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9 章 :提前返京

老大夫看到屋裏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又聽小蝶說是來給個男的看病,只當柳岸是男主子,開口便道,“這位公子,老夫看你身形穩健,氣息綿長,是個武家之人,并無性命之憂的,令夫人務須如此傷心。”

此話一落,便是江盈惠也僵住了。

她慢慢擡起頭,從柳岸懷中起身,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大夫,你說地是,倒是我失态了。”

柳岸和小蝶聽得這話,都有些震驚地看她,似乎兩人都沒想到,她居然沒有拆穿老大夫。

江盈惠輕輕掃了小蝶一眼,“既然大夫來了,小蝶你便與我去內間避着。”言罷,她又看一眼柳岸,“待得大夫走了,你喚我。”

小蝶感覺到江盈惠視線裏的冷意,終于打了個寒顫,她見門戶大開,剛剛江盈惠又叫地急,便沒有多想,誰知道……會撞上這樣一幕。

江盈惠和柳岸之間的暧昧,其實她早先就隐約感覺到過一點,畢竟,柳岸對江盈惠幾乎是片刻不離身,江盈惠對他也是格外不同,世子又時常不在府內,風言風語,自然多起來。

哪裏知道,竟然是真的!這次當真是大意了,小蝶心中想着脫身之法,可不能因為這事,便命喪于此,想到消失至今毫無消息的小敏,她頭皮發麻起來。

進得內間,江盈惠倒也沒質問小蝶,只道,“這老大夫是哪裏人?怎麽之前從未見過?”

見江盈惠語氣還算正常,小蝶心裏膽子也就大了點,只要不是現在動手,她以後總能找着機會,雖然自己的任務還沒完全完成,但小命總是更重要的,相信組織也會原諒她。

“回縣主,這徐大夫是沐城有名的醫者,常年醫游在外,醫術高明,很難尋上,今日奴婢出門便撞上他,聽說是咱們衙門中有貴人請了他來看病的。”小蝶口中答地響亮,卻是沒有說了完全的實話。

因這徐大夫來這裏,不是給別人看病,卻是給江盈惠那日想殺的少年阿銀看病,聽說還有他那個從外處尋來的妹妹。

這給兄妹兩個延醫的不是別人,正是宋伯遠,而且聽下人們的意思,宋伯遠不日就要把兄妹兩個送到上京城去,也不知道這兄妹兩個以後是什麽樣的造化呢。

要擱以前,小蝶定是如實相告的,恐怕還要開口提醒江盈惠幾句,免不得出謀劃策,讓她盡早解決了這兩兄妹,省地以後他們羽翼豐滿,到時只怕後患無窮。

可是現在嘛,小蝶覺得,自己跟江盈惠之間,只怕也只是幾日的虛與委蛇了,什麽主仆,說出來倒是讓人笑掉大牙。

聽了小蝶的話,江盈惠不疑有他,她心道,還好不是禦醫,只是個民間大夫,還喜歡跑外面,殺了他想必不會有什麽麻煩,至于小蝶嘛?

“小蝶,你辦事是個穩妥的,不比其他笨手笨腳的,晚些你便去請了世子指的那個禦醫過來看看我。”江盈惠撫了撫額頭,一副東搖西晃即将要暈倒的樣子,“我這兩日也不知為何,身上乏困地厲害,時不時便要昏上一陣,剛要不是柳岸在,。只怕我如今也不知道磕成什麽樣兒呢?”

……

看着江盈惠這模樣,小蝶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她自诩平日裏就是個官會裝病弱的,誰知山外有山,自從見了江盈惠,她便自甘其後了,實在是自愧不如!

“縣主,你怎麽了?!”小蝶口中驚呼着上前,扶住江盈惠,将她攙到床邊,伺候她躺好,又是嚎叫一番,方才匆匆地出了屋子,“我這就去與縣主請禦醫過來,縣主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出了江盈惠的院子,小蝶便放慢了步子,面上的擔憂之色也全散了個幹淨,她慢悠悠地在府衙裏走了一圈,然後便徑直出了府衙,竟是完全沒有請禦醫的意思。

江盈惠在屋中閉着眼睛裝了片刻,聽不到動靜了,才睜開眼睛,朝外急喊,“柳岸,柳岸!”

柳岸忙走了進來,他的額頭上紮着白色的布帶,看到江盈惠,便跪了下來,“縣主恕罪,那大夫我已經讓人在路上動手了。”

“嗯。”江盈惠心中熨帖,越發看柳岸順眼,她親自上前扶起柳岸,“你何罪之有,非禮勿視,那瞎眼的老頭,也該活夠了,我送他上西天是送他去享福呢。”

柳岸垂了眸子,心中的欣喜淡了些許。

剛剛那老大夫說,江盈惠是他的夫人,江盈惠還默認了……這是他夢中都不敢想的事情,不,是他夢中想了許久的事情。

如果,這是真的就好了,可惜,江盈惠現在親口打碎了他這個夢,讓他清醒過來。

“縣主,小蝶……”

“這丫頭是個懂事的,倒也不急着動手,諒她現在也不敢說什麽,待我回上京了,再尋個由頭把她打發掉。”江盈惠想到小蝶那畏畏縮縮的瘦弱模樣,以及她眼裏對自己滿滿的癡迷。

對一個粉絲來說,偶像做什麽都是對的,她可不信,身為她忠心耿耿的粉絲,小蝶會背叛她。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把她除掉的。

“回京?”柳岸頓了一下,他看向江盈惠,“縣主是打算現在返回上京城嗎?”

如今赈災之事其實已經圓滿完成,剩下的工作不需要她和鎮國公等人出面了,如今鎮國公便是在與這沐城的官衙交接相關事宜,只等所有事情交接完畢,最多也就是半旬時間,他們便一定會回上京城的。

柳岸原本還以為,江盈惠會在這裏多留些時候,至少,會等鎮國公一起回上京城。

“是啊,這沐城荒僻地很,我在這裏十分不習慣,倒不如早日回去,上京城中也有許多事物堆積着未處理,前兩日你不還與我說,商貿會那邊對霓裳制衣大賽的事情有了個着落嗎?”

上京城的麻煩雖然多,但是不致命,可這水患一事牽扯出來,便要徹底毀了她,江盈惠心中恨不得自己現在就跟柳岸撇開幹系,把一切罪責推到他身上,哪裏還願意在這裏跟他牽扯。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讓柳岸過來了,而不是讓他待在上京城!

“嗯。”柳岸的聲音有些晦澀,他的心情低落,聲音也低低的,“此去一別,也不知道屬下再見縣主,是什麽時候。”

他的聲音太小,幾乎是自己呢喃,江盈惠沒聽清楚,只道,“柳岸,你說什麽?”

“屬下說,此次不能護送縣主去上京城了,只怕要等這邊事了才能與縣主再相會,請縣主務須挂懷屬下,京中事物便是有不順手之處,只管擱置一邊,待屬下回去,幫襯縣主。”柳岸語氣中滿是不舍。

江盈惠卻是聽得有些不大耐煩,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她面前争功呢,“我知道了,柳岸,你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不讓你出事的,我身邊,離了誰,也離不得你。”

兩個人正說着,忽聽得屋外有皮靴聲傳來。

“是雲寒,你從窗子那裏出去,千萬小心,別讓他碰上了。”江盈惠心中一驚,怎麽榮華景今日回來地這麽早?

柳岸深深看一眼江盈惠,像是要把她的容顏徹底記在腦子裏,旋即才在江盈惠慌亂的目光中從窗子裏跳出去。

“惠兒她到底怎麽了?不是說昨日還醒過來要喝玉蓮羹嗎?怎麽又會忽然嚴重了呢?”榮華景的腳步聲有些急。

“世子爺,奴婢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只是禦醫和外邊的大夫都請了,個個都說治不好,讓奴婢準備後事,奴婢一着急,怕縣主出事,便只能去尋世子爺了。”

小蝶的聲音清脆,卻是聽得匆忙鑽進被子裏的江盈惠咬了牙,不過就讓她去請個禦醫過來裝樣子,她去了好久沒把人請來不說,竟然直接把榮華景喊回來了,這個小蹄子,只怕還真不如她想的那般單純!倒是她看走了眼!

第 488 章 :事發

小蝶似乎沒想到江盈惠就這麽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情,似乎這個消息一點用處也沒有似的,她有些沮喪,也不敢多問,低頭應了是,就離開了。

她的身形才消失,江盈惠便猛地抄了身旁的一只小花瓶,直接朝柳岸扔去,“這就是你說的讓我放心!柳岸,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柳岸不避不閃,那花瓶便直直地打在他的額頭上,登時一聲沉悶的聲音,花瓶落在地上,“啪”地一聲,遍地零碎的白色瓷片,尖銳,刺目。

柳岸白皙的額頭上一片泛紅的烏青,他卻連吭都沒吭一聲。

“孟小雅?”鳳王有些好笑地念着這個名諱,“你說,這是南王的後人?”

南王說起來是鳳王的曾叔父,如果他還活在世上的話,外人不知真相,但身為皇室中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南王膝下并無一子半女,因為他根本生不出孩子來。

這個賊人膽子未免太大,居然敢冒充皇室中人!

