛”全部限制住,衛以蓮打算得很好,只沒有想到元嬰後期的實力會如此強大,亂局不亂,眼看着竟變成了齊天寶與蠻牛首領一對一的拼殺。

紅箋見衛以蓮的苦心安排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而蠻牛首領的招數已經被齊天寶摸清楚,處處陷入被動,不由暗暗着急。

照這樣下去這七只妖獸被齊天寶宰殺是早晚的事,難道真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沒算計得了齊天寶,反而送了份大禮給他?那真是想一想就覺着嘔心。

雖然她十分不情願,形勢卻奔着這糟糕的結果一路發展下去。齊天寶不必施展別的手段,只要符箓加上瞬息移動便令蠻牛首領大小傷不斷,蠻牛首領被這樣壓着打,再強大的自愈能力也總有耗盡的一刻。

鐘秀加入進去,齊天寶放出一只“赤岩蠻牛”交由他對付,鐘秀修為高過這種妖獸,又有戰鬥的經驗,不一會兒便在“赤岩蠻牛”的頭顱上轟開了一個大洞,成功取到了妖丹。

齊天寶長聲笑道:“這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地方,你和米時獻能發現這裏,功勞不小。”

紅箋已經冷靜下來,她飛快地估計了一下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幫着齊天寶師徒再引一波敵人的可能性,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越是仇人當前,越不能沖動,她要等着,看能不能出現一個更有把握的機會,一舉致這師徒兩個于死地。

自看到了這個海上牧場人為的跡象,她便隐約有了一種預感,這整件事絕不像衛以蓮以為的那麽簡單。

幾只妖獸奈何不得齊天寶師徒,這結果衛以蓮預計不到,但隐身幕後那人可不應該犯這種錯誤,那人通過衛以蓮一步步将齊天寶引入彀中,自不會是為了給他個驚喜,眼下齊天寶春風得意,那人的後手馬上就應該來了。

齊天寶虛空現身,蠻牛首領緊随撲至,在它龐大的身軀襯托之下,更顯得人類修士瘦弱渺小,好像只是狂風帶起的巨浪便足以将他淹沒。但這只是表象,誰都知道此時這人類的強者正占着絕對上風。

齊天寶擡起了手掌,一股黃色氣浪席卷着令人窒息的浩蕩真元向蠻牛首領迎面擊落,便只論這單純的力量,蠻牛首領也不是齊天寶的對手,受到真元的壓迫,它無法張嘴吐息。

兩下僵持間,鐘秀那邊已經接連得手。

蠻牛首領雙目紅光一閃,在它的身軀上方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這人依稀是個上身赤裸的彪形大漢,長發披散,他出現之後沒有攻擊齊天寶,而是五指如爪,隔空對着數丈外的鐘秀抓過去。

鐘秀下意識築牆阻擋,但是沒有用,土牆完全無法抵禦這似真似幻地一抓,鐘秀對身體失去了控制,身不由己便向着蠻牛首領的方向跌落過去。

這是元嬰妖獸特有的化形攻擊,鐘秀對此毫無應對的辦法。

齊天寶喝了一聲:“咄!”一件銀色法寶半空顯現,就像驚濤駭浪中突然升起了一輪圓月,月光沒有絲毫溫度,只是如水般灑下來,灑到那妖獸所化人形上,只是瞬間那彪形大漢就好似被三味真火灼傷,面現痛苦之色,“嗖”的一聲縮回到蠻牛首領的身體裏。

鐘秀這才得以重新控制了身體,他遠遠飛開,心有餘悸道:“多謝師父!”

紅箋深深呼吸,緩緩将這口濁氣吐了出來,她要很艱難才能保持住冷靜,齊天寶祭出的這件法寶“月輪”當年曾随着丹崖宗的前任宗主淩虛子叱咤風雲,淩虛子遇害,他的法寶被仇人瓜分,齊天寶這惡賊看來是覺着此時身處無盡海,不虞被丹崖宗弟子見到,便這麽堂而皇之用了出來。

齊天寶道:“加快速度!”鐘秀大聲應“是”。

齊天寶如此命令鐘秀,他自己也趁着剛剛重傷了蠻牛首領的元嬰化形痛下殺手,擡手一招,又是一件法寶飛出,尺長光芒閃過,那法寶直接自蠻牛首領的眼睛穿顱而出。

鮮血噴濺。

鐘秀得了師令,不再顧惜真元消耗,一陣狂轟亂炸将剩下幾只“赤岩蠻牛”殺死,取了妖丹,再看那蠻牛首領只有倒地掙紮茍延殘喘的份,笑道:“師父,這就七枚妖丹了。還接着殺嗎?”

齊天寶一邊驅使着那法寶收割這元嬰妖獸的性命,一邊往妖獸大量聚集的區域望了一眼,他猶豫了一下,道:“快些,再殺上一波。”

鐘秀未覺察到齊天寶的顧忌,道:“那徒弟現在去引幾只出來。”

齊天寶颔首,對鐘秀道:“去吧,這次應該至少有九只,殺了這一批,咱們就離開這裏。”

鐘秀不知道師父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素來在師父面前不問為什麽直接聽令,恭恭敬敬答應了一聲,調頭便往“赤岩蠻牛”群那邊而去。

齊天寶俯身自那妖獸首領的屍體內小心将妖丹取了出來,這枚“水中土”同适才鐘秀拿到的那幾枚都不相同,他也不敢确定用來煉丹合不合用,先将妖丹收入囊中,待回去看看英麒怎麽說。

此時鐘秀那邊已經準備下手,齊天寶突然皺了皺眉,擡頭看向遠處,口裏阻止他道:“等等!”

稍停鐘秀也感覺到有人正往這邊過來,速度極快,他神識堪堪有所覺察,眼睛便已看到了海面上有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疾速接近。

來人一襲黑袍,修為和鐘秀相仿,也不過金丹圓滿,所乘不是飛行法寶,也不是船只,由他的腳下傳來了一股叫鐘秀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元嬰妖獸!

這人竟是踩在一只元嬰妖獸的脊背上,手裏還提着一條烏黑的鞭子,這鞭子不知是什麽做的,但肯定是一件法寶,他嫌那元嬰妖獸游得不夠快,竟然像驅趕牛馬一樣,甩手就是一鞭,“啪”,虛空裏一聲脆響,他腳下的元嬰妖獸果然跟着快了幾分。

這個匆忙趕來的黑袍人絲毫未将齊天寶師徒看在眼裏,鐘秀看到他時,他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離遠怒吼了一聲,劈頭蓋臉喝罵道:“賊子,爾等好狗膽!還不給我住手,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鐘秀看向齊天寶,最初的詫異過後,他覺着自己應當代師父出面,便揚聲道:“閣下什麽人,竟然如此無禮!有話不會好好說麽?”

“呸!呸!”黑袍人連“呸”數聲,怒不可遏罵道:“滾你娘的,竟敢趁老子不在,壞我法陣,偷殺妖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二、三、四……奶奶的,竟然殺了七只,不對,一、三、五、七,已經殺了十好幾只了,不将你們的皮剝下來,我看你們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鐘秀看他氣得跳腳,心中并沒有太當一回事,這黑袍人修為不過金丹圓滿,不過仗着能驅使元嬰妖獸大言不慚,他跟着齊天寶殺人奪寶的事沒少幹,也見慣了被掠奪之人氣急敗壞的樣子,當下也不氣惱,以整好暇笑道:“小子,你有眼無珠,知道我師父是什麽人麽,說出來吓死你!待我拔出你的舌頭來,看你還敢不敢罵人!”

黑袍人聽他這麽說到是留神看了齊天寶一眼,嗤道:“你師父是誰?難道是戴明池?”

鐘秀聞言大吃了一驚,聽那黑袍人又道:“那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誰,你們殺的妖獸是誰養在這裏的嗎?”

第 193 章 海上牧場

衛以蓮所說的這個地方位于道修海域中央稍稍偏東。

大約是因為地處偏僻,加上附近沒有什麽出名的島嶼,就算有修士自上空匆匆路過,除了像衛以蓮這樣細心的,估計也很少有人會去留意海裏的異常。

衛以蓮将紅箋帶到他前幾次觀察那群妖獸的位置,道:“只能在這裏了,再往前說不定就會驚動它們。”

紅箋放出神識,她感覺的到周遭海水裏安靜得出奇,不要說妖獸,連魚蝦都沒有。

以東面十餘裏水下隐藏的兩條長長的山脈為界限,山脈以東海面上氣息混亂,一片喧嚣鼎沸。

兩條山脈蜿蜒相對,中間形成了一個半裏長的豁口,像是有一個神秘的仙人在海底伸開了兩只手臂,将大群的妖獸護在了他那寬大的臂彎裏。

紅箋有些驚訝,這種地勢看上去渾然天成,但要說無盡海中有這樣一個寶庫,丹崖宗的水修們竟毫不知情,只能是近二十幾年的事情。否則這地方再偏僻,也絕無可能瞞得過化神金大長老和師祖等人的眼睛。

距離二人最近的,正是一大群“赤岩蠻牛”,密密麻麻,紅箋估計着不會少于百只。

她問衛以蓮:“适才你領着鐘秀他們也是走的這裏?”

衛以蓮點了點頭,他給紅箋指了個身前大約十餘丈遠的位置:“幾次都是走到那附近,便有妖獸追出來。”

按三人的修為,這個距離會驚動那幾只“赤岩蠻牛”,紅箋覺着是因為妖獸群中另有高階的存在。

衛以蓮也想到了這一點,道:“裏面估計得有好幾只已經進階元嬰期了。”

這個距離太遠,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紅箋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多妖獸聚在這裏,它們吃什麽?”

“啊?”衛以蓮怔住。

“這地方,确實是有些怪異啊。”紅箋暗忖。她記下了方位,同衛以蓮道:“行了,先離開這裏吧,說不準什麽時候齊天寶會來。”

衛以蓮深以為然,他忽然覺着同這位蕭師妹一起做事,溝通起來竟一點兒也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樣困難,相反她還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看來這偏見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衛以蓮一邊感慨,一邊和紅箋二人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看齊天寶是怎麽翻船的,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留下來絕無可能逃過齊天寶這元嬰後期的眼睛。

兩個人各懷心事默默飛離了那片海域,紅箋突道:“師兄這是要往哪裏去?”

