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章 打入小瀛洲內部

紅箋笑道:“師叔有所不知,符圖宗的齊天寶死了,戴明池跑到丹崖宗來問罪,穆宗主約束着大夥兒,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讓做,束手束腳的,師侄氣悶不過,這才接了個宗門任務,故而走得遠些,偏巧就遇到了兩位師兄。”

雖然她話裏并沒有別的意思,江無非和巫錦聞言還是不由面色一赧,适才動也不能動,任由人宰割的情形被這位初次見面的南師妹見個正着,丢人啊。

謝俠真十分坦蕩地點了點頭:“幸好給你遇上,不然我兩個徒兒可就遭了那惡賊的毒手。”說着這話,他心中不由想道:“符圖宗那賊子适才言道齊天寶死了,南師侄也這樣說,看來這消息是真的了。”

齊天寶可是元嬰後期,這等大事由不得謝俠真不好奇,但現在還下着大雨,又是在海上,實在不适合這麽站着慢慢聊天,謝俠真只得先将這事放放,吩咐兩個徒弟去将蛇龜的妖丹取了,向紅箋解釋道:“這妖丹師叔有大用,待回頭再挑幾樣好東西給你做見面禮。”

紅箋抿嘴而樂:“師叔跟我還客氣什麽呀,剛才我就叫兩位師兄快些動手了。一顆夠不,不夠的話咱們在這附近再找找。”

江、巫二人聽着都有些汗顏,方才沒看出來,這位南師妹真是個爽快性子。

謝俠真笑了:“是啊,自己人無需客氣。不過一顆就可以了,也不會有那麽好的運氣再碰上一只蛇龜。”

他匆匆趕來,結果沒等出手,敵人已經被擊退,謝俠真并不打算在此地逗留,知道了符圖宗的修士終于将手伸到附近海域來,他急着将這消息傳回宗門去。

難得有個知悉內情的自己人,他問紅箋:“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紅箋猶豫了一下,答道:“剛才那符圖宗的人叫他走了活口,我怕回宗門被他們認出來,給師父師伯添麻煩,看來要往遠處避一避。”

這話正中謝俠真的心意,他開口邀請道:“你難得來此,幹脆去師叔那裏住些日子吧。”

說這話他還擔心對方會有所顧忌,但事實證明他多慮了,這位南師侄根本未将兩宗之間的恩怨放在心上,十分痛快地道:“好啊,我聽師叔的。”

返回小瀛洲的路上,謝俠真便問起齊天寶到底怎麽死的,齊天寶的死因紅箋自是十分清楚,但受限于僞裝的身份,她還需含糊其詞,不敢講得太明白。

“聽說是幾天前米時獻和鐘秀出海不知道發現了什麽,齊天寶得了信,急匆匆趕了去,結果他和徒弟鐘秀就再也沒有回來。跟着那戴明池現身,跑到赤輪好一通查問,大家才知道原來齊天寶已經死了。”

好歹也是個元嬰後期,這麽悄無聲息的就死了。江無非和巫錦聽着都抽了口涼氣。

巫錦插言道:“那米時獻……”

江無非冷哼一聲,不屑地道:“狼子野心,他早投靠了符圖宗,你不看看他是誰的徒弟,真是活該!”

巫錦嘆道:“是啊,只是可惜了方小師妹。”

紅箋心中動了一動,江無非見她側頭望來,目光晶亮,連忙主動解釋道:“師妹,我們在聊丹崖宗以前的事,那時你還沒來晚潮峰,所以并不知道。”

在他幾人想來,寰華殿那日過後,“方紅箋”便成了闫師伯的一塊心病,按闫師伯那脾氣,自不會主動去和新收的徒弟聊這些事。

紅箋卻笑了一笑:“我知道啊,霍師伯都跟我說了嘛。”此時衆人已經飛離了那大片的雨雲,天空放晴,她這一笑發自內心,眼睛真是燦若星辰。

謝俠真根據這不多的線索猜測了一番齊天寶殒落的內情,又想了想此事會給小瀛洲帶來什麽影響,沉默飛了一段路,才打斷三個晚輩之間的對話,道:“這事透着一股詭異,等一會兒回到家咱們好好琢磨琢磨,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紅箋甚是配合:“好的,師叔。”

不管怎麽說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消息,謝俠真想起師父遭這些惡賊殺害,自己卻無力為他老人家報仇,心中感觸,不由地又看了紅箋一眼,突然想起剛才她說的那什麽宗門任務,忍不住詳細問了一下。

紅箋便将穆逢山主持的那一系列變革講了講,因為現在丹崖宗門人弟子都在熱火朝天地做那宗門任務,她着重講的便是這一項。

待她講完,江無非和巫錦面面相觑,謝俠真則嘆了口氣,道:“你此番出來,是接的什麽任務?若是有困難,大可叫你兩位師兄幫着找找看。”

謝俠真也看明白了,要是直接動手就可以,以這姑娘的實力定然難不住她,就怕是要找那些珍稀的靈草異獸,那可就太浪費時間了。

紅箋知道師叔是一片好意,忙道:“容易做的任務時間都卡得緊,我沒打算很快便回去,所以接的是追查魔修的任務。”

謝俠真怔了一怔,道:“這個連我也幫不上忙。既然不着急,那就回頭再說吧。”

一行人飛了有小半個時辰,前面隐約看到海中出現大片的陸地。紅箋之前來這附近查探過,知道小瀛洲就在前面不遠了。

江無非好心為她介紹:“師妹你看,馬上就到我們宗門了,前面這片島嶼便是小瀛洲的附島,宗門派人駐守盤查,若有敵人來犯,不等靠近,便會提早得知。”

似乎在為他這句話做證,遙遙自島嶼方向傳來一聲哨響。

巫錦笑道:“師父,他們發現咱們了。”

謝俠真“嗯”了一聲,道:“下去吧。”他們三人當先降落到水面上,紅箋入鄉随俗緊随其後,她能明顯感覺到島嶼之上靈氣波動強烈,應是布有法陣,師叔和兩位師兄就此停住,不知是在等待什麽?

江無非見她困惑,解釋道:“別擔心,只是例行盤查,有師父在,很快便會放行。”

紅箋乍舌:“這麽嚴?”

謝俠真“呵呵”一笑,沒有答話。

此時就見水面上由遠至近飄來一大塊木板,木板方方正正,像是誰家的大門被卸了下來直接丢在海裏當船使,門板上站了胖瘦不一的五個人。

紅箋只用神識一掃,便發覺這五人沒有例外都是築基後期。

跹雲宗只是一個不大管事的築基修士看着山門,丹崖宗根本是五峰各顧各的,而小瀛洲這還離着數十裏呢就遇上五個築基,叫紅箋不由地意外了一下。

雖然五人乘着一塊木板而來有些可笑,但他們臉上的神情可都嚴肅得很。等離近了,站在最前面那人先沖謝俠真行了一禮,口稱“謝師叔”,便一句廢話也沒有,目光直接落到紅箋身上,打量了一下,道:“師叔帶了外人進宗門,我需得向萬長老禀報一聲。”

紅箋估計此人口中的萬長老是樂游的師弟萬賢來。她瞥眼見謝俠真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說話的語氣也一如平常,顯是早知會如此:“和萬長老說一下吧,這是晚潮峰我闫師兄的弟子。”

那人身上随即出現一陣靈氣波動,紅箋猜測他身上肯定帶着類似于“流水知音”的聯絡法器,停了一停,那人又道:“萬長老說,過了我們五人守的這裏,這位姑娘無論做什麽,身邊都請有咱們的人陪同,以免發生誤會。”

謝俠真不以為忤,點頭應下。

那五人沖着謝俠真行了一禮,這才駕船退開。

紅箋跟着謝俠真師徒複往前行。飛了一陣,謝俠真見她滿臉好奇之色頻頻回頭,笑問她道:“看什麽呢?”

紅箋感嘆道:“好大的陣仗啊,這是在抓捕奸細嗎?”她又回頭望了一眼五人遠去的背影,疑惑地道:“他們沒有使用法器……”

謝俠真道:“他們五人兼具五行,宗門便是如此要求,只要不遇到敵襲,一切都靠自身法術解決。小瀛洲數百築基弟子,我們由此過來,這才只遇見了一隊,後面還有。”

巫錦笑道:“師妹覺着新奇,其實宗門附近的這片海域天天都是如此,便是我,每隔兩三個月也要輪到當值,一忙就是一個月。”

大約他師徒三人怕紅箋誤會小瀛洲針對他們幾個,特意和紅箋解釋了半天。

再往前走,果然又接連遇上了幾支隊伍過來詢問。

一路通過層層盤查,離着小瀛洲越來越近,紅箋不由地心生感觸:大約是因為随時可能面臨一場惡戰,如今的小瀛洲在許多宗門裏真是風格獨樹一幟,這還未到宗門,便感覺到一股冷凝森嚴的氣氛撲面而來,若叫那些随便慣了的修士們驟然落到這種氛圍,還真有些不習慣。

看來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樣簡單,紅箋甚至有些懷疑石清響的消息,自己混進來都費了這麽大的勁兒,方峥怎麽有能力進入小瀛洲,還妄圖打那仙昙花的主意?

謝俠真師徒速度慢了下來,看前方雲霧中島嶼若隐若現,島上山巒連綿起伏,亭臺樓閣建于其中,小瀛洲到了。

第 203 章 謝俠真

符圖宗那修士眼見碰上了硬茬兒,收起桀骜嚣張之态,腳底抹油,跑起來竟也是飛快。

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逃出了二三十丈遠。

江、巫二人依舊動彈不得,眼睜睜望着,有心提醒一聲,卻又覺着這情況那救了二人的女修怎會不知?她一直屹然不動,莫不是剛才對付“慧心一劍”其實并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麽輕松?

正有些不安,卻聽背向兩人那女修叱道:“哪裏逃!”

她右手高高揚起,掌中突然多了一杆槍,這槍足有丈許長,是個法寶無疑,槍一顯形,原本淋向二人的瓢潑大雨突然于空中轉了個彎,好像那槍身上有巨大的吸力,将大片的雨水席卷一空,不獨如此,便連海浪也被它吸引,槍身越凝越長,很快便達到了施法之人的極限,她持槍的手看上去有了托不住之感,這才猛然間揮手。

水花向四下飛濺開來,而那杆長槍卻劃開空中雨霧,如一道亮白銀河破開虛空,自後面直向那符圖宗修士追去。

這等聲勢,叫通過“流水知音”看到這一幕的謝俠真速度不由緩了一緩。

他是金丹圓滿,但他自忖方才這法寶到了他手裏使出來也不過如此。槍這種霸道法寶,根本就不适合水修來用,可這偏偏卻是一杆水修用的槍,這女修是誰?為什麽槍和水修這種聯系,突然叫他心中有了一絲微妙的感觸,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這件法寶蓄勢的時間不短,符圖宗那修士本已逃出百丈有餘,但衆人只見亮白槍尖和那修士之間的距離在飛快縮短,八十丈、七十丈,很快接近到五十丈之內,此時那修士顯然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突然轉向提速,槍上仿佛長着眼睛,緊緊咬住不放,女修亦由後追了上去。

這一場海上追逐就在江、巫二人的眼皮底下發生,不論是追的還是逃的,那速度都叫兩人覺着望塵莫及。

眼見槍尖離着那修士的身體越來越近,只差十餘丈便可追上,此時那修士已經逃到了十子群島當中的一座小島前,那修士不知怎的空中一個翻身,如乳燕投林,一頭鑽到了島上。

這一下太過突兀,長槍緊随而至,直接沒入了島上的山石之中。

“轟隆”一聲巨響,遠處煙塵彌漫,衆目睽睽之下小島消失了一半。

很快那女修追至,落到島上。兩下相距太遠了,又隔着大雨,江無非和巫錦看不太清,只見那個小黑點在島上飛了一周,似在找尋敵人,跟着消失不見。

巫錦這才敢透了口氣,驚魂未定道:“這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啊!”