鮑河魚在一邊擦着冷汗,心裏将那個給孟小雅辦戶籍的人罵了個半死,當然,連帶着孟小雅,也讓他憤怒不堪,一個子虛烏有的人,買走了朝廷的山脈,他查到這個消息時,就已經預見了自己被嘲笑牽連的結局。

“殿下,這個孟小雅的戶籍,是上京城中流出來的,承保人是……”鮑河魚偷偷看了鳳王一眼,沒敢說下去。

“是誰?”鳳王見鮑河魚這副語焉不詳的模樣,面上便帶了絲冷笑,“是誰讓鮑總督都不敢說出來,難不成是父皇不成?!”

“殿下恕罪!”鮑河魚噗通一聲跪下來,“承保人是昔日的馮司馬,如今的護國公。”

馮國公,這倒是個讓鳳王沒想到的人,他垂了眸子,細細思量一會兒,才道,“這個孟小雅如今身在何處,你可查到了?”

“因着事關護國公府,是以下臣不敢繼續插下去,只将此事報于陛下,想着等陛下的示下。”鮑河魚見鳳王面色黑了許多,忙低了頭,又道,“不過,下臣從孟小雅的戶籍中記載中着手,查到她似乎來自江湖中一個叫無争的門派,如今下臣的人已經去追查這個門派了,想必很快就會出結果。”

無争!

又是這個門派,鳳王眯了鳳眸,眸色暗了些許,“你先下去吧,有新的消息及時告訴本王,上京城那邊,便等父皇的旨意再行事。”

鮑河魚忙告退,他的腳步有些匆忙,跨過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倒。

鳳王看着他出門,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才對屏風後的人道,“蘭澤,你那邊查到了些什麽?”

一片藏青的衣角閃現,宋伯遠無聲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他朝鳳王行了個禮,方才開口,“孟小雅與蕙蘭縣主有幹系,當時的馮國公之所以會作這個擔保,便是蕙蘭縣主牽的線。”

“江盈惠?”鳳王沒想到這件事情最後居然會跟江盈惠車上幹系,他皺了眉頭,“此消息可被證實了?”

宋伯遠沒有吭聲,就那麽神色無波地站在那裏。

鳳王也知道自己此話問地多此一舉,他面色有些凝重,“剛剛鮑河魚說了,孟小雅來自無争門派,我記得你上次與我提過,追殺麗華之人,便是來自于這個門派,可是如此?”

這麽說,倒是聯系上了。

宋伯遠點點頭,他似乎也沒想到,久久查不到線索的無争門,竟然在這麽一件事情中被牽扯了出來,想到無争門追查江芙蕖一事,他心中已經完全确定,這無争門跟江盈惠脫不開幹系,只怕,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争門門主,便是江盈惠也說不定。

“江盈惠此人,素有怪才,父皇多次與本王提過此事,若是這無争門跟她有幹系,那這莫名出現的黑石,只怕她也會知道一二才對。”鳳王眸中晦暗不明,“只是如果是這樣,這無争門便跟隐世組織脫開了幹系,此事當是說不通。”

江盈惠不可能是隐世組織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堯明帝不可能讓她做蕙蘭縣主,但如果不是跟朝廷作對,想要興風作浪的隐世組織,又何必造出這樣一樁大水患,害得上千百姓身亡,流離失所?

“鳳王爺有沒有想過,無争門雖與蕙蘭縣主有幹系,但其行事,或許并不全受蕙蘭縣主所控制。”

江盈惠畢竟只是個後宅之人,而且常年居住上京城,身邊耳目衆多,她怎麽可能跟一個江湖上的組織常年聯系,而不被人發覺呢?

“蘭澤你的意思……無争門派中另有玄機?”鳳王猛地看向宋伯遠,眸中亮光一閃而過。

宋伯遠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地點頭,“有一件事情,想必明秀還未與鳳王爺說過,陛下這些年,一直讓烏衣衛的人盯着蕙蘭縣主。”

“竟是如此?”鳳王心中有些釋然,他就說堯明帝并不是個糊塗的人,怎麽可能放任江盈惠這樣一個毫無規矩的薄幸之人為所欲為,“那如今這水患之事?依蘭澤你看,該如何處理才好?”

“現在該怎麽辦?”江盈惠沒注意到柳岸額頭上恐怖的傷口,她的眼中都快要冒火,抓着帕子,擰來擰去。

柳岸感覺到清晰的痛意從額頭傳至他的大腦,再傳至他的全身各處,最疼的地方,還是他的心口,那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他喉中一股腥甜,嘴角竟是溢出鮮血來。

見到江盈惠這般着急的模樣,他擡起手,将嘴邊血跡擦幹,這才緩緩開口,“縣主務須如此驚慌,孟小雅的戶籍,當日是屬下去辦的,跟她有關的所有事情,屬下一人承擔便可,與縣主毫無幹系。”

“對啊!”江盈惠聽得這話,雙眼一亮,猛地看向柳岸,“柳岸,你太聰明了,我怎麽沒想到這點,這事……你怎麽了?你額頭上在流血!來人啊,小蝶,請大夫來,快點!”

她這才看到柳岸額頭上駭人的傷口,如今那青紫色的地方,已經烏黑,正向外滲出一絲絲鮮血。

江盈惠掏出帕子,雙眼灼灼地看着柳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鮮血,口中吐氣如蘭,“柳岸,是我剛剛砸到的,對不對?你為何這般傻,你怎麽不躲呢?”

“縣主……”柳岸聽着這關切的聲音,雙目看向江盈惠,她流光溢彩的眸子裏此刻挂滿了愧疚和擔心,這雙眸子就像是世上最好的良藥,他心口的鈍痛瞬間消失了幹淨,見到江盈惠潔白絲帕上沾染的血污,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氣,“髒,縣主,你不用管我。”

“我怎麽能不管你呢?”眼淚順着大大的眼眶往外流,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襯托地晶瑩剔透,“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最衷心的人,我怎麽能不管你?”

江盈惠一頭紮進柳岸的懷中,将他抱地很緊,“柳岸,你不要離開我,我舍不得你,你會沒事的,是嗎?”

“縣主……”柳岸心中暖呼呼一片,他的手有些僵硬地環在江盈惠的腰上,那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一分動作,就怕驚擾了懷中的人,她便轉眼不見了,這是他很早就發誓,要守衛一生,拿命去護着的人啊,“你不要這樣。”

“縣主……”小蝶有些愣怔地看着屋中的情形,她身邊站着個氣喘籲籲的老大夫。

第 487 章 :驚慌斥責

“惠兒,你今日感覺怎麽樣,還是不甚舒服嗎?當真不要禦醫來看看嗎?”榮華景滿臉關切地坐在床邊,看着床上面色刷白的江盈惠,心中疼惜。

江盈惠這場病,來地兇猛,先前還活靈活現的,忽然就如被人抽去了精氣,萎靡不振,兩日不進湯水也就罷了,還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原本就小巧的面龐,如今看着竟是又瘦削了幾分。

若是再這麽下去,只怕很快就要皮包骨頭了。榮華景愛憐地摸着江盈惠的手腕,感受着上面的柔弱無骨,那本該離去的步子怎麽都擡不動。

定是之前在路上累壞了,他原本就讓她多歇息的,誰知才來九江城,她就帶着衆人,在小島上一番勞累,饒是男兒,只怕也撐不住,何況是她一個弱女子。

都怪他,本就知道江盈惠的身子病弱,常年靠藥溫養着,他身為她的夫君,卻是半點不放在心上,看着江盈惠緊閉的雙眼,想到那雙波光流動的眸子,他心中愧疚又增添幾分,聲音愈發溫和,“惠兒,我知你不喜禦醫,只是小敏如今不在,你便讓他們看看,多少吃些藥,添些精神氣,可好?”

江盈惠并未應聲,只長長的濃密睫毛顫動了幾下。

“唉。”榮華景見狀,低聲嘆息了一句,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惠兒,你不肯吃藥,那我讓廚房給你做些你在上京城中愛吃的點心,你吃一些,可好?”

江盈惠仍舊未有回應,倒是一旁伺候的小蝶聽到這話,接了話頭道,“世子爺,縣主她昨兒醒過來時,說是要喝玉蓮羹呢,因着沒備着,奴婢讓廚房現做的,誰知端過來,縣主又睡着了。”

“玉蓮羹?”榮華景頓了一下,這羹湯,他很是熟悉,因為他與江盈惠初識時,她便請他喝的這個,他心中百味陳雜,深深看了江盈惠一眼,方才起身道,“伺候好縣主,我讓廚房備着,縣主醒過來,你便端了來。”

言罷,他将江盈惠柔弱無骨的小手小心放進被子裏,又頗眷戀地看了她許久,這才轉身離去。

待得他的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到後,床上原本緊閉的雙眸便在瞬間睜了開來,眸中含光,水波流轉,哪裏有半分的病倦之意。

江盈惠坐起身,對小蝶道,“讓柳岸過來。”

小蝶見怪不怪,應聲退了下去,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柳岸便推門走了進來。

“讓其他人先離開,再上門。”江盈惠坐在椅子上,伸手拈了一瓣花糕放入口中,不過咀嚼兩口,便又呸呸地吐了出來,“真難吃,還說是他們最好的糕點房呢!這小破地方,真是磕碜!”

柳岸處置妥當,正站在她身旁,見她面色刷白,面上似又瘦了些許,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口中便忍不住勸道,“這玫瑰花糕聽說是西洋的師傅做的,縣主便當嘗個鮮,多少吃點。”

什麽狗屁玫瑰花糕,這小破地方還西洋的師傅,也就唬唬那群賤民,這營銷手段在我面前,看都沒得看,江盈惠不為所動,只拿帕子細細地插手,斜眼瞥柳岸一眼,“怎麽樣,鳳王那邊查出來什麽沒有?”