衛以蓮有些遲疑:“我現在不方便回宗門。”

紅箋道:“這是當然。”不回去日後不過随便編個借口便能搪塞過去,回去了少不得被齊天寶師徒捉住盤問,說不定還要再跟着跑去送死。

衛以蓮便就勢道:“那我遠遠先找個地方修煉,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話終于說出來,他明顯長出了口氣,人看上去輕松多了。

紅箋肚子裏暗笑,一本正經逗他道:“你是怕童師姐誤會你死了,改而和別人好嗎?放心吧,沖着今天這場架打得爽快,我會幫你看住她。”

衛以蓮一時頗有幾分狼狽,他終于深切體會到了蕭師妹的難溝通之處,張了張嘴,艱難地解釋道:“多謝,不用,……別叫她難過就好。”說罷拱了拱手,同紅箋告別,匆匆選撿了一個方向駕着飛行法寶離去。

紅箋只一句話便逼得衛以蓮腳底抹油,看他像後頭有只大老虎追似的,頃刻間跑得影子也不見,不由地笑出聲來。

她站在飛行法器上,望着衛以蓮離去的方向,一時覺着衛師兄和童師姐這一對兒十分有意思,簡直太般配了,而同時,她又不由地有些羨慕。

停了一停,紅箋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統統收攏,回到當下,衛以蓮在身邊,有些事情終是不方便做,如今他走了,紅箋也可以放開手腳,她運轉了“仙霓霞光”,掉頭返回剛才那片海域,她要再往裏探探,弄清楚那個地方為什麽會聚集了如此多的妖獸。

靠近,再靠近,紅箋所處的位置已經大大超過了衛以蓮為她指出來那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有“仙霓霞光”掩護,她可以湊到如此之近不被那裏面的元嬰妖獸發覺,但與此同時,她将神識用于窺探也要非常小心。

出乎紅箋預料,這個妖獸聚集地非常得大,上百頭的“赤岩蠻牛”僅是外圍,再往裏依稀有幾道十分強大的氣息,無法斷定是什麽東西,但肯定都是元嬰妖獸。

“赤岩蠻牛”只在靠近山脈的區域活動,其中有不少已經瀕臨進階,結嬰的大約能占到十分之一。

紅箋見狀不由暗暗乍舌,照這樣子齊天寶若是前來,只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這一大群“赤岩蠻牛”與後方神秘的元嬰妖獸之間,有多處靈氣波動明顯,大約正因如此,這些地盤意識極強的高階妖獸才能相安無事,而這些靈氣波動看着竟像是法陣在運轉。

紅箋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下意識對這地方如此感興趣了,這裏就像是一個海上牧場,裏面的妖獸就像是養在牧場中的牛羊。這個地方若是人為修建的,那可真是極大的手筆。

她正隐隐有所聯想,突覺西邊天空有異,一強一弱兩股氣息正飛快接近。

來人的飛行法寶非常之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與紅箋相距就到了百丈之內。

紅箋匆匆将身體埋進了水下,她不禁有些激動:來得正是齊天寶師徒。

這麽快便趕來一看究竟,只能說明老賊齊天寶确實急需“水中土”,這場大戲就要在她眼前唱起來,紅箋真心希望一會兒“赤岩蠻牛”們能争點兒氣。

齊天寶降落下來。

紅箋聽着鐘秀道:“師父,您看,就是在前面,足足有上百只。”

齊天寶的聲音響起,距離紅箋藏身之處只有十餘丈遠:“很好,這些‘赤岩蠻牛’全部都殺掉,集齊妖丹,夠好好煉一爐丹藥的了。”

紅箋心中動了動,她不由想起當初她假意投靠符圖宗,戴明池曾派了齊天寶試探指使她,兩人由此打了不少交道,齊天寶老奸巨猾,加上修為在那裏,喜怒甚少現于顏色,能這麽熱切的說話實是極為少見,他要煉的這丹藥一定非常重要。

丹藥……石清響承認是他将配方交給英麒的,再聯想到自己與石清響打的那個賭,紅箋隐隐覺着自己抓住了什麽,只是其中還缺一條串聯的線。

沒有時間容她想那麽多,齊天寶對面前這衆多的“水中土”勢在必得,他指使鐘秀道:“先去引一下,我看看是怎麽個情況。”

紅箋心微微一沉,這老家夥竟然如此小心,呆會兒見勢不妙,不會丢下徒弟鐘秀,自己一個人溜之大吉了吧?

鐘秀顯然沒有此等擔心,欣然應命。

他也怕将上百頭“赤岩蠻牛”一起引動不好收場,放出神識,小心向前挪動,試圖引起離自己最近那只“赤岩蠻牛”的注意。

方才便是因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沒有配合好,一下子引出來了五只妖獸,結果衛以蓮到現在還生死不知,估計兇多吉少了。這次……

糟糕!眼見大群“赤岩蠻牛”沖他疾撲而來,鐘秀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齊天寶見狀也有些驚訝,他喝道:“退後!”鐘秀如夢方醒,向後一個大的挪移,讓開了路。

齊天寶有意叫沖出來的“赤岩蠻牛”離其餘那近百只遠一些,眼看着七只妖獸迎面而來未有所動作。

可他稍微緩這一下的工夫,其中的一只妖獸突然身體一虛,再度出現已幾乎要撲到他身上來,這赫然是一只元嬰期的“赤岩蠻牛”。

鐘秀驚道:“師父!”

齊天寶擡手便是一道土牆,同樣是土系法術,在他這元嬰後期的大能手裏使出來與鐘秀相比實是天地之差,身處海上對他而言毫無影響,土牆向前平移,瞬間擠滿了他與那只元嬰妖獸之間的空隙,竟擠得那只蠻牛首領一時沒能發出招來。

蠻牛首領低頭撞上土牆,那牆這會兒工夫已經長到了近兩尺厚,堅固異常,轟然一聲響,只是震顫了一下,連道細紋也沒有出現。

紅箋在水下握着拳頭給蠻牛首領鼓勁兒:“加油!使勁兒!好歹帶着這麽多手下呢,打死這個老不死!”

她結丹之後膽子也大了,藏身水下不過十餘丈深,擡頭借着陽光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使用“求根溯源”那個法術來觀戰,既直接又安全。

蠻牛首領好似感受到了紅箋焦灼的心情,做為一只土系的元嬰期妖獸,它終于展現了自己的不凡之處,眼見土牆撞不壞,它身上閃過淡黃色光芒,兩只粗壯的前肢突然沒入了土牆。

齊天寶招出的土牆還在逐漸變厚,可這只蠻牛首領竟似要不受阻礙地穿牆而過。

第 192 章 金丹有多強

眼前驟然一暗,好像傍晚提前降臨。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衛以蓮此時心中的震驚。

這場靈氣風暴來得如此迅猛恣睢,令他全然抽不出空來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旁的蕭師妹是不是真在結丹。他的飛行法寶被卷進亂流失去了控制,在劇烈的震顫颠簸中向着海面栽了下去。

衛以蓮驚呼失聲,幸好包括蠻牛首領在內的幾只妖獸似乎也被這情形吓住,傻呆呆停下來仰頭望着,并沒有趁機發動攻擊。

就在這時,一旁的始作俑者突然動了,她躍離了飛行法寶,向着海面直直墜去。

随着紅箋的主動躍離,衛以蓮終于得以擺脫亂流影響,同妖獸們重新拉開了距離。

他慌忙居高臨下尋找紅箋的身影,只見海水受到大量倒貫靈氣的擠壓正瘋狂地向四下湧動,海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渦旋,漩渦中心一個身影寂然而立,身遭靈氣漸有收攏之相。

衛以蓮突然意識到這位奇奇怪怪的師妹竟真是在結丹,而且她說到做到,結丹的過程異常之快,眼看着竟是要成功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說實話結個丹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衛以蓮還從未見識過,也就是此時身處浩瀚無垠的大海,方圓幾百裏沒有別人,若是在丹崖宗,非引得全宗上下一齊關注不可。

紅箋現在雖然位于幾頭妖獸的包圍之中,但修士突破晉階之際會吸收大量靈氣,身體自內而外正起着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過程近乎無敵,不要說妖獸傷不了她,便是此前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也會瞬間愈合,恢複如初。

所以此時紅箋的處境雖看着兇險,一時到沒有生命之憂,衛以蓮擔心的是待蕭師妹結丹成功,以金丹初期的修為怎麽應對五只“赤岩蠻牛”的合力圍攻。

巨大的漩渦在飛快地縮小還原,因為那一滴靈液,紅箋體內的靈氣突然之間便達到了飽和,結丹只是道基為了吸收過量的靈氣以免得宿主暴體而亡的自然反應,快速結丹之後靈液并沒有完全消耗幹淨,故而紅箋引起的動靜雖大,只短短瞬間便已完成了吸收外界靈氣的過程。

道修以自身為鼎爐,如今紅箋鼎爐之內一顆叫她期待已久的金丹終于固化成形。

紅箋睜開了眼睛,随着邁進這一步,她只覺與這蒼茫青天浩瀚碧海之間陡然變得親近無比,于遠她的神識可以穿越無盡波濤直至百裏之外,于微她能清晰看到飛行法寶上面的師兄衛以蓮那雙滿含驚詫的眼睛。

全新的力量!她急欲試驗自己有多強。

就在這時,紅箋聽到衛以蓮焦灼的聲音響起:“小心!”

此時她正處于這群“赤岩蠻牛”的包圍當中,不需衛以蓮提醒,她的神識已經鎖定了向她一齊呼嘯沖來的五座小山。

五只“赤岩蠻牛”齊動,氣勢駭人,可紅箋此時再看,卻由中發現了老大的間隙。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暢快肆意之感,就是要這樣嘛,這種程度,哪怕對手再強一些,才夠痛快!

衛以蓮話音未落,紅箋已雙手連揮,接連打出兩道法訣。

結丹之後她施法更快,更加随心所欲,兩記法術快若兩道白光,分別沒入身前兩只“赤岩蠻牛”的身體。

這是兩記“鏡花水月”!

有前面米時獻以法寶做出嘗試,米時獻不過結丹初期的修為,他這結丹初期與修煉《大難經》的紅箋神識不知相差多遠,就這樣他的神識攻擊依然能在“赤岩蠻牛”身上奏效,足見神識才是這種妖獸最大的弱點。

故而“鏡花水月”打出,紅箋根本不需看妖獸中招後的反應,人已經對着兩只“赤岩蠻牛”直沖過去。

衛以蓮見勢不妙急急來救,趕到中途,他突然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兩只暴怒的“赤岩蠻牛”不知中了什麽邪,沖到一半兒齊齊偃旗息鼓,身上充斥的殺氣迅速消沉,連帶铠甲上的赤色也變得黯淡無光。

剛剛結丹的蕭師妹徑直迎了上去。

觸手可及,兩只“赤岩蠻牛”竟是視若未見,蕭師妹便這樣異常輕松地錯身自它們之間的空隙飛身而出。

衛以蓮不由頓住。

紅箋叫了一聲:“去殺!”此她身後又有兩只妖獸疾撲而至,而蠻牛首領借着浪頭飛身躍起,山一樣直壓下來,半空張嘴吐息!

紅箋身形微動,順着水流飄出去數丈遠,結丹之後水修靈動迅捷的優勢才完全體現出來,蠻牛首領一蓬黑沙吐出來眼前已經不見了敵人的蹤影,不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衛以蓮見紅箋将連蠻牛首領在內的三只妖獸引走,剩下來兩只呆若木雞傻站在原處,登時領會了“去殺”二字的意思,他強抑心中激動,奔其中一只“赤岩蠻牛”而去。

他曾單獨殺死過“赤岩蠻牛”,和今天的這一群比起來,那天的“赤岩蠻牛”有些虛弱,但再虛弱,也不會比眼前這絲毫不會抵抗的兩只更加好殺。

蠻牛首領瀕臨結嬰,先于同伴意識到了危險,它丢下紅箋,掉頭沖衛以蓮沖來。

所幸它已被紅箋引出去很遠,衛以蓮完全來得及反應。他左臂的傷還未好利索,一見蠻牛首領調轉了目标毫不猶豫催動了飛行法寶便逃。

蠻牛首領這一轉身的工夫,身後紅箋故技重施,以“鏡花水月”将追擊自己的另兩只妖獸定住。

衛以蓮見狀心中一松:大局已定!

