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6 章 外門強體

此念一生,紅箋心裏頗有豁然開朗之感。

既是強體,肉身不遭點罪受點磨難是不可能的,澆地、蓋房子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叫肉身得到錘煉。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白天澆過的地,經過一晚上的時間早已經幹透,澆下的水不知流到了哪裏,從外表上看幹涸的土地并沒有得到改善。

紅箋不等天亮,開始提水澆地。

這一次,她将所有的法器法寶全都收起,老老實實像個普通人一樣幹着這件體力活。

真元成了紅箋消除疲勞恢複體力的手段。

金丹修士的身體遠勝常人,但這塊需要澆透的地實在是太大了,紅箋估計了一下,她拿出最快的速度拼了命地幹,要都澆一遍也差不多需要兩天兩夜的時間。

如果像上次這樣澆下的水很快蒸發掉,那要折騰更久。

這才是第一個任務。

太陽像熊熊烈焰烤在身上,這樣的大熱天,普通人不要說幹活,只在呆在太陽底下便汗出如漿。

紅箋提着滿滿兩大桶水狂奔在田地裏,汗水混着泥漿向下流淌,又一撥疲憊很快湧了上來,手臂酸痛得幾乎無法擡起,紅箋咬牙堅持,她在心中同自己作了個約定,提夠一千個來回可以停下來以真元稍作調理,次數不到,再辛苦也要忍着。

一次一次,循環往複,随着來回路程漸遠,疲憊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寶寶獸”落在這結界中,最初還看什麽都新奇,這會兒新鮮勁兒過了,有些無精打采。

它站在一旁“吱吱”比劃了幾下,希望紅箋重現頭一天幹活時的熱鬧,紅箋只能歉意地哄了哄它。

想起小家夥吃那青皮果子時的一臉厭棄,實難想象若真困在這結界中出不去,會叫“寶寶獸”多麽失望痛苦。

提夠一千回,紅箋在井邊停下來,提起滿滿一桶水由頭澆下。

冰冷的井水驅散酷熱,雖然令她由頭到腳全都濕透,卻有一種神清氣爽的痛快感覺。

太陽下恹恹的“寶寶獸”終于有了點興趣,跑過來也要享受同樣的井水浴,紅箋又打上一桶水,“嘩啦”潑在它身上,登時小家夥的一身藍毛都耷拉下來,顯得有些狼狽,紅箋指了它“哈哈”大笑。

笑完了,紅箋繼續頂着豔陽幹活兒,這才是開始,既然機緣巧合進了這個結界,她又選擇了強體,再是艱難也要全身心投入進來,以尋求真正的突破。

夜裏情況還好一些,白天常常是澆了東邊,西邊的地已被太陽烤幹。

紅箋不知道只是澆地這麽個簡單的活兒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完成,那石龜不來制止,她就不眠不休地一直堅持下去。

結界裏因為蒸騰了太多的水汽變得越來越氣悶,到第七天中午,本該這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一場大暴雨不期而至,結界中所有的土地全都被泡在水裏。

紅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成了任務,她叫“寶寶獸”留在木屋裏,獨自冒着大雨去到石林。

身體超越極限的痛苦她這七天裏不知體會了多少次,再度運轉神識,那點小小不适輕易便能克服。

“下大雨了,這場雨下過,土地也就澆得透透的了。”她同那石龜感嘆。

“是啊,等天放晴,你就可以插秧了。”

果然有後續了,紅箋雖然不懼苦累,但有了進展就說明自己考慮的方向是對的,這叫她微微松了口氣。

“秧苗……”紅箋沉吟了一下,随即看到那耕田的石像旁,成堆的秧苗自簸箕裏開始往外冒。

除了這小山般的秧苗,還有一顆丹藥,那是她這七天辛苦的回報。

石龜道:“那是一顆‘石駝丹’,吃下去會讓你的身體變得更富耐力。”

紅箋将“石駝丹”拿在手中感覺了一下,這顆丹藥裏蘊含的能量十分微弱,仔細衡量起來同“月華丹”差不多,屬于土系,這樣的一顆丹藥,即使有問題也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太大傷害。

所以她沒有過多猶豫,便将這顆“石駝丹”吞下肚去。

大雨還在下,趁着這工夫,紅箋試圖和那石龜多聊一會兒:“這丹藥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但由所含能量看,煉制應當不難。只是不知它的丹方是否保密?”

石龜傲然道:“對外門弟子自然是不能洩露,不過你這輩子若有機緣進到內門,便有數不清的好東西等着你,區區一個‘石駝丹’的丹方何足道哉?”

石龜所說真假姑且不論,只聽它那口氣,這個內門看來需要紅箋付出極大的努力,這輩子不知夠不夠,大抵還要看機緣。

紅箋暗暗心焦,道修大陸正風雨飄搖,局勢一觸即發,她陷在這結界中,實是耽誤不起啊。

這一方結界到底是什麽地方?要怎麽樣才能出去?

自稱護宗神獸的石龜并沒有理睬紅箋心中的焦慮。

過了一會兒,大雨轉為細密銀絲,紅箋一刻也不敢耽誤,冒着雨到田裏插秧。

等秧苗栽到田裏,紅箋日子就過得更加辛苦了。

這結界裏的土地就像下面連着無底洞,不管澆多少水都會很快消失不見,為了使秧苗能正常生長,紅箋不管白天黑夜都需得時時奔走于田間地頭,一刻不歇。

好在這回她找對了方法,那簸箕裏隔三差五會給她提供“石駝丹”,有時還會出現模樣各異的果子。

這成了“寶寶獸”困在結界中為數不多的樂趣。

紅箋很心疼這小家夥,但是沒有辦法,她能做的只有休息時盡量多陪陪它,以“凝水訣”幫它洗澡和它玩耍。

就連這種時候也越來越少,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不知是連日勞作錘煉了身體,還是“石駝丹”起了作用,紅箋越來越感覺不到疲勞。

大約兩三個月之後稻谷成熟,等忙完收割,紅箋閑下來才驀然發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神識的傷竟然痊愈了。

這個發現讓紅箋很是震驚,這是真正的不藥而愈,這段時間她做了什麽?最近一個月她甚至連真元都很少動用。

這叫紅箋心念一動,不管這結界關了自己進來是為什麽,這一段時間的強體雖然辛苦,卻真的有效,再練下去會怎樣?

這條聞所未聞的修煉之路既然能治好自己的傷,會不會就有可能解決石清響的道魔沖突?

這樣一想,所有的寂寞、辛苦、焦慮好像都不複存在,紅箋甚至對接下來的任務充滿了期待。

只要能學到治好他的辦法,吃這一點點苦又算得了什麽?

也幸好紅箋有了這樣的想法,才叫她有足夠的動力面對那石龜接下來的安排。

稻谷收割完,農活算告一段落,紅箋接下來的任務改而與一旁那将士的石像有關。

嚴苛的訓練,巨大的消耗,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這些占去了紅箋全部的時間和精力。

這與之前的農活兒不同,時間的門檻擺在那裏,達不到要求就會被告之失敗,沒有任何獎勵。

不停的失敗總是會帶給人們兩種不同的後果,要麽刺激着奮起,要麽消磨掉信心,因為有了念想,紅箋表現出來的鬥志連石龜都覺着驚訝。

在紅箋終于領取獎勵時,它道:“看來強體這條路真的非常适合你,好好練,你不會後悔的。”

大半年過去,紅箋已經和這護宗神獸混得很熟了,自它口中得知了不少秘辛。

它所說那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大宗門或許有王婆賣瓜之嫌,但确實是個古老的大宗門無疑,有道是盛極必衰、物極必返,這個大宗門在走向滅亡之時為叫傳承不滅,将其一分為八,化為八個小世界流傳于世上,以待有緣之人。

紅箋現在進入的便是其中之一。

據說這個小世界當日不巧墜落于無盡海海底,上面不知被多厚的石沙所掩蓋,護宗神獸在裏面寂寞地呆了幾千年,直到近期因為上面石沙受到劇烈震蕩,海底地勢改變,它才得以重見天日。

這一部分傳承分為強體與強魂,石龜得到了強體,而另一只水系護宗神獸得到了強魂。

在紅箋看不到的另一面,是強魂的結界,那裏面已經有所謂的外門弟子在修煉,所以她先前問起,石龜會說強魂那邊已經收了三五個人,叫她不要丢人。

雖然明知道石龜說得對,紅箋也不想叫它過于得意,笑道:“就算當初我是選擇了強魂,也有信心聽到這種評價。”

難得的,石龜沒有反駁。

其實它也覺着有些奇怪,人類道修最是急功近利,給他們機會選擇,便會想也不想地一窩蜂奔着強魂而去,眼前這人神魂出乎意料得強,不知怎的,竟會選擇了強體。

最終它道:“慢慢來吧,你現在還在強體的第一個階段,離練出名堂還差得遠。”

紅箋應了一聲。

這一次的獎勵與以往不同,“石虎丹”,這個“虎”不是老虎,而是壁虎。取意壁虎可以斷尾重生,“石虎丹”增強身體受損後再生的能力。

這顆丹藥紅箋沒有吃,她慎重收好,準備等有機會拿給石清響研究,若是能參透丹方配出這丹藥來,對醫治他的病極有幫助。

第 275 章 體力活兒

紅箋不清楚自己這是被送到了什麽地方,豔陽當空,顯然這裏與風雨交加的無盡海不在同一處。

遠望荒山野嶺,渺無人煙。

近看黃土龜裂,寸草不生。

紅箋起身環顧四周,忍不住同“寶寶獸”道:“寶寶,我怎麽覺着有些不妙,你知道剛跟咱們說話的是什麽人麽?”

“寶寶獸”縮在紅箋懷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紅箋這才想到“寶寶獸”昨晚陪着自己先是淋雨,後又被卷入妖獸腹中,一直沒能好好休息,不由心疼起來,低下頭去拿臉貼了貼它的大腦袋,柔聲道:“乖,睡吧,我到處轉着看看。”

四周是老大一片荒地,水源在數裏之外,是一口極深的井,井沿上倒着一個木桶,上面落着厚厚一層灰。

再遠的地方有山有樹,山上沒有路,到處爬滿了荊棘,野草齊腰,那些樹不知長了幾百年,比人的懷抱還粗。

紅箋在山頂降落,往下俯視這一切,暗忖這附近一點兒住人的跡象也沒有,那人将自己扔到這裏有什麽用意?

不要說人,方圓數十裏鳥獸絕跡,這絕不是個正常的世界。

很快紅箋便印證了這一想法。

以山為中心,東西南北不出百裏都是她無法穿越的結界。

封閉的空間,貧瘠的土地,除了自己和“寶寶獸”,紅箋再沒有發現別的活物。

要說這塊區域有什麽特別之處,便要數山北的一片石林。

紅箋落在其中,但見各種石雕惟妙惟肖,春耕的農夫,蓋房的工匠,出征的将士,石馬、石牛……若不是這麽多石雕都擠在一副畫面裏,離遠只拿眼睛看,這些雕像幾可亂真。

紅箋匆匆轉了一遍,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只大石龜上。

這只石龜與別的雕像不同,別的石雕上面都或多或少落着灰塵,只有它,身上潔淨得有些發亮。石龜趴在那裏紋絲不動,不知為何紅箋竟覺這龜十分倨傲,身上充滿了靈氣。

紅箋強忍不适,動用了神識。

“這麽快就發現了麽,說了強體,誰叫你動神識的?太沒意思了。”一個聲音在她識海中響起,聽口氣正是那所謂的接引使者。

紅箋吓了一跳,道:“是你?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招呼也不打便把我丢到這塊地方,意欲何為?”

