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5 章 :滇王妃

這其中,自是有一番緣故。

滇王妃,名喚馮如蘭,是馮皇後的外甥女兒,在護國公府那一輩中行二。

滇王自幼喪母,滇王便被堯明帝指在了馮皇後跟前養着,馮皇後先前幾年還想着自己生個孩子,可過了四十歲的年紀,便不再有這個念頭了,只把滇王當做親生的。

可到底不是親生的,她心裏是有些隔閡的,加上滇王也有些小聰慧,為人不算木讷,他的生母南妃,是西南王獨女,西南王什麽門第,她以前望都不敢望的。

當年為着滇王的事情,西南王還特意千裏迢迢地過來,與堯明帝細細論道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滇王養在西南王府,不讓馮皇後養着,因為馮皇後粗鄙不堪,西南王看不上。

這事最後沒談成,可西南王說馮皇後的那些話,卻都一字不落地傳進了馮皇後的耳朵裏。馮皇後氣了個半死,對滇王自然又離心了許多。

到他結親那年,本來馮皇後都已經忘了這些事了,可西南王又送了封折子到堯明帝跟前,大意就是說,選好了滇王妃,就等堯明帝點頭,就把人給送過來,這其中問都沒問馮皇後一句。

馮皇後這次是真心氣壞了,養了十多年快二十年的人,就算養只豬狗也是會生感激之情的,何況她對滇王也不算差,怎麽就給自個兒子的姻緣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她可是後宮之主!

馮皇後惡向膽邊生,便做了一件讓整個皇室都無語的事情,她讓護國公府弄了幾個女子進宮,然後在裏面挑了一個姿色和相貌、品性最一般的女子,然後讓護國公夫人認了她做嫡女,又設計了一場滇王和這女子的好戲,便坐實了兩個人的姻緣。

她這個舉動氣地西南王府幾乎與皇室生仇,這麽多年都沒再派人進京過,堯明帝大概也知道理虧,竟然也沒追究,就任由西南王這麽鬧了。

滇王也是個孝順的,對馮皇後并無任何不滿,只道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乖乖地娶了那馮氏如蘭。

馮皇後做事憑着一時沖動,事後也有些後悔了,可人人都認了,她倒是不好說什麽,只是對馮如蘭便左看、右看都不順眼起來,總覺得愧對滇王,對滇王也就有些心虛,不怎麽敢召見他到跟前演什麽母慈子孝的好戲了。

可馮皇後心虛,她給滇王強配的這個滇王妃可不是個好惹的,她三五不時地就往後宮跑,而且動不動就是哭啼,無非就是滇王今日未宿在她房中,明日和她少說了一句話,再後日又給哪個小妾買了釵環這種宅中小事。

馮如蘭的日常訴苦都是這樣的,“兒媳自幼身子骨便弱常人幾分,是受不得氣的,母後也是知道的,偏他不把兒媳放在眼裏,常給兒媳氣受,只因兒媳是母後指給他的,他當真是不念母後的一分情義的。”

馮皇後是經不得激的,最讨厭吧別人不給她面子,馮如蘭來一趟,便要在宮中因病養上三五日,最後以滇王親自上門負荊請罪把人接回去結束。

這種戲碼,在翠微宮中上演了十多年,當事人好似都樂此不疲,可後宮中的人受不了了,尤其是周太後。

周太後本就對馮如蘭十分不滿,又見她如此不守規矩,把後宮當自己家後宅來糟蹋,便時常讓人去給馮如蘭“看病”,每看病一次,便要送她去別宮裏養小半個月,狠狠打了馮皇後的臉面。

馮如蘭也因此規矩了許多,可那也只是不到後宮來鬧了,在滇王府照樣鬧騰地雞飛狗跳的,馮皇後時常便讓人去滇王府主持公道,也時常因此受周太後的奚落。

周太後今天提起這茬,可不是明晃晃當着江貴妃、鳳妃的面打她的臉?馮皇後回來便砸了幾個花瓶。

她今天白白賠了那麽多首飾進去,可不是真去陪周太後玩的,她還不是想知道,堯明帝今年要不要留雅秀園的人。

本來這事,就該她管,偏周太後總是指給江貴妃,堯明帝也不聲不響地認了,她做這個後宮之主,除了在人前露個臉,竟是半點實權也沒撈着,馮皇後越想心中越心糟,後牙槽都快咬碎了。

“回皇後娘娘,這事奴婢一直打聽着呢,聽說跟往年一樣,皇後娘娘你不用擔心了。”聽雨見馮皇後提這事,便有些得意,她知道馮皇後最關心什麽,自然就留心什麽。

馮皇後聞言,心中一喜,那滿腔的怒火瞬間跑沒了影,她随手從頭上拔了根釵子扔給聽雨,“到底是慣跟着本宮的,機靈地很,賞你了。”

“多謝皇後娘娘。”聽雨忙接住了,放在手中感覺了下它的重量,心中頗滿意,那眼睛一眨,便又有好話出來,“娘娘,奴婢還有件喜事正要與你說呢。”

“哦?”馮皇後一聽,有了些興趣,“可是護國公府有什麽消息傳來?”