果然這回紅箋連躲避都無需,“中空劍”随心而動,寒芒乍現便到了其中一只“赤岩蠻牛”眼前,那妖獸正陷在“鏡花水月”裏全不知災難來臨,眼睛眨都未眨便被“中空劍”直接穿刺進去。

這一下劇痛使得它驀然驚醒,但卻為時已晚。

“中空劍”入腦,一路再未遇到任何阻礙。“赤岩蠻牛”在海水裏劇烈地掙紮,它一身強悍的防禦卻阻止不了敵人的法器在頭顱內部肆虐。

蠻牛首領顧此失彼,此時已經陷入了混亂,更何況就算真的對上,紅箋也絲毫不畏懼它的實力。它極短暫地停了一停,依舊選擇去追衛以蓮。

紅箋叫道:“你先吊着它!”此時第一只“赤岩蠻牛”的屍體已自水下浮了起來。

衛以蓮心領神會,駕着飛行法寶沖天而起,蠻牛首領追了一陣無奈重新掉頭沖向紅箋,而此時已經又有一只“赤岩蠻牛”毫不抵抗地死在了“中空劍”之下。

衛以蓮遠遠見着,心中十分暢快,蠻牛首領一掉頭,他立刻跟了過去。

未用半個時辰,兩人已合力将四只“赤岩蠻牛”盡數殺死,只餘下了這只快被戲耍瘋了的蠻牛首領。

此時對這位蕭蕭師妹,衛以蓮的心情可謂是頗為複雜,一方面覺着她言行舉止乃至衣着打扮處處別扭,一方面又對她這厲害的身手深深拜服。

這聯手對敵的時候還可以讨論一二,呆會兒把妖獸殺幹淨了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同她說話。因為殺得太過輕松,衛以蓮已經不把活着的這只蠻牛首領當回事了,還有閑心走了一下神,方才叫道:“蕭師妹,注意了,它要逃!”

果然那蠻牛首領眼見同伴盡皆被殺,它又奈何不得眼前的兩人,不由萌生了退意。

紅箋打這一架正在興頭上,聞言笑道:“放心,它逃不掉。”

來來回回這半天,她基本上已摸清了蠻牛首領的實力,神識是這種土系妖獸天生的弱點,這只蠻牛首領還未結嬰,紅箋自信它神識方面不會比自己強大,為圖省事,她不再猶豫,對着蠻牛首領傾全力再度使出“鏡花水月”。

蠻牛首領果然目露迷茫,行動遲緩了下來。

二人聯手直花了半盞茶的工夫,終于将這最後一只妖獸殺死。大約是此前受鐘秀那一擊消耗了它起死回生的能力,這一次蠻牛首領沒能使出任何保命絕技,随着它聲嘶力竭的一聲悲鳴,重重倒落水中。

衛以蓮明明累得快要死了,精元也近乎耗盡,偏偏精神異常亢奮。一場混戰,原以為必死無疑最後竟然大獲全勝,對他而言無論怎麽講都算是收獲巨大。

他是個過慣了窮日子的人,主動過去将幾只妖獸的屍體都聚攏起來,先取出妖丹遞給紅箋,道:“蕭師妹,這就是‘水中土’,你收起來吧,千萬要小心,不要被符圖宗的人知道了打它們的主意。”

殺死這群妖獸幾乎是靠着紅箋的一己之力,衛以蓮并沒想着要分一杯羹。

換做別的東西,紅箋肯定會客氣客氣,眼見衛以蓮手中托着五枚大小不一的妖丹,泛着淡黃色澤,她一想到這東西是齊天寶要的,還是放在自己手上放心,就二話不說接了過來,揣進了乾坤袋。

衛以蓮收回手去,安安靜靜開始給妖獸剝皮剔骨。

紅箋沒想着幫忙,她站着看了一陣,道:“衛師兄,你發現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忙完了帶我去看一看吧。”

第 191 章 必須要結丹的時候

紅箋握住的是衛以蓮受傷的左手。

饒是如此,這也是一個很唐突的舉動,至少衛以蓮就有些受不了。

他早聽說香積峰的這位蕭師妹說話做事出奇離譜,可也沒防備她會這麽不莊重。若不是他左邊肩膀的傷太重,導致被握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氣,肯定會第一時間甩掉和他交握的那只纖細微涼的小手。

紅箋咬着牙輕聲而笑:“衛師兄,我看看你的傷。你可穩住了,飛得再高些,別叫妖獸追上。”

她運轉了《大難經》,握上衛以蓮手的瞬間便感應到衛以蓮這些排斥的想法。

不過握個手而已,沒想到姓衛的反應這麽大,紅箋說話的語氣就有些惡狠狠的,頗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

衛以蓮叫她說得十分不自在,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數。前面再飛一刻鐘就到那元嬰妖獸的地盤了,你趕緊走吧!”

因為紅箋說是要看傷,衛以蓮雖然覺出有真元湧入自己的身體卻并沒有如何在意,只一味催着紅箋快些離開。

要窺探清楚一個金丹修士腦海中隐藏的秘密,并且還不叫對方察覺,可不是搭一下手的工夫就能辦到的,紅箋拉着衛以蓮的手不放,假模假樣地給他看傷,口裏道:“師兄拼着自己性命不要,卻叫鐘秀和米時獻全身而退,我想他們這一輩子想起師兄來都會心生感激。”

紅箋這話可是誅心之言,時間緊迫,她來不及一點一點去梳理衛以蓮的想法,只能激得衛以蓮主動動念去想。

衛以蓮抿着唇不作聲,擺出了一副“你想說什麽任你說,別想叫我告訴你內情”的倔強模樣。

紅箋才不怕衛以蓮不配合,擡眼盯着他不懷好意笑道:“只不知等我童師姐聽說師兄這舍己求人的英雄之舉,是會擊節贊嘆呢,還是會難過不解?”

果然一提到童黛,衛以蓮面上雖然強撐着未動聲色,內心的反應卻是極大,各種念頭山呼海嘯一樣向着紅箋的神炁湧動。

稍停他猛然加快了飛行法寶的速度,悶聲道:“這些事總要有人做,眼下要改變丹崖宗的現狀,不死人怎麽行。不管什麽時候,蕭師妹這樣的人都不會吃虧,以後還請你多費心照顧她。”

衛以蓮這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似是對他此舉的解釋,又似在喟嘆,但紅箋卻結合着他內心的想法,徹底地明白了衛以蓮如此做的動機,也聽懂了他的這番話。

原來衛以蓮這半年來為了叫一衆師兄弟能安穩修煉,一而再,再而三向鐘秀和米時獻奉上賄賂,鐘、米二人當他軟弱好欺,吃順了嘴,有事幹脆也都差遣他去做。

衛以蓮由此知道鐘秀的師父齊天寶正癡迷于煉制一種功效十分神奇的丹藥,急需大量的“水中土”。

英麒所說這“水中土”顧名思義,便是像“赤岩蠻牛”這樣生活在無盡海的土系妖獸妖丹。無盡海那麽大,這類妖獸很難尋到,鐘秀就責令衛以蓮也幫忙一起尋找。

巧就巧在衛以蓮還真尋到了,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裏聚集着許許多多高階妖獸,怪不得旁人遍尋無盡海找不到“水中土”,像“赤岩蠻牛”這種妖獸本應當各自守着自己一塊地盤互無來往,如今不知為什麽竟都跑去那個地方,成群結隊,其中有的還進了階。

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同時又是一個巨大的寶庫。衛以蓮敢打賭,只要鐘秀見到,除了他的師父齊天寶之外,他絕不舍得再告訴第二個人。

發現這個地方之後,衛以蓮沒有急着返回,他小心在外圍試探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後将自己的計劃付諸于行動。

今日他以發現金丹中期的“赤岩蠻牛”為由,領着那兩人來殺,目标卻不是鐘秀和米時獻,衛以蓮無力對付傳說中殺害師祖、師父的元兇戴明池,他要破釜沉舟,豁上自己的性命叫符圖宗的元嬰長老齊天寶栽個大跟頭。

紅箋有些震驚地打量了一下衛以蓮,內心對這個先前表現有些軟弱的師兄刮目相看。

時間無多,紅箋不等衛以蓮再催她,突然問道:“衛師兄,你确定如此犧牲自己,便能引得那齊天寶上鈎?”

飛行法寶猛然一個大的颠簸,衛以蓮目露驚駭,指着紅箋道:“你……你說什麽?”他心神太過激蕩,以至連話也說不利索。

紅箋沒有再去刺激他,只做出一副平淡的口吻道:“衛師兄難道不是在放長線吊大魚嗎?你放心,我也是丹崖宗弟子,既然知道,就肯定會幫着你。是不是這幾只‘赤岩蠻牛’必須要死?”

衛以蓮以怪異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終于點了點頭:“不錯,我試過,那一大群‘赤岩蠻牛’第一次被驚動,只會派一只追出來,如果這只沒能回去,第二次追出來的就會是三只,這是第三次,如果我沒有料錯,等他倆帶了齊天寶趕去,追殺他們的最少會是七只,而且其中必定會有元嬰期妖獸。”

紅箋奇道:“這麽說上回追出來的三只已被你殺了?你怎麽做到的?”

衛以蓮神情有些異樣:“第一次那只‘赤岩蠻牛’雖是金丹中期,但不知為什麽特別好殺,第二次我沒想到會是三只‘赤岩蠻牛’同時追出來,慌不擇路之下就是往這邊逃的,那元嬰妖獸突然現身,将三只‘赤岩蠻牛’殺死,我卻僥幸逃得了性命。但願這一次也會如此好運。”

雖是這樣說,衛以蓮心中卻未抱着太大希望。妖獸與人類修士乃是死敵,更不用說對方是一只已開靈智的元嬰妖獸。

衛以蓮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卻叫紅箋點破,心中湧上諸般念頭,眼見離元嬰妖獸所在的水域越來越近,他卻不再出聲催促紅箋離去。

紅箋慢慢放脫了衛以蓮的手,身下是一群兇狠的‘赤岩蠻牛’緊追不放,前面是元嬰妖獸的勢力範圍,貿然闖入兇多吉少,身旁是為了宗門不惜犧牲自己的衛師兄,難道這個時候,她還要為争朋友間的一口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結丹嗎?

與阻止衛以蓮去冒巨大的風險,叫他活下去與童師姐有個幸福的未來相比,打賭輸給石清響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她沒有同衛以蓮多做解釋,只道:“衛師兄,你別忙着往前飛,換個方向,這幾只妖獸交給我來對付。”

衛以蓮詫異地望向她,目露懷疑:“交給你?開玩笑吧,你都沒有結丹能做什麽?”

雖然他看出來紅箋的真實實力遠超一般築基圓滿,甚至可能要高過自己,但要說一力殺死五只妖獸,那可是連鐘秀都做不到的事,他哪裏肯信?