那石龜“哼”了一聲:“怎的我同你說的話你還不相信?吾乃護宗神獸,看你适才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才施法将你移到了此境。從現在起,你便是我宗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你不是要強體嗎,還不去練?”

紅箋張大了嘴,左右四顧:“這就開始了麽,不知該當如何練起?”至于石龜所說什麽外門弟子,她心裏覺着好生荒唐,暫且丢在一旁不管。

石龜責備她道:“如此之笨,何時能有出息。去,先将這結界之內所有的良田澆透。”

良田?這結界之內何曾有良田?

紅箋突然回過味來,想到自己剛進來此境所呆那片幹裂的土地,一圈飛下來這等土地方圓百裏占了大半,要想将其全都澆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不去做,想來這石龜也不會放自己離開。

紅箋沒有讨價還價,點頭應是,石龜又傳音道:“我知道你是水靈根,別說我沒警告你,不準投機取巧,必須要以木桶裝了此地的井水去澆才作數。”

紅箋咬了咬牙,這大太陽地裏提了水一桶一桶去澆,不知何時才能将這麽大的地方全部澆透。辛苦是肯定的,怪不得叫做強體。自己也到罷了,“寶寶獸”怎麽辦?

她問:“這裏可有吃的?”

她轉了半天,地裏沒見一粒糧食,樹上也沒有一顆果子,這對“寶寶獸”而言可真不是個好地方。

石龜不懷好意笑了一聲:“活幹完了就有,幹不完就餓着。”

看樣子“外門弟子”是極沒地位的一種存在,石龜這護宗神獸也不知真假,雖然把紅箋接過來,卻代答不理的,要想弄清楚這塊結界的秘密,早日回到道修大陸,還得先順着它的意思,滿足它的要求。

紅箋回到水井邊上,“寶寶獸”還呼呼睡着,肚皮朝天一起一伏,偶爾發出鼾聲。

紅箋輕輕把小家夥到放飛行法寶上,去将井邊的木桶拾起來,送到井下裝滿水,施法往上一提,心中便是一聲罵。

這桶竟是漏的,未等提到井口,淅淅瀝瀝已經流走了半桶,這是要将人活活逼死啊。

紅箋将桶重新裝滿了水,這次有所準備,木桶未等出水,她人已經提前站在飛行法寶上,自高處掐法訣。

那木桶化作一道烏光飛出井口,一路飛一路灑,剩下上半桶水澆在了黃土地上,久旱的泥地騰起一股煙霧,堪堪濕了點地皮,太陽一照很快恢複了原狀。

紅箋如此指揮着那木桶飛來飛去,忙忙碌碌足有小半個時辰,然後她停了下來。

看來要達到要求,要麽等太陽落山再試,要麽需要更換木桶,那石龜只說必須以木桶裝了水澆地,并沒說便是井邊的這個漏桶。

這麽一想,紅箋便有了主意,她飛去山地,以“中空劍”斬倒幾棵大樹,去枝留幹,中間挖空,不大會兒工夫做了十幾個大木桶,以飛行法寶載了回來。

“寶寶獸”朦胧醒來,“吱”的一聲瞪大了眼睛。

它見紅箋在天上東奔西走,滿天飛來飛去都是大木桶,十來個木桶飛上蹿下,桶裏的水“嘩嘩”潑在土地上,不少地方已經有了積水,龜裂的縫隙被水填滿,慢慢軟化成爛泥。

小家夥覺着十分有趣,大尾巴一搖便飛撲過去,木桶在天上飛,它在地上追着跑,口裏“吱吱”叫着,玩得不亦樂乎。

紅箋滿頭是汗,不過這般澆地很快便完成了石龜交下來的任務。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太順利了,不知道石龜那裏會不會通過。

待她回到石龜那裏,同石龜取得聯系,對方并沒有指責她活幹得不好,而是道:“勉強算是幹完了,怎麽樣,要不要領取一點獎勵?”

咦,這還有獎勵?

石龜感受到她的想法,道:“這是自然,你是外門弟子,給宗門幹活是應該的,不過宗門也會看在你辛苦一番的份上給點鼓勵,不然你吃什麽,用什麽,拿什麽晉階?”

紅箋來了點興趣:“那讓我先看看,是什麽東西。”

“你幹的這是農活兒,到管耕種的人那裏看去。”

管耕種的人?紅箋随即恍然,來到那耕田的石像前,石像身邊的簸箕先前是空的,此時卻多出了兩樣東西,一顆是辟谷丹,服下之後可以在很長時間無需進食,另一樣,則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青皮果子。

這果子是做什麽的?看到這類東西,她便想起“寶寶獸”,但此時“寶寶獸”玩得累了,正無精打采呆在她懷裏,根本不像在瓊壺島受到果子吸引時的模樣。

看來這獎勵十分尋常,辟谷丹抗饑卻不可口,青皮果子看着個頭不小,作用也應該差不多。若只有自己一個的話,這獎勵十有八九就是一顆辟谷丹打發了。

紅箋這麽想着,伸手過去拿起了青皮果子,在她觸及果子的瞬間,一旁的辟谷丹開始變得透明,然後消失不見。

……真是太小氣了,就這獎勵竟然還是二選一呢。

紅箋不由暗暗慶幸方才自己先拿了青皮果子,好不好吃總能充饑,總不能叫“寶寶獸”跟着自己呆在這無趣的鬼地方還要忍饑挨餓。

拿到獎勵,紅箋又自石龜處接到了第二個任務,叫她轉過天來再去把地澆一回,現在則去石林邊上蓋幾間木屋。

蓋房子既是體力活,又是技術活。

石龜交下來的任務,紅箋不敢大意,伐樹,劈木頭,工具不趁手,好在用上真元也能對付,叮叮咚咚,直忙了大半夜,勉強算是建起了三間木屋,看着像模像樣。

她頗為疑惑:“我不過一個人住,哪裏用建這麽多房子?”

“這哪裏算多,等抽了空還得建,咱們這邊現在是就你一個,別着急,以後總會再收人,到時候你就有做伴的了。”石龜回答她。

“咱們這邊……強魂那邊是個什麽情況,已經有人了麽?”機會難得,紅箋趕緊套石龜的話。

“哼哼,總有三五個人吧。所以你要争點兒氣,別被他們比下去。”石龜不願多提,催着紅箋趕緊去工匠的石像旁領取搭建木屋的獎勵。

這一回的獎勵更是尋常,是兩個半人高的大木桶。

紅箋一晚上沒休息,卻不覺疲憊,這兩個木桶引得她沉思起來。

給木桶,無疑是叫自己用它裝水澆地,也就是說今天白天的那通忙活并沒有得到認可。

蓋屋子她沒有過分使用法術,得到的獎勵雖然不起眼,卻有實質的作用,至于辟谷丹和那青皮果,只能叫你維持着不至于餓死,很明顯再像白天那樣子澆地,還會得到這兩樣東西,如此下去,一輩子困在這結界中休想出去。

難道自己真需肩挑手提,挑着這兩個桶一趟一趟地澆地去?

第 274 章 三個問題

“宗門?什麽宗門?”紅箋詫異極了,哪個門派會把家建在妖獸的肚子裏?

“當然是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最最厲害的第一大宗門。”

“……”紅箋說不出話來,一方面是她此時的身體特別不舒服,另一方面,神識傳音雖然聽不出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像是遇見騙子了呢。

“這古往今來……的宗門怎麽建在這種地方?”

“少見多怪了吧,吾乃宗門接引使者,承擔選拔之責。少說廢話了,三個問題你到是答還是不答?”

“呃……,答吧。”這接引使者不知會把人接引到哪裏,看這架勢,回答他的問題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留在妖獸肚子裏必是死路一條。

“好。我問你的這三個問題,都是自古以來修真界争議不休的難題,你就老老實實按你心中所想來回答,不要想着曲意奉迎,投我所好。我不吃那一套,聽明白了沒有?”

紅箋頭疼得厲害,聽他啰嗦個沒完,無奈地應了,只盼着他能把那問題趕緊丢過來。

“第一個問題,我來問你,修士修煉,乃是奪天地造化,集氣運于一身,逆天地行事,故而當順乎本心,無拘無束,凡障礙、羁絆、威脅,應視如無物,一體除去,這種作法,你贊成嗎?”

紅箋有些詫異,她聽那人說是争議不休的難題,還道有多難,沒想到上來遇見的竟是一道是非題。

這個問題根本無需考慮,修真之人是有強大的實力不假,但照他所說,想怎樣便怎樣,看到有用的便去搶回來,看到擋了自己路的便除去,這等行徑與魔修何異?

連這等問題都要鄭重其事地拿出來詢問,這叫紅箋不由暗暗懷疑,對方該不會是什麽邪魔歪道吧?莫非是魔修餘孽被追得無處逃了,幹脆藏身于妖獸腹中?

她暗暗警惕,口中答道:“我不贊成。”

“即使那樣做可以走得更快更遠?”

“更快更遠?”紅箋覺着別扭,但她随即想到戴明池、季有雲,他們都是這道神念所形容的那種人,此刻這兩人正在道修大陸上肆意而為,而自己這邊卻不得不苦苦支撐,付出着慘痛的代價,師祖、師父、大師兄,小瀛洲的人,還有季有風……

但很快她将這些雜念抛到了腦後,肯定地答複對方道:“邪不勝正。”

那人笑了一聲:“何為正,何為邪,這也是一個可以辯一辯的題目。不過這第一題,就算你答過了。我們往下說,第二道題目咱們來說說天地法則。”

紅箋心中微動,這天地法則可是個大題目,除了五行相生相克的規律已為世間所公認,其實還有很多說法存在着極大的争議。

若是對方從這裏面選題來為難自己,到真可能挑到一道超級大難題。

果然只聽那人問道:“你來說一說,何為有,何為無,到底是有生無,還是無生有?抑或有非有,無非無?”

紅箋本來就不舒服,一聽這問題,不由地頭更疼了。

從古到今修真界關于“無”和“有”的争辯從來沒有停止過,而且大多都發生在元嬰修士中間,像紅箋之前從來沒有被這個問題所困擾,是因為她的修為不夠高,還不到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不考慮不代表紅箋一點不知道,相反她比很多空談有無的高階修士知道的還多一些。

早在煉魔大牢的時候,她就曾聽季有風說起過,不同于五行天生,高階修士的“有無觀”很多時候會決定他功法上的修煉方向。

到這時候,紅箋才有些相信那人所說的話,如果對方不是騙子,那就更加需要謹慎回答,她斟酌半晌方才道:“這個問題,首先是何為有無,我覺着有是真有,無卻不是真無。故而其實是有在生有。”如此才能解釋她的“萬化生滅功”。

“無……”紅箋遲疑了一下,道:“那大約是另外一種我所不能理解的有吧。”

從“無”到“有”,于紅箋而言最有代表性的一個例子是“萬流歸宗”。

她的“萬流歸宗”在結合了《大難經》之後憑空吸來金系法術為其所用,這要叫別的修士來研究,即是典型的“無”中生“有”。

為什麽會如此,紅箋并不清楚。

找到蘊含其中的法則意義重大,若是能解開這個謎題,她就可以找到吸取木真元、土真元的捷徑,甚至有可能比季有雲更快一步解決水火對立的問題。

那人聽到紅箋的回答,道:“你這看法到頗有些特別,有在生有,那最初的有是從哪裏而來?”