“縣主放心,鳳王那邊這兩日都毫無動靜。”柳岸見狀,眸色有些暗淡,他低了頭,“應是沒查出什麽。”

“沒查出來就好,你那些尾巴,可都處理幹淨了?”江盈惠心中松了一口氣,可憐她這兩天裝病,見天待在這屋裏就是為督促這事,就怕出點什麽意外,讓人抓了把柄,那她這些年的努力,可就都功虧一篑了!

柳岸猶豫了一下,才輕輕地點點頭,“都處理好了,縣主放心。”

“放心?”聽出柳岸語氣中的猶豫,江盈惠心中帶了絲火氣,“先前你把暗衛們交到我手裏的時候,也跟我說放心,然後他們被人殺了,我讓你派人去查江芙蕖的消息,你也說讓我放心,如今半點人影都沒找到,那劉氏兄弟還被人擄了去,你讓我怎麽放心!”

那日江盈惠從鎮國公那邊回來,還沒來得及質問柳岸,便先得了另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本來被她安排到上京城的劉大虎、劉小虎,被人抓了,抓他們的人一點消息都無。

江盈惠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尋江芙蕖之事被吳寧侯府知道,如今的吳寧侯府,可還有些氣候在,她當真是招惹不起。

說起這事,江盈惠就有些氣,這九江城水患,為何堯明帝對江子青這個直接責任人半點苛責都沒有,完全不合情理嘛,難道就寵信到這種地步了?

“縣主息怒。“柳岸的頭更低了,本就暗淡的眸色愈加灰暗,往日裏的鎮定,如今竟是一分都沒有。

只因,有些事情,他還沒有跟江盈惠說,要是讓江盈惠知道了……她還會留自己在身邊嗎?便是做不得她最信任的人,只要能每日遠遠看上那麽一眼,他心中也是歡喜的。

“息怒,息怒,恕罪恕罪,除了這些話,你還會說什麽?”江盈惠氣地一拂手,将桌上的碟盤悉數拂下了桌面,“噼裏啪啦”的瓷器碎裂聲讓她的心緒愈加煩躁,她站起身來,在房中來回走動,似乎在等什麽人。

柳岸這時候哪裏還敢開口,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裏,看着江盈惠來回徘徊,一時也沒有多想。

“縣主,奴婢打聽到消息了。”小蝶忽然推門而入,看到房中的慘狀,她頓了一下,便仿若無事地走到江盈惠身邊,面色凝重。

“是嗎,小蝶,你果真是個有本事的,我沒看錯你。”江盈惠轉頭看向小蝶,一臉驚喜,再看到她面上的神色時,她那喜意便僵住了,她有些驚慌道,“可是消息不怎麽好?”

在江盈惠的注視下,小蝶沉重地點頭,也不等江盈惠發問,就自發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報了出來。

“何止是不好,縣主,奴婢聽說,那些人從最開始的山頭購買人查起,一個個拿了人詢問,最後查到一個名叫孟小雅的。”

說到這裏,小蝶頓了下,似乎在喘氣,待地氣順了,才繼續道,“這個孟小雅,就是如今那羅巫山如今的主子,按說以她的身份,是買不到這山頭的,可不知道為何,竟是讓她買到手了,後來一查,原來這人是已故南王爺遺落在外的獨女,如今聽說正在查南王爺的人呢。”

什麽 ?!

聽到孟小雅這個名字,江盈惠渾身就顫抖了一下,別人不知道孟小雅是誰,她卻是知道的,她當時想着“狡兔三窟”,就用孟小雅的本名在堯國各個不起眼處買了些物産,這事還是她着柳岸去辦的。

怕引起人注意,她記得自己特意跟柳岸說過,孟小雅的身份要安排地玄乎點,柳岸也一口承諾了,這南王爺是誰?她根本聽都沒聽過,但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查到了,他們很快就會查到她的頭上!

“好的,小蝶,你先出去。”江盈惠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當場發作,只平靜地吩咐小蝶。

第 486 章 :水患真相

“這就是黑石?”鳳王不甚在意地翻動着手裏烏漆漆的小石塊,看起來當真是不大起眼的,真地有宋伯遠說的那種威力?

見宋伯遠沒有回話的意思,明清便笑着道,“是的,鳳王爺,這就是那山洞中搜羅出來的黑石。”

“開始吧。”鳳王點點頭,側頭看向宋伯遠。

宋伯遠手一擡,朝前面不遠處蹲在地上的黃集道,“點燃。”

黃集雙眼冒光地蹲在地上,眼睛盯着平坦的地面,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地底下埋了一堆的黃金,其實在他面前也只有一根浸了火油的燃線。

聽到宋伯遠的話,他手中一動,手上便多了一團火焰,看着那燃線噼裏啪啦地一陣滋滋響,他很快起身往宋伯遠等人身邊來,面上如臨大敵。

鳳王見他這般嚴陣以待的模樣,剛要開口笑幾句,讓他放輕松,誰知,話沒出口,耳邊就傳來“轟隆”一聲悶響,然後剛剛黃集看得那片平坦之地整個地面被一股強烈的沖力沖開,帶着泥土飛向天空,飛出很高一段距離,才四散落下。

而原本那個平坦之地,早已成了一個大坑,大坑裏還朝外冒着煙火,看起來甚是駭人。

鳳王半張的嘴就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幾步,很快到了那坑邊,低頭看向那烏漆嘛黑、坑坑窪窪的坑底,口中讷讷,“太不可思議了,竟然當真有如此威力,比之當今火藥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隐世組織的人,是從哪裏弄出來的這個東西!”

“因為他們早有準備,所以我們所獲不多,目前只知道這東西在此地已經研究兩年有餘,此事也是毛獵戶告知,又恰好阿銀兄妹兩個選了那廢棄的洞穴居住,才發現的。”宋伯遠不知何時也走了上來,他的面上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語氣卻甚是凝重。

鳳王也收起了先前的輕視之心,啧啧稱嘆了幾句這東西的威力,随即才道,“若是戰場上有此物,便有如神助,便是西洋火槍,也難望其項背,大堯開闊疆土,逐鹿海對岸,指日可待。”

“此物損傷力過大,且黑石來源不明,當務之急,卻是要找到那利用此物制造水患之人,若此人當真跟隐世組織有幹系,只怕陛下的計劃,便要提前了。”跟鳳王一心打仗稱霸的心思不同,宋伯遠更多地是擔心隐世組織的下一步行動。

上次回上京,他與堯明帝禀報的事情,幾乎已經可以将大半的隐世組織扒拉出來,但是堯明帝的意思,先不要打草驚蛇,力求連根拔起。

要是沒有查到這黑石,他自然覺得堯明帝的安排甚是妥當,可是如今,他卻覺得,隐世組織,遠不止他查到的那麽簡單。

這黑石,明顯突兀,倒有些不像當世之物,他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想,這東西,或許隐世組織也不知道,或者說,他們知道地很少,否則,他們怎麽可能還龜縮在各處,暗中做些不入流的威吓之事。

“你說地對,蘭澤。”鳳王掩下心中的激動和豪情,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黑石之上,“你上次與我說,已經找到了些當時參與運送黑石之人,這裏面,可有參與水患一事的?”

“沒有。”宋伯遠的眸子有些冷,“根據他們的口供,當日參與淹埋黑石之人,都不是本地人,多是些流浪至此的,根本毫無線索可查,而且,他們很有可能已經被全部滅口。”

正是因為發現了這點,宋伯遠才覺得,要盡快查清此事,因為這人行事狠辣,十分棘手,時間拖地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鳳王聞言,吃了一驚,他眼中眸色狠戾,語氣憤然,“當真是草誅人命!其罪當誅!我已經讓明秀拿我的令牌調動附近官衙,全力調查此事。”

“嗯。”宋伯遠轉身,往內屋走去,“鎮國公那邊,是怎麽說的?”

宋伯遠話題轉地有點快,鳳王愣了一下,才有些尴尬道,“他倒是真如你所說,是只老狐貍,除了江子青的備案一事,其他什麽事都不曾說,反倒從我這裏賴了一道保命符。”

“鎮國公府掌虎叱軍多年,深受帝寵,自然不可能參與此等閑事。”宋伯遠淡淡說了一句,倒也不奇怪。

鳳王卻是恍然大悟,幾步追上宋伯遠,大力拍了他的肩膀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你那日那般篤定與我說,找鎮國公也無用,倒不如那個鮑河魚有用,對了,你怎麽忽然把鮑河魚喊來了?”

“我先前偶然參加了一次鮑河魚在都嶺城舉辦的宴會,在裏面發現了些隐世組織的端倪。”

鮑河魚是堯明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深受堯明帝信任,所以他的官職這些年來都是些要塞之地,堯明帝忽然把他弄到一個小小的都嶺城,宋伯遠原本還沒做多想,直到那日在宴會上看到了些不該看到的人,這才有些揣摩到堯明帝的意思。

帝心難測,他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滋味,當年大祭司曾與他說過,他的性子,其實并不适合朝堂,更不适合奉命在禦前,他給了他選擇,他從來為自己的選擇後悔,如今卻是有些生退之意。

堯明帝是怕他騙他,所以另指了一撥人去調查隐世組織的事情,那鮑河魚大略也查到點他沒查到的東西,畢竟,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你說的,可是都嶺城青鹿州學和無涯學院的事情?”鳳王眸子閃了閃。

堯國書院興旺,是入仕的主要途徑之一,每個在堯國的人,都知道書院的名聲,學以致,學以堕,學院中學識的引導,會直接影響學院中學生的一生,比如他們的交際、他們的為人,他們的行事做派。

隐世組織派了些人,自以為無聲無息地注入到各大學院中,其實早已被朝廷察覺,不過,為了引出他們背後之人,堯明帝一直沒有動靜,這麽做的直接後果,其實就是害了一些虔誠求學的無辜學生。

鳳王其實是有些不贊成堯明帝的做法的,但是他也是才知道此事,“這鮑河魚就算知道一些事情,難道他還能查出那造事之人不成?”