紅箋笑了笑,她并未發覺由于半年來她無時無刻不以“蕭蕭”大小姐的标準來嚴格要求自己,導致她如今好生說話也不由帶出了那氣死人的驕傲:“對啊,還沒有結丹,那衛師兄你再堅持一下,我先結個丹,很快的。”

“……”衛以蓮覺着自己定是腦袋發昏了才會拿她的話當真。

紅箋真不是在開玩笑,在衛以蓮這值得信任的師兄面前她也無需隐瞞實力,對于結丹,她早已準備妥當,所差只不過提前了幾天。

打定了主意,她不再遲疑,自乾坤袋中取出盛放靈液的小玉瓶,打開蓋子,一仰頭,便将那滴靈液吞了下去。

靈液一進入她的身體,根本沒有多做停留,便在她喉嚨裏“轟”地一聲爆開了一蓬沒有溫度的白色火焰,随即化作一大團一大團的靈氣,充盈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就像上次在宗門秘境裏體驗過的一樣,精純的靈氣瞬間便自她身體的各處向着識海集結,在這個過程中她堅韌的道基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開始飛快地收縮凝結。

開始結丹,唯一不受外來靈氣拘束的便是她飛揚的神炁,在這種對抗中紅箋漸覺思緒轉得飛快,漸漸要不受控制,幸得她早有準備,拿出了先前石清響所贈的那顆定靈丹。

定靈丹在手,紅箋隐隐感覺到了一絲違和:和石清響打的那個賭不用說是自己輸了,這本來沒什麽,願賭服輸,想來石清響也不會有什麽過分的要求,但這結丹的最後一步用的是他送給自己的定靈丹,怎麽看都覺着似乎是早有預謀一樣。

紅箋發覺不能任由自己再胡思亂想了,再想下去她都要懷疑身旁的衛以蓮,懷疑《大難經》,她趕緊将定靈丹服了下去,暗忖:“看來石清響是對的,幸好他送了我這顆定靈丹,不然的話我這金丹只怕很難結成。”

海上突然刮起了靈氣風暴,周圍幾百裏都被驚動,就像這一大片海域突然遭遇了臺風,天空靈雲低垂,雲中偶爾有閃電響起,夾雜着細細雨絲。

而位于這風暴中心的正是衛以蓮所駕飛行法寶,衛以蓮在亂流中無法控制方向,飛行法寶載着兩人如斷線的風筝,歪歪斜斜向着海面墜落。

第 190 章 小手握大手

衛以蓮事情做得詭異,紅箋卻不能見死不救。

眼見他真的性命堪憂,紅箋不敢再看熱鬧,真元流轉,全力上浮。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紅箋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頭“赤岩蠻牛”自後面追上衛以蓮,尖如鋼錐般的長犄角猛地刺入他左肩,擡頭一甩,便将穿在犄角上的衛以蓮遠遠甩了出去。衛以蓮轟然落水,砸起水花無數,大量鮮血湧出,海水登時被他染成了紅色。他在水中打了個滾,不等幾只“赤岩蠻牛”撲來,爬起來駕法寶便逃,這等生死關頭他選擇逃命的方向竟然不是丹崖宗。

已經殺暈了頭?可看衛以蓮渾身浴血且戰且退卻又不像。他好似憋着一口氣,根本沒幻想丹崖宗方向會有人來接應,拼死也要将這群妖獸引開。

此時紅箋的心裏已經不能用好奇兩字來形容,她決定不猜了,想知道這位衛師兄到底在想什麽容易得很,現在麻煩的是怎麽才能将他救出來。

這妖獸的一身赤岩铠甲防禦極強,“中空劍”如今雖然很厲害,但差着兩階,紅箋沒有把握洞穿這重甲,她覺着十有八九打上去不過是給妖獸搔搔癢。

到是鐘秀得手那一下暴露出“赤岩蠻牛”向外凸出的眼睛比身體要脆弱得多,成不成試一試,紅箋沒妄想着殺死這群金丹中期的妖獸,只想阻一阻它們的攻勢,好叫衛以蓮逃出去。

此時她距離海面不過十餘丈,能清楚看到妖獸粗壯的四肢和偶爾沒入水中那龐大的身軀,還有如絲般在水中洇開的一縷縷鮮血,這一切在她眼中劇烈地搖晃,伴着“轟隆隆”震耳欲聾的聲響。

紅箋放開神識,鎖定追在最前面的一只“赤岩蠻牛”,自水下如疾弓射出的一枝利弩沖天而起。手一招,“中空劍”在水中的速度竟比虛空還要快上幾分,悄無聲息已到了“赤岩蠻牛”眼前。

這麽突然,那“赤岩蠻牛”只來得及堪堪将頭一偏,“中空劍”以毫厘之差刺中了它的下眼睑。

“赤岩蠻牛”的眼睑沒有岩石覆蓋,一道血線随即濺落,乍看像是它的一只眼睛流下了血淚,這一下傷得不重,卻成功吸引到了妖獸的注意。

它調頭向紅箋撲去,給衛以蓮留下了喘息之機。

紅箋觀戰半晌,“赤岩蠻牛”這種妖獸的攻擊方式早已谙熟于心,她不與那妖獸纏鬥,“中空劍”化作一道白光飛向另一只“赤岩蠻牛”,人猛地變向,橫着穿過幾只妖獸間那狹小的空隙,追着她的那只妖獸被阻了一阻,這工夫紅箋飛快地一劍斫中另一只妖獸碩大的鼻子,将這只妖獸的仇恨也吸引過來。

短短幾合,追着衛以蓮不放的五只“赤岩蠻牛”亂作了一團。

衛以蓮脫離開妖獸們的糾纏,他駕着飛行法寶猛然升上高空,驚魂未定回頭去看,在一團混亂中認出了那個纖細的身影,不禁大吃一驚。

這太出乎他預料了,他張着嘴不知該做何反應,半天才後知後覺想起下面跑來幫忙的那位蕭師妹還沒有結丹。

沒有結丹就無法煉制法寶,以法器的種種不便,怎麽可能在金丹妖獸的圍攻下堅持下去?

衛以蓮沒有多想,返身沖了回去,喝道:“別管我,你快走!”

紅箋這片刻也确實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她見衛以蓮回來接應,稍稍松了口氣,手掐法訣,“中空劍”疾如流星鑽入水中,水真元在海水裏行進無聲,在她的控制下連浪花也未翻起便到了蠻牛首領的身下。

紅箋高高躍起,叱道:“中!”

來自水下的攻擊沒有發出聲音,蠻牛首領卻應聲發出一聲厲吼,整個身軀猛然飛離了海面。

紅箋這一下異常狠毒,攻擊的目标是它脆弱的排洩器官,蠻牛首領經過這半天休息實力已恢複大半,饒是如此,硬挨這一擊也是痛苦異常。

這群“赤岩蠻牛”選擇目标好像很是随意,誰離得它們近,誰招惹了它們,便馬上會迎來它們的重點關照。

紅箋這一下無疑惹怒了那蠻牛首領,它兩眼腥紅瞪着紅箋,鼻噴烏煙,由半空直撲過去,看樣子要就此将紅箋撞成肉餅。

紅箋早有防備,她這一躍躍離了其餘幾只妖獸的攻擊範圍,眼見蠻牛首領如泰山壓頂而至,她雙臂如懷中抱月,向外猛然一推,一大股真元澎湃推出,先于她猛然撞在了蠻牛首領身上,想将這近乎結嬰的一座肉山推開自無可能,但她卻可以借助此舉的反彈之力往相反的方向直跌出去。

衛以蓮接應晚了一步,距她還差數十丈遠,見狀叫道:“小心!”

蠻牛首領半天未施展吐息,卻不代表它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只見它受那一撞後渾若無事,半空張開嘴,仿佛在為衛以蓮的一聲喊做注腳,一蓬黑色飛沙如雨般追着紅箋打去。

紅箋沒有防禦法器,不過就算有,她也不會這時候使出來浪費時間,有鐘秀的前車之鑒,他一個土系金丹圓滿撐起的土盾尚且抵擋不住,何況是自己。

只能是逃。要比它的吐息更快!

紅箋已經感覺不到這一瞬間體內瘋狂流轉的是真元還是所謂的內力,“八步趕蟾”!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怎麽就能在半空施展了這一招,飛沙一直被甩在身後,她于半空斜着搶出去,在一只正仰着頭毫無防備的“赤岩蠻牛”頭上借力一點,半空一個跟鬥上了衛以蓮的飛行法寶。

她喘息甚烈,催道:“快走!”又補充道:“往高了飛!”

紅箋不說衛以蓮也是要如此,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完全是被紅箋這一連串叫人眼花缭亂的變應吓呆了。

飛行法寶在蠻牛首領的咆哮聲中猛然升高,一陣強烈的氣流襲卷而來,兩人都覺着天上光線一黯,巨大的石塊密密麻麻疾墜下來,幾乎沒有留下閃避的空間。

眼見迎面就要撞上,衛以蓮不禁有些猶豫,他的左肩先前被妖獸穿透,雖以水真元阻住了出血,也服了丹藥,卻沒那麽快恢複如常,現在左臂完全無法活動,更不要說施法。

紅箋卻道:“繼續!”

此時就算不想繼續,降落也來不及了,衛以蓮只得硬着頭皮往上沖,戰鬥到現在,他的真元消耗很大,硬是又調動了大半于右臂,匆匆道:“別管我,有機會快逃。”

這是短短的工夫老好人衛以蓮第二次說這樣的話,紅箋沒有搭理他。

頭頂驟然一黑,風聲襲來,巨石砸到。

衛以蓮駕着飛行法寶向左微微一側,他右手剛要伸出去,紅箋已搶在了頭裏,雙臂齊出。

“轟”,衛以蓮腳下劇烈一晃,這一瞬間他看得清楚,紅箋轟出去的不是任何一種功法,而是真元!大量精純的真元打破了等階的限制,打破了水真元柔而弱的特性,就這樣硬碰硬,生生将疾墜的巨石推了開去。

他心下駭然,連忙将搖搖欲墜的飛行法寶穩住。

紅箋如是接連推開了幾塊巨石,催促衛以蓮再往高處飛。

衛以蓮苦笑,勸道:“蕭師妹,再往上受限于法則,消耗太大。便如此我也不可能飛回宗門,你既然跑到這裏來,身上一定帶了飛行法器,快些離開這裏吧。”

那五只妖獸仍在下方海裏緊追不放,顯是它們也知道衛以蓮飛這麽高必不可長久,準備着伺機而動。

紅箋打量衛以蓮,暗忖:“這小子到底是真傻假傻?真瘋假瘋?”

她眨了下眼,道:“我若走了,師兄可怎麽辦?”

“你別管了,我自有辦法。”衛以蓮明顯不欲多談。

衛以蓮先前從未和紅箋扮作的蕭蕭打過交道,故而嚴重低估了她的戰鬥力。紅箋想知道的事,哪能叫他這麽蒙混過去,當下她嘴一撇,不客氣地道:“我若不管,衛師兄現在可連屍首都不是囫囵的喽。”

衛以蓮默了一默,道:“剛才是我大意了,低估了這些妖獸,沒有計劃好。沒想到你身手這般了得,真是不可貌相,蕭師妹,今天幸好有你在。”

紅箋輕嗤一聲:“要感謝人家救命之恩,光嘴上說說有什麽用。說吧,你準備做什麽去,你若不說實話我是不會走的,我到要看看你這以德報怨的大好人,要拿什麽來報我這德。”

衛以蓮俊俏的臉上神情變得有些難看,額頭青筋抽了抽,終于道:“蕭師妹,不要任性,眼下我們甩不脫這些妖獸,能跑一個是一個,前面不遠海域住了一只實力深不可測的元嬰妖獸,與‘赤岩蠻牛’乃是死敵,事情因我而起,我會将它們引過去,一并解決。”

咦?衛以蓮說這番話的時候紅箋已經悄悄運轉了《大難經》,她能模糊感應到衛以蓮心中湧動着一股必死的決然,出了什麽事,叫他這麽想不開?