這一下可将紅箋問住,他在問萬物最初的起源,道修大陸對此流傳的說法,他們這一界最初是由仙界的真仙所設,可這個答案顯然不會令那人滿意,紅箋若是如此回答,那人必定要問“那仙界的真仙又是由何而來”。

紅箋踟躇為難道:“這個……我若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哪裏還會剛剛金丹初期,落到被妖獸吞進肚子裏的境地。”

那人“哈哈”大笑:“好,這話說的也不錯。那這個問題我們就這樣,再來說最後一個。”

“寶寶獸”有些不安分地在紅箋懷裏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

紅箋在同這個聲音做着交流,按說她身後的諸人并不知曉,可也奇怪,南屏島的修士們有不安,有騷動,但卻沒有上來搗亂的,好似有一個結界将紅箋和四周隔離開,除了“寶寶獸”,周遭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這是一個好兆頭,不管面對什麽,去哪裏,紅箋都不想和“寶寶獸”分開。

那人感覺到了她的想法,道:“放心吧,它是你的靈獸,你若能得到接引進我宗門,它自然也會跟着你進來。我可不會那麽不近人情。”

靈獸?此言由何而來?

“寶寶獸”于她就像家人一樣,她只想像照顧方峥一樣照顧它,不過方峥現在長大了,這小家夥還是個孩子。

而紅箋此時也不像十三四歲的時候自覺自己已是大人,其實時常會透出孩子的不耐煩,她經過這麽多事,完全成長起來,“寶寶獸”可以在她這裏得到比方峥那時更多的憐愛。

不過那人既然說了不會将她和“寶寶獸”分開,紅箋求之不得,當下也不再細究對方的用詞。

那人接道:“第三個問題,你若跟着我來,是選擇強魂還是強體?”

“強魂?強體?”難道自這裏竟真的可以進入某個神秘的宗門修煉?

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大宗門雲雲也許不是開玩笑?

從這妖獸肚子裏真能直達別的大陸或者秘境?

“我說的還不清楚麽,強魂就是側重于修煉神魂,強體就是修煉好肉身。”那個聲音又解釋了一句,然後停下來等待紅箋的答案。

一直以來,道修們都覺着,修煉的目的便是使神魂一步步擺脫身體的桎梏,到最後不再需要肉身,獨立存活,如此才能脫離生老病死,與天地同壽。

所以若是有一個機會給他們選擇強魂還是強體,絕大多數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強魂。

不過紅箋因為修煉了《大難經》,她的神魂之強遠遠超過同階修士,身體為之承受着巨大的負擔,以前或許這種感覺還不強烈,大師伯井白溪奪舍這件事發生之後,她算是增長了見識,也萌生了很多感觸。

高階的修士大能一邊厭棄肉身感覺受了拖累,一邊卻又不得不依賴它活着,就像化神刑無涯,真身固然最強,可也是他最致命的破綻。

再說紅箋要強魂,有《大難經》還不夠麽,那本來已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功法,有這樣的機會,如果是真的,不如借機看看強體是怎麽一回事。

想到此,紅箋下了決定,回答道:“我選擇強體。”

“哈哈,強體,聽見沒有,她選擇了強體!太好了,這同她那‘有中生有’也算一致,來,跟我走!”紅箋的這個選擇令對方欣喜異常,傳音猛得大了起來,震得紅箋識海“嗡嗡”作響。

這番話也不知是跟誰說的,只到了最後的“跟我走”三個字,紅箋突覺腦袋裏像打了個炸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她雖然昏了過去,人卻并沒有倒下,在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個光圈,将她和“寶寶獸”環在了其中。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發光氣泡将一人一獸裹住,然後在諸人的驚詫的呼喊聲中,那氣泡飛了起來。

“寶寶獸”緊張地叫了兩聲,憑借本能緊緊環住紅箋的脖子,吊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是光影的作用還是由于神秘的法力,氣泡一路變窄變平,有些扭曲地擠進了“一線天”,紅箋和“寶寶獸”就此失去了蹤影。

妖獸腹中“轟”的一聲炸了鍋。

不說南屏島這幫修士忙着在“一線天”裏尋找生路,單說紅箋,她此次昏迷的時間十分短暫,剛剛穿越兩界,身子一落地便清醒過來。

她坐在地上,懷抱“寶寶獸”茫然四顧,處身之地一片荒蕪,哪有什麽大宗門,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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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3 章 別有乾坤

魏籬說話還算客氣,但紅箋見過的人經過的事太多了,立刻便意識到此人不過是忌憚她金丹的修為。

若不是方才自己果斷殺死偷襲之人,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等待自己的必是另外一番遭遇。

不過這并沒有什麽好怕的,就算目不能見,神識不能動用,這些人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紅箋沒有理睬魏籬的說辭,徑自道:“你讓開些,我要出去!”

她說這話,只在打聲招呼,讓與不讓她都要出去,自魏籬這急切的表現,紅箋便知道剩下摸索出路的時間并不十分寬裕,沒工夫浪費在同這些面都沒見過築基修士勾心鬥角上面。

她一手托着“寶寶獸”的屁股,将它護在懷裏,一手倒提長槍,緩緩沿着“長巷”向外邊飛去。

紅箋此時能依靠的只有聽力和身體的感覺,周遭氣流一有變化,即是敵人來襲,到時她将毫不留手。

“寶寶獸”“吱吱”而叫,紅箋瞧不見小家夥的表情,只覺着它在懷裏掙了掙,遂低下頭去和它貼了貼臉,柔聲道:“寶寶別怕,有我在,沒有惡人敢傷害你。”

“寶寶獸”沖她吐了個氣泡,“啵”地一聲碎在她臉上,紅箋無聲而笑。

紅箋出了“長巷”,魏蓠果然讓開了道路,不但魏蓠,南屏島諸人也都圍攏過來。

衆人啧啧稱奇:“果然是‘長耳海蘭獸’啊。”“和傳說中一模一樣,就是這只看起來歲數挺小,不知能不能幫上咱們。”

更有人叫道:“那女修,別光抱着它啊,叫它下來跑跑。它進來這半天安然無事,跑跑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紅箋心中不快,重重“哼”了一聲。

衆人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氣,這才安靜了些。

說到底南屏島這幫修士着急歸着急,更多還是對“長耳海蘭獸”的好奇,他們自忖與“長耳海蘭獸”同時被卷進來,若是這女修和小獸有辦法出去,他們自然到時也就能跟着沾光。

相較之下魏籬卻沒有時間再等下去,在紅箋等人被關進來之前,他已經和另幾個倒黴鬼将他們能想到的活命之法全都試過。後來同伴一個接一個慘叫着消失,他那心裏早在崩潰的邊緣,只是突然間又進來這麽多做伴的,其中還有一只“長耳海蘭獸”才令他重新燃起了些許希望。

眼見南屏島諸人指望不上,魏籬催道:“遇見‘長耳海蘭獸’是我們大家的運氣,或許它因你是女子,又是水修,故而對你特別親近,不過那也不代表它就歸了你所有,你不要霸着它,也不要限制它自由。”

魏籬這番話聽上去刺耳,用意也十分險惡,他見南屏島的修士們忌憚紅箋是個金丹畏縮不前,故意點出對方是個女修,還是個實力不強的水靈根。

紅箋微哂,朗聲道:“‘寶寶’是我帶來這附近海域的,它出現在此和你們的運氣好壞沒有半點關系,它同我患難相守,就像家人一樣,誰想打它主意,将它置于危險之中,休怪我手裏的長槍不客氣。”

她既說清楚了事情真相,道明厲害,又只提“碧血槍”如何,留了一手。

果然以實力壓人就是好使,話音一落,便是魏籬也不再吭聲。

紅箋心中對勾心鬥角頗為厭煩,她急着叫“寶寶獸”尋找出路,卻又不得不防着魏籬等人使壞。

需得趕緊解決了此人。

處在這等絕境,世人往往會将自己卑劣的一面暴露出來,嘴上讨人嫌的不一定就是大奸大惡之徒,紅箋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動手。

她暗自以真元催動法寶“錦魄”,卻狀似毫無防備地将整個後背都暴露在了那姓魏的眼前,這般擡手便能攻擊得到,換了這妖獸腹中哪一個只怕都得心裏犯癢癢,魏籬不是覺着自己實力不足為懼麽,離得這麽近,就不信他能忍住了不動手。

可叫紅箋覺着訝異的是,她有意賣了這麽大一個破綻,預料中的攻擊卻沒有到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自己竟然看錯了他,這姓魏的并沒有打着殺掉自己争奪“寶寶獸”的主意?

便在此時,紅箋耳朵邊卻突然傳來“嗡”的一聲響,這響聲聽上去像是蜂蟲振翅,又帶着一種鐵器間刮擦的刺耳,直紮神識。

“寶寶獸”跟着“吱吱”叫了起來,聲音頗顯急躁。

魏籬已經出手,只是他的手段不是紅箋預計的祭出法器施展法術,而是出人意料的神識攻擊。

按說金丹和築基,二者神識上的差距不可以道裏計,水靈根修士打架普遍弱,但并不是弱在神識上,叫一般的修士來偷襲紅箋,大約都不會采用這種方式。

魏籬如此選擇,正是他聰明鬼祟的地方,他已經在黑暗中以神識觀察了紅箋許久,得出結論:此女自進來妖獸腹中,從來不曾動用過神識。

堂堂金丹落在一個黑暗且陌生的環境,竟然棄神識不用,寧可以法寶探路,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故而他大膽推測這女修神識有傷,既是孤注一擲,自然要向對方最弱的地方下手。

紅箋的神識為這怪聲牽動,識海驀地一痛。

這只是個築基圓滿的攻擊手段,若在平時以她的神識之強,連尋常的金丹圓滿都需讓她三分,何曾會怕這個。可現在她神識受傷有多重自己心裏清楚得很,一整天過去了,她沒有絲毫辦法緩解這傷情,只能暫時将識海封閉不用,如今硬受這一下,只怕是要發作起來。

不管怎樣,總要先殺了這姓魏的再說。

紅箋沒有揮動“碧血槍”,她法訣打出,喝了一聲“去”,“中空劍”應聲而動。

一道白光乍現,魏籬想躲已經遲了,正中前胸,劍上蘊含的水木兩系真元哪是魏籬一個小小築基所能抗衡,“砰”的一聲響,魏籬應聲而倒。

此時妖獸腹中尚活九人,除了紅箋,人人都以神識駭然見到魏籬前胸被真元爆開了一個大洞,鮮血噴濺起多高。

這就是金丹修士的實力,擡手間輕取築基性命。南屏島衆修士駭然後退,一時鴉雀無聲,只有“寶寶獸”還是“吱吱”叫個不休。

紅箋長籲了口濁氣,輕聲安慰“寶寶獸”:“別怕,我沒事,這會好多了。”

姓魏的一死,神識攻擊自然便停了,那怪聲響起的時間很短,這對紅箋而言已是最好的結果。

停了一會兒,那南屏島領頭的修士試探着開口:“前輩,這會兒沒人搗亂,您快看看咱們怎麽出去吧。”

有魏籬的屍體在這裏,南屏島的修士們視紅箋為殺神,哪裏還敢造次。

紅箋但覺腦袋裏昏沉沉的,應了一聲,強撐着低下頭去,額頭碰觸上“寶寶獸”的大腦袋,道:“寶寶,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寶寶獸”下肢使勁兒蹬動,宛如不聽話的小孩子在紅箋臂彎裏不停地颠着屁股,它急欲表達的力道太強,以致紅箋險些脫手将它摔落。

紅箋唬了一跳,“寶寶獸”如此,應該是有所發現。

她強打精神,擡手摸了摸,果然小家夥正高舉着前爪,急不可待地為衆人指點了方向。

它前爪所指赫然是紅箋身後,那條她先前進入過的“長巷”。

“長巷”裏并沒有什麽異常,而在盡頭,兩側肉壁陡然變窄,像是在幽谷中遇到了“一線天”,需要側着身子才能進去,難道是那裏面藏着什麽秘密?