江無非默然,師父馬上就到,不管怎樣,自己總算僥幸逃得了一死。

他二人在這裏呆站着,卻不知道那海島另一面視線阻隔之處,逃命的符圖宗修士停下來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起話來猶有些氣喘:“一定要這麽賣命嗎?我的娘啊,真是鞋都跑丢了一只。”

剛剛還追得起勁的女修笑盈盈落于他身旁,湊趣道:“哪呢,我回去幫你撿。”

這兩人正是盧雁長和紅箋。

小瀛洲戒備森嚴,想敲開他們的大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紅箋沒有辦法,只得故技重施,找盧雁長來搭檔着演一場好戲。結果盧雁長接了信不但自己來了,還給紅箋帶來了點意外驚喜。

此時紅箋便問那驚喜:“咦,我小師姑人呢?”

不遠處石頭後面井小芸露了一下頭:“這呢。”她适才目睹了全過程,煞有其事評價道:“不錯不錯,看不出來,方紅箋你鬼主意還挺多。盧雁長裝得也挺像那麽回事,足以騙過那兩個傻大個兒。”

紅箋笑道:“那要多虧師姑你配合得好。”

井小芸在赤金山脈和滅雲宗那些人呆在一起早憋悶得渾身難受,這次盧雁長出來,她死活要跟着。也幸好有她在,盧雁長的那張破爛符紙才能當做“定身符”用,她堂堂元嬰,神不知鬼不覺定住兩人再容易不過。

井小芸聽到紅箋誇獎面露得色,還待再說什麽,突然怔了怔,看往遠處海面,道:“有人過來了,好像是個金丹圓滿。”

紅箋道:“沒事,這時候來的十九是自己人,你放開他倆吧。”

她又轉頭叮囑盧雁長道:“我去了,有事再聯絡,你和小師姑一起千萬要小心。”若只有盧雁長一人她還放心一些,井小芸雖然是元嬰,時常做出事來叫人措手不及,若叫人發現她是魔修,确實會有極大的危險。

盧雁長心領神會,揮手道:“放心就是。”

于是短暫的碰面之後,紅箋假作沒有追到人,自小島方向現身,迎向了江無非和巫錦二人。

而江、巫二人也突然發覺自己能動了。巫錦抽了口氣,道:“得跟師父說聲,這鬼符這般厲害,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再遇上符圖宗的人應該怎麽應對?根本沒法打呀。”

江無非沉聲道:“師父看得見,他馬上就到了。誰說沒法打,還是你我本事不濟,你看看人家……”

此時二人離着紅箋已經很近了,巫錦閉上嘴巴,跟在師兄身後,上前見禮。

二人這才發覺對方這女修竟然非常年輕,紅箋為順利混進小瀛洲,自然不能還做蕭蕭那身荒唐打扮,她的本來面目不但師叔謝俠真熟悉,樂游見過,就是眼前的江、巫兩位師兄也都不陌生,紅箋無奈之下只得借助“仙霓霞光”稍稍改頭改面,薄施脂粉,水修若是貌不驚人反而惹人生疑,此時出現在二人面前的可是個真真正正豔光四射的大美人。

救命恩人這等美貌,既震得江、巫二人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又覺着甚是理所當然。水木兩系本來便出美人,而修為越高,自然越是脫胎換骨,這姑娘如此身手,似乎只有這等仙人之姿才配得上。

紅箋見對面的兩位師兄果然未認出自己來,笑一笑,先行了一禮,手指蛇龜的屍體道:“兩位不是要挖取這蛇龜的妖丹嗎?”

江無非臉上一紅,若不是已經通知了師父前來,這顆妖丹其實這時候便應該由自己雙手奉上。

他吱唔了一下,顧左右而言它:“方才幸虧姑娘相救,在下小瀛洲江無非,這是我師弟巫錦,姑娘法力高深,不知出自哪家宗門,如何稱呼?”

“小瀛洲麽……”救命恩人喃喃重複了一下,神情古怪,似有難言之隐,但她很快收斂了這抹異色,爽快地答道:“我是丹崖宗的,姓南名蕭,兩位師兄不必如此客氣。”她很想報上真姓氏,又擔心聽到的人有所聯想,只得胡亂編了一個。

丹崖宗,聽到對方這回答,卻叫江無非和巫錦都吃了一驚。

此時離遠一道劍光疾飛而至,來人不等收起飛劍,尚在半空便迫不及待問道:“丹崖宗?小姑娘,你師承何人?”

紅箋擡頭望去,見來的果然是師叔謝俠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酸,臉上卻未帶出絲毫異樣,答道:“我師父是闫長青,前輩認得麽?”

“認得?呵呵,我簡直太認得了,闫師兄竟又收了弟子麽?我叫謝俠真,不知他有沒有向你提起過?”謝俠真聞說對面這小姑娘竟是師兄的弟子,不由聳然動容。

然後他突然心中一動,道:“适才你使的那法寶,是‘碧血槍’吧?”

紅箋睜大了眼睛:“是啊,你怎的知道?謝……,啊,我知道了,二師伯跟我說過的,您是謝師叔。”

謝俠真見對方說話間神情雀躍,不由心中酸澀,他當年甩手離開,幾位師兄都對他失望不滿,二師兄霍傳星性情寬厚,不會和他計較,可闫師兄明顯是餘怒未消,故而在新收的徒弟面前提也不提自己。

不過難得闫師兄又收了徒弟,還是個女徒,說不定已從那些叫人傷心的往事中走了出來。

謝俠真原本有許多話想要問這小姑娘,如此一來竟不知由何問起,嘆了口氣,道:“我走的時候,你還沒有入門。這麽多年你師父可好?”

紅箋神情微黯,嗫嚅半晌,道:“師父身體還好,只是我總見他不大開心。”

她這一句回答不但謝俠真早有預料,連江無非和巫錦兩個知悉內情的人都不由地暗忖:“這是自然,當年出了這麽多事,師祖死了,丁師兄也死了,還有兩個小的生死不知,就撇下闫師伯自己,又在寰華殿上鬧了那麽一出,他能開心才怪。”

謝俠真嘆道:“闫師兄将‘碧血槍’傳了你,足見他對你期望很大,你也确實出色,剛才對敵的情形,我在‘流水知音’裏都看到了。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無怪謝俠真要問,這附近海域雖然離着丹崖宗不是很遠,但跟小瀛洲更近。

自從樂游當衆指責了穆逢山等人,并表示歡迎丹崖宗的水修來投,兩家關系變得十分微妙,丹崖宗的水修為避嫌,根本不會涉足這片海域,難道這小姑娘入門時間短,并不知道這段隐情?

第 202 章 美救英雄

江無非、巫錦都是謝俠真的弟子,跟随他由丹崖宗到的小瀛洲。

孫幼公遭受陷害死得不明不白,謝俠真做為他的小徒弟,眼見穆逢山接掌宗門之後着力打壓水修,更沒有給淩宗主、金大長老以及師父報仇的意思,感覺憋屈異常,索性帶着弟子們以外出歷練為遮掩,離開丹崖宗,投奔了小瀛洲。

樂游對孫幼公的徒子徒孫來投極為歡迎,他前前後後收留的丹崖宗水修已達二十餘人,因為輩份關系,這些人都交由謝俠真帶着。

發現蛇龜的消息傳回去,謝俠真很重視,這份重視卻不是為了自己,小瀛洲能撐着不倒,樂游的身體至關重要。像蛇龜妖丹這等或許對醫治他病情有益的東西,一旦發現就不能錯過。

江、巫二人在空中追着蛇龜,時不時攻擊兩下,說說笑笑,異常輕松。

蛇龜逃往的方向是十子群島,不熟悉的人會覺着那裏地形複雜,小瀛洲的人因為常在附近修煉,到不會有這種感覺。

說是“十子”,其實就是十座小島或近或遠圍成一個圈,環繞着中間一座高聳出海面的山峰,那附近雖說便于藏匿,但沒有大風大浪掩護,海水又淺,對于逃跑中的蛇龜而言可并不是個好的選擇。

巫錦眼見蛇龜被追得慌不擇路,有心同師兄調侃幾句,突覺江無非身形一滞,在空中的速度驟然慢了下來。

“什麽人?”江無非話剛出口,二人就見迎面有什麽東西撕裂了雨幕,自十子群島方向一大片水花濺起多高,正貼近海面疾速接近,巫錦只覺眼前白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若不是聽師兄喊這一聲,他甚至不知道對面來的是個人。

來人一聲怪笑,笑聲未畢,人已經接近到數丈之內。

江、巫二人暗自驚駭,好快的速度!來者不善,江、巫二人連忙施法凝出水盾護身,便在此時,大雨中金光乍現,來人竟是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出手。

江無非已經做好了接招的準備,大雨阻隔了視線,再加上來人這嚣張的出場方式,他只依稀感覺到對方與自己修為相仿,應當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如此就算自己不敵也沒有什麽好怕,只要和師弟兩個聯手拖延一二,頂多再過一刻鐘,師父就會趕來。

但對方這一出手,他登時便有了判斷:“擋不住!”幸好這一下不是沖着他來的,不然非直接劈散了他的防禦不可。

蛇龜趁着江、巫二人被阻本已逃出去數十丈遠,來人這一擊剎那間便由後追至,它連個縮頭躲避的時間都沒有,被那道金光在脖頸上劈個正着。

随着它驚天動地一聲哀嚎,這只江、巫二人追了半晌不得已要請得師父出手的蛇龜竟整整齊齊自脖頸處被斬成了兩截,身首異處,漸漸沒有動靜,血迅速染紅了老大一片海面。

這……江無非止不住駭然,這時候謝俠真已自小瀛洲出發,正由“流水知音”裏看到這一幕,江無非聽着師父叫道:“無非小心,那是‘慧心一劍’!”

師父正乘法寶飛速趕來,可再快也不可能快過眼前這人的雷霆一擊。

江無非以為對方亦是沖着蛇龜妖丹來的,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阻止,巫錦已不滿地道:“哎你這人,什麽意思,我們已經追了半天了,你怎麽上來就搶?”

來人迎着風雨立于飛劍之上,聞言冷笑一聲,未急于收取妖丹,擡手向兩人亮了一下掌心中的一塊玉牌,道:“符圖宗門人奉命巡海,你等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

江無非和巫錦意外地對望一眼,說實話那玉牌上刻的是什麽,這麽匆匆一瞥哪能看得明白,但這金靈根修士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他是符圖宗的人!

謝俠真提醒徒弟:“拖延時間!”

江無非向巫錦使了個眼色,回答那人道:“我們是水修,來這裏自然是為了修煉,遇到妖獸便順手殺一殺。不知這偌大的無盡海什麽時候歸了符圖宗?尊駕不是假冒的,意圖敗壞戴宗主聲譽吧。”

他這麽一懷疑,對方自然要解釋,一來一去,師父便有足夠的時間趕來。

果然那人神情倨傲,淡淡地道:“以前沒有,從現在開始就是了。我們齊長老在無盡海遇害,宗門有令,凡是海中遇到鬼鬼祟祟的修士,都要攔下仔細查問清楚,誰若是不服,一律格殺勿論!”