想不開你到是拉着鐘、米兩人做墊背的啊。

紅箋越想越糊塗,她不再有所顧忌,伸手便抓住了衛以蓮的手。

第 189 章 濫好人

鐘秀的這張符極具威力,随着一聲轟然巨響,蠻牛首領碩大的腦袋直接被爆開的真元炸飛了一半。

受到這麽重的傷它竟沒有死,龐大的身軀滞留半空,前蹄連踏,腦袋高高昂起,就在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蠻牛首領身上的赤岩甲由厚轉薄,顏色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它消失的半邊腦袋竟一點一點重新長了出來。

與這蠻牛首領相比,鐘秀的處境更糟糕一些,他硬受這一蓬黑沙,幾乎是立時兩只胳膊就失去了知覺,真元一到雙肩便受阻不前,肋骨被踩斷,整個人向着海面跌落,而海水中此時正有兩個妖獸等着他,森森犄角如刀鋒般在驚濤中若隐若現。

真正的兩敗俱傷。

紅箋在深水之下坐山觀虎鬥,看到這裏她不禁要懷疑莫不是衛以蓮不堪忍受鐘秀和米時獻兩個賊子的欺淩,以什麽珍惜寶貝為餌,引得鐘、米二人前來送死。

可這一瞬間衛以蓮的舉動卻大出紅箋意料。

這群“赤岩蠻牛”将鐘秀做為攻擊的重點對象,米時獻次之,按說此時三人之中以衛以蓮的位置最為有利,他此時正處于戰局的邊緣,想脫離開這群妖獸的追殺獨自逃命花些手段未必做不到。

可叫人想不到的是衛以蓮一見鐘秀涉險,毫不猶豫便沖進了重重包圍,對沖着他咆哮撲來的妖獸渾若未覺,大喝一聲雙掌平推,一股白色氣浪噴湧而出,擊中鐘秀下墜的身體,登時便将鐘秀橫着推飛出去。

紅箋幾乎不相信自己神識所見,危急關頭,衛以蓮竟全不顧及自身的安危,拼盡全力先将鐘秀自妖獸群中救了出去,這他娘的哪裏是屢遭勒索的受害人,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吧?

她目瞪口呆之際,衛以蓮因為這個舍己救人的舉動陷入了水深火熱。

兩頭“赤岩蠻牛”正紅着眼睛等鐘秀送上門來,突見眼前換了人,相向對沖,登時将衛以蓮用犄角擠在當中,衛以蓮匆忙豎起的水盾像紙糊的一樣登時被挑破。

衆人都覺着他要糟,這短短的瞬間再施法肯定來不及了,法寶的話……水修因為自身攻擊不夠,結丹之後煉化法寶多是選的武器。

不說別人,連米時獻都是如此,他此前見鐘秀兇險已經搶了來救,只是晚了一步鐘秀被衛以蓮推了出去,眼見衛以蓮要以身替死,他心中不由湧起了一陣怪怪的感覺。

這種以德報怨的人快絕種了吧,好容易發現一個死了怪可惜的!

便在此時,衛以蓮身上真元湧動,他果然是祭出了法寶,叫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這還真是一件不錯的防禦法寶。

一個巨大的龜殼将他整個人護住,看那龜殼的大小和厚度紋理,那只龜獸活着的時候至少也應有金丹中後期的修為。

“砰!”“砰!”妖獸不斷撞擊龜殼發出的巨大聲音響徹附近海面,祭出法寶的衛以蓮顯是受到了極大的震蕩,真元消耗不輕,撐起龜殼的白光飛快地黯淡下去,估計着再來幾下這個法寶就會被打破。

米時獻飛掠而至,他方才接連受挫,眼見連衛以蓮這個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窩囊廢都臨危不懼,發揮出巨大的作用,登時激發了兇狠之氣,不再猶豫,催動法寶,一道烏光飛出去,悄無聲息襲向圍攻衛以蓮的妖獸。

那只“赤岩蠻牛”到底是金丹中期,烏光飛近它便有所察覺,但它或許是覺着自己有赤岩甲在身,刀劍之類的法寶尚且不懼,更不用說這麽軟綿綿毫無力道的一記,連躲都未躲,橫肩繼續撞向衛以蓮。

烏光飛至,沒有與“赤岩蠻牛”的铠甲相撞,竟然絲毫未遇阻礙,沒入了它的身體。

米時獻的這件法寶竟不是尋常的攻擊類法寶。

那只“赤岩蠻牛”停下了攻擊,呆呆站立于水面,兩只眼睛泛起腥紅,米時獻緊緊盯着它,面露緊張之色,只是片刻那妖獸發出一聲怒吼,猛然低頭向着身旁另一只蠻牛撞去。

衛以蓮借機脫困,大聲贊道:“厲害!”

米時獻也松了口氣,他适才這記“烏魂針”屬于神識攻擊,“赤岩蠻牛”比他高出一階,使出來真是冒着不小的風險,雖然一般而言妖獸若是擅長力量和防禦,它的神識就會稍弱,可畢竟誰也沒試驗過,一旦出現例外,神識反噬可不是好玩的。

電光石火間,這幾下鬥法奇招疊出,米時獻還未等露出得意之色,卻聽着剛剛脫離了危險的鐘秀憤而叫道:“糊塗了嗎?這一招怎麽不對着那只領頭的用?”

米時獻驚愕反駁:“那只快結嬰了!”

鐘秀嗤之以鼻,他的兩只胳膊無法擡起,卻不影響駕着飛行法寶在“赤岩蠻牛”的追擊下東躲西藏,他對米時獻這“烏魂針”的功效頗為了解,中者若是神識較米時獻相差太遠當即斃命,若是相差無幾就會與此時那只妖獸一樣陷入混亂,敵我不辨。

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晚了,他索性氣哼哼地閉上了嘴不吭聲。

衛以蓮插嘴道:“那只首領被鐘前輩重傷,它修複頭顱,實力必然大損。就不知道過多久能恢複過來。”

他前一句是代鐘秀向米時獻解釋,後一句卻是道出了鐘秀心中的擔憂。

那只蠻牛首領受傷之後便退出戰局,此時它那身赤岩甲已漸漸恢複了火紅,所差僅是厚度,顯然實力也在飛快的回升,适才米時獻膽小錯過的确實是最好的機會。

想到此鐘秀不由抽暇瞪了米時獻一眼,心道:“平時看着挺精明的,緊要關頭膽識還不如人家衛以蓮一個外人。”

他奉師父召喚來丹崖宗,原本全未把丹崖宗的衆水修看在眼裏,不過刁難衛以蓮師兄弟的馊主意卻是米時獻出的,鐘秀剛才得衛以蓮援手,不由對他印象改觀。

誰知衛以蓮這個平時逆來順受的人接下來又做了一件讓他更加感動的事。

這個年輕人飛身趕了過來,撐着他那個看上去有些可笑的法寶“龜殼”,全力幫自己擋住了妖獸的攻擊,口裏道:“鐘前輩你先撤!我和米師兄斷後。”

鐘秀傷得不輕,正有此意,見衛以蓮如此奮不顧身地為他打算,不由點了點頭,道:“你倆小心!”他不再停留,趁着衛以蓮拖住妖獸,駕起飛行法寶陡然升高,避開戰團頭也不回地往赤輪峰飛去。

水下目睹了全過程的紅箋先是氣憤,氣憤過後又覺着百思不得其解。

一段時間未見,這衛以蓮好像突然被人奪舍,換了個芯子一樣,今天這事哪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她雖然與衛以蓮不熟,可得益于童黛深刻的記憶,這個叫童黛慕戀成癡的水修金丹在紅箋的印象中可不是個迂腐的濫好人。

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不得不如此的隐情?

此時鐘秀已經走得蹤影全無,水面之上戰鬥仍在繼續,雖然那頭蠻牛首領受傷之後改而在旁督戰,又有一頭妖獸中了“烏魂針”,只剩下的三只“赤岩蠻牛”就叫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招架不住。

米時獻早萌退意:就憑兩個金丹初期,不過是硬撐着一時半刻,再說鐘秀都跑了,他管衛以蓮死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想到此,恰好兩只妖獸同時向他撲來,米時獻佯裝不敵,驚惶叫道:“衛師弟,快來幫忙!”

這半天米時獻已經摸清楚了衛以蓮這舍己為人的弱點,果然他話音未落,衛以蓮已經沖了過來,龜殼一撐将他護在了身後。

趁着那兩只妖獸被衛以蓮攔下之際,米時獻飛身後撤,高聲叫道:“師弟堅持住,我回去搬救兵!”不待衛以蓮應聲,駕起飛行法寶便逃。

自他身後傳來衛以蓮的回答:“師兄先走就是!”

米時獻一邊逃,一邊在心裏感嘆了一下:“真是個大傻子啊!”

此時自戰鬥着的海域傳來一陣妖獸的怒吼,米時獻猜到大約是“烏魂針”的時間到了。

果然一道烏光由後追過來,米時獻稍停了停,等那烏光飛至接在手裏。

陷住混亂的妖獸恢複了正常,四只金丹中期的土系妖獸加上一只将要結嬰的頭領,米時獻想起來便不由地同情衛以蓮,這個師弟十成十是要葬身無盡海,以後再也見不着了。

又放走了一個。這會兒只剩下了衛以蓮自己,他在且打且退,堅持着戰鬥。

紅箋滿心疑窦,她準備繼續藏身水下,看看衛以蓮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

莫不是有厲害的法寶,又或是不能給鐘、米二人知曉的脫身之法?

紅箋左等右等,“砰”地一聲巨響,衛以蓮那件龜殼狀法寶終被衆妖獸聯手撞散,他的人則被“赤岩蠻牛”一角頂飛,“噗”!衛以蓮仰天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紅箋依舊沒能目睹有奇跡發生。

什麽嘛,難道這衛以蓮還真打算掩護了那兩人,自己死在這裏?

紅箋心中暗罵:“要做濫好人,姓衛的你到看看自己斤兩啊!沒有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你死在這裏,童師姐知道還不得哭瞎呀。”

第 188 章 海上鏖戰

這大半年來鐘秀很少離開赤輪峰,應是在替師父齊天寶盯着寰華殿一帶的風吹草動,他們符圖宗拿上古靈泉暫時沒有辦法,卻要防着被人捷足先登。

正因為知道這個秘密,紅箋突然在無盡海深處看到鐘秀,不禁十分意外。

若只是鐘秀和米時獻兩個,紅箋還不會覺着這麽別扭,哪怕同行的是元嬰齊天寶呢,可衛以蓮衛師兄不去和童師姐兩個卿卿我我,怎麽和這兩個勒索他的人混在了一起?

适才三個人疾飛而過,紅箋留意到穿青衫的衛以蓮所處位置比較靠前,似在給其餘二人指引着方向。

他們三個這是做什麽去?

紅箋悄悄由後跟了上去。

海上追蹤十分不便,紅箋只能貼着海面穿梭在海浪裏,風急浪高,那三人的飛行法寶速度又快,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使用“求根溯源”會有靈氣波動,紅箋擔心引起對方的注意,只得估計着大致方向追下去。

半個時辰之後她停了下來,這裏已經是那些實力瀕臨結嬰的妖獸出沒的海域,若不是有“仙霓霞光”,她實在不敢跑來這麽危險的地方,要是不小心被哪只實力強悍的妖獸發現,怕是想逃都逃不掉。

遠處天空陰雲低垂,海面上霧氣缭繞,紅箋見狀莫名有些不安:衛以蓮帶着那兩人一路往東,難道是在前面發現了什麽惹人垂涎值得冒險的寶貝?

是了,極有可能便是這樣,衛以蓮要向鐘秀時時送禮,他若是在海中修煉的時候發現了自己對付不了的妖獸,偏偏那妖獸又極有價值,領了鐘秀和米時獻前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一念及此,紅箋登時覺着有些索然無趣。

石清響不讓她插手這些事情,可眼睜睜看着鐘秀和米時獻在丹崖宗的地盤上嚣張為禍,實是叫她心中煩悶不已。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能引得這些賊人如此重視。前面暗藏兇險,紅箋幹脆不去涉險,她準備在此處等着看一看究竟再說。

這一等就等了小半個時辰,紅箋心中有些疑惑,她不覺着以那三個人的修為敢深入元嬰妖獸的區域去送死。

難道是自己追錯了方向?或者他們已經從別的路繞回去了?