紅箋此刻精神不濟,沒法再想下去,索性道:“好吧,咱們瞧瞧去。”

紅箋穿過“長巷”,很快到達“一線天”附近,南屏島的一幫修士稀稀拉拉跟在後面。

這條縫隙左右不過兩尺寬,人擠在裏面連轉身都困難,實是頗為兇險。

紅箋停下來,将“碧血槍”伸進“一線天”裏探了探,“碧血槍”在拉長至數丈之後碰到內壁,觸感非常堅硬。

可惜無法以神識提前知道裏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紅箋不死心,拿“碧血槍”上上下下劃拉了一遍,不知碰觸到什麽機關,那真元凝成的槍頭竟在“一線天”深處被突然鎖住。

真元形成一道長鏈,将紅箋同“一線天”內的某一點連接起來,一道突如其來的神念通過真元鏈直接進入紅箋識海,震得她腦袋裏“嗡嗡”作響。

“咦,是個道修。來來來,你快回答我三個問題。”

紅箋的神識本就受傷極重,剛才又被那魏蓠刺激,受此一震再也經受不住,她眼前一黑,險些直接摔到妖獸內壁上去。

“寶寶獸”一聲尖叫。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紅箋聽上去像隔了層紗,聽不十分真切,但卻令她舒服了很多:“哎呦,受傷了。沒關系,回答我的問題,答得好了我幫你想辦法。”

與此同時,一股清涼的感覺在她識海之內漫延開來。

紅箋萬分驚訝,有對方幫忙,她勉強可以稍稍動用神識與他溝通:“若是答不好呢?”

“答不好,過不了我這一關,休想進我宗門。”

第 272 章 倒數計時

那妖獸嘴巴大張,舌頭鮮紅,上下颚間生着無數尖銳的倒刺。

幾條倒黴的魚挂着倒刺上,徒勞地掙紮着。

紅箋身不由己随着海水被吸入了妖獸之口,向着黑咕隆咚的肚子裏墜去。

叫她驚恐的是,明暗之間她瞥見一個淡藍色的影子在身旁飛快掠過,那是“寶寶獸”。怎麽連“寶寶獸”也未能逃過此劫,不是說無盡海的妖獸不會傷害它嗎?

妖獸腹內一片黑暗,紅箋泡在水中一時有些發懵,這個時候就算身體再不舒服,也需運轉凝水訣包裹住全身,誰知海水到了妖獸肚子裏,會不會變得腐蝕有毒。

不過那水在很快退去。

此時遠近接連響起幾聲痛呼,有人在呻吟呼救,亦有人大聲示警:“都停在半空,不要碰到妖獸肉壁,它娘的這肉壁上不知長着什麽怪東西,被它咬住完了。”

“救命啊,誰捎上我,老子的飛行法器被浪卷走了。”

“衰七,被浪卷走的明明是咱們。沒有別的法器麽,先将就一下。”

看來那幫獵鯨的修士差不多也盡數被妖獸吞入了腹中。

他們修為雖然不如紅箋,但是施展神識無礙,在黑暗中能看到她看不見的東西,适才那飛舟不知被卷去了哪裏,不過紅箋自己有飛行法寶,當下祭了出來。

妖獸腹中極為空曠,此時那幫修士們正在統計人數,紅箋聽着聲音遠近都有,由最遠的距離估計,這妖獸肚子裏的空間差不多能輕松容下數千人,她側耳傾聽,試圖在這一片混亂中找到“寶寶獸”。

但是紅箋并沒有聽到“寶寶獸”那特有的“吱吱”聲,這叫她一顆心不由懸了起來。

紅箋決定在這妖獸的腹中轉一轉,目不能見,她也怕一頭撞到肉壁上去,無奈之下只得将“碧血槍”取出來,以真元幻化成丈餘長,提在手中用以探路。

那幫修士活下來的共有八人,正在努力向一起聚集。

紅箋聽着其中有人道:“我說,剛才你們誰看見了一艘船了?船上有個藍色的小不點兒,我瞅着像是‘長耳海蘭獸’。”

這些修士長年在海上讨生活,都知道“長耳海蘭獸”的傳說,登時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看錯了吧,都說‘長耳海蘭獸’能帶來好運,這就是咱們的好運氣?”

“奶奶的,肯定是衰七你太衰了,連累了我們幾個。”

“滾!”那衰七很是幹脆利落地回了一個字。

紅箋再也忍不住心中焦躁,急切地出聲喚道:“寶寶,你在哪,吱一聲,我去接你呀!”

她真是怕這會兒“寶寶獸”已經遭遇不測,這一聲用上了“千裏傳音”,妖獸腹中不論遠近一時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幫修士登時為之一靜,遠遠的,紅箋覺着自己當真聽到了“吱”的一聲回應。

紅箋喜出望外,駕着法寶循聲疾飛而去。

“呼”的一聲,身側不知有什麽東西掠過,紅箋心生警覺,手中“碧血槍”暴長,她反臂一掄,正中一人。

紅箋感受着槍上的重量,應當是将那偷襲之人整個挑在槍上掄了起來。

此時她目不能見,神識亦不敢用,加上人地兩生,哪裏還敢留手,凡是敢來擋路的人就叫他死吧。

她在空中輕巧地翻了個跟鬥,真元貫諸于持槍的手臂,将那人狠狠甩了出去。

衆人皆聽到一聲充滿了驚恐之意的痛呼響起,水花飛濺,跟着“砰”的一聲撞擊,人聲戛然而止。

被這種力道砸了出去,以那人築基期的修為,不可避免會撞上妖獸的肉壁,被妖獸吞噬。

這一下那幫修士更是鴉雀無聲,任誰都從這邊的動靜中感覺到了森然寒氣。

适才的對手應該是個築基圓滿,紅箋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已摸得距自己這麽近了,大約是看自己一直沒有發現他,覺着自己軟弱可欺。

這妖獸一路游下來不會只吞下了他們這一批,搞不好在它腹中還有躲起來不吭聲的。

紅箋顧不得去查找蛛絲馬跡,因為她于這帶着震懾意味的寂靜中又聽到“寶寶獸”“吱吱”叫了兩聲。聲音聽上去頗顯急切。

紅箋将“碧血槍”護在身前,催動法寶急遁過去。

不過飛出十餘丈,前面槍尖“砰”地一聲刺中肉壁,槍上傳回來的感覺叫紅箋暗自警覺,這妖獸的肚子極為堅硬,凝聚着金丹期真元的一槍竟然未能刺入,且不知被什麽東西羁絆了一下,大約便是先前幾個修士提到的那會咬人的怪東西。

紅箋索性将“碧血槍”掄開,貼着肉壁飛了過去,“砰砰”戳刺聲不絕于耳。

槍下迸射出點點火星,黑暗中煞是奪目,她硬是憑着手上的感覺判斷出前路來,向着“寶寶獸”的方向直飛而去。

有了方才的前車之鑒,一名擋在紅箋前路上的修士忙不疊閃開,紅箋風馳電掣過去,根本未曾注意到旁邊還有人。

那夥修士當中有人出聲道:“各位,都冷靜些。我們幾個剛被吸進來,一時未留意這妖獸腹中還有別人,實在是不好意思。要我說,咱們大家既然倒黴落到這一步,更應該齊心協力一起想辦法,否則在這鬼地方耽誤的時間長了,想出去就只能等那妖獸把咱們變成肥料拉出去了。”

這人一說話,他幾個同伴都很給面子的沒人打斷,偌大的妖獸腹中就只剩下了紅箋趕路的聲音。

那人神識跟了紅箋一路,知道這女修只怕是位金丹高手。

這等時候金丹不能得罪,若有希望出去,只怕還要仰仗人家,當下不敢打擾,道:“我先介紹一下,我是南屏島的築基修士,這裏有我們八個人。”

紅箋手下一緩,暗忖:“我到沒有猜錯,果然是南屏島的人。”

她對南屏島可沒有什麽好感,不過和陳盈姜的恩怨算不到底下這幫人身上,就連逼迫紫慧大師的也都是金丹,這幾個人只要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去拿不認識的人撒氣。

此時前面又是“吱”的一聲響,紅箋叫道:“寶寶!”

她一路趕來,摸索着飛過的距離已超過百丈,路越來越窄,腹內的空間到了這裏就像進到了一條長巷子,大約除了自己這麽有目的地來尋找,誰也不會冒着巨大的風險跑到這裏面來。

就這樣“寶寶獸”還在更深的位置,再往裏簡直就是“一線天”了,小家夥怎麽進去的?

沒容她多想,随着她這一聲“寶寶”喚出口,“寶寶獸”歡快地叫着,自“一線天”裏飛撲出來,紅箋怕它遇到危險,趕緊張開雙臂把它抱住。

這種看不見的情況下,抱着毛茸茸的“寶寶獸”,就像懷裏抱了一只胖松鼠,“寶寶獸”尾巴搖動了一下,很乖地将兩只前爪伸開,環住了紅箋的脖子。

“咦,這裏竟真的有只‘長耳海蘭獸’!”紅箋身後十餘丈的“長巷”口有人驚訝低呼。顯然這人是悄悄地尾随着紅箋,且将神識深入進來。

紅箋提防地轉過身。

不能動用神識簡直太不方便了。

那人提高了聲音,這次卻是和幾個南屏島的人說話:“南屏島的諸位,我是海雲魏家的魏籬。”

魏籬這個名字紅箋頭一次聽到,南屏島諸人卻仿佛很是熟悉,亂哄哄地有的叫“魏三少”,有的道“久仰”。

魏籬等着衆人靜了一靜,沉聲道:“我比大家早進來了一會兒,有個事我覺着需要提醒各位一聲,在我之前進來的人可是一個沒剩,全都死了。據我所知,現在這妖獸腹中只剩下了咱們十個人,還有一只‘長耳海蘭獸’,大家若是不趕緊想辦法,我估計着呆會兒死的就是我,然後是你們大家。”

南屏島諸人經他提醒,這才注意到真的如他所說,這妖獸腹中還活着的只有他們十個新進來的,之前的人呢?總不會時間一到妖獸将他們又吐了出去吧。

如此一想,即使是紅箋都有些遍體生寒。

更叫她心生提防的是這個魏籬特意提到了“寶寶獸”,語氣中透着一股不懷好意,這人剩下的活命時間最短,誰知道他會铤而走險做出什麽事來?

小心些,大不了把敢打“寶寶獸”主意的人都殺了。

紅箋暗自轉着狠辣的念頭,卻聽南屏島那邊有人道:“沒搞錯吧,‘長耳海蘭獸’怎麽也會被卷進來?”

又一人道:“天知道,不管怎麽樣,別去得罪它。”

那“衰七”嗤笑道:“都落到這般田地了,還怕什麽吉利不吉利。”

衆人默然,顯是都感覺“衰七”這話很有道理。

魏籬輕咳一聲:“咱們也不是要把它怎麽地,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位金丹高手,身手很是厲害,不過說句不怕得罪的話,在你之前這妖獸腹中說不定連元嬰修士都吸進來過,他們如今也都死的連渣都不剩了,傳說中這只小獸會帶來幸運,咱們要想逃出去還要仰仗它,姑娘與它特別親厚,能不能暫時放手,叫它出來,給我們指引一條生路?”