齊天寶死了?這真是一個大快人心的消息。不知真假,但對方自稱是符圖宗門人,江無非和巫錦這師兄弟二人怕激怒他,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将一聲歡呼憋回去。

江無非深深吸了口氣,張口欲言,那人已先将臉一沉,喝道:“問你們話呢,哪個宗門的,東拉西扯不好好回答,定有古怪,看來非得拿下了才肯說實話!”

他這話出口,擺明是要動手了,路上的謝俠真心急火燎,指點徒弟道:“你和巫錦散開!”

江無非知道這是師父自“流水知音”裏目睹了對方修士“慧心一劍”的強橫,知道他和師弟兩個都不是人家的對手,怕被一勺燴了,連忙聽話後撤。

只是他聽到謝俠真的話再有所動作始終慢了一步。對面修士再度出手,使得不是“慧心一劍”,他這回甩手丢了張符出來。

符圖宗的符箓怎麽應對,說實話因為符箓種類太多,就是謝俠真遇上也要頭疼,更不要說江無非、巫錦這等根本未同符箓打過交道的人。只知道若是攻擊類的符,定不要被它貼到身上來,若是輔助類的符,只有眼疾手快,在它發揮作用之前将它打落,除此實沒有什麽好辦法。

江無非聽着那修士口中喝了一聲“定”,他還想着施法将符擊落,誰知那符竟先一步在空中爆開,沒有火光,那點青煙也立時被大雨澆滅,即便如此,江無非也早早閉住了呼吸,暗自詫異:“這是搞什麽?”

但随即他發現了這張符的可怕:他竟當真不能動了。不但是他,師弟巫錦那裏也傻呆呆站着,本來還有真元護體,此時兩人什麽法術也施展不出來,頓時便被大雨淋成了兩只落湯雞。

怎麽會這樣?這種感覺就像被比自己修為高很多的修士壓制,只能任人宰割。這張符看着不怎麽樣,竟如此厲害,江無非不由深深為自己和小瀛洲的命運擔心。

沒有時間給他胡思亂想,那符圖宗的修士定住了兩人,分別看看,自言自語道:“兩個小子,真是麻煩,還是先殺掉一個吧。”

聽到這話,不但江、巫二人臉上變色,連拼命往出事地方趕的謝俠真都駭然失措。

那修士手掐法訣,看樣子應該是那招“慧心一劍”,他打量完江無非,又扭頭去看巫錦,分明是在琢磨沖哪個下手,跟着他笑了一聲:“小子,合該你走運!”說話間沖着巫錦舉起了手。

江無非大叫了一聲:“且慢。”師父叫他拖延,此時生死掌握在對方手中還怎麽拖,他見那修士冷眼望過來,臉上生汗,道:“不要殺我師弟,有什麽沖着我來!”

在巫錦感激的目光中,那修士一聲怪叫:“哎喲,來玩這套,老子成全你!”

巫錦大叫了一聲“不要”,便見那修士掐動法訣,江無非身不能動,心中一片冰冷,他很想閉上眼睛,不過師父還在通過他的視線觀察敵人,這使他不得不硬撐到最後一刻。

就在江無非馬上要血濺當場的之時,三人腳下的海水突然悄無聲息地兩旁分開,先出現的是一道白光,看上去是飛劍類的法寶,速度極快,剛一出水便到了那修士眼前。

那修士打架經驗極其豐富,不知怎的身體動了動,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他人還站在原處,只是那下偷襲已被他閃了過去。

此時那偷襲之人已自水中躍出,擋在了江、巫二人身前。

不論江無非還是通過他兩眼觀戰的謝俠真此時都生出死裏逃生之感,尤其是謝俠真,他緊趕慢趕,此時已經遙遙望見十子群島,不論這半路殺出的是哪路英雄,只要能牽扯住那符圖宗的修士片刻,他便可及時趕至。

謝俠真還盼望着那兩人剛一對上能聊幾句,誰知那修士一見水中之人露面,二話不說,便将蓄勢待發的“慧心一劍”放了出來。

江無非一聲驚呼,他有心提醒來人注意,但肯定已經來不及了,這“慧心一劍”如此大的威勢,不但來人避不過,自己眼看着也要被串成冰糖葫蘆。

誰料那人背向江無非這邊不知做了什麽手腳,似乎只是招了一下手,那記恐怖的“慧心一劍”在空中肉眼可辨急劇縮小,竟然消失不見。

江無非和巫錦一時傻了眼,他二人這才注意到水中躍出來這人一身黑衣,背影纖細,竟還是一位女子。

符圖宗那修士亦未料到會出現這種怪事,他一愣神間卻發覺對手捏着法訣不發,赫然是在蓄勢。蓄勢越久,發出來的法術越是恐怖,他面露駭然之色,顧不得再傷人,轉身便往十子群島方向逃去。

第 201 章 惡作劇和心結

闫長青神情郁郁,直接進來內室,坐在了床榻上。

他果然沒有發覺自己的屋子裏還藏着一個大活人。

紅箋停了半晌,沒聽到他那裏有動靜傳出來,悄悄探頭,見他後背挺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估計着已經開始了打坐修煉。

這短短時候,紅箋唯恐幻法蘭入酒時間不夠,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一時也不敢輕動。

闫長青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紅箋見他仍未打算收功,暗忖:“師父其實還是很用功的,并沒像我想的那樣時時借酒澆愁,怎的就是修為上一直沒有進境呢?”

時間差不多了,紅箋悄悄自乾坤袋裏摸出了一根“千足膽”的尖刺,“千足膽”是金丹期妖獸,紅箋将“中空劍”煉化為法寶之後拿它試的手,順利将其斬殺。它的尖刺足有一尺多長,刺身硬過神兵利器,黑漆漆泛着幽光,紅箋拿在手中,小心地将刺尖蘸上酒液,縮在一旁等待機會。

打坐修煉的時候真元遍布全身,偷襲很難得手,又過了半個時辰,紅箋聽着師父深深呼吸,他要收功了!

闫長青睜開眼睛,兩手按膝,身體微動想要站起來。

就在這須臾之間,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背後生寒,有人!

這是在內室,太不應該了。

闫長青做夢也沒料到在堆雪崖自己的內室之中竟會有人一直埋伏着,等他反應過來背後有人,紅箋已經距離他很近了,而手中的尖刺更是只差寸許便觸及他後背。這點兒距離連“八步趕蟬”都用不上,紅箋沒有攻擊闫長青的要害,以尖刺輕輕在他肩頭紮了一記。

闫長青感覺肩上微微一疼,他起先并未在意,一邊運轉真元護體,一邊想要祭出法寶來抵禦一二。

但叫闫長青大吃一驚的是他那充足的真元忽然間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鎖鏈鎖住,竟不能調動分毫,更不用說施展什麽護身法術。

他暗叫“不好”,向前疾縱,想要拉開距離回頭去看。

有上回對付景勵的經驗,紅箋知道幻法蘭真正起作用的時間非常短暫,她不敢叫闫長青再有別的反應,一掌擊下,正中他的後腦。

這一下力量拿捏得很好,闫長青脖子扭到中途,直接便被這一掌打得昏了過去,連哼也未哼一聲,向前摔倒。

紅箋伸手扶住了他。

人雖然是暫時制住了,但闫長青好歹是金丹後期,放任不管立時便會轉醒,紅箋調動真元将他壓制住,扶着闫長青慢慢躺倒在床榻上,暗忖:“你還是睡一會兒,等我走了再醒過來吧。”

由這麽近居高臨下看自己的師父,這還是頭一回。紅箋心中感慨,伸手過去将他的乾坤袋拿到了手中。

先做正事要緊。

紅箋掐法訣打開了闫長青的乾坤袋,神識深入進去,不由暗自“啧”了一聲,師父多年的家底看來都在這裏了。

好東西挺多,看得有些花眼,不少東西以紅箋對闫長青的熟悉,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她到沒有動念想要據為己有,只想着趕緊找一件名氣大些的寶貝。

很快紅箋便鎖定了目标,她沒有猶豫,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件法器。

這是一杆“碧血槍”,躺在手心裏看上去精致小巧,一旦施法放出去卻有極強的威勢。天下間槍形的法器不少,一般而言都是其它四系的修士在用,水修因為水真元攻擊力稍弱,選擇這類法器的并不常見,紅箋對它印象極深,因為這槍是闫長青為了徒弟丁春雪精心準備的。

丁春雪築基之後選擇了修煉輔助類功法,與人争鬥時不免大大吃虧,闫長青搜集材料煉了這杆槍,是希望他在法寶上能稍稍彌補這一缺憾。槍乃百兵器之王,使出來堂堂正正,丁春雪根基紮實,在闫長青想來這麽一件法寶他足以駕禦。

這件事當時晚潮峰很多人都聽說過,至少謝俠真謝師叔肯定有所耳聞。

可惜直到丁春雪被殺的時候,這件寶貝還沒有最終成形,丁春雪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将它祭煉成自己的法寶。

紅箋将“碧血槍”收了起來,她這邊還有多出來的幾只“锢魂章”,幹脆将那些妖獸屍體連同一時用不上的材料靈草一股腦給闫長青塞到他的乾坤袋裏。

忙完了這些,她低頭看向師父闫長青。闫長青臉色泛青,模樣看上去頗為憔悴,連眉毛都白了,雖然昏睡過去臉上還帶着幾分猙獰怒意。

紅箋撇了撇嘴,低聲道:“你這老頭兒,怎麽做人師父的,這般偏心眼兒,對我一點兒都不好。”

闫長青閉着眼睛沒有反應,紅箋惡作劇心起,伸手拿出為扮“蕭蕭”随身攜帶的眉筆來,先将師父兩條長長的白眉毛塗黑,又在他鼻子下面畫了兩道彎彎上翹的胡須。

大功告成,紅箋收起眉筆,再看闫長青,這會兒他的臉色可是顯得和藹多了,只是一張長臉上多了四條突兀的黑杠杠,看上去頗為滑稽。

紅箋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又看了片刻,突然俯下身去張開雙臂抱了抱闫長青,雖然明知他聽不到,仍輕聲耳語道:“師父,我去了,若是有緣咱們再聚。”

她不再遲疑,轉身迅速離開洞府,等到了洞府外邊,才放松了對闫長青的壓制。

估計着等闫長青醒來,弄明白出了何事,紅箋早跑得連影子也不見了。

此時天際微白,東方朝陽還未升起,山風猶帶着很重的涼意,紅箋面帶笑意步履輕快,好似一直埋在心底的一個結突然打開,自裏而外一身輕松。前路艱難又如何,敵人勢大又如何,萬事無需杞人憂天,且行一步看一步,就連方峥的事,也等到了小瀛洲再說。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至于師父闫長青,這會兒那得是快氣瘋了吧。

※※※

小瀛洲是個海島,位于丹崖宗的東北方向,二者相距上千裏,但這在道修大陸尚屬相距很近的兩大宗門。

因為海中修行方便,小瀛洲也聚集了不少水修,淩虛子活着的時候兩家交流頗多。

現任宗主樂游是土靈根元嬰圓滿,他上任之後致力于加強其它四系力量,如今宗門內金、土兩系修士亦是不少,木修、火修稍稍次之,又有擅長煉丹、制器、布陣的修士,總體實力不容小觑。

這麽一大家子不知怎麽協調約束的,內憂外患困擾了這麽多年,即使是處在戴明池的陰影下門人心也很齊,若不是數年前樂游實在病得起不來床,大約連那位被誅殺的本門長老也不會起異心。