“鮑河魚身為西南總督,他可以動用私權調閱官府各處備案,鑿山一事事關重大,必有報備才對。”宋伯遠掩下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語氣冷淡。

這個時代的山脈,并非都是朝廷所有,所有荒山野嶺,其實都是有主的,只要你出得起錢,各地的官衙便會把山賣給你,然後你就能在山上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不過,因着山脈為國土,官衙對購買人的控制很嚴格,價格也高地離譜,而且會有永久的監督人。

鳳王身為皇子,自己名下就有幾座山脈,他瞬間明白了宋伯遠的意思,猛地拍手笑道,“蘭澤,這一招妙啊,絕對打草不驚蛇!”

這案子,交給鮑河魚,不是比什麽都完美?!

第 485 章 :偷聽

“走了。”明菽擋在明清身前,将他打量的視線隔斷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明清清醒過來,宋伯遠的事情,何時又輪得上他去多想,他将阿銀抱起來,放在背上,緊跟着出了山洞。

“這宋伯遠,當真是可惡!”江盈惠頗有些不忿,不就是個賤民嗎,用得着他假好心?他最好一輩子看着他,不然那個賤骨頭小子,她遲早要他的命!

柳岸低了頭,不吭聲。

倒是小蝶點頭道,“縣主說地是,這宋大公子管地也太寬,他們太師府倒是把手伸到鎮國公府的頭上了。”

“是啊,手伸這麽長,也不怕折掉。”江盈惠站起身,在落地鏡前轉了個身,妝容還算過地去,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點,“雲寒去哪裏了,幾時走的?”

這幾天為了做個樣子,她可是真地親力親為地在一堆又髒又臭的災民當中走動,除了阿銀被宋伯遠半道截走這件事情,倒是沒有一樣不順心的。

“世子一早便走了,他見縣主您睡地沉,便囑着我們不要吵着縣主,讓您睡個自然醒。”小蝶笑嘻嘻的,“世子對縣主,真好。”

“就你這丫頭嘴貧。”江盈惠也感覺榮華景這些日子對她又仿佛回到了之前,她的心裏很是受用,或許是榮華景終于發現了她的好吧,“他心疼我,我難道便不心疼他的?”

她眼珠一轉,剛來那會兒就說好去聽戲的,倒是一直沒得着機會,如今這邊災民的事情眼看着安排地都妥當了,她和榮華景偷個懶,應該沒事。

榮華景對她這麽好,她自然也不是個不懂回報的,這個懶,她去給他求了,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走,去東院。”

東院裏頭住的是鎮國公,因為有江盈惠和榮華景,所以鎮國公很少出府衙,一直都待在院內跟周遭來訪的官員接洽,每日一封折子往上京城中報去,日子過地倒是挺順心。

江盈惠知道鎮國公不喜歡見到柳岸,就帶了小蝶進去,因為有心曲意讨好,小蝶也沒讓跟着進內門。

走了一小段路,她便感覺有些奇怪,“怎麽今日國公爺這邊連個屋中伺候的人都沒有?”

難道是天助她?這樣正好開口呢。

就抱着這樣的想法,眼看着就到了正廳,江盈惠正要出聲,忽然聽到廳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九江口的堤岸崩塌,看着像是水力自然,實則是有歹人蓄意而為,如今人證物證都有了,就差個公堂候審了,國公爺知道本王來找你,是為何事了?”

是哪個炮灰鳳王!

江盈惠一陣惱怒,暗暗翻了個白眼,難怪這屋裏沒人呢,感情是讓整個鳳王遣出去了,她正要轉身離開,再找個時間過來,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登時驚出一身冷汗,蹑手蹑腳地到了一個角落,耳朵貼在牆壁上認真偷聽。

這事說起來跟鳳王說的話有關,就是這九江城的水患一事,別人不知道,她心裏可是清清楚楚的,這水患的主意,柳岸當初與她說過的。

因為柳岸辦事穩妥,這期間時間隔地又長,人人都說天災,她問了柳岸也得出無事之說,心中便放了一半的心,這一路上一直到九江城,也沒有人說過這水災之事有異,她就更是把這事放在腦後了。

可這會兒,鳳王居然說,水災是人為,他們還有了人證物證,那說明什麽?!!!她腦子裏難得地靈活,竟是瞬間想到了柳岸。

最近頻發的幾件事情,讓江盈惠對柳岸的能力也有了些質疑,她心中對他有些不滿,便覺着他做的事,或許都不是那麽穩妥,是她之前高看了他,畢竟,他用的好多手段,都是她口授給他的!

她就說堯明帝怎麽抽風讓這麽多人過來赈災,原來是為了查案子!老狐貍!

“鳳王爺所說甚是,只是茲事體大,這開審之人,下官覺得,當以鳳王爺您才為妥,下官能力有限,實在不堪重任。”鎮國公似乎不想管這事。

江盈惠不知道鎮國公為什麽做這個決定,她也不關心,她更關心地是,那最後查出來的人是誰!

“哦。”鳳王似笑非笑地看了鎮國公一眼,心中有些吃驚,宋伯遠居然都料準了,鎮國公果然不會接管這件事情,最後還是要他親自來,他原本還不信呢,“鎮國公有此憂慮,倒也可諒。你如今忙于赈災安撫百姓一事,确實抽不出空來,本王今日找你,其實是想請鎮國公開審之日上堂坐鎮聽審,本王常年奔波于戰場,卻是從未上朝堂,資歷實在淺薄。”

鎮國公不妨鳳王話鋒一轉,竟是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心中大驚,不動聲色地打量鳳王一眼,腦子裏已經過了千百個想法。

堯明帝最近接連幾次對鳳王委以重任,如今更是讓他做上公堂,其目的昭然若揭,果然,他最終看重的人,就是鳳王嗎?

“鳳王爺折煞下官,鳳王爺有命,下官不敢辭。”鎮國公的話一板一眼,不卑不亢。

鳳王點點頭,話說完了,起身就要走。

鎮國公卻是在他身後道,“鳳王爺,下官有一事,與堤岸有關,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鳳王側目。

“其實六月中旬,江侍郎曾經奉旨下西南督查水利,這其中便有九江城之行。”

見鳳王聽了這話沒反應,鎮國公心中想着他不知其中關節,便說地具體了點。

“江侍郎為人心細如發,他每到一處堤壩口,便會帶了工部的水勘工吏,丈量繪測,再經由天機推算,作出修繕之案,一式三份,一份遞呈陛下,一份官中備案,還一份放在禦司堂中,這九江城口,是要塞之地,定是有未崩之前的記載的。”

要不是因為江子青有這份細心,這次九江城水患事發,只怕堯明帝第一個發難的便是他,說到這裏,鎮國公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向鳳王。

鳳王背對着他,并沒有什麽反應,良久,就在鎮國公想着還要不要再細細說上一點的時候,就聽鳳王淡聲道,“多謝鎮國公告知此事,本王會讓人去取了備案來看。”

就這麽走了?

鎮國公看着鳳王已經走到門檻的背影,這個鳳王這麽不懂事的?

“對了,災民的安撫如常便是,那歹人早已逃離,大可不必拿出來讓百姓驚惶。”鳳王忽然停住步子,轉頭與鎮國公說了一句。

鎮國公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從門框後消失,心中一顆懸着的心松了下來,沒他什麽事就好,鳳王他……心思還是挺通透的,到底是龍子皇孫啊!

某個陰暗的角落,江盈惠扶着心口,驚魂未定。

剛剛鳳王出來,似乎目光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她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好在……并沒有,她就說嘛,一個炮灰而已,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

不過,他說的歹人已經逃離是什麽意思,這不等于沒說嗎?是說罪魁禍首沒有抓到?沒抓到開個屁審啊。

不對,沒抓到好啊!那就跟她沒關系了!

不過,柳岸做事到底不幹淨,她要去具體問問,他是怎麽做的,得給他提點提點,讓他去圈補圈補,誰知道堯明帝接下來會怎麽做,畢竟死了這麽多人,雖然都是賤民!

江盈惠心裏這般想着,哪裏還有心情再去讨好鎮國公提休息一天去聽戲的事,她聽着周邊沒了動靜,便匆忙往回趕。

第 484 章 :羅巫山上的毛獵戶

“是的,大俠,離這裏不遠,我知道一條近路可以過去。”阿銀忙不疊點頭,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猛地推開明菽,就跑到了宋伯遠跟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帶路吧。”宋伯遠對他點點下颌。

阿銀便幾乎是飛一樣地出了屋子,宋伯遠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留下屋子裏明清和明菽兩個。

明菽抓着明清的袖子道,“明清,這不對啊,那個少年,他為何能醒過來,還健步如飛?”這與醫理學完全不符,難道這個少年身上有什麽秘密?

明清知道明菽是個醫術呆子,仔細回想了下,便道,“我好像看到公子喂他吃了幾粒藥丸。”

“真的?”明菽眼睛一亮,轉身就追着宋伯遠去了,“主子,等等我!”