第 271 章 獵鯨

随着飛舟離島越來越近,紅箋恍惚看到那島上一排排高大的針葉樹在晃來晃去。

陷入昏迷前的最後時刻,她忽起一念:咦,這小島怎麽看上去有些眼熟?

不知過了多久,紅箋突覺有水珠滴在臉上。

她此時由頭發梢到腳後跟,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到了極點,實是一動也不想動,躺在那裏懶洋洋地想:“竟然還活着,這是要下雨了麽?”

但随即紅箋意識到不對,她躺着的這塊地方十分平穩,不再随着海浪起伏,似是已着實地,在她的身邊有細微的呼吸傳來,更重要的是,落在臉上的水珠黏黏的,帶着甜腥味兒,分明是血。

紅箋霍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個大大的藍色腦袋,“寶寶獸”瞪着一雙比她還大的眼睛與她四目相對。

“寶寶獸”見紅箋“活了”,咧開細長的嘴巴“吱吱”歡叫,蓬松的大尾巴使勁地搖着,黑如寶石的眼睛裏透出了晶瑩濕意。

紅箋瞧見小家夥一只胖乎乎的前爪還在滴着血,頓時想起前幾天她和石清響為叫“寶寶獸”貢獻出鮮血來所做的那番表演,不由心中一悸,不用看,适才滴在自己臉上的定是小家夥的血,它在學着用同樣的方法試圖救活自己。

這大半天她漂流海上,苦苦掙紮在生與死的邊緣,這個漫長的過程雖然萬分痛苦,但她一點也沒想到流淚哭泣,可是當着眼前這渾身透着興高采烈的“寶寶獸”,她卻鼻子發酸,忍不住一下子緊緊抱住小家夥,頭挨着頭,臉貼着臉,淚水奪眶而出。

這個時候,遇到“寶寶獸”,對紅箋而言就像歷經了生死劫難之後陡然間見到了親人。

紅箋情緒大起大落,到把全無防備的“寶寶獸”吓了一大跳。

它“吱吱”而叫,從紅箋懷裏掙脫出去,想跑遠些又不舍得,挨挨蹭蹭呆在紅箋身邊。

紅箋眼睛鼻子俱是紅紅的,可憐兮兮望着“寶寶獸”,“寶寶獸”不知出于何種想法,原地繞了一圈,掏出一個硬皮果子來,便用那只帶着傷的前爪捧着,送到了紅箋眼皮底下。

紅箋接過果子,順便抓住“寶寶獸”的前爪,幫它處理了一下傷口,她有些擔心“寶寶獸”借機撒嬌要洗澡,而自己無法滿足它,會叫它大大失望。

不過許是“寶寶獸”乖覺地發現今天晚上紅箋有些不對勁兒,并沒有把自己的大腦袋往紅箋手心上蹭。

紅箋這次在瓊壺島上醒來,不知是那顆丹藥的藥性已經散發出去,還是因為“寶寶獸”在旁,她竟難得地一直保持着清醒。

這叫紅箋暗自大大松了口氣,雖然沒有記憶,但這種時時失控的滋味實在難受,事情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不,副作用如此大的一顆丹藥,也被她盡數化解掉了。

接下來神識的傷大可以慢慢想辦法,不是說這小家夥身邊才是最安全的麽?

大暴雨來得比預計要晚,天快亮時一道道的閃電接連劈落在針葉樹上,映得瓊壺島亮如白晝。

島上沒有山洞可以藏身,“寶寶獸”表現得有些不安,紅箋抱着它,柔聲道:“寶寶,要下大雨了。”

若在平時,她施法無礙,再響的雷再大的雨她都不會當回事,随便哪個法器法寶祭出來往裏面一躲足以應付,可這時候她卻在想要不要趁雨還未下大趕緊帶着“寶寶獸”換個地方。

來時所乘的飛舟擱淺在岸上,紅箋怕它被巨浪卷走,又往島上拖了拖。

大顆的雨滴落下來,“噼裏啪啦”,越來越疾,打在身上竟隐隐有些疼痛。

一道閃電劈在針葉樹上,林中冒起火光,随即被雨澆滅。

大風卷着巨浪撲到島上,将高大的針葉樹整棵整棵卷走。

眼前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水,眼看瓊壺島要被淹沒,紅箋道:“走吧,這裏沒法呆了,我們到別處去。”

“寶寶獸”眨着大眼睛老老實實呆在紅箋懷裏,紅箋并不知道,若不是因為她,這小家夥老早就離開瓊壺島,跑得不知去向了。

紅箋将“寶寶獸”放在飛舟上,冒着大雨把船劃向了大海。

如此惡劣的天氣,又是在夜裏,海上行船很難辨別方向,紅箋只能控制着船盡量遠離風暴的中心,大海一旦發怒,驚濤駭浪的力量不亞于一只只金丹期妖獸,有時迫不得已,紅箋還需調動真元與之周旋一二。

不過這一次,紅箋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抽着空向船頭的“寶寶獸”望去,淺藍色的“寶寶獸”無遮無擋坐在大雨裏,大尾巴被它壓在屁股底下,兩只胖嘟嘟的後肢撐起身體,正探頭向着迷離的前方做翹首企盼狀,腦袋上的那撮藍毛被雨水澆得耷拉下來,垂在腦門上,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紅箋抿着嘴微微而笑,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這小家夥她心裏就有一種要軟化成水的感覺,應該是因為它吧,所以自己為丹藥激起的那股暴戾之氣才被徹底地壓制住,不再作怪。

怪不得聽前輩們說在無盡海中遇見“寶寶獸”,便是了不起的好彩頭,自己每回和這小家夥在一起,總是會得到它的幫助。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紅箋和寶寶獸終于駛離了暴風雨的中心,按說這時候天早該大亮了,可天空烏雲密布,雨還在下個不停,叫人恍惚覺着距離天亮還早。

紅箋十分疲倦,閉了眼睛,仰面躺在船頭任由雨水淋在臉上,手伸到一旁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擺弄着“寶寶獸”身上的濕毛。

這是難得的平靜,不用理會船行何處,有小家夥在,也不用擔心會受到妖獸襲擊,紅箋不由朦胧欲睡。

便在此時,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其中還雜夾着“轟隆隆”的法術轟鳴。

紅箋睜開了眼睛,慢慢坐起身來側耳細聽。

由呼喝聲判斷,對方距此尚有數裏,大約有十幾個人之多。

紅箋聽了一陣心神微松,這十幾個人不是在打架,到像是一夥人呼朋引伴在冒着雨抓捕什麽東西。

這片海域出沒的大多是金丹初期妖獸,紅箋雖然不能放出神識察看,也估計得到這夥人同自己相距都這麽近了,還沒有一人發現自己,顯是修為都不高。

果然再往前不遠海面上出現了零星幾座小島,其中一座島附近,有一群人正乘着法器聚集在半空,不時向着水裏發動攻擊。

這十幾人穿戴都差不多,身上衣裳似蓑非蓑,短襟窄袖,下邊都是褲腿高挽,說是道修卻更像漁夫,說是漁夫吧,看他們正在做的事,又分明是以各系的法術在截殺着水中的妖獸。

紅箋連此時船漂到了哪裏尚且不清楚,更加無法判斷這些人是何方勢力。

十來個人應該都是築基,偶爾幾個達到了築基圓滿,論實力紅箋比他們高出一大截,只是她此時受着這麽重的傷,不想惹事,便欲駕着飛舟由旁邊悄悄繞過去。

“衰七,沖你們那邊去了,快點攔住!”

“奶奶的,這頭‘飛胡鯨’好強的防禦,老子的法術打在它身上跟撓癢癢似的。”那“衰七”嘴裏罵罵咧咧,顯是未從妖獸手下讨到便宜。

“讓開我來,就知道你個水修一到動真格的就是廢物。”

原來是在截殺“飛胡鯨”,“飛胡鯨”是金丹初期妖獸,體格龐大,通常成群結隊出現,這一只不知怎的掉了隊,被人攔下。

這些人配合熟練,看樣子常在海上做這種事。

“好,這話我記下了,有本事你當着島主夫人的面說去。”“衰七”沒把眼下的獵鯨放在心上,和同伴笑罵道。

紅箋聽着身後一陣哄笑,心中微動,暗忖:“這些難道是南屏島的人?我這是順着水漂到南屏島附近了麽?”

不容她多想,一旁的“寶寶獸”突然發出“吱吱”尖叫,跟着遠處那群人中有人驚奇地叫道:“咦,你們快看,那是什麽?”

紅箋道是自己和“寶寶獸”被那幫築基修士發現,她調轉過頭來準備迎接麻煩,誰知便聽“轟”的一聲巨響,身後一道巨大的水柱直沖天際。

一時間空中驚呼聲四起,大多數修士受到突然沖擊,在法器上站立不住,登時像下餃子一樣墜落到海中,就連紅箋所乘飛舟也在劇烈搖晃。

“寶寶獸”“吱吱”又叫了兩聲,叫聲中透着不安與困惑。

水柱沖到高空四散落下,宛然下了一場瓢潑大雨,紅箋眼前白茫茫一片,但覺所乘飛舟一個大的颠簸竟然自行升到了半空。

妖獸就在飛舟之下!

紅箋立時運轉真元,駕着飛舟飛了起來。

平靜的海面突然中間下陷,兩側升高,宛如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山谷,谷中露出妖獸那巨大的頭顱。

光是頭顱看上去已像一座小山一樣,整只妖獸得有多大?

毋庸置疑,這是一只貨真價實的元嬰妖獸。

這個念頭剛一轉起,那妖獸探頭鯨吸,數裏之內的海水為之牽動,紅箋但覺一股不可抵擋的大力傳來,不等她作勢抵抗,已連人帶舟被吸入了妖獸腹中。

第 270 章 紅箋的奇幻漂流

半夢半醒之間,紅箋最先聽到的是流水聲。

水聲“嘩嘩”,身體跟随着這節奏一起一伏,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的搖籃裏。

這是在哪裏?

紅箋但覺頭痛欲裂,眼睑被什麽東西死死糊住,耳朵裏聽到的聲音和身體的感覺似真似幻,她努力地掙紮,因為太急切,緊閉地雙眼無意識地流出不少淚水,打濕了烏鬓。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是在寰華殿施展了《大難經》之後暈倒,這會兒聽着水聲,聞到了海水的鹹腥,十有八九應當是漂在海上。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紅箋動用了神識,還未等感覺到周遭是個什麽環境,識海中便像炸開了一團璀璨的煙花,她随即失去意識,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紅箋老實了很多,不敢輕動神識,先閉目感覺了一會兒,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視野空曠,上方是晴空白雲,身下碧波萬頃,自己這竟是躺在了一艘不大的飛舟上面。

她微微側頭,目光落在飛舟上,很明顯這飛舟是件法器,放大之後無人駕馭,這會兒順着水流不知漂到了什麽地方。

是誰冒着風險将自己自寰華殿救出來,卻又扔在這樣一條小船上?

身體沒有受到束縛,法寶、乾坤袋都在,除了“流水知音”不見蹤影,其它沒有任何變化。紅箋拿不準救了自己的人是否還在附近,等了好一陣不見動靜,一時心中滿是疑惑。

這肯定不是石清響做的,他忙着收拾殘局,并不知道自己沒有來得及撤走,再說是他的話,一定會将自己妥善安置,絕不會這個樣子一扔完事,任由自己自生自滅。

紅箋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在自己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轉念又想不知道上古靈泉會不會如自己所願,暫時藏起來叫那些賊人再也感應不到。

這會兒季有雲、戴明池必已齊聚丹崖宗,石清響和大師伯還應付得來麽?