對于小瀛洲,紅箋實是有許多好奇,就不為了弟弟方峥,能有機會混進去見識一番,她也不會錯過。

只是這機會,卻需要自己創造。

無盡海小瀛洲北部海域地勢複雜,大小島嶼林立,時常狂風大作巨浪翻湧,究其原因,一個是氣候多變所致,再一個這些島嶼上生活了許多實力不一的妖獸。

此時正有兩位修士冒着瓢潑大雨在海上追殺一只金丹期蛇龜。同樣是傳說中的由蛇、龜交配而生,蛇龜和龜蛇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妖獸。龜蛇龜首蛇身,雖然亦是用腳爬行,它的很多攻擊手段脫不開蛇的習性,依舊是依靠着強而有力的尾巴。而這只蛇龜卻是頭如巨蟒,身如玄龜,背上馱着重重的殼,以致那兩名修士的很多攻擊落在上面都顯得不痛不癢。

饒是如此,兩名修士依舊咬着牙緊追不放。

其實不但是他們,任誰在海裏發現了蛇龜大約都舍不得放棄。

蛇龜這妖獸別看是金丹期,卻沒有什麽厲害的攻擊手段,只要拉開了距離,就是築基期修士也敢同它鬥一鬥,更重要的是蛇龜的壽命遠遠超過同階妖獸,它的妖丹是傳說中煉制續命丹的必備材料,只這一點便叫天下修士趨之若鹜。

此時追着這只蛇龜的兩名修士一個是金丹初期,名叫江無非,一個是築基圓滿,名叫巫錦,兩人都是小瀛洲門下的水修。

這種風雨交加的天氣,換作其它靈根的修士來追擊妖獸或許覺着麻煩,可水修們卻很樂在其中。

巫錦甩了甩頭上的雨水,笑道:“師兄,咱哥倆運氣真是不錯,小牛島時常有同門去修煉,竟一直沒人發現它。”

江無非擡手打出一道白練,蛇龜側頭閃過,在水中稍稍偏轉了一下方向,向下一沉,龐大的身體沒入海水之中。

江無非放出神識,緊緊鎖住妖獸不放,道:“不要大意,這只蛇龜前額生角,快進階了,咱倆奈何不得它,我已經送出了消息,師父馬上就會趕來,你我只要跟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巫錦應道:“放心吧!”

因為同符圖、丹崖兩宗交惡,小瀛洲修士在外修煉都盡量結伴而行,并且與宗門随時保持聯系。

流水知音之類的聯絡法器在小瀛洲大量存在,此時江無非身上就帶了一只,這套法器的另一半留在了一位師弟那裏,片刻之前他已通知那師弟将法器交到師父手中,過不多久,二人的師父謝俠真就會趕來。

第 200 章 溜門無需撬鎖

闫長青是金丹後期。

紅箋絲毫不擔心會被師父發現。

他洞府裏的那些禁制一看便知二十年未曾改動,紅箋對之爛熟于心,如入無人之境。

聽說那件事過後闫長青幾乎将自己封閉起來,無事很少踏出洞府,紅箋已經做好了悄悄窺見他的準備,但她進去了才發現,洞府裏面竟然沒有人。

闫長青不在,洞府裏空蕩蕩的,他休息的屋子角落裏随意扔了幾個空酒壇,桌上有酒壺,床榻上被褥單薄,冷冷清清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更不要說找到一件信物。

紅箋呆立片刻,心中百味雜陳,悄悄又退了出來。

沒有得手,今夜那就是白跑了一趟。可故地重游,卻叫她生出許多感慨來,既然回來了,總要去看看師祖和大師兄,這麽久了,他們原來的住處也不知有沒有荒廢,或者改做別的用途。

紅箋先去了師祖孫幼公的洞府。

她在心裏暗道:“師祖,我回來了,你的大仇還沒有報,不過我明天就要再度離開丹崖宗了,你放心,此次出去我定會找到一個好的辦法,以便來日幫着陳師弟重振丹崖宗,恢複你和淩宗主那時候的榮光。”

孫幼公的洞府自遠處看黑沉沉的,紅箋在距離洞府不過幾丈遠的暗影裏伫立良久,正準備進去瞧瞧,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靈氣波動。

洞府裏竟然有人!

不知道為什麽,紅箋第一個念頭便猜到裏面的人應該是師父闫長青。

她暗暗嘆了口氣,悄無聲息進了洞府,師祖的洞府現在全不設防,比闫長青的住處還容易進入,紅箋現在也是金丹高手,再加上“仙霓霞光”,有心接近無心,這種情況下世上還能發現她行藏的不過寥寥數人,這幾人此時也都不在丹崖。

紅箋怕驚動裏面的人,不敢先以神識窺察,一直到距離很近了才發覺此時在師祖洞府中的是兩個人:二師伯霍傳星和師父闫長青。

孫幼公這洞府裏面其實很寬敞,起居的,修煉的,會客的,還有用于煉器煉丹的,他用慣了的物品擺放依舊,只是先前接受徒弟們拜見問安的那間屋子有了些改動,裏面擺放了香案供桌,青煙袅袅,供桌上燃着長明燈。

一看就是師父和一衆師伯師叔時常來拜祭。

“師弟,你越是如此固執,心境便會一直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進而變成心魔,阻礙你的修煉。這麽多年你始終沒有更進一步,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

“那又如何,師父他老人家元嬰後期大能,金大長老更是堂堂化神,還不一樣為人所害,到他們那種程度,仍然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霍傳星如此勸說闫長青顯然不是頭一次,眼見事情過去這麽久了,闫長青心态上仍然沒有什麽起色,他嘆了口氣,道:“天道循環,你切勿如此灰心喪氣,咱們今天來祭拜師父,不就是因為齊天寶死了嗎?你那徒弟方紅箋說,師父和宗主是符圖宗的人所害,不管齊天寶怎麽死的,終是斷了那戴明池一條手臂,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可稍稍告慰。”

闫長青聞言冷笑一聲:“大約也只有咱們晚潮峰的人才會相信那丫頭的話吧。”

紅箋聽着師伯師父提到自己,不由豎起了耳朵,她很想知道他們尤其是師父闫長青究竟會如何看待自己,結果她聽到了,闫長青的口氣中有不滿,有憤恨,但這不滿和憤恨聽上去卻并不像是僅僅針對她,似乎對着所有的人,連他自己也包括在內。

那連番變故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若是這種心态,怪不得看不到進階的希望。

霍傳星道:“長青,要不你換個環境吧。我沒有大師兄那麽有擔當決斷,看這樣子,穆逢山也不會長久叫晚潮峰維持現狀,到時候,只要不是太過份,我準備學師父當年,退讓求全。咱們這一支,有我留下來守着就夠了,你的修為還可以往上再升一升,争取早日結嬰。”

結嬰對于現在的闫長青看上去有些遙不可及,按說應該是叫他非常向往的,他聽了霍傳星這話卻沒有絲毫動容,只是漠然問道:“我還能去哪裏?”

霍傳星猶豫了一下,道:“橋卿他們幾個臨去小瀛洲之前,曾經同我打過招呼,當時我考慮他們處境艱難,幫他們向樂宗主寫過一封信。後來謝師弟也來同我說他要帶着弟子去小瀛洲,說實話那時候我是不大高興的,不過,長青,你這情況和他們又不同,不要想得太多,不行就去小瀛洲散散心吧。”

紅箋心中動了動,霍傳星所說的橋卿,紅箋認得,是大師伯井白溪的得意弟子,大名窦橋卿,大師伯出事的時候這位窦師兄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而謝師叔謝俠真她更是熟悉,這麽說晚潮峰果然去了小瀛洲好些人啊。

闫長青問道:“謝師弟同你還有聯系?”

紅箋暗中贊了一聲,她從來沒覺着師父闫長青這麽順眼,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若二師伯同師叔他們還時時聯系,她可不敢貿然上門去投奔,非得改換策略不可。

幸好霍傳星道:“自他們走後,再便沒有消息了,小瀛洲形勢緊張,他們去了始終不是樂宗主的嫡系,總要有些忌諱,他們不送信來,我也不好主動聯絡。”

他等着闫長青拿主意,闫長青卻緩緩搖了搖頭:“我哪也不去,師兄不必為我操心了。”

霍傳星見他犟脾氣上來,再勸說只會起反作用,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闫長青拒絕去小瀛洲,叫紅箋松了口氣。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心念微動,暗忖:“我幹嘛非要在師父這一棵樹上吊死,他洞府裏沒有什麽東西好拿,還有二師伯嘛。現在他人在這裏,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若是來之前,叫她打二師伯這元嬰的主意,她還真有些不敢,不過既然洞府裏沒人,那還有什麽好怕。紅箋運轉着“仙霓霞光”蹑手蹑腳退出師祖的洞府,直奔二師伯住處。

丹崖宗這些洞府在主人不在的時候,只要裏面沒什麽秘密,很少有人還去設置禁制,實是根本想不到會有誰惦着進去偷東西。

故而紅箋十分順利便溜進了霍傳星的住處,待她轉了一圈,不禁大失所望,二師伯這洞府裏好東西是不少,靈草、靈藥都有,大件的器物也不少,但這些都不合适做為信物啊。二師伯十分謹慎,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顯然他都随身帶着呢。

紅箋不敢久呆,她現在腦袋裏轉得飛快,一見此計不通,立刻抽身退出,改而直奔大師伯井白溪的故居。

不過到這時候,她已經是在死馬當做活馬醫了,想也知道大師伯被誣與魔修勾結,被抓起來的時候雖然很突然,不可能收拾自己的住處,但當時肯定已被旁人搜過,便剩下什麽有意義的東西,也肯定早被徒弟們收拾起來了。

事實果然同她想的一般無二,井白溪的住處空蕩蕩的,桌椅床榻布滿了灰塵,她只是進去一站,放開神識掃了掃便知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至于謝師叔那裏就更是連去也不必去了,人家是有計劃的離開,該帶的東西肯定都帶走了。這麽說,轉了一圈,還是要回去打闫長青的主意。

洞府裏沒有什麽可拿的,就只能看看他身上、乾坤袋裏。闫長青再是心灰意冷,多年積蓄的家底想敗也敗不光,更何況他也沒那心情,想來都随身帶着呢。

紅箋全不覺着自己在打着大逆不道的主意,她只想自己怎麽能既順利拿到東西,又不驚動旁人,最好連師父闫長青也不明所以,想追究也無從追起。

師父和二師伯不會在師祖的洞府裏久呆,留給她的時間着實不多,紅箋急着需要她的腦袋趕緊給她想出一個主意來,她一邊趁着夜色遮掩往闫長青的洞府方向疾奔,一邊将手伸進乾坤袋,一樣一樣翻着自己的收藏。

每到有需要的時候,才發覺能派上用場的寶貝真是少啊。紅箋暗暗發誓等離開丹崖宗,一定要想辦法好好充實一下自己的乾坤袋。

妖獸屍體、玉簡、丹藥、幻法蘭……有了,幻法蘭,就是它吧。

紅箋記性很好,方才她在闫長青的洞府裏看到了不少靈酒,當時她還感慨了一下師父也學會借酒澆愁了,現在不禁想:“這不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剛才這幾處洞府,她只是進去一站便走,花的時間并不長,等她小心再度摸進闫長青的住處,不由松了口氣,暗道:“謝天謝地,這真是太順利了。”闫長青還沒有回來。

紅箋拿出那個裝過靈液的空瓶子,悄悄将師父的靈酒倒了一些進去,酒壺給他原樣放好。紅箋縮在角落裏找了個藏身之處,取出幾株幻法蘭,泡到了酒中。

一切準備好,就差師父闫長青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半夜,紅箋估計着闫長青很快會回來,果然,過不多時,氣流微動,闫長青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第 199 章 重游晚潮

這麽一想,紅箋到是平靜了下來。不過丹崖宗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幸好這邊天大的事石清響都一力承擔下來。

感激的話不需多說,紅箋道:“我會盡快弄清楚,處理完了立刻就趕回來。”

石清響很平靜地回應:“不用急。這邊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動不如靜,只要等着就好。你如今成功結丹,祭煉法寶方面各宗法門不同,也要靠自己的機緣去感悟,我沒有什麽可幫你的。你還年輕,修煉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慢慢來吧。”

戴明池要來,以後兩人這樣開誠布公的機會也不多了,紅箋心中感慨,卻笑了笑道:“知道了,我會努力。石清響,你也不過比我大着兩歲,怎麽變得這麽老氣橫秋的?”