明清看着明菽的背影,搖了搖頭,也跟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羅巫山的半山腰。

阿銀幾乎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山洞裏走來走去,“阿月,阿月。”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洞內響起,卻無人回應。

他們已經在這山洞裏尋了兩刻鐘的功夫了,除了确定這裏有人生活過的痕跡,根本找不到阿銀說的阿月。

“阿銀,會不會是你妹妹去找你了?”明清不得不出聲阻止一頭亂撞的阿銀。

阿銀搖搖頭,語氣十分肯定,“不會的,阿月聽我的話,不會出去的,天黑了,她怕。”

……

明清見他語氣篤定,便又問道,“那有沒有可能,阿月被誰帶走了?你們兄妹兩個,怎麽會住在這山洞裏?可是有什麽仇家?”

“發了水災之後,我就和阿月住在這裏了。”阿銀神情着急,“這裏先前有人住過,我們省很多麻煩,我想着等攢了銀子,就帶她去上京尋居士,我們沒有仇人。”

“上京?”明清眼皮跳了跳,這個阿銀知不知道,這裏離上京有多遠,開口就是去上京,還帶着他那個妹妹。

不過,他也聽懂了,這個阿銀和阿月是九江城的災民,兩個人逃不遠,就躲在這山洞裏。

“也不一定是仇人,你想想看,你們還有親人嗎?”明清見宋伯遠在洞內探看,好似十分重視這兄妹兩個,便耐着性子繼續問。

阿銀搖搖頭,他兩頰通紅,手抓着脖子上的一個貝殼哨子,兩只眼睛雜亂地在洞內看來看去,似乎這樣就能把人看出來。

“這洞裏沒有人,我們只能去外面找找看,這附近有沒有村子?”明菽走過來,這洞裏沒什麽奇特的地方,就是有點太髒,石壁上到處是煙灰。

“沒有,這裏都是山,連座廟宇都沒有,哪裏有什麽村子。”阿銀紅了眼睛,往外跑去,“阿月,阿月!”

他的聲音很大,在山中還沒傳出多少距離,就淹沒在夜色中,無聲無息的。

明清看明菽跟在他身後,便轉頭向宋伯遠走去,“公子,這個地方有什麽不對嗎?”

“有一點。”宋伯遠點點頭,“待明日天亮再過來看看,先找到阿月。”

明清心裏不信,這地方能有什麽古怪,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不過,宋伯遠的話,他也從來不反駁。

一行四人開始繞着山洞,在林子裏找人。

找了小半個時辰,阿銀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他抱着一顆樹幹,嗚嗚哭起來,聲音哀痛,聽得明清、明菽心裏都跟着憂傷起來。

“阿銀,你不要擔心,你和阿月在這裏待了許久,她定不會有事的,許是……是她出去找吃食了呢?”明清嘗試着安慰阿銀。

誰知道阿銀聽了這話,哭地更厲害了,“都怪我,餓着了阿月,爹,娘,阿銀辜負了你們的囑托,無臉面見你們。”

……

明清敗退,明菽只得上前,他斟酌半晌,才道,“阿銀,你不要哭地這般厲害,不要這般自責,你才十幾歲的年紀,能有如此……”

明菽話沒說完,就聽宋伯遠一句簡短的話傳來。

“別哭了。”

阿銀的哭聲瞬間消了下去,他面上挂着淚,轉頭看向宋伯遠。

“有人來。”宋伯遠側頭看向一個方向。

衆人齊齊順着那方向看去,初時還不明顯,好一會兒,才聽見清脆的笑聲,似乎是個小姑娘的聲音,還有隐隐的光芒。

“是阿月。”阿銀立即松開了樹幹,朝阿月的方向跑去,“阿月,你在哪裏?”

他一邊跑一邊喊,開始還沒有得到回應,過了一會兒,就有個清脆的聲音應他。

“哥哥,我在這裏。”

“哥哥,你別哭,阿月沒事的。”

“哥哥,你別跑,我就過來了。”

與阿月一起出現的,是個舉着火把的老頭,他佝偻着背,精神卻不錯。

此刻天色已經隐隐泛亮,衆人便都返回了山洞裏,火把将山洞照地透亮,明清貢獻出了随身帶着的酒囊,除開靠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兄妹兩個,四個大男人便就着火光喝起酒來。

老頭是個老獵戶,姓毛,無兒無女的,平日裏就住在這附近的一座山頂上,半年才出山一次,酒幾乎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裏。

“這兩孩子才來啊,我就知道了,今天落黑沒見到那小子回來,我怕小姑娘一個人害怕,就領了她去我家中,小丫頭乖地很,就是半個時辰前忽然與我說,她哥哥在喊她,非要我讓我送了她回來,我不信這邪,便把人送回來了,誰知道這小子還真回來了。”

毛獵戶身上熱乎乎的,嘴裏話就多了起來,雖然都是些山裏狩獵的小事,倒也都新奇,幾個人都靜靜地聽着,到最後竟是沒人插嘴了。

毛獵戶也不覺得尴尬,喝一口酒,講半天話,最後一點酒進了肚子,便有些意猶未盡,将酒囊倒過來滴了最後兩滴出來,才把它依依不舍地還給明清。

明清見他這個模樣,便笑道,“這酒囊便送給毛老伯了。”

毛獵戶一把年紀,雖然不怎麽出山,卻也知事,知道這東西對明清來說算不得什麽,就笑呵呵地收納了,他的目光在明清、明菽、宋伯遠三人面上一掃,最後就停在宋伯遠臉上。

“這位公子是個貴氣的人啊。”毛獵戶呵呵笑了一聲,砸吧着嘴巴。

宋伯遠也不否認,就那麽任他打量。

毛獵戶似乎很高興,“這性子也好,沒想到我毛獵頭,這輩子還能見着貴人,真是不枉此生了。”

“毛老伯,你在這山裏不出去,便不覺得太過靜悄嗎?”明清見狀,怕毛獵戶惹了宋伯遠不高興,忙牽了話頭過來。

毛獵戶毫無察覺,他搖搖頭,“習慣了,如今要讓我去山外邊走街道,喝茶聽曲兒,卻不自在喽。”

他見明清不相信的模樣,便指了山洞外道,“我在這山裏跑了五十多年,哪棵樹多長了片葉子,我都能瞧出來,你信不信?”

明清、明菽都笑起來,明顯不信,都懷疑毛獵戶喝高了。

“你不信是不是?我指給你看!”毛獵戶站起身來,他搖搖晃晃地在洞裏走了幾步,最後歪靠在石壁上,手往嘴上一抹,吃了一嘴的灰塵,當即“呸呸呸”地吐起來,人也似乎清醒了幾分。

他轉頭看一眼身後的石壁,又打量了下這個山洞,“這個山洞,你們知不知道,其實這兩年,還挺熱鬧的,住了一大幫子人哦,在這裏鑿山,一塊塊的石頭,運到這裏來,一塊,五十斤的,從山頂運過來,便有二十個錢,賺地很。”

這并沒有什麽稀奇,如今山裏鑿石的太多了,尤其是這種偏遠的山林。

毛獵戶口中喃喃自語,“我活這麽長時間,也沒做過這樣賺錢的短工,還想着趕中秋賺筆大的,誰知道忽然都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大概是去了其他山頭吧。”

他歪在石壁上睡着了。

明清轉頭,看向山洞外,外面天色清明,已經是一片大亮了。

“公子,我們現在……”明清話沒說完,就見宋伯遠起身抱了那阿月在懷裏,又對明清指了阿銀,“你背他,先回去。”

明清瞪大了眼睛,宋伯遠居然這麽疼惜這個小姑娘,難道她跟宋伯遠有什麽幹系????

第 483 章 :救

阿銀幾乎有些絕望地看着自己離九江城越來越遠,離阿月也越來越遠,阿月要怎麽辦,天那麽黑,她會被吓到的,她的病又重了幾分,都怪他沒有本事,又不聽她的話。

阿月明明跟他說了,不要靠近這個蕙蘭縣主。

可是那位小姐說,有藥啊,還有禦醫,他忍不住過來看了,是真的。

想到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山洞等他回去的阿月,阿銀的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

江盈惠過來的時候,阿銀已經被人打了個半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沒了聲息。

“把人打死了?”江盈惠踢了阿銀兩腳,有些嫌惡地捏着鼻子往後推開,太臭了,什麽味道都有,“不是讓你留他一口氣嗎?”

說好了送衙門的,肯定會送,至于送過去是什麽樣的,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柳岸面上冷然,“這小子皮實,挨了連個時辰,一聲不吭,下手的人就失了章法。”

“哦?”還是個有骨氣的,江盈惠眸中水光波動,手一伸,指了旁邊的大樹道,“把他吊上去,給我鞭子,最粗的那條。”

她最讨厭有骨氣的人!以前在電視裏經常看到他們寧死不屈,她今天倒要看看,他到底怎麽個不屈法。

柳岸聽江盈惠要親自動手,有些不贊同,“縣主,這些粗野之人,怎配你親自動手。”

這裏不是江盈惠的府邸,更不是鎮國公府,可是府衙之中,人多眼雜。

“你也說了,不過是個粗野之人……而已!”