無盡海上有很多未知的危險,自己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平安無事真是極為走運。

紅箋此時不敢輕易動用真元,身上若有若無的金丹氣息或許會震懾那些築基期的妖獸,卻不能令金丹期妖獸有絲毫忌憚,這麽随波逐流下去,早晚會葬身妖獸腹中。

紅箋定了定神,先顧眼前。

老這麽躺着不行,總要能坐起來,能活動,才能控制船行的方向,別往深海中漂得太遠。

身體疲乏無力,像不是自己的,紅箋積蓄了半天氣力,出了一身透汗,才強撐着手臂坐起來。

她坐在船上四顧,結合太陽的方位,推測出此時船正順水漂往西南方向。

看太陽還高高的,若是不超過一天,那自己昏迷的時間應該不長。

也幸好如此,周圍水域環境極為陌生,搞不好此時船已經進到深海,很快就會遭遇金丹妖獸了。

必須要趕緊想辦法,紅箋很是焦急,取出顆“月華丹”服下,“月華丹”對神識的傷有奇效,但紅箋此次越階強行施展《大難經》對她的傷害實在太大了,幾顆“月華丹”不過是聊勝于無。

不能自行療傷,只能借助于外力,靈草、妖丹之類要吸收必須運功煉化,依她的狀況,此時能指望的只有現成的丹藥。

紅箋将身上翻了個遍,連“月華丹”都不好使,剩下那些常備的丹藥更加派不上用場。

最後就只剩下了那顆被她珍重收起的丹藥。

紅箋将它拿在手中,仔細打量。這顆晶瑩剔透的丹藥價值不菲,花費了兩顆元嬰妖獸的妖丹;意義重大,乃是她親手以“水深凝煉篇”煉成的第一顆丹藥。但藥效,說真的,紅箋并不清楚這顆丹藥吃下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未經試驗,便是石清響也說不準,但他顯然并不看好這顆丹藥,還曾笑話紅箋敗家。

一般而言,單純以高階妖丹煉成的丹藥,副作用都極為強烈。一個不好,說不定令服下丹藥的人前途盡毀,性命不保,但此時紅箋權衡了一下利弊,發現自己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不吃,遇見妖獸是死,吃下去,固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但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何況煉成這丹藥的兩顆妖丹屬性她記得很清楚,木系和水系,這給了她很大的期望。

一旦想明白了這一節,紅箋并沒有太多猶豫,便将這顆丹藥吞了下去。

不能運轉真元,但她的眼光還在,西南數裏之外,一道白線正在慢慢與她接近,大約用不了一刻鐘,她就會和水下妖獸相遇。

只希望這顆丹藥能起點作用,叫她把接下來的這一關過去。

數息之後,紅箋覺着腹內一痛,知道丹藥開始發揮藥效,不管是水靈根還是金丹反應都很強烈,可惜紅箋無法通過內視看清楚體內的變化。

她只覺渾身發熱,血流加速,恨不得立時跳到水裏冷靜一下,但随着她的肌膚開始泛紅,紅箋突然發現自己身上重新有了力氣,她能輕松地控制身體做出動作,也站得起來了。

雙頰如火一般滾燙,連鼻子裏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紅箋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很不正常,但她已經顧不得了,迎面遇上的妖獸是一只“桃花長尾蛙”。

因為之前那船無人操縱,不避不讓沖着“桃花長尾蛙”而去,這妖獸已經發現了船上的活人,正飛速踏水向着紅箋撲來。

紅箋站立舟上,擺了個防範的姿勢。

她不是盧雁長,只憑技巧不可能鬥得過一只金丹期妖獸,“鏡花水月”之類的神識攻擊是絕不敢用了,但除此之外,“中空劍”這等法術不得不冒險一試。

妖獸那長長的尾巴拍擊在海面上,身體如離弦之箭,尚在半空,長滿尖刺的血紅舌頭向着紅箋卷來。

成與不成在此一劍,紅箋觑準機會,運轉真元催動了“中空劍”!

一道劍光穿過那些尖刺的間隙,飛入了“桃花長尾蛙”的肚子裏。

紅箋未及松上口氣,腦袋裏驀地一陣暈眩,若是此時有第二個人在場,便會發覺她的兩只眼睛已是一片血紅。

“桃花長尾蛙”受到這記重創“呱”地一聲慘呼,身體墜落,它噴出的血飛濺到紅箋臉上。

紅箋卻渾然不覺,或者說這血腥更刺激了她,她伸手便将那妖獸的長尾巴和一條腿抓住,大喝一聲,左右手猛然間向外一扯,也不知哪來的那麽一股力氣,竟将這只重傷垂死的妖獸撕成了兩塊。

血如雨落,淋了紅箋一頭,她将手中的妖獸屍體随意丢棄,搖了搖頭,複又坐回到船上。

飛舟染血,血腥氣陸續又引來了幾只妖獸,都被紅箋徒手生撕硬拽非常野蠻地殺死,這過程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受了不輕的傷,血“滴答”滴落,随着大大小小的傷口漸多,紅箋雙眸的血色淡了下去,她恢複了些許神智。

紅箋在水中照見了自己的慘狀,她趕緊将船調轉了方向,往淺海中劃去。

清醒過來的紅箋忙于包紮傷口,以海水沖洗船上血腥,她只覺心跳急劇,胸口翻騰着一陣陣的惡心,這意味着那丹藥的不良反應自己還遠未曾捱過去,必須趁着這陣子清醒遠離深海,否則撞到哪只元嬰妖獸嘴上必死無疑。

果然過不多時混沌狀态再次來臨,腦袋裏渾渾噩噩,身體卻是亢奮到不行,她下意識地去找尋對手,厮殺,撕裂,遍染血腥。

如此一時清醒一時胡塗,每當恢複神智,紅箋便是療傷,然後盡全力将船駛向淺海。

反反複複直到太陽偏西,這大半天裏紅箋的記憶至少中斷了十幾次。

其實早在第四五次的時候,紅箋便覺着身體達到了快要崩潰的極限,血要流幹了,那丹藥卻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叫她看不到活下來的希望,她還是咬着牙,一次次地堅持下來。

只要還活着,就要拼盡全力,等待下一刻會出現奇跡,至于怎麽活下來的,其實不必深究。

因為紅箋的努力,這大半天飛舟并沒有順水漂進深海,而是大致保持在築基圓滿和金丹期妖獸出沒的海域帶裏,一路往南漂去。

海上天黑得晚,太陽已經沉下去,海水卻依舊亮晃晃的。

紅箋無力地大瞪着兩眼躺在飛舟上,她這會兒正清醒着,片刻之前風向稍改,那飛舟不用操縱就順着浪往南去。

若是一直這樣,她今晚到是說不定可以睡個安穩覺。

如果那顆丹藥不繼續作怪,妖獸也不來襲擊的話。

紅箋這般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南方天空此刻正堆積着一層層的陰雲,看來自己就要無遮無攔地漂入一場暴風雨當中,老天爺總是不肯放過任何一點考驗她的機會。

雖然這會兒因為失血過多,紅箋的肌膚不再滾燙,但當微涼帶着濕意的夜風吹到她身上,她仍然覺着異常舒服,醺醺然昏昏欲睡。

眼前開始出現重影,紅箋努力地睜大了眼睛辨認,似乎在相距不遠的海面上,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島嶼。

第 269 章 戴明池的大收獲

雖然沒有當場翻臉,但戴明池扣着季有雲不讓走,又不準他施展《大難經》,季有雲又不傻,哪裏還不知道戴明池這是懷疑了自己,只是沒有十足把握,才留着一線餘地。

他沒有再辯白,只是笑了笑,道:“就依宗主。若是這期間靈泉被人煉化,宗主可莫要責怪于我。”

戴明池陰沉着臉甩袖出了洞府,他不怕季有雲不聽話,自己就在丹崖宗,丹崖五峰上諸人的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的神識籠罩之下,季有雲若敢搗鬼,到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就怕他什麽也不做。

靈泉在哪裏?戴明池經過此次沖擊化神中期失敗,更感覺到上古靈泉的珍貴,除此之外,去哪裏能找到這麽強大的能量?難道只能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神殿?

想到此戴明池又有些煩惱,季有雲掌握着《大難經》,控制住他遠比殺死他更有價值。可季有雲羽翼未豐已是如此不聽話,若給他升到化神,那還了得?

從前遇到難題,戴明池還有不少人可以商量,可如今齊天寶、元必簡都已死了,季有雲則成了他計算的對象,戴明池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随便在赤輪峰上走了走,徒弟梅杞湊了過來。

梅杞是眼見師父閑了,特意告狀來了。

梅杞先以宗門在小瀛洲莫名其妙吃了兩起敗仗為由頭,說了南宮久一堆不是,又向戴明池報告了齊秀寧與魔修勾結,至今下落不明的事,最後連季有雲也未放過,狠狠說了一通懷疑他的話,甚至提到了季有雲先前意欲殺人滅口。

戴明池心下不快,詳細問了問梅杞之前他們三人拜見元必簡的經過,揮手将他打發到一旁。

上古靈泉已經被人盜取,再去丹鳳折騰陳載之的家人也失去了意義,梅杞眼見丹崖宗如今這麽熱鬧,哪裏肯輕易離去,只管賴在赤輪峰師父身邊。

戴明池神識掃過,注意到此時英麒已經安頓好了石清響正告辭離開,他身形一動,出現在了石清響的洞府門口,待英麒出來,問他道:“情況如何?”

英麒見是戴明池,連忙施禮,回道:“他體內的道魔平衡原先便只是勉強維持,道基魔種雖然共結金丹,但其實排斥得十分厲害,如今受到外力侵害,這平衡被打亂,石先生現在很是危險,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他求生的意志和具體怎麽運功來協調,他這二十幾年應對這種沖突應該是極有經驗,這病前無先例,只能靠他自己,沒人幫得了他。”

戴明池皺了皺眉,邁步進了洞府。

這徒弟是他當日懷着目的收的,雖然立下大功,但師徒之間相處的時間太短,戴明池對他并沒有什麽感情,回歸之後便将他扔在丹崖宗治病,一年多了不聞不問。

說起來戴明池明知道拿回《大難經》全仗石清響,但對他還不如齊秀寧重視。

無數膽大妄為的修士早便證明了道魔同修死路一條,這個徒弟雖然還活着,卻實質上已經廢了。

靈泉這事,因為石清響就住在赤輪峰,前後知曉了不少事,戴明池還是想聽聽這徒弟的看法,看看他與梅杞的意見是否相同。

石清響正盤膝而坐,緩緩調息,發覺戴明池進來,連忙把洞府裏的燈盡數點亮。

即使如此,這屋子裏光線也頗為昏暗,他還要起身見禮,戴明池将他攔住。

戴明池先關心地問了問石清響的身體情況,方道:“梅杞同我說,齊秀寧與魔修有所勾結,你怎麽看?”