石清響似是呆住,沒有說話。

紅箋站了起來想要告辭,想了一想,她還是道:“你知道,我這裏有一部分的《大難經》經文,加上你手裏那半部,其實要勝過季有雲很多。”

紅箋望着石清響的方向,等着他來做決斷。這種互惠互利的事,他會肯将那半部經書拿出來做個交換嗎?

石清響笑道:“你就不怕我給你一篇假的?”

“你會嗎?”紅箋反問,她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頗有幾分自信的。

石清響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了一句甚是暧昧不清的話:“放心吧,我騙誰也不會騙你。”不過他立時又道:“過一段時間吧,《大難經》是天下最頂尖的功法,你已經受它拖累,每逢進階都格外吃力,再多學的話,你現在的修為還托不起這麽沉重的負擔,實是有害無益。”

紅箋有些失望,石清響大約看出她的狐疑來,特意解釋道:“頂級功法的修煉無不是循序漸進,我舉個例子你就清楚了,就像‘心劍’,築基期的‘白虹貫日’、金丹期的‘慧心一劍’、然後元嬰期才能學到‘心劍’,《大難經》也是這樣,若非如此,季家的人早将全部的經書一代傳一代,又怎麽會出現被魔修搶去便失傳半部經文這種事情?”

紅箋聽他說得在理,點了點頭:“好吧,看來我手中的這部分你也并不着急。”

石清響好似遲疑了一下,頓了一頓方道:“是,我不着急,以後再說吧。”

紅箋自石清響的洞府中出來,才發覺天都已經黑了,自己在裏面呆了不短的時間,以致童黛露出擔心的神情,望着她欲言又止。

紅箋沖她笑笑,道:“走吧,咱們一起回香積峰去。”

童黛急了半天,想聽聽衛以蓮的事情,不過她還記着自己的任務,擡手沖着洞府的方向指了指,狀似詢問。紅箋點了點頭,意為已經代她請了假,童黛大喜,拉着紅箋回香積峰。

路上紅箋又把她删改過的偶遇衛以蓮的經過給童黛講了一遍,先叫她放下心來。

待回到香積峰,諸人發現紅箋成功結丹自又好一通熱鬧,費承吉極是欣慰,覺着終于對蕭光渡所托的事情有了個交待,這等揚眉吐氣的機會不能錯過,費承吉當下帶着紅箋去向宗主穆逢山報喜。

紅箋再是急着想要離開宗門,也知道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歷的,好在穆逢山不甚看重女修,對這徒孫又不熟悉,只是看徒弟費承吉的面子,才随口勉勵了幾句,并未打算多留她。

紅箋聽穆逢山和費承吉說到法寶,便趁機問了問。金丹期修士淬煉法寶,只要不是那法寶來頭太大,妄圖以蛇吞象,法門都大同小異,也頂多是失敗個幾次,對修士而言基本不存在什麽危險。

穆逢山師徒給她講解了一番,紅箋先前也不是一無所知,基本上是一點就通,她已經拿定了主意,煉成法寶對她的實力會有不小提升,而她選定的第一件法寶現成便有,就是“中空劍”,想來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她要在去小瀛洲之前把這件事做完。

自穆逢山的洞府回來,費承吉問她結丹之後有什麽打算,紅箋直言道想離開丹崖宗去四處游歷。

這在她拜費承吉為師之時便說得很清楚,費承吉也未覺有異,只是問了下蕭光渡的情況。

紅箋知道他這是急着要賣好,幹笑了一聲,道:“哥哥剛傳了信,說宗門有要緊事發生,不一定脫得開身。”

盧雁長最近是因為滅雲宗的事忙得脫不開身嘛。

費承吉不免有些失望,他又忍不住好奇符圖宗到底出了什麽事,結果不用他再想,化神戴明池便親至丹崖宗。

戴明池沒有久呆,他匆匆同穆逢山等人見了面,又單獨召見過米時獻,随即動身去了無盡海。

他前腳剛走,跟着消息傳開,符圖宗确實出大事了,這大事就出在丹崖宗諸人的眼皮底下:客居赤輪峰的符圖宗大長老齊天寶出海之後下落不明,戴明池确定他門下的這位元嬰後期大能已經殒落了。

這消息太突然了,登時便将丹崖宗衆人震得目瞪口呆。

不提丹崖宗衆人聞說齊天寶的死訊心情各異,單說紅箋。紅箋這裏也不是要走便走的,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去做。

法寶需得祭煉、“锢魂章”的宗門任務需得做完,要說這些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那麽怎麽能不為人注意地混進小瀛洲,則叫紅箋覺着頗為麻煩。

她想方設法打聽了一下小瀛洲如今的情況,發現事情遠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二十年前因為樂游不畏戴明池當衆仗義執言,一下子将小瀛洲置于了風口浪尖上,樂游回到宗門之後先行清除了內部反對的聲音,并且着手做了許多準備。

小瀛洲也有護宗法陣,不過它的情況與丹崖宗依仗上古靈泉大不相同,是由宗門中精通法陣的長老布置,一經引爆法陣內的一切便玉石俱焚。這種不憚拖着來犯敵人同歸于盡的态度,使得戴明池就算真想動小瀛洲也需掂量一二。

樂游手段強硬,将小瀛洲經營得鐵桶一塊,加上他的病時輕時重,叫門人手下風聲鶴唳,對生人警惕得很,紅箋不知方峥準備如何行動,設身處地想一想,不要說盜取仙昙花,連接近奚旭等人都十分困難。

紅箋先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殺夠了“锢魂章”,又去先前那無人小島上将“中空劍”真正祭煉成為自己的法寶,而後返回宗門去了功勳閣。

這天坐鎮功勳閣的依舊是席寧席師兄,他見紅箋果然順利結丹,不免驚訝萬分。

這回紅箋沒有心思逗他,将宗門任務交了,順利換到二十點貢獻,沒有再接別的任務,客客氣氣同他告了別。

只剩一件事,那就是找到進入小瀛洲的契機。

對紅箋而言有些麻煩,但辦法不是沒有,等天黑下來,她便借着夜色遮掩,以“仙霓霞光”為掩護,悄悄登上了晚潮峰。

二十多年沒有回來,物是人非,晚潮峰在紅箋眼中顯得處處熟悉,但又隐隐透着不同。

她還記得那一天,大師兄丁春雪順利結丹,他們同門三人跟着師父闫長青去向師祖孫幼公報喜,就是那一日,師祖發了話,陳載之成了三人的師弟。

而今她也結丹了,師祖、大師兄卻已經湮沒在過去的時光裏,再不複得見,二師兄秦寶閑做了替罪羊,陳載之杳無音訊,師父闫長青心灰意冷,徹底沉寂。

都說道心堅定,修煉之人生命漫長,到最終都會變得性情淡漠,但紅箋卻發覺心境上自己還遠遠做不到無情無緒,晚潮峰上夜風微涼,浪花拍岸若雪,聽上去一片喧嚣熱鬧,那一幕幕或喜或悲快樂哀傷的畫面在她腦海間閃現,令她倍覺悵然。

等到了堆雪崖,一切更加熟悉,自她離去,堆雪崖全無改變,歷歷往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紅箋深吸了一口氣,最要緊的是當下。

出事之後,丹崖宗的水修損失了不少人才,除了遇害的,像紅箋、陳載之這樣受到牽扯的,更有一些對丹崖宗太過失望,借故離開,一去不返。

而這其中,就有不少因為當日寰華殿上樂游那句“敞開大門歡迎諸位”的話,去了小瀛洲,尤其是先前晚潮峰上那些紅箋的師叔師伯們。

這些消息丹崖宗修士們私下裏多有流傳,大夥只是明裏不說,其實像穆逢山、英麒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對此無可奈何。

紅箋打的也正是這方面的主意,小瀛洲她肯定有熟人,只是縱使她認識人家,卻不敢叫對方認出她來。以丹崖宗水修的身份去投奔小瀛洲,報說是香積峰費承吉的弟子那就跟開玩笑一樣,只能說自己是晚潮峰的人。

晚潮峰,紅箋最了解的自然要屬自己的師父闫長青。她今晚悄悄摸上堆雪崖,便是要趁着師父闫長青不注意,到他的洞府中盜取一件廣為人知的東西做為信物。

至于對什麽東西下手,紅箋一時還沒有打算,闫長青的洞府她熟悉得很,且偷偷溜進去,到時看拿哪一件東西趁手吧。

第 198 章 再度交鋒

聽着石清響說這樣的話,紅箋不由一陣牙疼,他打賭贏了,所以這是勝利者得意的嘲笑吧。

紅箋落了座,沖黑暗中的石清響道:“出關挺及時啊,怎麽,怕一月之期過了,沒了對證我不承認?”

石清響一聲笑:“你不會的。”

“這麽篤定?”紅箋說完頓時反應過來,半晌無語。她忘了衛以蓮!這真是太氣人了,這小子怕自己耍賴,還安排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目擊證人。

這叫紅箋怎麽能服氣,她口氣微嘲:“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當初你怎麽不幹脆将賭約期滿的時間就定到今天?”

“那可不行,定到今天我沒有足夠的把握,總要留兩天時間好補救。”石清響的回答叫她更加生氣了,敢情自己這是上當得早,不然的話他還有後手呢。

紅箋深深呼吸,輸了就是輸了,多糾纏無益,她此來是要将事情弄明白,以便更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紅箋想了想,問道:“那只‘長耳海蘭獸’,它還好吧?我以後還能見到它麽?”

石清響不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許溫情:“它很好。有機會的吧。”

不等紅箋再詢問,石清響主動道:“怎麽樣,島上的生活,覺着好麽?”

紅箋實話實說:“很好。”

“我就知道。”石清響默然片刻,接着道:“你太累了,難得過一段那樣輕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才會一直想着。”

是這樣麽,他算計了自己,難道還是一片好意?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一直很小心,但是昨天夜裏完全沒有感覺到。不過二十幾年,你我修為上的差距怎麽會變得這麽大?”

“呵呵,那是因為我有很多你無法想象的奇遇。”石清響雖然在笑,口氣卻有些悵然。

紅箋皺了皺眉:“好吧。這件事是你贏了,不但贏了咱們那個賭,看到齊天寶被刑無涯追殺,真是大快人心。不過石清響石大少,你這樣連老朋友都戲耍,鬼鬼祟祟有意思麽?很早以前你就在打衛以蓮師兄的主意了吧,叫他為你做事,卻又将他蒙在鼓裏……”

“不,不是這樣的。”石清響辯白的話說得很緩慢,吐字清晰,顯得甚是從容,“我這也是為了保護他,保護自己。方才米時獻來說這事,我已經答應他立時傳訊給我師父戴化神,請他老人家親自來丹崖宗處理。你知道的,季有雲和他的《大難經》,我不能不防備。”

紅箋不準備再繞圈子了,她擡頭望向黑暗中石清響的方向,眼睛明亮:“那你呢,你為什麽可以一次次地騙過季有雲?是不是因為你也學了《大難經》?你所說的奇遇是指做了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吧!”