江盈惠推開柳岸,自己揀了根粗粗的鞭子,便直接往吊起來的阿銀身上甩去。

鞭子是實心的,打在肉體上聲音很小,阿銀的身子發射性地動了下,除此之外,無聲無息,江盈惠眼睛微微一眯,手上便如帶了火,鞭子毫無章法,如雨點般劈頭蓋臉甩向阿銀。

夜色徹底落了下來。

阿銀眼裏的光彩也徹底暗了下去。

江盈惠心中火氣散了個幹淨,打了阿銀半個小時,這小子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衣服都被抽爛了,居然也不吭一聲,她心中想着,還真有這種鐵骨頭啊,忽而有些興致缺缺起來。

“去看看還活着嗎,活着的話,潑醒了,繼續打,打死為止。”這種賤民,鐵骨頭又如何,倒不如死了幹淨。

旁人沒有誰多一句嘴,便是柳岸也只是點頭應是,讓人放了阿銀下來,探得人還活着,便一盆冷水潑在他身上,阿銀身子動了下,人仍舊昏迷。

柳岸知道這人只怕不下重手,是難醒過來的,便對底下一人擡擡手,那人便讓人去準備鹽水過來。

江盈惠嗤笑一聲,“柳岸,你也太沒用了,這麽個小子,還使出那麽多手段。”

言罷,轉身便走,竟是不再多看一眼。

柳岸聞言,面色變了變,他跟着江盈惠身後,走了一陣,才低聲道,“是屬下無能。”

“你何止是無能。”江盈惠想到她派去殺祝麗華的那些殺手,“別人一只手指頭就把你精心訓出來的人給碾殺了,往日我教你那些東西,你竟是半點沒放在心上!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柳岸沉默不語。

江盈惠卻是越說越氣,轉頭便甩了柳岸一巴掌,長長的指甲刮在他的面頰上,留下兩道血痕,“柳岸,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若是你再這般無能,便不要怪我無情了。”

腦子不行,功夫也不行,要他幹嘛?這張臉,這麽多年也實在是看地有些厭了!江盈惠心中郁悶,怎麽別人随便撿個人養就是個人才,到她這裏,就全是廢材呢。

小敏背叛她,小雲是個蠢地要死的,如今這個柳岸,也不那麽盡如人意,真是煩死了!

房門“嘭”地一聲在柳岸面前被關上,柳岸看着緊閉的房門,眼神暗了暗,轉頭便一言不發地往院中走去。

才近那棵樹下,他就發現不對,等到了地方,才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滿地的鮮血,而那個本該昏迷的少年,卻不見了蹤影。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就要轉身去告訴江盈惠這個消息,可是想到她剛剛說的那番話,他的腳步遲疑了。

自己的功夫如何,他心裏是有數的,絕對不會差,培養出的那批暗衛能力如何,他也知道,若是碰上常人,根本無足畏懼,這也是這些年來,江盈惠身邊一點麻煩也沒有的原因。

可是,他們這次面對的人,是宋伯遠,是禦司堂的誅司主,就連他自己,對上他也不敢說勝算,只能疲于奔命。

這次宋伯遠的絞殺來地突然,來地兇猛,江盈惠沒有及時告訴他,他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他在江湖中隐藏着的那股勢力,被宋伯遠盯上了。

他心中有些吃驚,不過好在,宋伯遠沒有徹底查清,如今也只是單純地屠滅而已。對上他,這股他用盡了心血的勢力,只怕要切斷了。

他本想找個機會跟江盈惠好好說一下這件事情,給她身邊的人員做一些變動,可是如今見了江盈惠的态度,他又有些遲疑了。

江盈惠不喜歡弱者,她一直是這麽對他說的,為了她,他也願意一直往前走,無論這個過程多麽艱辛,他都不後悔,不退卻。

但是,這個過程有多漫長,他自己都不知道,江盈惠,她能再等他強大嗎?還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柳岸的眸子暗了下來。

“他怎麽樣?”明清看着明菽。

宋伯遠忽然趕到沐城,還帶着個陌生的少年來找明菽,實在是讓他們有些擔心,難道這少年有什麽身份不成?居然重要到讓明菽過來,明菽可是不輕易出手的。

“饑餓多日,又受傷過重,流血過多,縱然身子骨好,短時日內,也是醒不過來的,主子要有什麽事,便……”

明菽話還沒說完,就聽床上少年的聲音傳來,“阿月,阿月,阿月不怕。”

明清、明菽對視一眼,一個懷疑,一個不敢置信。

這就是你說的不能醒過來?

這怎麽可能?

明菽轉身快步到了床邊,見少年仍舊不清醒,可手卻在揮動,他忙抓了他的手,仔細聽了脈息,眼中神色迷茫,根本不應該有意識啊。

“阿月!求求你,帶我去見阿月!”明菽的手忽然被少年緊緊反抓住,他抓地那樣緊,語氣又那樣低下,仿佛生怕明菽不答應。

明菽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宋伯遠,他從把少年帶過來,就一直沒說話,就站在窗邊,看着窗外。

窗外除了一輪天上的月亮,什麽都沒有。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白。

“讓他醒。”宋伯遠開了口。

明菽想說,這怎麽是我讓不讓的問題,但到底是硬着頭皮,嘗試着附和少年的話,“好,我帶你去見阿月,你告訴我,阿去哪裏見她?”

“山洞,山洞裏很黑,天黑了,她怕。”

少年似乎很高興,聲音都有些興奮,他眼皮動了動,似乎想要睜開。

明菽見有效,忙道,“好,去山洞見阿月,是哪個山洞,你告訴我,不然我找不到。”

“是羅巫山半山腰的那個山洞。”少年的聲音很清晰,他閉着眼睛,竟然要從床上掙紮着坐起來。

明菽有些無語地看着他,“你先醒過來,再帶我們去,好不好?”

他的聲音輕柔,好似帶了誘惑,少年坐在床頭,眼皮幾動,居然真地睜開了。

那雙眼睛黝黑發亮,他似乎有些茫然,看着明菽,又轉向明清,最後便看到了站在窗子邊的宋伯遠,他的眼睛裏立即迸發出光彩,幾乎要撲向宋伯遠,“大俠,請你救救我妹妹,我求求你,當牛做馬我也……”

“是九江口附近那座羅巫山?”宋伯遠打斷他的話。

明清、明菽齊齊震驚,還真有個羅巫山,不是,宋伯遠怎麽會知道這個羅巫山?!!

第 482 章 :殺雞儆猴?

“有一面之緣。”祝麗華見鳳王來了,便收回了目光,她不想讓這兩個明顯很有戒備心理的兄妹多生事端,便壓下心中的怪異,笑着看鳳王,“可是查地差不多了?”

“就差證人和物件了。”鳳王點點頭,語氣輕松,“本王能做的都做了,其他事情便交給蘭澤吧,他明日便該到了。”

“嗯。”祝麗華見鳳王擡腳往小島那邊走,便伸手将他拉住,“那裏并不缺人,我們直接回去便是。”

鳳王聞言,腳步頓住了,他遙遙看了一眼小島,“今日島上發生什麽事了?”

前兩日還忙不過來呢,今天居然能讓人閑着?

祝麗華知道瞞不過,也不想瞞着,就把江盈惠做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倒是個有些能耐的。”鳳王聽完,嘴角就挂了一絲嘲諷的笑,他拉了祝麗華的手,轉身大踏步往附近的山林走去,“那我們今日便偷閑吧,好久沒練練了,身手都有些生疏了。”

江盈惠一連忙了兩日,分配人手謹謹有序地幫着九江城的災民,看着井然有序,一片歡聲笑語的小島,她心中着實有些得意。

這現代學過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要不怎麽說先進文明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呢。

本來還有好些手段的,結果都沒用上,這群人就一個個恨不得把她當神仙供着了,聽着随處而至的稱贊聲,享受着衆人仰慕的矚目目光,她心裏十分飄然,連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這種到哪都是迷弟迷妹的感覺,真好,難怪以前漂亮的人都削尖了腦袋想當明星呢。

“縣主,這些小事讓奴婢來就好,您千金之軀,可不能勞着了。”丫鬟見江盈惠竟然矮身去舀湯,似要親自給人布施,吓了一跳,可又不敢上前來搶,只能着急又擔憂地站在那看着江盈惠。

江盈惠将一碗滿滿的湯放到最前面那個人手裏,看他目光停在她的臉上,驚喜地話都說不出來,轉頭便繞了腳,噗通一聲,連碗帶湯全灑在了地上。

惹得衆人都取笑起來,看仙女娘娘糊了心了,這麽大路都不會走了,各樣的聲音傳來。

江盈惠心中十分看不起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笨蛋,面上神色卻絲毫不變,仍舊淺淺笑着,軟聲問那地上的人,“別打濕了衣裳,冷着自己,藥湯沒了再過來領一碗便是。”

那人本來都擡不起頭來,見江盈惠給他解圍,有些不敢置信,立即跌跌撞撞地爬起身來,一愣一愣地端了藥湯走人,這次,雖然一步三回頭,但到底沒有再摔跤。

“蕙蘭縣主真是好心腸啊。”

“可不是呢,親自給我們這些人與布湯藥呢。”

“人長地太好看了,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偏心腸還這麽好,難怪讓陛下都稱贊呢。”

江盈惠聽着耳邊不斷傳來的贊美聲,心中愈發得意,不過,她看了眼長長的隊伍,以及隊伍中人人炙熱的目光,便有了退卻之意。

這親力親為,樣子做到了,也就是了,她可不想真地一直在這做粗人的活計,這般想着,她鳳目掃了隊伍前面幾個人一眼,心中想着由頭脫身。

“唉,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這麽沒規矩,排隊知不知道?”