石清響沉吟了一下:“師父,依徒兒所見,現在下結論說齊師妹勾結魔修為時尚早,我相信她不會如此胡塗,她對魔修頗為了解,若是天魔宗餘孽那就更熟了,不告而別或者有她的考慮,不如靜觀其變,等她出現再說。”

戴明池道:“你到是信任她。”

石清響笑了:“師父,我和她在魔域為《大難經》一起努力了二十五年,不相互扶持信任,也不可能有機會回歸符圖宗,再聆聽師父教誨。”

戴明池面露嘉許:“不居功,難得。”

《大難經》是石清響得到的,代價也是他付出的,可他病得再厲害,也從未向人提起這些。以前不接觸也到罷了,一旦真正留意到這年輕人,便是戴明池也不由為之另眼相看。

真是一棵好苗子啊,先前戴明池還在為林素約死在魔域而惋惜,此時卻有些佩服起《大難經》來。

去魔域的六個人只有自己的兩個弟子活着回來,季有雲的眼光真是準,他看遍了各大宗的年輕人,是不是當時便感覺到只有這個石清響才是成大事的料?

想起季有雲和《大難經》,戴明池不由道:“靈泉失蹤,季有雲說是丹崖宗的人搞的鬼,你師兄卻說是季有雲先一步偷走靈泉,欺騙為師,你說我該相信誰?”

石清響怔了怔,他沒想到戴明池會突然拿這個問題來問自己,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怎麽利用這機會,為自己人謀取最大利益,實在極費思量。

接下來自己說的每一個字對局勢都有莫大影響,石清響飛快地斟酌了一下,先問了個叫他費解又不安的問題:“連師父也找不到上古靈泉?”

戴明池未答,但石清響由之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道:“季有雲肯定是心懷不軌欺騙了師父,師父請想,丹崖宗若能控制靈泉,他們首先要做的不是将它藏起來,而是出人意料打開護宗大陣,到時雖說奈何不得師父,但置我們這些人于死地還是輕而易舉的。”

戴明池覺得石清響的分析很有道理,微微颔首,道:“看來你同你師兄的看法一樣。”

石清響擡頭望來:“徒弟沒看到季先生收取靈泉,不敢說靈泉便在他手中,亦有可能他發現了重要的線索,卻為着獨享,有意将師父引入歧途。”

“那依你之見,為師該當如何對付他?”

石清響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智珠在握的篤定:“師父乃是化神,實力之強舉世無雙,足以破除任何的陰謀詭計,季有雲要是想仰仗這點小聰明與師父為敵那可是大大失算了。徒兒建議師父放他離開,卻以元神化身悄悄盯住他。”

着啊,一言驚醒夢中人,戴明池雙眼迸射出銳利的精光。

晉階已經失敗,不再需要他時時保持巅峰狀态,多設一元神化身,不過使他實力打個折扣,卻可以時時盯住季有雲,今後不管他再搞什麽鬼,都休想瞞得住自己。

石清響臉上一道黑氣突然蜿蜒而動,他掩口輕輕咳嗽,接着戴明池聞到了血腥氣。

他此時再看這徒弟着實是覺着惋惜,南宮久、梅杞同這年輕人一比,真是兩個大大的蠢材,可惜,他身體這般狀态,不說結嬰,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問題。

石清響突道:“可惜了!”

戴明池微怔,聽他接道:“早知道季有雲會同師父離心,當日那《大難經》咱們也應該留下一份。”

戴明池失笑:“他當時以《大難經》給你們師兄妹都看過,你若敢動這念頭,他焉能留你性命?”

說到此,他面現得意,随手取出一塊玉簡,神識深入進去,很快便在裏面留下了一篇經文,遞給石清響:“看看!”

石清響接過玉簡來,神識掃過,面露愕然,有些不敢确定地道:“這是那篇《大難經》?”

戴明池哈哈大笑,暢快地道:“不錯,為師堂堂化神,雖不是要有意記住,當時只是以神識一掃,便再也不會忘記。”

石清響喜出望外:“太好了,師父,咱們何必非要受制于季有雲,找到懂魔文的魔修,咱們便可以安排自己人來練這經文。”

戴明池怔了怔,道:“不錯,魔修那邊無人能練,不代表咱們也不能練,只要弄明白這寫的是些什麽東西,條件再苛刻,也要想辦法練會它。”

一經決定,這就是頭等大事。

戴明池道:“本來你是主持這件事的不二人選,可你身體這樣,師父實在不忍叫你過于勞累。好好歇着,趕緊調理好了,師父這裏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幫手。”

說到身體,石清響似是對自己已不抱太大希望,苦笑了一下:“是,師父放心。”

石清響如此足智多謀,更襯出南宮久的不堪大用,戴明池想起小瀛洲那碼事便暗自惱火,道:“你大師兄接連給我捅婁子,我已下令叫他回來,不過,他和天魔宗餘孽也打過交道,未曾占到半點便宜,叫他去實是叫人不放心。”

石清響勸道:“魔修這邊重要,師父不如親自坐鎮,至于小瀛洲那裏,幾個依仗法陣的狂徒罷了,疥癬之疾無關大局,師父打發了梅師兄去命樂游放人就是。”

如今季有雲動向不明,戴明池也不想和小瀛洲拼得大傷元氣,石清響這建議正中他下懷,至于梅杞,左右他離得近,就他吧。

戴明池與徒弟一番長談,深覺收獲巨大。

而石清響應付着戴明池的同時,卻不由漸漸走神:上古靈泉怎麽會莫名消失?紅箋獨自留下來之後做了什麽?她現在人在何處?

第 268 章 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開玩笑麽?

“穆宗主可在?闫長青求見。”

随着這聲音響起,洞府裏驀然一靜。

一時不管修為高下,所有人下意識都是一個舉動:放出神識,搶先看看外邊這自稱闫長青的是不是真人。

停了一停,霍傳星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道:“宗主,闫師弟在喊你。”

“啊?哦!”穆逢山好似突然自夢中驚醒,他詫異地望了一眼季有雲,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叫他進來!”戴明池沉聲道。

是不是他人易容假扮的闫長青,他一眼便認得出來,人是闫長青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自然是季有雲,戴明池臉色陰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望向季有雲:“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開玩笑麽?”

季有雲狠狠吃了一驚,見到闫長青最意外的就是他了,以致他一時連應付戴明池的诘問都沒能顧上。

法術不會出錯,可闫長青好端端的就站在洞府外邊,季有雲挖空心思想不出究竟,只想找人問問這闫長青莫不是還有個結了嬰的孿生兄弟?

穆逢山可不是開口召喚,他直接出去把闫長青領了進來,霍傳星也得以滿心激動地跟着走了一遭。

他這些微失态落到諸人眼中到不足以惹人懷疑,實是任誰聽到一個季有雲宣布已死的人活蹦亂跳現身,都會急着去親眼确定一下,更何況這還是與他有着莫大關系的同門師弟。

闫長青穿了一件普通的道袍,面色如常,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靜靜站在洞府門口,氣勢端凝,如一杆筆直的長槍。

穆逢山心中微動,結了嬰之後的闫長青鋒芒不似從前那樣外露,似乎在修為上有了很大感悟,難道說他都到這般年紀了,還有機緣更上一層樓?

那也要先過了眼前季有雲這一關再說。

穆逢山難得露出笑模樣,關心道:“長青來得正好,你沒事吧?”

闫長青一改往日冷淡,微微彎了下腰以示尊重:“多謝宗主關心。”又向霍傳星施禮:“師兄,你果然同宗主在一起。”

霍傳星還未緩過勁兒來,他惦着先前大夥兒商定那行動不知結果如何,卻不敢表露出來,道:“你不是正閉關麽,怎麽突然來了這裏?”

闫長青一哂,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冷笑:“有人不想叫我安安穩穩鞏固境界,甚至不容我活着走出堆雪崖,我僥幸逃了出來,向宗主和師兄求救來了。”

穆逢山知道戴明池在洞府裏面聽得清清楚楚,苦笑了一下,道:“進去說吧。”帶着師兄弟二人回到了洞府中。

一時不管戴明池還是季有雲,都把眼睛盯在最後進來的闫長青身上。

闫長青進門先注意到元必簡恐怖的死狀,眸光微閃,目露愕然,看得出他對元必簡的死很是驚訝,再跟着見到一旁站着的戴、季二人,腳下滞了滞,臉上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戴明池先道:“你來得正好,之前我們大家正說到你,季先生懷疑我宗元長老的死與你有關,你可有什麽說的?”

這話說得頗重,語氣也不善,聽得穆逢山和霍傳星心裏都沉了沉。

只有季有雲自這話中聽出了別的意味,闫長青的出現令戴明池開始懷疑他之前說的每一句話,而到了戴明池這等地位,已經懶得再遮掩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見先前還叫一聲“有雲”,自從闫長青活着蹦出來,他那裏再提到自己都是不冷不熱的“季先生”。

這令季有雲微微有些警醒,戴明池忌憚自己麽?顯然并不,他只是因為蜃景神殿,因為《大難經》有求于自己罷了,眼下靈泉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闫長青聽到戴明池問話,臉上閃過一抹怒急的赤色,連手掌都緊攥成拳,沉聲辯解:“闫某不過剛剛結嬰,連境界都未穩,難道便有本事殺死一個元嬰後期?到是我方才在堆雪崖住處遭人暗算,險些将命丢了,這分明是有人針對闫某設下的圈套陷阱。”

季有雲冷笑一聲:“這事真是蹊跷,你當如此我便找不到真相了麽?”

他轉向戴明池,語氣慎重:“戴宗主,請讓我對他施展《大難經》,到底怎麽回事,呆會兒有雲必能給宗主一個解釋。”

闫長青對季有雲這話反應極為激烈,還未等戴明池表态,他便向後退開兩步,面現決絕:“你說你的秘術能看到過去未來,誰又能證明不是在胡說八道!看來你自己也不記得了,二十年前淩宗主還活着的時候,你曾拿那秘術看遍了晚潮峰上所有的元嬰金丹,當時你都沒有在闫某這裏看出異常來,如今若非說有所發現豈不可笑?看來季先生已經編好了說詞,但要叫你失望了,闫某今天寧可一死,也絕不會再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你季有雲手上。”

他不說,戴明池和穆逢山幾乎都忘了當年井白溪那樁公案,可不是,那還是穆逢山聯合了英麒,不停給淩虛子施加壓力,終于逼得孫幼公讓步,由此丹崖宗水修損失了水宗明、井白溪兩大元嬰。

今日穆逢山再想,那明晃晃都是季有雲的算計,一時不由百味雜陳。

不容穆逢山多想,闫長青已轉向他道:“宗主,我聽說前幾日已經有人放言,要針對我和師兄設下毒計,誣陷我二人與魔修勾結,好将我和師兄關到煉魔大牢中控制起來,可有這回事?”

“這個……”這個問題穆逢山不好回答,他沉吟着向戴明池望去。

可他不回答,那就跟直接回答沒有什麽區別。

霍傳星也不管地上污穢,“撲通”一聲便向着寰華殿方向跪倒,放聲大哭,邊哭邊道:“歷代祖師啊,你們睜開眼看看吧,丹崖宗的水修成什麽樣子了,統共剩下幾個元嬰,就像那沒人管的瓜,人家想來踩就踩,想來摘就摘……”

一開始他還想着借題發揮演一演戲,待真跪下來,不由想起之前種種,悲從中來,當真是老淚橫流。

霍傳星這一跪,闫長青只能陪着。

穆逢山臉上火辣辣的,到這時候,他也不說明闫長青适才提到的那馊主意是梅杞出的,向戴明池彎腰行禮道:“戴宗主,請您看在過世的金老化神、淩宗主這些人面上,為我丹崖宗主持公道,給我們留下一點香火吧。”

——金東樓、淩虛子死得蹊跷,我已經糊裏糊塗不予計較了,寰華殿也讓給你們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戴明池雖是化神,也不能一點活路不留給別人。

戴明池如何聽不出穆逢山這言下之意,若不是丹崖宗有一道上古靈泉,當初季有雲說得到它可以直接晉升化神中期,他才不會花這麽多的心思。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便宜不知被誰得去,叫他怎麽能平息這股心火?