說到這裏,紅箋手指微動,悄悄打出去了一記法訣。

按她所想石清響聽了自己這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吃驚便會分神,而自己這道法訣又不是沖着他去的,等他發覺肯定已經遲了。既然石清響做了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要鬼鬼祟祟的不地道幹脆大家一起好了。

紅箋打出去的這道法訣其實只是一道最基礎的凝水訣,不過位置是紅箋特意計算出來的,剛好在那顆明亮的珠子前,只要石清響反應稍微一慢,便會在那裏凝成一面厚實的水鏡,将珠子的光芒反射到石清響身上。

不需要很亮,只要能反射這珠子亮光的十之一二,她便可以看清楚現在的石清響是個什麽模樣。

誰想到她快,石清響比她更快!靈氣波動剛起,空中水紋微漾,一股冷風便“呼”地吹至。說是冷風都有些不太恰當,那更像是一陣陰風,紅箋即使未坐在風吹到的區域猶覺着身上一寒,似有無數冰礫針芒夾在風裏,“剝”的一聲刺破了水紋。

“老實點啊,方紅箋你別耍賴。”雖是法術上小小較量了一下,石清響卻并未生氣,紅箋自這句警告的話中聽到了明顯的笑意。

反正已經到這份上了,紅箋更無顧忌,她“哧”地一聲笑:“你都沒有大礙,躲躲藏藏算什麽好漢,快給我看看,病成什麽德性了。”

“那不行,明明是你打賭輸了,還來提要求,那我千辛萬苦贏了你還有什麽意義?想看到我,以後再努力吧,你現在只能這樣……”

随着石清響這話出口,紅箋坐着的那個角落突然亮起了缤紛光影。

這是一個小小的幻陣,除了那些赤橙黃綠的細碎光影像萬花筒一樣變幻飛舞沒有別的用處。但布置法陣的人很費了一番心思,這些姹紫嫣紅的碎光圍繞着法陣中央的紅箋,照亮她臉龐的同時,映襯着她那身花裙子色彩斑斓,竟然十分好看。

紅箋坐着久久未動,她在這些光影裏看到了翩然而至的藍色蝴蝶,飄落到身上的紅色楓葉,如是種種,好像突然有人打開了一扇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奇幻之門,諸般美景迎面而來。

時間持續得不長,這叫人目眩神迷絢麗色彩漸漸變淡消失,石清響的聲音繼續道:“就像這樣,等你什麽時候贏了我,想看多久都随便你。”

紅箋笑了,她突然覺着自己方才那麽急切真得沒有必要,其實石清響有什麽好看,他又不會頂着何風那張臉坐在黑暗裏。知道何風是他這就夠了,何必表現地像小孩子一樣。

她由衷贊道:“還挺好看的。”跟着側了側頭問道:“怎麽樣,你這幾回見到我,有沒有覺着像是見到了程情情?”

石清響直言不諱:“你們不一樣,她比你會打扮多了。”

紅箋一點都不覺着生氣,饒你奸似鬼,這還是終于承認了嘛,于是她繼續打探:“你将她和程石打發去了哪裏?”

“去了趟中州。”

這個紅箋已經猜到,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散修聽到傳言趕赴跹雲宗。她啧啧兩聲,道:“然後呢?”

石清響笑了笑,道:“然後的事,就不方便告訴你了。”

紅箋暗“呸”一聲,那種落在下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叫她不甘示弱:“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故布疑雲嘛,程氏叔侄都是天魔宗的人,用來吸引季有雲的注意力再适合不過。”

石清響道:“季有雲沒空來搗亂,咱們這裏才會進行得這樣順利。”這是默認紅箋猜對了。

紅箋目光晶亮,她坐在那裏不自覺上身前傾,兩手十指交叉,道:“接下來戴明池要來了嗎?我跟你合作,說吧,我能幫你做什麽?”只要能叫戴明池和刑無涯不死不休,她不介意給石清響當槍使。

誰料石清響根本不領情,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以為然:“你能做什麽?咱們早就說定了的,半年,你離開丹崖宗。接下來很麻煩,不能出一點差錯,化神眼中我這洞府沒有秘密可言。你找你弟弟去吧。”

“方峥……”

“他活着,先前我不告訴你,是确實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他現在在哪裏?”紅箋的聲音裏透着急切。

“我想他這個時候大約會在小瀛洲。”

“小瀛洲?他投奔了樂宗主?”紅箋只能想到這個。

當世的各大宗門,除去丹崖宗,她對樂游的小瀛洲印象最好。當日在寰華殿,若不是樂宗主仗義直言,她既不會順利殺死了叛徒景勵,大約也沒有可能活下來,對于樂游她是十分感激的,若弟弟方峥是因為聽說了這些才沒去跹雲宗找江焰,改而投奔了樂宗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石清響難得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方道:“那到沒有。先前你們不是說跹雲宗仙園裏結出一朵仙昙花麽,當時我便估計着,這朵花小瀛洲的人不惜代價也會拿到手。前些天我得了消息,元嬰長老奚旭已經帶着仙昙花回到小瀛洲,這樣那些消息不夠靈通的人,再想得到仙昙花,就必須到小瀛洲去。”

紅箋“呼”地站起來,失聲道:“你是說方峥會去小瀛洲,打樂宗主那朵仙昙花的主意?”

這太出乎紅箋意料了,以至于她渾身血液瞬間湧上了頭頂。

樂游身染怪病,這朵仙昙花是要救命的,方峥他……慚愧、驚訝、懷疑、擔心,種種情緒混在了一起,叫她一時有些失措。

石清響道:“方峥大了,你不要老把他當小孩子。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你去慢慢查問明白吧。”

紅箋緩緩坐下,她想去懷疑石清響的話,但石清響俨然知道很多秘密,他有獨特的消息來源,他知道赤金火山,知道刑無涯那隐秘的海上牧場,那麽,再知道方峥的事又有什麽出奇,畢竟他從很早就開始關注方峥的消息了。

紅箋發了一會兒怔,她被這個消息鬧得心裏冷一陣熱一陣,最後只得嘆了口氣,暗忖:“不管怎麽樣,方峥他人總還好好的,這就該謝天謝地了,不管他出了什麽事,待我去了小瀛洲見着他再說吧。”

第 197 章 出關

遠遠見到丹崖宗,紅箋這才想起就這麽回宗門好像還缺點兒什麽。

這十幾天在那小島上和“寶寶獸”厮混,她的妝畫得可未免有些不勤快,當下紅箋以“凝水訣”在半空凝出一面水鏡,對着鏡子匆匆給自己畫了個烏眼青。

到岸上山,紅箋收了飛行法器,未回住處,直奔赤輪峰石清響的洞府。

此時天已傍晚,赤輪峰沐浴在夕陽橙黃的餘輝中,顯得很是安靜祥和,這叫剛從風口浪尖上趕回來的紅箋微微有些不習慣,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石清響的洞府外邊依舊是那姓窦的男修在守着,紅箋幾次來見石清響,同他也成了熟人,當下整理了一下心情,迎上去道:“窦師兄,你是在修煉呢還是在發呆?”

那男修聞聲擡頭,他不用看臉,一見這打扮便知道來的是童黛的那位師妹,笑道:“蕭師妹可有日子沒來了。”說完這話,他怔了怔,道:“師妹這是結丹了?真是要大大的恭喜。”

“結丹”等于“輸了賭約”,紅箋真心覺着對方這話戳中了她的傷疤,不用假裝,她就顯出對此的漠然來,擺了下手,态度随意:“這不早晚的事嗎。石先生可出關了?”

姓窦的男修笑道:“還沒有。”這丹崖宗的姑娘挺特別,不過既然師叔石清響對她明顯不錯,他也就盡量不去得罪。

其實姓窦的不說,紅箋也注意到洞府門口所設禁制仍在發揮着作用,不過她既認定了這是障眼法,便覺着石清響肯定另有辦法出入洞府,他此時十九并不在裏面。

紅箋探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又問道:“童師姐忙什麽去了?”

姓窦的男修早知她要有此一問,指了不遠處一個小院落:“童師妹在那裏栽花種草,說是有事只管喊她。”

這到是童黛會做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衛以蓮的打算和他遇到的那些危險,故而還有此閑情逸致。

紅箋謝過那姓窦的,一時見不到石清響,她也沒心思做別的,便先去找童黛打發打發時間。

說是栽花種草,童黛是絕不會叫身上沾到泥巴的,她正驅使着法器遠遠給那些花樹修型,順便施個“青木訣”、“枯木逢春”之類的法術。

看到“枯木逢春”,紅箋不由便想起張钰被盧雁長欺負,使這法術使到吐的情形,不由莞爾,離遠叫道:“童師姐,快快住手,你将這株花剪得好醜!”

童黛又驚又喜回轉頭來,先道:“哎呀,蕭蕭,你這次怎的出門這麽久?”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對方剛才說的是什麽,嗔道:“胡說八道,你個小孩子有什麽眼光?”随即她轉嗔為喜,笑靥如花:“不過蕭蕭你說醜我就放心了,你要說好看,那我還真得好好想想。”

紅箋瞠目,童師姐竟然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看來“蕭蕭”這脾氣已經被她摸透了,知道自己不會真跟她生氣。

果然童黛見她氣得瞪眼睛,哈哈一笑,收了法器,過來親熱地挽住了紅箋的胳膊,道:“叫你不要接那‘锢魂章’的任務,你偏不聽師姐的話,怎麽樣,嘗到苦頭了吧……”她以為紅箋這麽久不歸是被那宗門任務纏住了手腳,剛取笑了兩句,突然發覺對方身上氣息有異,停下來呆了呆,才試探着問:“蕭蕭,你是不是結丹了?”

紅箋理所當然點了點頭:“是啊,我自宗門秘境裏出來的時候不是便說過,會很快結丹的嘛,為什麽你們都不相信我呢?”

童黛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搖着她的胳膊喜道:“信你,哎呀,這真是件大喜事,師父肯定高興壞了吧?”

在她看來師父費承吉對蕭蕭有好事都緊着,從不大聲斥責,蕭蕭言行再出格,他也當沒看見,實在是特別地寵愛這新收的小徒弟。難得蕭蕭争氣,這真是叫他們這一支都揚眉吐氣的好消息。

誰知聽着師妹道:“我剛回來,師父還不知道呢。”

童黛有些無語,她望着師妹,突然反應過來,促狹地道:“蕭蕭,石先生還沒有出關呢,怎的,好消息不能第一個便告訴他,有些失望吧。”

紅箋暗暗咬牙,道:“沒關系,反正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童黛笑道:“也對哦,石先生閉關的時候說是一個月,這都超期了。”

又是一個月,這簡直是在紅箋心頭插刀,是石清響那厮預先準備的赤裸裸地嘲笑吧。

對師妹的這些念頭,童黛渾然未覺,徑自将這些天宗門裏的大事小事說給紅箋聽,感慨道:“我看大家都為了宗門任務焦頭爛額,只有我,日子過的還是這麽逍遙自得,說起來這都是因為石先生啊。”

紅箋見這傻姑娘對石清響計算衛以蓮的事還完全蒙在鼓裏,心中不由同情,暗道:“我把童師姐送來這裏,可真是把一只小綿羊送進了狼嘴裏,就童師姐這樣的,叫那小子賣了還歡歡喜喜地替人家數錢呢。”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自小園子出來。

此時就見一個人慌裏慌張直奔石清響的洞府而來,正是米時獻。

童黛對他十分不滿,見着了并不打招呼,米時獻心中有事,也顧不得和二女搭讪,他跑去姓窦的男修那裏,詢問能不能見見石清響。

紅箋離遠見姓窦的同他交談幾句,接着米時獻露出失望之色,便叫了一聲:“米師兄!”