“這不是阿銀嗎?阿銀,原來你還在啊,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

本來整齊的隊伍,忽然亂了起來。

阿銀本來在隊伍外看了許久,又見幾個相熟的面孔,心中便有了主意,這樣排隊下去,等他領到湯藥,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到時要趕回山洞,便有些晚了,阿月一個人在山洞裏面,定會害怕。

索性這隊伍雖然看起來整齊,其實中間零零散散的,而且也沒人說一定要排隊,他便一點點,一點點,乘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那個什麽蕙蘭縣主身上的時候,往前蹭,很快便擠到了隊伍中間。

本來都好好的,誰知道,站在他後面的那個人忽然開口指責他,這人與他不相熟,阿銀懶得理他。

可阿銀不回應,那人心裏卻窩了火,不過是個小孩子,他怕什麽?便要把他拉出去,誰知拉扯了一下,沒拉動,這阿銀的力氣忒地大。

這下刺激可讓那人心裏十分不舒服,他便大聲嚷嚷了出來,這兩日他都在這裏排隊,自然知道,這排隊的規矩,如今那維持規矩的丫鬟不在,可人人都按着剛開始的規矩行事,不按規矩的,可不只惹了他一人不開心。

他一番幸災樂禍,倒是真把事情鬧了起來,畢竟,這小島上也沒個可玩樂的地方,衆人心裏便都抱着看戲的念頭,有那認識不認識的,鬧哄哄地推搡起來。

動靜鬧地大了,江盈惠便皺了眉頭,這群不知規矩的賤民!

循着聲音往熱鬧處看去,入耳的便是有人插隊的話。

江盈惠看到一個皮膚略黑的少年,身上套着一件嶄新的棉衣,手裏挎着個小小的鼓囊囊的包袱,嘴裏還咬着一個大包子,腳上踩着草鞋,滿臉滿腿的泥土,當即皺了眉頭。

這哪裏的不知規矩的鄉下野小子,當她這裏打秋風的嗎?要接受別人的施舍,就要守別人的規矩!

“怎麽回事?!”江盈惠招了伺候在一旁的小蝶過來。

小蝶早側耳聽着了,她小聲道,“縣主,好像有個人不守規矩插隊領湯藥。”

“既然不懂規矩,就讓人去教教他,這麽吵吵嚷嚷地做什麽?”江盈惠仿佛十分氣憤,将手中打好的湯碗重重往旁邊一放。

那旁邊本就是搭了個擺設似的平板架子,江盈惠沒有仔細看,這一下放下去,那橫放的木板直接斷開了,盛滿湯藥的湯碗“啪”地一聲,落在地面上,湯汁四散,濺了江盈惠半邊的裙擺。

她今天穿了素色的羅裙,烏黑的湯汁沾在上面,十分惹眼刺目,她心中頓時生怒,指着阿銀便道,“來人啊,把這壞規矩的小子拉下去打十個板子,再好好教教他規矩!”

隊伍中的人本就大多數把目光放在阿銀那邊,江盈惠的這個意外并沒有讓他們多側目,聽到江盈惠的話,他們紛紛露出看好戲的表情,非但沒有半個人給阿銀求情,反而起哄道。

“是啊,這小子家裏沒大人教着吧,半大小子了還這般野性。”

“這阿銀滑溜地很,經常騙來往的客人呢。”

“如今總算有個人教教他了,能得縣主親自教誨,這是他三生都修不來的福氣啊。”

阿銀本來還不當做回事,只覺得今天可能領不上湯藥了,又不想被人當猴子看,擡腿就想走人,誰知步子還沒邁開,就聽到蕙蘭縣主的喝罵。

立即便有兩個侍衛上來,扭了阿銀的胳膊,又去扯他的包裹。

“你們幹什麽?”包裹裏都是阿銀辛苦半天領的物資,有好些吃食,他打算拿回去給阿月吃的,侍衛們搶包裹,他便不依起來,挨打就挨打,東西是不能拿走的,“這包裹是我的!”

他搶的厲害,力氣又打,兩個侍衛一時疏忽,沒拿住人,讓他直接從手上跑了。

阿銀逃跑經驗十分豐富,扭開了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人群中立時有人驚呼。

“哎喲!”

“這是怎麽了?這是在追誰?”

一團亂。

江盈惠見這野小子居然還敢逃跑,氣地額頭隐隐作痛,她蘭花指一伸,指了阿銀的方向,狠狠道,“給我追上他,綁到官衙去!”

如今他們下榻的地方,正是官衙。

阿銀人雖靈活,但架不住人多,江盈惠又開了口,便有無數的侍衛和小島上的陌生人幫着拿人,很快阿銀便被五花大綁到江盈惠跟前。

江盈惠心中已經想了數百種折磨地他恨不得沒來過這個世界的法子,面上卻是帶了笑看向圍觀的衆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縣主奉旨來赈災,是容不得一絲半分的搗亂的,今日這人是初犯,我會讓縣衙大人審他,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但若還有再犯,便不要怪本縣主不給他情面!”

所有人都被江盈惠這番話鎮住了,看到被嘟着嘴按在地面上唔唔亂叫的少年,他們俱都噤了聲。

乖乖,縣主這威風,當真是他們常人仰望不上的。

第 481 章 :大顯身手

水流蔓延,一座幾乎是漂浮的小島上圍滿了人。

“這種棚子怎麽能住人,幸好蕙蘭縣主讓人紮了帳篷呢。”

“是啊,這帳篷聽說邊境的人甚是喜歡,卻沒想也有這等用處,蕙蘭縣主當真是想人不能想。”

一群人圍在一起,搭架子拉篷布。

另外一邊搭好的篷子裏,站了兩個脆生生的丫鬟,旁邊架着一口冒着熱氣的大鍋,在深秋中,平分給人增添一分暖意。

在那兩個丫鬟的面前,站了一支五六十個人的歪歪扭扭的隊伍,每個排在最前面的人都從其中一個丫鬟手裏接過一碗熱湯。

“縣主給大家熬制的益氣野參湯,人人都有份,只是要排好隊。”

“不要擠,這湯藥是蕙蘭縣主專門請了禦醫給大家開的方子,連着喝三日便能徹底祛除體內的濕寒之氣。”

兩個丫鬟的聲音清脆,面上笑容又甜,話音落了,隊伍中便爆發出叫好聲。

“蕙蘭縣主親自煮的參湯,聽說裏面還放了野山參,這東西我們平常見都見不着的,縣主真是大方啊。”

“是啊,聽說還上了些年歲,除了能祛除濕寒,還能強身健體,我祖母晌午才喝一碗,那臉上就有了血色,倒像是再活了一遍。”

人人交頭接耳,那隊伍只長不減。

祝麗華面色平靜地站在幾箱布衣前,前兩日還擠鬧一團的平地上,一個人也無,本來定好的布衣,似乎已經沒人看得上了。

她身旁的婦人有些尴尬,看看祝麗華,又看看祝麗華旁邊不遠處的平地,那裏擠了一堆人。

“我的。”

“輪到我了,王二,你剛不是領過了嗎?”

那些人在擠着鬧着領棉衣,嶄新的厚實的棉衣跟前,祝麗華身後那些明顯有些破舊的布衣,便誰也看不上。

“祝小姐。”婦人在祝麗華耳邊低聲道,“沒人騰出空來,要不然我們先去歇着吧,等得那邊棉衣發完,便有人過來領了。”

因為領的人多,那兩箱棉衣眼看着就要見了底,誰知婦人話才剛落,便有幾個侍衛擡了兩個大箱子過來,“讓一讓。”

箱子放到地上,一打開,赫然又是兩箱厚實的新棉衣。

婦人的頭便低了下去。

祝麗華左右看了看,發物資的,發水糧的,紮帳篷的,看病的,哪裏都滿了人,竟是沒有她能幫得上的地方,她沉默地應了婦人的話,擡腳便往外走。

今日這小島上,人聲鼎沸,與前幾日的一片寧靜完全不同。

這一切的改變者,不是別人,是現如今人人口裏稱道的蕙蘭縣主,江盈惠。

江盈惠一來,便皺了眉頭,跟鎮國公密談了會兒,出來便有了這番變化。

紮帳篷讓人安歇的,給災民看病制藥的,便是衣物,吃食,也都翻了個花樣兒,聽說江盈惠還要請了戲班子過來,給大家解悶,讓大家早日忘記洪澇的陰影。

祝麗華去的方向是九江口,她知道鳳王今日跟人去了那裏,本以為這邊忙不過來,她才特意來的,如今有了能人,她倒是懶得插手了。

婦人跟了兩步,便找了個托詞走了,祝麗華也不留她,她一個人信手到了九江口的,遠遠地見着早被水淹沒的堤岸上飄了幾只小船,其中一條船上正是鳳王。

她無意參與政事,便沿着河岸随意地走着,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阿月,你怎麽又跑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山洞裏待着嗎?”

“哥哥,我看今日太陽很好,便忍不住了,你看,沒有風的。”

祝麗華循着聲音看去,見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深秋之際,幹瘦的身子只穿了件汗褂,薄薄的中褲,腳丫子,胳膊全露在外面,他額頭還沁出了汗,雙眼也炯炯有神。

在少年對面是個被裹地嚴嚴實實的少女,她那鬥篷似乎是一塊塊碎布拼成的,花色很多,卻也奇怪的不見突兀。

竟是他。

祝麗華頓了一下,擡腳走向阿銀。

阿銀正對着她,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了一眼,他一眼認出了祝麗華,忙拉着阿月要走。

“哥哥,怎麽了?”阿月想要轉身,她也聽到聲音了。

“你們怎麽沒待在島上?”祝麗華淡淡開了口,她可是記得,這個阿銀很愛貪便宜的,“可是不知道,朝廷赈災之事?”