便在此時,水面下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動蕩,東方天際出現了三個小黑點,正是乘着飛行法寶的鐘秀三人去而複返。

來了!紅箋暗叫一聲,神識貿然伸過去窺探會驚動三人,她只能憑借着雙眼去遠眺。

只見那三個小黑點在半空忽高忽低,高到飛入雲中,低到觸及海面,變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亂,這個架勢,到像是在躲避什麽東西的攻擊。

而在三人身後僅十餘丈遠,滔天巨浪疾湧而至,立起來的巨浪像一堵飛快前移的城牆,浪尖上湧動着一道亮銀白線。随着浪頭越追越近,近到可以分辨得出那道白線是海浪翻騰起來的大量白沫。

海浪裏藏有妖獸,還不止一頭!

有了這個認知,紅箋再看鐘秀三人,可不正是一副不小心捅了馬蜂窩,被大群馬蜂追在身後,狼狽逃竄的模樣。

三人速度極快,所選方向正是紅箋這邊。

幾乎是眨眼的工夫,紅箋便看清了逃在最前頭的那人是米時獻,衛以蓮和鐘秀緊随其後。

紅箋頓時意識到自己所處位置極為不利。

不跟着逃,馬上就會被殃及池魚,只看連土系金丹圓滿的鐘秀都需落荒而逃,不管水裏是什麽東西,都不是她能抵禦的,此時稍一遲疑被那道白線淹沒,立時就是一個死字,可若一逃,海面上一覽無餘,能不能逃掉還兩說,先就在鐘秀等人的眼皮底下暴露了行蹤。

怎麽辦?紅箋幾乎連猶豫都不曾,她收起飛行法器,一頭鑽進了海水裏。

水下動靜更大,聽在耳中如同千軍萬馬呼嘯而至,紅箋不敢稍停,真元流轉,使出渾身解數向海底潛去。

水面上打架鬥法,她藏身水下相較而言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妖獸湧來的速度比紅箋下沉的速度更快,她入水之時看着同那翻湧着白沫的潮頭相距還有二三百丈遠,不過下沉百丈,上方水域已經被攪得像一鍋沸水一樣,妖獸到了!

海水晃動地太劇烈,紅箋幾乎穩不住身形,她以真元緊緊護住身體,勉強又往深處潛了數十丈,受到的波及終于弱了下來。

水下這麽深,陽光已經照射不到,四周一團黑暗,紅箋等了一會兒,由上方傳下來的動靜非但沒有減弱,反到有越來越強之勢。

看來鐘秀三人恰巧是逃到這一帶不逃了,在上面打作了一團。

紅箋好奇欲看究竟,她在水底掐了個法訣,“求根溯源”向上打出,亂戰中水下這點微弱的靈氣波動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可能留意到。

以水為媒,這道法術使出來比以神識去窺探來得更加清晰。

紅箋倒抽了口冷氣,她看清楚了,怪不得先前鐘秀三人沒命一樣地逃,在她的上方水域竟然聚集了五只塊頭巨大的妖獸。

這些妖獸牛身羊角,身披赤色重铠,這還是紅箋第一次看到長着護甲的妖獸,它們猶如小山一樣魁梧的身形輕松飄在海面上,紅箋心中一動,她覺着自己肯定在哪裏聽說過這種妖獸。

但這個時候,她實是沒有時間多想這個問題,鐘秀三人的情況在紅箋看來可謂危如累卵。

鐘秀修為最高,又是防禦力極強的土修,尚能堅持一時半刻。

衛以蓮雖然只有金丹初期,所學竟然很雜,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紅箋就見他換了三四樣功法,更難得的是他似乎長年在無盡海修煉,有着豐富的與妖獸對敵的經驗,每次變換功法應對都恰到好處,在兩只妖獸的夾擊之下竟然險之又險的毫無未傷。

情況最糟糕的是先前跑在頭裏的米時獻。他身上已經帶了幾處傷。

這妖獸的攻擊絕不是逃到天上就沒事了,巨浪翻湧,水牆立起十餘丈高,一只妖獸突然自水牆裏躍出,淩空直立,伸出蹄子向米時獻踩去。

米時獻慌亂之下法術打中那只妖獸的前胸,那妖獸渾若無事受了,蹄子踏空的同時大嘴一張,一股黑色氣浪劈頭蓋臉沖米時獻而去。

這吐息不是無盡海妖獸常見的水系法術,而是噴出來了一大片黑色飛沙。

紅箋這才意識到原來她方才潮頭所見東方天空陰雲密布那都不是真的陰雲,而是妖獸吐息噴出來的沙石,鐘秀三人招惹的這一群是土系妖獸。

米時獻撐起來的水盾被黑沙瞬間打破,衛以蓮抽暇叫了聲:“小心!”

一道土牆虛空浮現,與黑沙相遇,土牆先波動了一下,二者才同時消失。

攻擊米時獻的這只妖獸實力竟然近乎結嬰。

鐘秀出手這一下,登時将自己陷入了腹背受敵的處境,好在與他對敵的幾只妖獸實力都較他為遜,鐘秀掐法訣以“搬山術”将擋路的妖獸砸開,後背硬受一撞,得益于土靈根肉身的強橫,他毫發無傷,只是借勢飛了出去,擺脫了其它妖獸的糾纏。

原來五只妖獸看上去一模一樣,實力卻并不相同,除了那只要結嬰的頭領,其它四只都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紅箋深深吸了口氣,她想起來了,這是“赤岩蠻牛”,在煉魔大牢窮極無聊的時候,季有風曾經給她講過,這是無盡海裏少見的土系妖獸,實力是金丹中期不錯,可季有風從來沒說過這種妖獸會成群結隊出現,而且其中有的還會進階結嬰。

這片刻水面上形勢又變,那只蠻牛首領大約是看吐息被鐘秀化解,丢下了米時獻,掉頭直奔鐘秀沖去。

土系對土系,一時海面上亂石橫飛,溝壑縱橫,鐘秀手忙腳亂,他修為本來便不及這頭蠻牛首領,這又是在海上,他的功法大大受限,對方生下來一刻沒離開過海水,在水中施展法術自如得很,土系法術與頂、撞、踩、踏交織在一起,又有手下幫忙,鐘秀叫苦不疊。若不是自知不敵,先前他也不會跑得那樣快。

“砰”,鐘秀後背被一只“赤岩蠻牛”頂中,這一次他飛起來,正撞向蠻牛首領的前胸,蠻牛首領前蹄揮出,結結實實踢在了他的左肋上,強大的沖擊直接将土系防禦擊垮,肋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蠻牛首領更不稍歇,低頭便欲吐息。

米時獻眼見大事不妙,臉色一白,張嘴卻不知叫什麽好。

千鈞一發之際,鐘秀兩臂交叉撐起了土盾護住頭臉,右掌掌心赫然多了張符,順勢糊在了那蠻牛首領的一只眼睛上,喝道:“爆!”

蠻牛首領息已經吐了出來,這不是尋常的沙石,鐘秀先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被它打中,正是因為它帶着強烈的毒性,但這一次距離太近他實是躲不掉了。

土盾破碎,那蓬黑沙不偏不倚盡數擊中了鐘秀,與此同時,“砰”的一聲巨響,他貼在蠻牛首領臉上的符直接炸開,血肉濺起幾丈高,他的一聲悶哼直接淹沒在蠻牛首領痛苦的嚎叫中。

第 187 章 浮生十日閑

這只“寶寶獸”一點兒也不知道怕人,當着紅箋的面玩得怡然自得,大大的眼睛還不時瞟過來,留意這個新來島上的人在做什麽。

紅箋什麽也沒有做,她只是枕着手臂舒展開身體躺在那裏。

身下野草軟軟的,鼻子裏傳來混和着泥土與大海的氣息,附近有一叢白茅草長得很高,風一吹白色的穗子就輕輕拂到她的臉頰上,遠處鷗鳥不時發出或清脆或悠揚的叫聲。

一切顯得那樣得溫軟靜谧,好像突然之間就遠離了所有的恩怨紛争。

因為這只不請自來的“寶寶獸”,孤懸清冷的小島在紅箋眼中變得頗具意趣。

她歪着頭,盯着那只“胖松鼠”看了一陣,然後伸手在乾坤袋裏掏了掏。

這邊格子裏是一只只妖獸的屍體,那邊是丹藥、幻法蘭,還有靈石、玉簡……紅箋這才發現自己乾坤袋裏的東西是如此得單調,就沒有一件能拿出來當作禮物送給這可愛的小獸的。

“寶寶獸”發現了紅箋的舉動,望着她眼睛亮閃閃地,将因為胖而顯得有些短的脖頸努力探過來,屁股後面的大尾巴像狗崽一樣飛快地搖動着,讨好地“吱”了一聲。

紅箋有些窘迫。這種感覺就像出門在外遇見了一個非常喜歡的小孩子讨糖吃,結果人家都眼巴巴等着了,自己才發現沒有帶荷包。

紅箋兩手空空,見“寶寶獸”還在大瞪着兩眼乖乖等着,心下不忍,便沖着它招了招手。

“寶寶獸”面露猶豫,想了一想突然直立起圓溜溜的身子,将兩只前爪背到了身後,過了一會兒伸回來,那個硬殼果子不知被它藏去了哪裏,不見了。

……紅箋哭笑不得。

“寶寶獸”還當真磨磨蹭蹭向她靠近過來。

紅箋坐起身,直立的“寶寶獸”比她此時矮了一個頭,小家夥仰着臉,圓圓的腦袋上一撮藍毛随風微顫。

離得這麽近,“寶寶獸”兩只大眼睛透着希翼,像山泉一樣的明澈,紅箋在它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她很想伸手去輕輕摸摸小家夥的那撮藍毛,她的手其實很幹淨,但上面染着看不到的血腥,紅箋一念及此,“凝水訣”随心而動,一股清泉半空出現,灑落在她的掌心。

她想在碰觸這可愛的小家夥之前将手洗幹淨。

紅箋沒有留意“寶寶獸”見到水的剎那目光中迸發出了喜色,它的鼻子抽了抽,“吱”,發出一聲歡呼,低頭便将自己的大腦袋向着空中那汪泉水湊了過去。

紅箋怔了一怔,随即恍然:沒想到這小家夥竟然喜歡水。

不同于海水的鹹澀,“凝水訣”凝出來的水最純淨不過,于是在“寶寶獸”的高度配合下,紅箋用“凝水訣”幫着它好好洗了個澡。

“寶寶獸”的表情很享受,它帶着一身還向下滴水的濕毛撲在紅箋身上,糊了她一臉口水。

“哎呀!”紅箋連忙托着它的腋下将它送離到距自己半尺之外,再見它頭頂那撮藍毛濕答答垂下來,遮住了左邊的眼睛。可憐的“寶寶獸”擡不起爪子去撩開,只得不停地沖着紅箋眨眼,紅箋不由哈哈大笑。

由陌生到熟悉再到親昵無間,并不需要什麽語言去溝通。紅箋陪着這只“寶寶獸”嬉鬧,一時忘了再去尋找“锢魂章”,等她想起這碼事,天都快黑了。

紅箋一時有些怔怔然,多久了,自己沒有這麽輕松,這麽忘乎所以?

如此暢快的半天時光,好像放下了所有負累,什麽也不去想,都是因為有了這小家夥的陪伴。

紅箋心裏念頭轉了轉,“寶寶獸”是不可能跟着自己離開無盡海的,她将“寶寶獸”抱在膝頭,一手托着它圓溜溜的屁股,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它早已幹透的那撮藍毛,道:“小家夥,我若是回去,你是不是就跑掉了?”