米時獻這才看向兩人,虛應了一聲,神情焦灼。

紅箋見他這等模樣,猜測定是齊天寶師徒到現在還不見蹤影,這時候不回來,自是在刑無涯的追殺下兇多吉少,心下快意,特意關切地道:“米師兄有什麽急事?”

米時獻确實是因為看天都快黑了,那兩人猶未回來心中不安,按說齊天寶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天下間能奈何他的人或妖獸實是不多,不過米時獻卻知道齊天寶奉命長期呆在丹崖宗有他的使命,擅自離開已是不該,更不用說這麽長時間不回來,定是遇上了大麻煩。

他幹笑道:“是鐘前輩那裏有急事,我需得和石先生說一聲。”

童黛聽到事關鐘秀,接口狀若關心地問道:“鐘前輩出了什麽事?”

米時獻剛自姓窦那男修口中得了拒絕的答複,童黛問起,他抱着萬一的希望,避重就輕道:“童師妹能不能幫着通禀一聲,白天我、鐘前輩還有衛以蓮衛師弟在無盡海深處遇到了大批妖獸,衛師弟斷後,叫我倆先走,我們回來之後,請了齊長老去救人,不知為何,到現在齊長老和鐘前輩還沒有回來。”

紅箋暗道一聲“糟糕”!果然童黛聞言花容失色,淚水登時充滿了眼眶,顫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她這麽大的反應,到将米時獻吓了一跳。

只是他還未等說話,洞府的禁制之光突然閃了一下,緊跟着黯淡下去。姓窦的修士喜道:“師叔出關了。”

米時獻顧不得再理會童黛,連忙抓住了那修士的手:“煩勞師兄趕緊給禀報一聲。”石清響是戴宗主的親傳弟子,這種時候,那就是他的主心骨。

那修士點頭進了洞府,很快便出來喚米時獻跟他進去:“師叔剛出關,往裏去的燈都沒有點,你跟我來。蕭師妹,師叔叫你稍等一會兒。”

紅箋點了點頭,她現在急着安撫童黛,石清響的安排到是正中下懷。

眼見那兩人進了洞府,她以神識傳音道:“師姐,我回來之前見到衛以蓮師兄了,他人好好的,還叫我帶話給你。”

“真的?”童黛驚訝地向她望過來。只這麽一會兒,童黛臉色蒼白,兩只眼睛通紅,看樣子紅箋再晚說一會兒她非暈倒了不可。

“嗯,他獨自一個人,并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你放心吧。衛師兄說叫我跟你說一聲,他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叫你等着他。”

童黛松了口氣,道:“吓死我了,死丫頭怎的不早說。”停了停,又懷疑起來:“蕭蕭你不是騙我吧,衛師兄哪裏會這樣說話?”

紅箋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哎呀,我騙你做什麽,你那衛師兄粘粘糊糊得不幹脆,他說‘我過陣子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這不都一樣的意思嘛。”

“這怎麽能一樣。他既然沒事,為什麽不回來呢?”童黛這回是真信了,擦幹淨了淚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此時那姓窦的修士回來,兩個姑娘不好再竊竊私語。

停了半晌,米時獻匆匆自洞府裏出來,不知石清響給他吃了什麽藥,他雖然神情有些恍惚,總算沒那麽慌亂了,同三人告別,往他自己的洞府方向離去。

紅箋捏了捏童黛的掌心,悄聲道:“等我一會兒。”說罷,她走進了洞府。

石清響這洞府同她前幾次來沒什麽不同,不同的大約只是紅箋的心情。她前腳剛一踏進法陣,便聽着石清響的聲音笑道:“你這麽着急見我,是要趕着告訴我結丹的好消息麽?”

第 196 章 返回宗門

一條人命,頃刻間煙消雲散。

任你活着的時候如何嚣張,死後也只得無聲無息。

紅箋藏身水下看得清楚,她漸漸收斂了笑容,事情如她所願已經鬧大了,齊天寶既然殺人滅口,應是打着悄然離去,不令刑無涯發覺的主意。

端看這師徒兩個接下來如何收拾殘局,又是否能瞞過刑無涯的眼睛。

黑袍人死了,他身上那件法寶黑袍一時成了無主之物,齊天寶擔心會引來刑無涯的追殺,所有物品一概未拾取。

多停留一刻,都可能被刑無涯發覺。齊天寶顧不得再心疼壓箱底的寶貝,先祭了張“大造化符”出去,這張符旋轉升起高懸于空中,瞬間将四方靈氣抽空,化作一道白光傾瀉于齊天寶身上。

齊天寶借助于符箓的力量,修為飛漲,他甩手又是兩道“爆裂符”打出去,直取那只長滿了觸手的元嬰妖獸,左掌張開,袖帶當風,兩件攻擊法寶疾飛而出,斬向蠻牛首領。

在“大造化符”的輔助下,齊天寶實力幾達元嬰圓滿,那只觸手妖獸尚能抵擋一二,本來便勉強晉階元嬰的蠻牛首領全無還手之力。

兩件法寶都正中蠻牛首領龐大的身體,它一身赤色石甲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宛如紙殼一戳即穿,接連兩下致命重創使得它那強悍的恢複能力根本未來得及施展,便“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這種力量對比,它是元嬰妖獸還是金丹中期對齊天寶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齊天寶收回法寶,指使鐘秀:“收取妖丹!”

鐘秀意識到事态嚴重,臉色有些發白,趕緊過去在蠻牛首領的屍體中挖取了“水中土”。

齊天寶這時候要走便能走了,但留下已具化形之能的元嬰妖獸終是禍患,所以這只觸手妖獸也必須要鏟除。

至于其餘那些“赤岩蠻牛”卻是顧不得了,他故計重施,以石牢将那些礙事的“赤岩蠻牛”全都關了起來,吩咐鐘秀能殺多少殺多少,他則趁着“大造化符”帶來的效果還未消失,全力斬殺觸手妖獸。

這只元嬰妖獸十分難纏,除了防禦比較弱,容易被擊中之外,齊天寶未發現它有什麽致命的弱點。同時劇毒使得它像個吞噬法寶的無底洞,若不是齊天寶出身符圖宗,還真就拿它沒什麽辦法。

符箓這東西外人不了解,還當寫寫畫畫就搞定了那麽簡單,其實一張高階符箓消耗的珍稀材料難以想像。

齊天寶心在滴血,但除了拿符箓對付這妖獸,實在沒有更好更快的辦法,這時候就不能想那麽多了,總是命更要緊,齊天寶狠下心來,瞬息就将身上各種攻擊類的高階符箓打了個幹淨。

這種蠻不講理地狂轟亂炸之下,不要說是一只靈智初開的元嬰妖獸,便是換個經驗豐富的元嬰圓滿也消受不起。很快這只模樣古怪的元嬰妖獸身體散落在海水裏到處都是,那些觸手雖然還在蠕動一二,整只妖獸卻已稱得上碎屍萬段,連妖丹都被取走,死得不能再死了。

齊天寶陰沉着臉,事情還未結束,他吩咐還在殺那些“赤岩蠻牛”的鐘秀:“行了,別管它們,趕緊收拾一下,咱們走!”

這收拾可不是撿取寶貝,而是打掃戰場,消除符箓留下的痕跡。

眼見師徒兩個匆匆毀屍滅跡,紅箋不由暗暗心焦:刑無涯什麽時間才能有所發現?他發現得越晚,追查起來便越困難,若是一直查不到齊天寶師徒身上,這戲臺可就白搭了。

她又細細想了一遍,确定這其中沒有自己可以動手腳的餘地,這才悄悄往水下潛去,準備着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紅箋剛潛下十餘丈深,眼前尚有光亮,突然聽到上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她猛然擡頭,海水震蕩渾濁,自她這個方向什麽也看不到。但不要緊,她尚能聽,海面上動靜很大,一個聲音響徹天地間,她藏身在這麽深的水下,依舊覺着清晰入耳,不,這聲音是通過神識直接響在諸人的識海:“我說是誰敢在我的地盤上殺我的人,戴明池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向我宣戰了嗎?”

刑無涯露面了。

紅箋不聞齊天寶回應,也不知是他回答了聲音沒有傳下來,還是知道撕破臉了索性閉口不言,這關鍵時刻紅箋不能親眼目睹,實是像貓爪抓心一樣難熬。

但她卻沒有施展“求根溯源”,不知刑無涯到的是真身還是化神分身,若是化神分身還好些,萬一是真身,她運轉“仙霓霞光”藏身水下還不知能不能蒙混過去,擅動法術,實是送上門去求死。

過了少頃,紅箋猜測齊天寶還是向刑無涯開口解釋了,因為刑無涯又喝了一聲:“少說廢話!”

這四個字,意味着刑無涯結束了和齊天寶的對話,接下來就該是動手了。左右看不到,紅箋繼續下潛,直到将自己沉入黑暗中。

化神和元嬰之間差距之大不啻雲泥,而刑無涯和齊天寶交手絕不會久戰不決,刑無涯方才若是發現了自己,也不會有那閑心還等在海面上同自己捉迷藏。

紅箋在沉寂中等了好一陣,開始往西方遠離牧場的地方上浮。

果然待她臨近水面,感受到光亮,便發覺海面上空蕩蕩的,既沒有刑無涯,也沒有齊天寶師徒,只有自己先前旁觀那一戰遺下的妖獸殘肢和血腥氣還在水裏飄着。

若是齊天寶師徒已死,兩具屍體不會一點兒痕跡不留,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刑無涯方才趕來的只是他的化神分身,齊天寶駕着飛行法寶逃走,刑無涯追了去。

紅箋松了口氣,她突然覺着天是那麽得藍,水是那麽得清,然後,她的心情,是那麽的……既輕松又複雜。

其實她想知道齊天寶師徒是死是活再簡單不過,只要返回丹崖宗等着,總會有消息傳來。

回到丹崖宗,就會見到石清響,這混蛋總是該出關了吧。

和他打的那個賭終是自己輸了,結丹之時自己尚覺着輸得物有所值,現在再看,他分明是先設計了衛以蓮,又設計了自己,叫大家心甘情願地給他做了棋子。

這個時候他目的達成,齊天寶師徒的死活大約在他心裏已經是無足輕重。

紅箋放出飛行法器飛往宗門,一路心思繁複,翻來覆去想着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心中有個疑團,越思索越無法解開,若說這一切都是石清響在背後安排的,他圖的是什麽?

如此費心費力,冒着巨大的風險,叫刑無涯和戴明池徹底翻臉,若是自己如此做還有充足的理由,可石清響呢?他名義上可是戴明池的弟子,符圖宗是他的宗門。

難道他其實同自己一樣,與這兩人有着深仇大恨?可跹雲宗殷宗主和朱顯長老還都活得好好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俱都不像呀,當年他去秘境之前可是毫無端倪的,那時候他雖然不見得對跹雲宗有感情,也沒到這恨不得将它連根拔除的地步。

抑或魔域之行助長了他的野心,戴明池和刑無涯争鬥起來必定兩敗俱傷,然後他便可以取而代之?