阿月聽到陌生的聲音,便把鬥篷拉地緊了點,小臉完全被遮住了,才轉過身,躲在阿銀身後。

阿銀皺了眉頭,似乎不想跟祝麗華多說,“我不想去。”

言罷,拉了阿月就要走。

“今日還有禦醫給大家看診。”祝麗華早感覺到阿月的氣息有些不穩,心中明了這個小姑娘只怕身子有些問題。

阿銀聽得這話,步子便停住了,他轉過頭,看向祝麗華,“你說地是真的?”

“蕙蘭縣主帶過來的禦醫,豈會有假。”祝麗華也有些訝然,“你們竟是一點不知?”

阿月聽到蕙蘭縣主,便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阿銀的衣襟。

阿銀臉上掙紮着,好似要做什麽特別艱難的決定,好一會兒,他才對祝麗華說了一句,“多謝。”

然後照舊帶着阿月走人,完全沒有要去小島的意思。

祝麗華這些時日聽多了誇贊江盈惠的人,也知道這附近的災民簡直把她奉若神明,這才開口提了江盈惠的名諱,誰知道,這兄妹兩個,竟是完全不領情,好似對江盈惠完全沒聽過一樣。

她心中吃驚,眼看着阿銀和阿月要走遠了,便忍不住擡腳跟上去,想問個究竟。

她十分清楚,這兄妹兩個也是九江城的災民,是災民,她就要管的。

“麗華,還真是你,你怎麽過來這裏了,那邊忙完了?”鳳王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他順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那兩個孩子你認識?”

第 480 章 :讨公道?

“惠兒,你怎麽了?”這一路上江盈惠的辛苦,榮華景都看在眼裏,大手緊緊拉着她軟軟的小手,他的眼神裏滿是關懷,“你與我說句話,可是我哪裏做得不好?”

“你走。”江盈惠側過臉,不看他,“你不是要去見你的鳳王爺嗎?人家是王爺,當然比我重要。”

“惠兒。”榮華景有些哭笑不得,江盈惠這使的是什麽小性子,她和鳳王兩個人,怎麽比?

江盈惠沒聽出榮華景話裏的在意,心中有些惱火,恨不得把鳳王這一路上對她做的事情,讓她吃的虧都跟榮華景說一遍,讓他離這個炮灰遠一點,沒必要尊敬他的狗屁王爺身份。

誰人不知道啊,這坐不上皇帝的皇子不如狗好嗎?!

“我不管,我要你陪着我,我們才到沐城,我聽說沐城的戲樓很好看,你陪我去看。”江盈惠轉過頭,鳳眸中水光流動,雙目盈盈。

“好,我陪你去戲樓。”榮華景忙點頭,卻不等江盈惠高興,就道,“不過你奔波勞碌多日,如今身子抱恙,要好好歇息才是,我們改日再找了時間去看,我讓人去訂最好的戲目。”

“我就要現在去~”江盈惠不想讓榮華景見鳳王,她半支起身子,軟軟靠在榮華景懷裏,“雲寒,你應應我麽~”

榮華景愛憐地撫着她的後背,柔聲細語,“惠兒,聽話,我們改日去,禦醫很快就要來了,要按禦醫的囑咐吃藥,你想吃什麽,我回來帶給你。”

“我要吃剛剛路上看到那家的雪膚膏~”江盈惠心裏暗恨,口中卻是軟音嬌語。

榮華景應聲不疊,好不容易哄了江盈惠再躺下,便要起身往外去。

“雲寒。”江盈惠眸子閃了閃,在他身後輕輕喚了一聲。

榮華景以為她又要吃什麽,便笑着轉過頭,語氣裏盡是溫柔,“惠兒,可還要些什麽話沒說?”

“我……”江盈惠似有些猶豫,停頓了一會兒,才嬌嬌軟軟道,“先前你沒來的時候,我與祝三小姐之間有些誤會,她心中定是十分惱我,你替我向她陪個不是可好?”

榮華景的面容有片刻的僵硬,給祝麗華陪不是?這是什麽事情,他堂堂鎮國公世子,怎可向一個閨中女子低頭,他不想應這事,可也不想責怪江盈惠,只當她愛惜臉面,現如今又精神不濟,難免說些胡話,只道,“你好生歇着,萬事有我。”

言罷,便跨步走了。

江盈惠沒得到肯定回複,心中也不惱,只舒舒服服地躺平了身子,鳳眸眯起。

她跟榮華景提祝麗華,原本就不是想讓他去道歉,只是要讓他知道這個事而已,祝麗華這人長地不怎麽樣,頂多算個清秀吧,心機倒是挺深,居然勾搭上鳳王,她可不想讓榮華景跟這樣心機深的女人打交道!

榮華景出了屋外,便喚了秦風到跟前,低聲囑咐他,“你去查查世子妃前些時候,在路上都遇到些什麽事。”

祝麗華和鳳王的關系,他跟他們在一起多日,自然是清楚的,指不準這位祝三小姐,便是以後的鳳王妃了,不過,不管是什麽妃,便是皇後,也跟他一個男子無關。

他之所以會讓秦風去打聽這些事情,是因為江盈惠已經很久沒有事情拜托過他了,好不容易她小心翼翼地開次口,他覺得如果能讓她放下心,便給她完美解決好了。

“你與惠兒少年夫妻,兒女雙全,我這個當父親的本不該說什麽,可如今我年紀大了,眼看着這鎮國公府就要交到你的手裏,你母親便是再對惠兒不滿,她也會是未來的鎮國公夫人,為尊者,需穩重為上,你們可不能再這麽鬧下去了,當相互扶持才是。”

榮華景腦中閃過鎮國公跟他說的話。

他沒有跟江盈惠說,這也是他這次會提前過去接她的原因。

他們兩個夫妻七年,确實都老大不小了,江盈惠的脾性仍舊未變,他之前并沒有太在意,只覺得她做自己便好,可如今,也是該引着她穩重一些了,她可是未來的鎮國公府主母,他們也不能像少年時那樣嬉鬧,使小性子了。

鎮國公的意思,他明白,他心中思量許久,覺得這夫妻之道,總該有個人讓着才好,既是她不願意讓着,那便自己來吧,吵是不能再吵下去的,如何都應該和睦才是。

待兩人過一陣,她氣順一些,他便把這其中的厲害與她說一說,她向來是聰慧的,定是能懂他的意思。

榮華景心裏嘆了口氣,走向坐在屋中的鳳王,“鳳王爺,您一路辛苦了。”

“不苦。”鳳王掃了榮華景一眼,“與軍中比起來,這些奔波之苦,不值一提。”

這話不痛不癢的,卻讓榮華景聽出了些不一樣來,他打量鳳王一眼,小心道,“鳳王爺說地是。”

“哼。”鳳王輕笑一聲,“你從九江城來,那裏的狀況如何,百姓傷亡有多大,周遭官府可有出力。”

“周邊的官府都開了倉放糧,赈災物資也提前送了過去,九江城百姓傷亡倒是不大。”榮華景把自己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大略是九江城百姓善水,是以多損失的,是家宅,正好陛下此次赈災遣了金銀之物,只怕民心大震。”

這金銀之物誰負責的,自然是江盈惠,榮華景提到這句并非有意誇贊提點她,只是公事公說,可聽在鳳王耳朵裏,卻異樣刺耳。

他不輕不重地嗯了聲,“榮世子倒是用心做事,我回去定會如實禀于父皇的。”

“王爺謬贊,愧不敢當。”榮華景矮了身,正想着問問殺人案的事情,卻見屋外一個面容清秀的侍衛走了進來,他住了口,站到一邊。

“王爺,這是鮑總督送來的。”

鳳王看了眼那疊文卷,對明秀點點頭,“你讓鮑總督明日過來見我,帶上該帶的東西,和我一道去九江口。”

明秀應了是,也沒看榮華景,轉身就走了。

榮華景對這個面生的侍衛并不甚在意,待得他走後,便猶豫地看向鳳王,“王爺,您明日要去九江口?”

九江口正是這次洪澇的崩堤所在,這事按說,應該已經有了定論,難道這洪澇不是天災,另有疑點?堯明帝派了鳳王爺過來,也不是簡簡單單的督監赈災而已?

“嗯。”鳳王點頭,一雙明眸上下掃一眼榮華景,“你明日要陪着你那夫人,就不用去了。”

……

雖然是一句很簡單的話,但這會兒榮華景是當真聽出了其中的嫌棄,他心中吶喊,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鳳王跟惠兒之間還有什麽事不成?為何他感覺,這鳳王對惠兒,十分不喜呢?

“說起這事,榮世子在九江城待了兩日,可有聽過什麽傳言嗎?”鳳王有些漫不經心,手中正在慢條斯理地整理那疊文卷。

榮華景聽了這話,心中已經知道他的猜測是八九不離十了,他的話便有些斟酌,“倒是聽過幾句的,老百姓都說這次洪澇是天神震怒,有人還說,洪澇當晚,天上雷鳴震響,可地上并未落一滴雨。”

“天神震怒嗎?”鳳王似笑非笑地重複着這句話,揮揮手便讓榮華景下去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本王自會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