“寶寶獸”這大半天有紅箋陪着,玩得很惬意,它仰起臉,沖着紅箋的手掌吐了一個大大的泡泡。

見它這副樣子,紅箋心中沒有做太多掙紮,距離她和石清響賭約期滿還有十三天,這十幾天她便是回丹崖宗也沒什麽事做,至于宗門任務就更不着急了,“锢魂章”雖然不大好找,不過只差九只,拿出幾天工夫去好好搜尋必定能找到,任務期限又是一個月,待她結了丹再去做這個也完全來得及。

那麽這十天,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吧,在這小島上修煉也是一樣。

打定了主意,紅箋就在這小島上暫時住了下來。

夜晚來臨島上變得很冷,那一大群海鳥全都銷聲匿跡,紅箋修煉并不畏寒,卻見小家夥緊緊挨着自己有些瑟縮,擔心它凍着,驅使着“中空劍”斬來木頭搭了個棚子。

宗門秘境一行,因為木系靈種最終與她的水靈根融合,她的真元已經不單純是水屬性,也幸得“中空劍”可以将這種變化忠實地展現出來,劍斬出去再不是從前水真元的綿軟無力,紅箋甚至找到了殺死蒲平平那一劍的幾分感覺。

“寶寶獸”大瞪着兩眼看着,不時“吱”“吱”叫着,跟着指手畫腳,紅箋做這些事情很開心,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一切都很順心如意。

“寶寶獸”不喜歡火,紅箋搭好棚子之後點了根火把照明,原本還想着弄個火堆給小家夥取暖,見狀只得作罷。

她把火把熄了,自乾坤袋裏拿出了備用的衣裳,“寶寶獸”的眼睛夜視無礙,它對花花綠綠的顏色特別偏愛,将“蕭蕭”的一件七彩披風揉成一绺,包住腦袋,兩只長長的大耳朵也窩在了裏面,只留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外邊。

紅箋摸了摸它的頭,樂不可支。

紅箋最終沒有收回那件披風,這件品味怪異色彩斑斓的衣裳變成了“寶寶獸”的一件玩具,到天亮時已經不知道被它藏去了哪裏。

有這小家夥的陪伴,十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算一算,距離賭約期滿只剩了三天。紅箋再看“寶寶獸”就有很多的不舍。

可是再是喜歡,也到了必須要分別的時候了。石清響出關會有好多的事情在等着她,不但是石清響的病情,還有弟弟方峥的下落呢。

人生于世,萍聚雲散,紅箋将“寶寶獸”抱起來,額頭抵着它的大腦袋,柔聲道:“明天吧,明天我就要走了,下次回來就是結丹,到時候你會還在這裏嗎?”

“寶寶獸”兩只眼睛水汪汪的,嘴角看上去也不笑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紅箋又幫着“寶寶獸”洗了個澡,她想等明天一定要硬着心腸同小家夥告別。

依紅箋的修為幾十天不眠不休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自從來到這小島,雖然一直沒有發現有什麽潛在的危險,為安全計,她晚上便是靜坐修煉,從未真正合過眼。

但這天晚上不知怎麽搞的,紅箋竟然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天已經微微發白,紅箋回過神來,不禁有些後怕:“我怎的如此不小心,若是有敵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下意識覺着若是妖獸的話氣息瞞不了人,靠近了她肯定會驚醒,這種情況最怕有人隐匿了氣息,雖然“蕭蕭”沒有厲害的對頭,可誰知道這大海裏的小小孤島會有什麽人經過?

她放開神識,心中便是一凜:這些日子一直沒有走遠的“寶寶獸”竟然不見了。

紅箋跳起來,她心底的不安終于發酵:自己睡着果然不是偶然發生的。這段時間島上出了什麽事?“寶寶獸”哪去了?

所幸她還學了“求根溯源”,紅箋飛到高處,圍繞她印象裏“寶寶獸”常呆的地方掐訣施法,一圈圈靈氣在波動,紅箋皺起眉頭,她清晰看到了“寶寶獸”離去的足跡,淩亂而匆忙,就像被火燒了屁股,可就算這樣,它這不小的動靜竟然沒能驚醒睡着的自己。

紅箋細細搜索了一陣,沒有發現其它線索,好在就算“寶寶獸”到了海裏,她的“求根溯源”依然可以追蹤下去。

“寶寶獸”離了小島便一路往東,紅箋駕着飛行法器緊追不放,不只是不放心突然離去的“寶寶獸”,她也想着弄明白昨晚到底出了什麽事,若是不能解開疑團,她只有另尋地方結丹了。

紅箋追着“寶寶獸”漸漸脫離了築基期妖獸的生存海域,當她以神識“看”到金丹妖獸出現,沒有過多猶豫,低飛至浪端,同時發動了“仙霓霞光”。

“轟隆隆”,遠處接連響起兩聲法術的轟鳴。

紅箋神識掃見的那只金丹初期妖獸被人抓出了水面,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情形。

來者一行三人,各自都駕着飛行法寶,殺死了擋路的金丹妖獸之後停也未停,全未覺察這邊有人,在距離海面數丈高的半空風馳電掣掠過,化作了紅箋眼中的三個小黑點。

巧的是這三個人紅箋都認得,赫然是符圖宗的鐘秀和丹崖宗的米時獻、衛以蓮。

他們怎麽會走到了一起?

第 186 章 寶寶獸

紅箋看上這個任務,自然有她的考慮。

她并不在乎這些築基期妖獸的實力如何,神識攻擊更加不怕,闫長青的這個任務只需找到十只“锢魂章”殺死,對她而言比“獨角怒鯊”那個任務省時省力得多。

而且“锢魂章”生活在深海,她正好打算這些天在無盡海深處找個安全的地方,以備到時結丹。

童黛見她鐵了心要接這麽一個任務,自己勸說也好分析也罷都阻止不了她,只得嘆了口氣,道:“還好這任務的時間有一個月,到時候我跟石先生說一聲,咱們一起去。”

紅箋哪能帶着她去,當下驕傲地拒絕道:“那到不用,我自己很輕松,你去了我還得照顧你,不夠累贅的。”

童黛給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紅箋又笑了笑,悄聲道:“不是打算叫你的衛師兄去給我幫忙吧,那就更加不用了。”

童黛臉騰地便紅了,伸手在紅箋腰上輕輕掐了一下,嗔道:“死丫頭真是不識好人心,不管你了。”

兩個姑娘嘻嘻哈哈過去把這個超極爛的任務接了,引得衆人一陣側目。

自功勳閣出來,紅箋問童黛:“石先生什麽時候出關?”

童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含笑道:“石先生閉關的時候說至少一個月,我估計着最快也要四月初。怎麽,着急了?”

紅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是啊。等他出關我第一時間就去見他。”石清響肯定不會當那個賭是随意說說,想來他會卡着賭約期滿的當天出關。

童黛本來還覺着自己總算是扳回了一城,想着借機好好取笑一下,可師妹如此大方坦蕩,她反到沒什麽好說的,只道:“蕭蕭,你可真是……”

童黛此時越發覺着蕭師妹是個性情直率想要什麽就直接說出來的小孩子,猶豫了一下,忍不住悄聲道:“蕭蕭,你想清楚了嗎?石先生和我們可不一樣啊,他是化神弟子,而且他的病……他閉關之前英峰主連着去看了他好幾回,我估計着若是還有別的辦法他也不會閉關。英峰主說叫他一定要想辦法在十年之內結嬰。不然地話……”

紅箋吓了一跳,登時就想道:“這麽嚴重?英麒會判斷錯誤嗎?還是石清響一直故作輕松,向我隐瞞了真實的情況?”

她難得露出幾分鄭重,問童黛道:“他到底是怎麽了?”

“我也不清楚,英峰主應當知道石先生怎麽會變成這樣,但他不說。石先生有事吩咐我,就像咱們那天一樣,我一直也沒見到他長什麽樣子。”

紅箋沉吟未語。

本來對石清響提議打的那個賭,她只是覺着結丹這事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穩贏不輸何樂不為,至于贏了賭約又怎麽樣她沒有太多的想法,此時聽了童黛的話,她卻猛然來了精神。

石清響輸了便要聽自己的話,到時候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看看石清響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叫他老實說出自己的病情,再将他遮遮掩掩的那些鬼想法通通交待清楚。

當年沒感覺如何,這次重逢,紅箋隐隐覺着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落在下風。

也不過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勝利就在眼前。

紅箋和童黛分開之後,作足準備,駕着飛行法器進入了無盡海。

既然接了宗門任務,就要去完成。

在近海時不時會遇上同樣出來做任務的同門,紅箋不理這些,一直往東,等進入無盡海深處目之所及水天相接,再也見不到一個人影。

這裏距離大陸至少幾百裏,若有海島可供暫時停留結丹自是最合适不過。

她花了半日時間,終于在東南方向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島,島上樹木蔥翠,住了一大群海鳥,十分安靜祥和,難得的是靈氣也充足。

紅箋留連半晌,記下方位,又遠遠飛離,試了試“求根溯源”,對結果很是滿意。

萬事俱備,只等石清響服輸。

既然不到結丹的時候,那就先把任務做一做。

紅箋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這大半天自己竟然連一只“锢魂章”都沒有見到。按說離岸幾百裏正是這種妖獸活動的主要海域,再往東金丹、元嬰妖獸頻頻出沒,“锢魂章”并沒有那個實力去與那些妖獸争奪地盤。

咦,本來以為十只“锢魂章”于她不過是舉手之勞,很容易便湊齊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以致她所經過之處妖獸少得可憐。

海上無遮無擋,眼睛望過去并沒有什麽異常,紅箋放開神識搜尋,最終依舊是一無所獲。

這種時候由不得她不慎重,紅箋加強戒備,乘着法器往近海暫避,直到遠遠望見丹崖宗,周圍有其他門人出沒,這種異樣的感覺才消失不見。

眼見天色已晚,紅箋只得先回香積峰去。

隔了兩日紅箋再次出海,這次她改換了路線,在無名小島往南數裏之外發現了一只“锢魂章”,這妖獸又大又圓的腦袋浮在海面上,八只腳在水下抓取獵物,離遠看像水裏漂着一只黑乎乎的水桶。

雙方接近到百丈之內,“锢魂章”搶先動手。第一撥果然是神識攻擊,水上面的黑腦袋滴溜溜一轉,腦袋上的獨眼對準了紅箋的方向,紅箋識海突覺些微震顫,神炁翻湧,便欲回擊。

八十丈,七十,六十……雙方在飛快接近。

“锢魂章”感覺不妙,八只腳同時大力擊水,身子在海面上探出一截,明明沒有聲音,紅箋卻仿佛聽到了一聲尖嘯。

不過也僅此而已,論神識,紅箋此時還要強過尋常意義上的那些金丹初期,一只連妖丹都沒有的妖獸怎麽可能撼得動她?

四十丈,紅箋感覺這個距離不宜再接近,借着這道尖嘯的尾聲,她先前凝而未發的神炁直沖而出,“鏡花水月”!

強大的神識使這式“鏡花水月”産生了近乎越階的效果,那只“锢魂章”猛然一滞,由下往上卷來的兩只長腿離着紅箋還有很遠便軟趴趴落下,卷了個空。

接下來它不再攻擊,呆呆立于水上動也不動,好像睡着了一樣。

紅箋未覺訝異,她這會兒已離着“锢魂章”近在咫尺,伸手都能碰到,于是她擡起手來,運轉真元,在它浮出水面的頭顱上拍了一記,真元直接湧入它的大腦,對這種脆弱的軟體妖獸,這一下真元引起的震蕩就足以将它活活震死。

紅箋随手一提,将“锢魂章”的屍體提出水面,丢入了乾坤袋。

若不是宗門任務點明了需要完整的屍體,她更想試試新靈根下“中空劍”的厲害。

這只妖獸從發現到被她殺死,不過短短一瞬,絲毫未耽誤她前行。

可惜的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路紅箋就只發現了這麽一只“锢魂章”。

前面将到那小島,紅箋突然停了下來,她發現在島上多了一股陌生的氣息。一只妖獸!