可也不對啊,就算戴明池死了,符圖宗也輪不到他來作主,而且他自己那身體,朝不保夕的,連亮光都不能見,争來了天下又有何用。

不,并不是這樣,有一點還是被自己忽略了。刑無涯那個黑袍手下一見了齊天寶師徒便破口大罵,其中有一句話說他們二人趁其不在,破壞法陣,偷殺妖獸,偷殺妖獸确有其事,破壞法陣,還真不是這兩人做的。

那麽做這事的人是誰?

刑無涯的這處豢養妖獸的老巢,那麽多元嬰、金丹無人發現,偏偏被衛以蓮見到絕不是巧合,正是有人先一步破壞了法陣,然後将他引了去,就像把自己引去目睹衛以蓮幾個被妖獸圍攻一樣。紅箋想起那可愛的“長耳海蘭獸”,想起自己那晚莫名昏睡過去,心頭直欲滴血。

這個混蛋,他那身體根本就沒有什麽大礙吧,戴明池也好,英麒也好,全都被他騙了。閉關什麽的,不過是為了方便他行動,掩人耳目。說不定他此時人就在這附近,不過是仗着修為比自己高了幾階,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這個頭上有反骨的小子滿身都是機心,他自魔境回來到底是怎麽瞞過季有雲的?

等等,一道靈光在紅箋腦海間閃過,何風!那個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上次突然在道修大陸出現,正是石清響病重被送到丹崖宗閉關之時。又是閉關!看眼下這件事的手法,與何風計算季有雲那回何等相像。

石清響就是何風的話,他怎麽瞞過季有雲眼睛也就不難想像,他也學了《大難經》。

怪不得她剛見到何風,聊不了幾句話,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小子還騙自己說什麽一見如故。

紅箋想到這裏,額上青筋不由跳了跳。

看前面,丹崖宗到了。

第 195 章 “牧童”之死

鐘秀聽着黑袍人話風不妙,登時心中惴惴向師父齊天寶望去。

這天底下能與戴宗主相提并論的人是誰,還需得再問嗎?

果然齊天寶二話不說,喝了一聲:“走!”二人駕起飛行法寶便要強行離去。

黑袍人冷笑道:“想跑?晚了!”他淩空自妖獸背上躍起,右手拇指食指含到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先前伏在他腳下的妖獸“嘩啦”一聲破水而出。

看這妖獸後背平整如船板,沒想到出水後身下絲絲縷縷如同随風飛舞的敗絮,那些都是這妖獸的觸手,大量的觸手揮舞開來充斥了半邊天空,看上去非常惡心。

這是什麽東西?就連齊天寶這自覺見多識廣的老牌元嬰都叫不出這妖獸的名字來。

齊天寶試着瞬息挪移了一下,剛自虛空現身,那妖獸數根觸手攸地拉長,向他席卷而來,反應異常之快,明顯早便鎖定了他的氣息,只等他出現。這還不算,随着觸手揮來,大量腥臭的黏液被甩落出來,顏色漆黑如墨,一看就帶有劇毒。

齊天寶腦筋十分清醒,這些飛濺出來的毒液來自四面八方,顯然不是一面土牆能抵擋的,他身形再閃,順便施展禦土盾訣,全身上下多了一層黃土包裹的外殼,果然有幾滴毒液落在殼子上,騰起股股黑煙。

齊天寶有些頭疼,他此時陷入了大麻煩當中急欲脫身,可對方這妖獸最擅長的就是糾纏,方才這一下幸好他沒有貿然撐起防禦法寶,這毒液竟然還有污穢腐蝕的作用。

前有這古怪妖獸擋路,後方海域正是對方的養獸老巢,若只有他一個還好說,徒弟鐘秀這時候實在是累贅。

齊天寶當機立斷,動念間将一件法寶祭了出去,光芒一閃到了元嬰妖獸身前,正是方才洞穿了蠻牛首領頭顱的那件銀尺。

這銀尺是一件難得的攻擊類法寶,速度極快,等那古怪妖獸發現已經躲閃不及,“砰”的一聲被打了個正着。

大量的毒液自妖獸的傷處噴濺出來,它似是傷得不輕,“嘶嘶”痛呼。

可與此同時,齊天寶卻感覺自己打出去的那件法寶猛地一滞,整個陷在了妖獸體內,竟然收不回來了。

那法寶被妖獸體內的毒液瞬息淹沒,同自己的聯系越來越弱,終于完全失去了感應。

齊天寶顧不得心疼,趁着眼前這妖獸下意識收回了漫天揮舞的觸手去捂傷口的空當,喝道:“快走!”

鐘秀向前疾蹿而出,那黑袍人獰笑道:“還想跑?”迎上去遠遠地擡手便是一鞭。

鐘秀眼見一道鞭影劈頭蓋臉落下來,暗忖這鞭子可是驅趕元嬰妖獸的,誰知道是什麽厲害法寶,不敢硬接,擡手放了個土盾,身體趕緊向旁側讓開。

齊天寶比他二人修為高着好幾階,很快看出來對方這鞭子上雖然蘊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卻并不足以擊破鐘秀的防禦,那力量更像是來自于神魂的羁絆,作用類似于“他生符”,這鞭子除了控制妖獸,還真沒有什麽大用。

他正要出手制住那黑袍人,一旁的元嬰妖獸已經緩過勁兒來,揮舞觸手将他擋了一擋。

便在此時,妖獸老巢裏突然有了動靜,一群“赤岩蠻牛”狂奔而出,浪花翻湧,海水四濺,眼瞅着這些“赤岩蠻牛”就沖着三人殺過來。

齊天寶師徒心裏一沉,想得都是“糟糕,這人終于想起召喚妖獸幫忙了”。

那黑袍人猛然見到這情形怔了一怔,不過他這會兒也看出對方的兩人不好對付,這一群“赤岩蠻牛”沖過來正中下懷,他顧不得多想,抽暇沖着奔來的“赤岩蠻牛”連打兩聲呼哨。

聽到命令,那群“赤岩蠻牛”毫不遲疑向着齊天寶師徒直沖過去。

紅箋藏身水下,是她方才見齊天寶急着離開,黑袍人阻擋得有些吃力,實是個混水摸魚的好機會,按捺不住悄悄放出神識,狠狠沖擊了一下牧場裏的那些“赤岩蠻牛”。

眼見如此順利便達成了添亂的目的,紅箋不由地心花怒放,她向深水裏縮了縮腦袋,喜笑顏開,暗忖:“這一下那穿黑袍的放牛娃總該占到上風,将齊天寶師徒留下來了吧。”

沒想到衛以蓮發現的這個水上牧場竟是化神刑無涯豢養妖獸的秘密所在,哈哈,這一下不管誰輸誰贏,都有熱鬧瞧了,想當初本宗化神金大長老可是死在刑無涯的卑鄙暗算之下,紅箋看着他們狗咬狗打作一團,心下又是激動,又是快意。

那群“赤岩蠻牛”越奔越近,齊天寶自己到是不懼,可若是鐘秀被圍上可就難逃一死了。

要脫身就趁現在,齊天寶舍不得再損失一件法寶,伸手在乾坤袋裏一摸,拿出一件不知道閑置了多久的法器,貫注真元,白光一閃,擲向那只難纏的元嬰妖獸。

說是法器,齊天寶這等身份自不可能攜帶平凡之物,這法器也是一件難得的寶貝,他帶在身上便是為了應對這種意外。

元嬰妖獸剛吃過大虧,一見又有白光襲來,上百根觸手不由自主收攏,向着飛至的法器飛快地纏繞上去。

如此大的空當,齊天寶哪能不加以利用,他擔心徒弟誤事,袍袖一展便将鐘秀卷起來,向外遠遠送了出去。

緊跟着齊天寶飛掠而出,施展禦土盾訣護住兩人背身,果然元嬰妖獸反應過來,毒液攻擊像落雨一樣追至,“噼裏啪啦”,盡皆被齊天寶的法術擋住。

那黑袍人沒想到對方這老頭兒如此厲害,不過他仗着靠山強硬,橫行慣了,這兩人一直蹦跶着不肯就擒早令他惱火異常,嘴上叱罵是來不及了,他索性右手狠狠一鞭掃向鐘秀,左手掐動法訣。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虎嘯,于齊天寶的頭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老虎頭,那老虎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向着齊天寶猛地咬去。

這法術如此聲威,可在齊天寶眼中看來卻是唬人的成分居多,看來那一位對自己麾下的這些人并沒有多花心思調教。他這樣想着,一個挪移便出現在了黑袍人身前,幻化出來的老虎緊追而至,他随便回了個法術便将其擊散。

黑袍人臉色微變,距離這麽近,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妙。

齊天寶不用二合,劈手便抓住了黑袍人的鞭子,在他看來,這人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法術遠遠不及他指揮元嬰妖獸攻擊來得威脅大。

便在此時,空中靈氣波動強烈,那群“赤岩蠻牛”當中的元嬰首領當先趕至,一聲怒吼,黑色飛沙遮天蔽日,向着齊天寶席卷而來。

這麽近的距離黑袍人也不可避免要受到波及,齊天寶有些吃驚,暗忖:“這妖獸怎的六親不認?”

齊天寶撐起土盾将飛沙擋下,與此同時,黑袍人身上的袍子猛地鼓脹起來,将襲向他那邊的飛沙盡數吞噬,原來此人身上的黑色袍子竟還是件難得的法器。

蠻牛首領一擊無功,似是覺出這老頭是塊難啃的硬骨頭,飛身前撲,“呼”的一聲便到了鐘秀那邊,低頭狠狠撞去。

這蠻牛首領的本事鐘秀早領教過,畢竟是被人豢養起來用秘法提升的等階,做為元嬰妖獸來說實力稍稍偏弱,但再弱對付鐘秀也不在話下,更何況只要被拖住了,後面還有大群“赤岩蠻牛”,馬上就會把他淹沒。

鐘秀這麽一想便急了眼,這個時候自然要使出自己最為強大的本事以求脫身。

他擡手招來一塊巨石,僅憑這巨石阻止不了蠻牛首領,鐘秀對此心知肚明,巨石墜落,他騰身飛起,借着石頭掩護,接連兩張符箓打出去,空中靈氣紊亂,符箓在蠻牛首領前額上炸開。

黑袍人見狀,“咦”了一聲,叫道:“果真是符圖宗!”

齊天寶臉色已經不能再黑了,他這半天束手束腳,許多厲害的看家本領不敢施展便是怕被黑袍人看出來歷。

若說現在世上還有什麽人能令符圖宗和戴明池忌憚,自是刑無涯無疑,而且刑無涯的蠻不講理是有數的,自這黑袍人身上便可見一斑。

不管是什麽原因,今天這事總是自己理虧在先,就這麽蒙着臉跑了,刑無涯這手下并不認得自己,十幾只妖獸也不值得他興師動衆的追查,可既然叫破了,這天下間僅剩的兩個化神本來關系便日趨緊張,刑無涯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已至此,再責怪徒弟鐘秀不長腦子也于事無補,齊天寶本不想殺掉刑無涯這手下将事情鬧大,但現在……

他雄渾的真元沿着鞭子逆湧而上,頓時将那件法寶震碎成幾截,然後虛空中一步邁出,人已經到了黑袍人的近前,不等黑袍人做出反應,一股黃色氣浪自手掌掌心噴薄而出,重重擊落在了那人的頭頂。

“砰”,黑袍人的頭顱應聲碎裂,大蓬血霧彌漫于海上,齊天寶不等他屍身倒下,五指一抓,已在一片血霧中抓到了黑袍人的金丹,輕輕一捏,便将它化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