亂成這樣,戴明池也沒忘記他留在丹房內的封禁符是被那方紅箋出手破壞了的,方紅箋可是闫長青的弟子,季有雲他信不過,不過離了季有雲的《大難經》他未必就查不清事情真相。

想到此戴明池擺了下手,将化神的氣息釋放出來,全面壓制住闫長青。闫長青這元嬰看出是剛結的,境界未穩,感受到強大的威壓,一時臉色蒼白僵在那裏連動也不能動。

戴明池感受着他神魂的波動,緩緩地道:“你那徒弟方紅箋,現在何處?”

闫長青開始兩下還拼了命意欲掙脫,但他哪裏掙得過化神,感覺胳膊擰不過大腿之後只得無奈地道:“方紅箋?二十年前寰華殿上那孽徒已被我當着你們大家的面逐出門牆,我怎麽知道她在何處?她當時不是被抓去煉魔大牢了嗎?”

戴明池沒覺察到闫長青身上有什麽異常,只聽到了“煉魔大牢”四個字。

煉魔大牢,又是季有雲。

說沒有從那方紅箋身上得到和靈泉的溝通之法的是他,說方紅箋趁機逃掉的也是他。

方紅箋當日不過是個小小築基,她若真知道靈泉的秘密,季有雲的《大難經》又怎麽會拿她沒有辦法?她若不知道,又怎麽會這麽巧,恰恰是她出現在了寰華殿,然後靈泉就不見了。

會不會是季有雲早已招降了方紅箋,知道怎麽收服靈泉,安排好了,只等自己閉關這個機會?

他還隐瞞了自己多少事,那半部魔文寫就的《大難經》落到他手裏都一年了,他總說無法參透……

戴明池越想疑心病越大,但他又無比确定那靈泉此時不在季有雲身上,甚至不在他所能感知的範圍之內,季有雲施手段将它藏起來了?

戴明池思前想後拿不定主意,霍傳星還在哭,穆逢山眼巴巴地望着他,最後他假作不勝其煩,揮了揮手,叫穆逢山先把霍傳星和闫長青帶出去。

他則向季有雲道:“這件事太過古怪,有雲你不要動他們師兄弟,先在赤輪峰住下來,咱們好好徹查,總要叫它水落石出。”

第 267 章 審問

石清響的這個态度,叫季有雲詫異了一下。

緊跟着梅杞的話更加直白:“我師父頃刻即到,前輩有什麽話,還是和他老人家當面講清楚吧。”

季有雲臉色一沉:“你們兩個小子胡亂猜疑什麽,我進來之前,靈泉已經失蹤。還不趕緊去尋找,順便好好查查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殺害了元長老,都矗在這裏做什麽?”

梅杞聞言悄悄望了石清響一眼。

石清響面無表情站在那裏,擋着季有雲的去路動也未動。

依石清響的身體狀态,季有雲一個指頭就能将他點倒,可此時季有雲沒能收取上古靈泉反惹了一身騷,不得不顧忌戴明池的想法。

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我适才在此施法,找到了些許線索,盜取了靈泉的人和晚潮峰修士有莫大關系,你們兩個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向霍傳星盤問。”

石清響這才點了點頭:“既是這樣,那前輩不如稍等片刻,等我師父來了,再一同盤問霍傳星不遲。”

季有雲被戴明池這兩個弟子整得既厭煩又憋悶,怒道:“有何疑問叫你師父來同我說!再糾纏下去靈泉被人煉化,我與你師父二十年的安排豈不成空?”

說罷他不再理會石清響和梅杞,袍袖一揮,一股真元噴湧而出,将擋着去路的兩人橫掃出去。

季有雲這還是顧忌石清響那好似見風便倒的身體,對他稍稍手下留情,掃向梅杞的全未留手,俨然動了真火。

梅杞這個元嬰初期雖表面上同季有雲修為只差了兩階,但季有雲修的是《大難經》,真實實力不弱于任何一個元嬰圓滿,梅杞哪裏是他的對手,當即被全面壓制,往旁踉跄幾步,“撲通”撞在牆上,震得牆壁都顫了顫。

一旁的石清響受季有雲這一推,直接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梅杞聞着這刺鼻的血腥氣,再看師弟面無人色,晃了晃一聲不吭徑自仆倒,不由大駭,上前将石清響護住,厲聲喝道:“季先生,你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梅杞是真有這等擔心,如此質問季有雲到是其次,他真正的目的是趕緊将殿外的人都喊進來,以打消季有雲這狠毒的念頭,故而這一嗓子喊得實在是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季有雲幾乎要氣樂了,沉聲道:“他病情發作了,還不快扶了出去,找英麒給他治治。”

梅杞手忙腳亂将石清響抱起來,調頭往寰華殿外沖去,不過幾步,前面被人擋住了去路,梅杞擡頭一望,登時仿佛有了主心骨,叫道:“師父,您老人家可是來了。”

戴明池臉黑如墨出現在了寰華殿門口,身上的氣息有些淩亂,但同之前相比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很顯然,他此次閉關沖擊化神中期以失敗而告終。

他瞥了一眼梅杞,目光落到季有雲身上,道:“怎麽回事?靈泉呢?”

季有雲苦笑:“我來晚一步,靈泉已被人提早收走了。”

“元必簡呢?何人殺了他?”戴明池口氣森然,很難說他這是在懷疑季有雲,還是因為季有雲素來無所不知故而才有此一問。

任誰都感覺到戴明池身上的暴戾之氣已達到了暴發的邊緣,似是下一刻狂風驟雨便要降臨在這寰華殿。

“盜取靈泉的人同丹崖宗水修有所勾結,殺害元長老的必然也是他們一夥。具體是誰,待我盤問過晚潮峰的霍傳星自然便清楚了。”

季有雲深知此時的戴明池心情極度惡劣,自己犯不着招惹他,是以趕緊将矛頭指向丹崖宗,給戴明池找了個撒氣的地方。

戴明池“哼”了一聲,這才向梅杞道:“你師弟這是怎麽了?”

梅杞欲言又止,師父正在氣頭上,他雖然很是懷疑眼前這一切都是季有雲從中搗鬼,但畢竟事關重大,沒有憑據不敢胡言亂語。

最終梅杞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等過後無人時再去向師父好好告季有雲一狀,道:“石師弟病情突然加重,剛才吐了一大口血就摔倒了。”

石清響的頭輕輕活動了一下,向戴明池努力轉過臉來,虛弱地叫道:“師父!”

戴明池未應,揮了下手示意梅杞帶石清響出去。

石清響開口道:“我和師兄适才趕來寰華殿,正看到季前輩施法,自泉眼裏攝走了什麽東西。”

戴明池皺眉,問道:“什麽東西?”

梅杞連忙補充道:“回師父,是個寶塔模樣的法寶,我親眼見着季先生收起來了。”其實梅杞并沒有見到“捉嬰塔”自泉眼裏飛出來的一幕,不過既然石清響如此說,他只道是自己看漏了,并未多想。

戴明池二話不說望向季有雲:“有雲,是件什麽法寶,可肯給我瞧瞧麽?”

季有雲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大大方方道:“這有什麽不肯,不過是個‘捉嬰塔’罷了。當年我以《大難經》算過,感覺宗主派人如此看着靈泉還是不大保險,擔心有失,才把‘捉嬰塔’丢在了泉眼裏。方才正是感覺有元嬰撞進‘捉嬰塔’,才匆匆趕來,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他将“捉嬰塔”祭到空中,給戴明池過目,又道:“關在這塔裏的元嬰已死,靈泉被盜,不過我已查明進塔的元嬰乃是丹崖宗的闫長青,故而才說要趕緊去找了霍傳星來詳細查問。”

季有雲自忖雖然自己背着戴明池布置了“捉嬰塔”,但現在他也未能占到便宜,戴明池頂多心裏不舒服,并不會同他翻臉。

如他所料,戴明池雖然臉色難看了些,卻沒有發作,而是淡淡地道:“既然這樣,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元長老的死因。”轉向梅杞,吩咐他道:“去把你師弟交給英麒醫治,叫穆逢山立刻帶着霍傳星到元長老的洞府見我。”

梅杞慌忙領命,出去傳話。

這一會兒的工夫,元必簡殒落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丹崖宗,這與之前齊天寶的死不同,他就是死在了赤輪峰,且不知誰人下的毒手。

穆逢山正自惴惴不安,聽到梅杞傳話,恰好霍傳星便在身邊,連忙招呼了霍傳星同行。

霍傳星神色微變,向穆逢山傳音道:“宗主,我聽說他們要強加我和闫師弟勾結魔修的罪名,您可一定要為我們作主啊。”

他這一上午沒少向穆逢山服軟示好,穆逢山剛剛盼到宗門水修歸心,也舍不得失去一大助力,道:“放心,我自會幫你們做證。”

元必簡的洞府遍地血污,血早就幹透,元必簡胸前開了個大洞,雙目圓睜,連人帶椅歪倒在那一大片幹涸的黑色血跡上。

“是個高手,既是偷襲,又是在正面鬥法中三兩下取勝。”季有雲斷言。

戴明池皺眉,季有雲這話任誰都判斷得出,跟沒說一樣,不過,“能殺死元長老的人……”還是這麽輕易便得了手,加之元必簡遇襲連從椅子上站起的工夫都沒有,兇手俨然是個他提前毫無防範的人,會是誰?

“對方幾個人?”

“不好說。一個的可能性大些。”

戴明池聞言瞟了季有雲一眼。

此時穆逢山領着霍傳星進來,二人見到元必簡的死狀都不由微微變色。

戴明池開口道:“穆宗主來得正好,有雲已然查明,元長老的死同貴宗晚潮峰水修有着莫大關系,故而請你帶霍峰主來一問究竟,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穆逢山吃了一驚,他雖有準備,可沒想到要扣在霍傳星頭上的竟是這麽大一頂帽子,當即讷讷地道:“怎麽可能,傳星這一上午都同我在談事情,再說晚潮峰只有他和闫長青兩個元嬰,闫長青剛剛結嬰,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未必是元長老的對手。”

季有雲道:“穆宗主大約還不知道闫長青已經自食惡果,死于非命了吧。至于霍峰主是否參與,要查問明白也容易得很!”

“闫長青死了?”穆逢山驚呼失聲。

可他再是驚駭也不如霍傳星的反應劇烈,霍傳星臉上頓失血色,張了張嘴,嘶啞着聲音說了一句:“這不可能……”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護宗大陣遲遲未能打開他已意識到不妙,只是沒想到竟會從季有雲嘴裏聽到師弟的噩耗。

師弟剛剛結嬰,當真遭遇不測了麽?

一時間霍傳星恨不得将眼前這兩個賊人剝皮剔骨,他想就此拼了,可玉碎也是需要勇氣的,他從來就不是個剛烈的人,拼命的念頭只是一轉便冷靜下來,打探道:“闫師弟怎麽死的,他的屍體現在何處?”

季有雲冷笑道:“他的屍體自然是被同伴毀掉了。霍峰主果真什麽也不知道麽?”他往霍傳星身前走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證明清白也很簡單,叫季某施以法術,看一下就是。”

霍傳星臉色微變,季有雲的秘術他曾領教過,今日若要留得命在,不管想什麽辦法,絕不能叫他把手放到自己頭頂上來。

便在此時,洞府外邊一個聲音響起:“穆宗主可在?闫長青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