前天島上還沒有,今天突然出現,若說是巧合,實在叫人很難相信。可待紅箋又往前走了走,看清那是只什麽妖獸,這剛剛升起的想法又不禁有些動搖。

那妖獸離遠看上去身形像是一只很肥碩的大松鼠,兩只長長的招風耳支棱着,肚皮渾圓,除了兩只圓圓的黑眼睛和嘴巴脖頸上的一圈白毛,渾身都泛着淡淡的藍色光暈,這竟是一只“長耳海蘭獸”。

“長耳海蘭獸”俗稱“寶寶獸”,它模樣可愛,沒有任何攻擊的手段,可奇怪的是據說不管多兇狠的妖獸都不願意傷害它。

“寶寶獸”太過稀少罕見,紅箋也只是聽前輩講過,說在無盡海裏若是能遇到這小獸,實是了不起的好彩頭,千萬不要得罪它。

此時那“寶寶獸”就坐在島上草叢裏,兩條後腿向前紮撒着,露出肉乎乎的腳掌心,前爪抱着不知從哪裏找來的一個硬殼果子,臉蛋高高鼓起,又大又蓬松的尾巴也努力豎着,似乎在向着果子運氣。

紅箋不由地看傻了眼,心道:“這小家夥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她駕着法器繞島飛了一周,又以“求根溯源”好一通追查,卻什麽端倪也未發現。

紅箋在島上降落,“寶寶獸”聽到動靜擡頭瞧過來,大而晶瑩的眼睛宛如兩顆黑葡萄,紅箋離它尚有十餘丈遠便覺着在它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心裏一時變得軟軟的,離遠站定,生怕自己身上未散的殺氣驚吓到這小家夥,“寶寶獸”看了紅箋一陣,細長的嘴巴張開,慢騰騰沖着她吐了個泡泡。

當它閉上嘴巴,兩邊的嘴角自然向上翹,看上去像是在沖着紅箋微笑一樣。

紅箋覺着自己大約明白了為什麽妖獸們都不傷害這小家夥,這根本下不去手嘛。

她輕聲問道:“嗳,小家夥,你是怎麽來的?”

“寶寶獸”并不搭理她。

紅箋便坐了下來,藍天,碧水,綠樹,清風,她枕着手臂慢慢在草地上躺倒,側臉望着那小獸微笑道:“遇上你,是不是就是說我該走運了?”

第 185 章 宗門任務

“求根溯源”,水木兩系共有的輔助功法,用于追查蛛絲馬跡,紅箋想學很久了。

“鏡花水月”,這功法同樣橫跨兩系,直接沖擊敵人的神識,使之變得遲鈍混亂,甚至産生幻覺。

不過丹崖宗的水木兩系修士都覺着這個功法很是雞肋,“鏡花水月”只能以強淩弱,對着神識與自己差不多的人使幾乎沒什麽效果,而一旦對手的神識比自己強大,必然遭到反噬自作自受。

如此一來,大家不免覺着這功法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中看不中用。

費承吉着實沒想到難伺候的女徒弟挑來選去,最後選中了自己熟稔之極的兩個功法。原來她先前說的“師父給我找幾套功法練練”,真的在香積峰找找就行,并不是叫他去跟水靈根那邊讨要啊。

“求根溯源”他本身就有修煉,上一回施展還是自跹雲宗回來的路上用它來搜尋的蕭光渡,現在蕭光渡的妹子要練,他自覺能指點一二,便将自己修煉的訣竅講了講,又特意告誡她“鏡花水月”不得輕用,尤其不能用它去對付金丹修士。

費承吉覺着就照蕭蕭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若是自己不說,她只怕真得會去以卵擊石。

轉眼已經是三月中旬,過年的時候穆逢山當衆宣布過的革新舉措正一項項地在丹崖宗推行。

最早與大家見面的果然是宗門任務,穆逢山在香積峰新建功勳閣,由他的大弟子張左青任閣主,并在其它四峰設立分閣,方便門人就近領取任務。

張左青元嬰初期修為,是丹崖宗現存的八大元嬰之一。

所謂的宗門任務,一開始是由宗主穆逢山親自頒布了一批,張左青集中其他宗門長老的意見又整合出一批,兩下加起來大約有百十件,這些任務難度大,完成之後獲得的獎勵也非常豐厚。

考慮到丹崖宗衆多的築基修士要完成這些任務困難太大,得穆逢山點頭允許,張左青又自衆多金丹修士們手中征集了數百件任務,依照他們的需求,大多是些尋找靈草、煉器材料費時費力的工作,也有點了名要某種妖獸屍體的。

當然這些需求得以變成功勳閣的一項宗門任務,金丹們也需付出相應的代價。

像費承吉,明明不需要,為了表示對此事的支持,還是貢獻了一株自己珍藏多年的靈草,換大師兄張左青給他在功勳閣挂了十個關于獨角怒鯊的任務。

湊齊五十根獨角怒鯊的尖角,便算完成一個任務,完成任務的門人可以獲得二十點貢獻,也就是說費承吉的這株靈草被折算成二百點貢獻,最終将換得五百根獨角怒鯊的尖角。

因為聽說貢獻點将最終決定修士們在宗門的等級地位,更有人風傳下次宗門秘境直接就是按照築基修士的貢獻來确定名額,大夥兒哪裏還有心思潛心修煉,生恐一旦去晚,好任務都被領走,各峰的功勳閣目前都是最熱鬧的所在。

赤輪峰上石清響閉關,童黛無事可做,紅箋自秘境剛出來的幾天她還忍着沒敢去打擾,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又見丹崖宗熱鬧成這樣,想來好熱鬧的蕭師妹一定閑不住,便幹脆跑來見她。

紅箋正準備去功勳閣,童黛來得正好:“童師姐,走啊,去瞧瞧宗門任務是怎麽回事。”

功勳閣共分三層,這日在閣裏坐鎮的是張左青的二徒弟金丹修士席寧,他就在最下面的一層守着,誰有不明白的便可以去向他請教。

紅箋和童黛到了,見進出的大都是香積峰的築基弟子,童黛認得席寧,拉着紅箋過去,躬身施禮,口裏道:“席師兄。”又介紹紅箋:“這是我師妹蕭蕭。”

席寧打量了兩眼二人,童黛在香積峰的時候向來低調本份,加上現在貼身服侍石清響,席寧不會自找麻煩得罪她,到是另一個,席寧微微一笑:“我聽說了,蕭師妹很快就要結丹了,我先提前恭喜。”

紅箋不以為意:“結丹而已,我丹崖宗乃堂堂第一大宗,丹崖弟子志當存高遠,等我結嬰時師兄再恭喜也不遲。”

席寧頓覺一陣混亂,不知該當如何應對。

這将結丹說成不值一提,關鍵你還沒結丹呢。

并且第一大宗又是怎麽回事?這姑娘真這麽想?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第一大宗乃是化神戴明池的符圖宗,她若真是什麽也不管,一門心思這麽認為,那得對丹崖宗有多深的感情啊。

席寧免不了胡思亂想,童黛在旁覺着尴尬,打圓場道:“師兄給我們講講宗門任務是怎麽規定的吧。”

雖然一旁樹着閣碑,上面銘刻得很清楚,席寧還是應童黛所求,耐着性子給兩個女修在內碑旁所有的同門解釋了一下。

功勳閣最下面的這一層用于交接任務,有專人負責,中間的一層都是金丹們給出的限時任務,根據任務難易程度,附帶着完成時限,逾期未完成,任務就會自動失敗,重新出現在功勳閣的二層等人來接。

而像紅箋這樣的築基弟子每次只能接一個任務,将來會根據個人的等級有所調整,金丹不限,任務失敗不論原因會扣除該任務半數的貢獻點。

比如說費承吉頒布的那任務,完成期限為半個月,自領任務起半個月拿不回五十根獨角怒鯊的尖角,接了任務的弟子不但拿不到任務獎勵的二十點貢獻,名下的貢獻值還會被扣除十點,由席寧等人記錄在案。

功勳閣頂層才是由宗主和長老們給出的長期任務,這些任務不必提前領取,沒有完成時限和失敗懲罰,一但條件達成便可前來領取大量貢獻點,那裏面就沒有掉下五百點貢獻的。

紅箋聽席寧說完,立即便道:“咱們去最上面看看。”拉着童黛直奔頂層。

席寧沒有在意,任二人相攜離去。

其實來這裏的絕大部分人在了解了規矩之後都和紅箋一個反應,先去頂層看看,至少要知道那些長期任務都有哪些。

因為無需領取,這些任務便以法術留在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離遠看金光閃閃,煞是顯眼。

上來第一件:尋回前任宗主淩虛子遇難時丢失的傳宗玉簡。

這個到是不出紅箋所料,想來這二十餘年沒有傳宗主簡,穆逢山的日子也不好過,這都成他的一塊心病了。

紅箋想看看這樣一件宗門任務完成的獎勵情況,但看後面四個大字:宗主親定。

紅箋咋咋呼呼:“哎呀,第一件就沒寫獎勵。”

童黛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道:“不會少于下面那個,大約是太多了,不好往上寫。”

紅箋當然清楚就是童黛說的這個原因,唯一的一個“宗主親定”,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着肯定會是獎勵最高的一個任務,但看排在第二的提供細索捉拿天魔宗魔修,獎勵酌情在八百至五千點貢獻之間,便知道傳宗玉簡這個任務的獎勵不會低于五千貢獻點。

這是想引陳載之出現麽?

紅箋将餘下的任務掃視一遍,見都是些珍稀靈草妖丹之類,沒有心思細看,一目十行看完,暗忖:“下面這些都是煉丹制器的需求,沒什麽特別,大約和下面那層相比,區別只在難以弄到手。”

紅箋又重新将最上面兩個任務看了一遍,向童黛道:“走吧,到下面那層接任務去。”

來接任務的修士最後都集中于第二層,因是第一次接任務,失敗又有懲罰,許多人猶豫着拿不定主意。

宗門任務多達數百件,詳細的內容正通過數個大型法陣輪流出現在幾道巨大的水幕上,在那上面甚至能看到頒布任務之人的身份。

紅箋這還屬于來得早的,她留意到費承吉的獨角怒鯊尖角任務已經只剩下了六個。

顯然是大夥都覺着這個任務難度不大,獎勵尚可,只是麻煩些,相較而言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她站在那裏看了一陣兒,發覺童黛好似興致缺缺,問道:“師姐,你不準備接宗門任務?”

童黛悄聲道:“石先生不是閉關了麽,我現在見不到他,想等他出來,聽聽他是什麽意思。”

紅箋“啧”了一聲,沒有多做表示,暗忖:“你還真是老實聽話。”

就在這時,水幕上一個任務一閃而過,紅箋看得清楚,任務要求:十只“锢魂章”的完整屍體。任務獎勵:二十點貢獻。發布任務:闫長青。

這是闫長青發布的唯一一條任務,問題是“锢魂章”這妖獸精于神識攻擊,實力已趨近于結丹,又說要完整的屍體,同樣是二十點貢獻,這任務可比費承吉那五十只獨角怒鯊難多了。

因為紅箋刻意去找,童黛很快也發現了這個任務,她“咦”了一聲,這麽苛刻的任務,只有區區二十點貢獻,晚潮峰的闫師伯看來只是随意敷衍了一下,這樣的任務就算挂到死,也不會有人去做……

她這念頭剛一轉起,卻聽身旁蕭師妹道:“‘锢魂章’?是在無盡海深處嗎?挺有意思的,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