聽雨忙搖頭,道,“不是的,是蕙蘭縣主,她如今在外面又得了好的名聲呢。”

“蕙蘭?”馮皇後聽到江盈惠的名諱,面上的喜色便去了大半,興致也少了很多,她懶懶道,“她不是被陛下派去九江城了嗎,難道在路上又得了什麽寶貝不成?”

江盈惠的名聲怎麽來的,沒有比馮皇後更清楚的了,她除了銀子和些寶貝,還有什麽能讓她有點名聲?就是不知道東西是送到了長寧宮,還是瀛明宮,反正她翠微宮是沒有的。

“寶貝倒是不曾聽說,是她那個善仁會,當初娘娘你還去過一次的那個善仁會,如今沿途募捐,得了更多人的推崇,百姓們個個誇她是神仙下凡呢。”聽雨把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喜滋滋地報了出來。

說完卻沒得到馮皇後的反應,她轉頭去看馮皇後,見她翻了個白眼,只“哦”了一聲,便一心看自己的鳳仙指,心中一頓,也有些莫名的尴尬。

是啊,這事跟馮皇後好像也沒什麽幹系,得意的是蕙蘭縣主啊,可這話說了出去,總不能收回來,聽雨腦子一轉,便繼續胡謅道,“皇後娘娘你想啊,蕙蘭縣主名聲好了,那麗人坊的生意不就好了?指不定又跟往常一樣,日進鬥金呢。”

作為馮皇後與外界接觸的主要接洽人,聽雨當然知道,這兩年,麗人坊的生意落下了不少,馮皇後的分紅也一月少一月。

馮皇後聞言,這才有了些歡喜,“你說地對,本宮剛還真沒想到。”她眼睛動了動,便招手讓聽雨到跟前,“你出宮一趟,把護國公請過來一趟,就說本宮有要事跟他說。”

這麽個好機會,可要做那個江盈惠說的什麽,廣告,宣傳!

第 464 章 :嘩然

江子青居然要成婚了!

不,是他居然想成婚了!

這實在是讓所有吳寧侯府的人都沒想到的事情。

竟然這麽容易的?這麽輕飄飄地就說出要請旨賜婚的話來,相當年,多少人等着他去請旨,他都不言不語,搞地很多人都以為他對莊真郡主其實無意,或者說,他本人其實根本會一輩子不婚。

“你想清楚了?”吳寧侯面色複雜地看着江子青。

江子青莊而重之地點頭。

“大哥哥要娶莊真郡主了?”江芙蕖阖上手中書卷,笑着看向司硯。

司硯将手中針線盒輕輕放下,點頭道,“大家都這麽傳的,世子是言而有信的人,定是得了他的話,大家才敢說的。”

這倒是有意思,她這個整日相親的沒“強賣”出去,反而先解決了一個悶聲不吭的,江芙蕖随手拿了個繃子,有模有樣地學着司硯的樣子穿針引線。

才走了幾針,便被司硯捉了手,“小姐,不是這樣走針的,你這樣,線頭便沒有了章法,要對穿,留半線。壓半線,再繞個結。”

……

江芙蕖讪讪地把繃子放了下來,“這種精細的活,我慢慢學,我現看着你繡便好了。”

“這可不行的,小姐,世子妃進門,你不濟也是要送個帕子的。”司硯倒是急了。

江芙蕖也知道這裏多少有些禮法,她既然人沒走開,到底還是要去适應一下的,她無奈地再次撿起那繃子,看着上面寥寥的幾根細線,再看看司硯那邊已經初具線條形色的輪廓,心裏只能嘆氣,長這麽大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特別特別不擅長的東西。

這繡工她好歹也是跟陳大娘學過一些的,不過那會兒她學的時候只是想着縫縫補補個樣子,能用就行,哪裏管什麽好看,倒是這幾日到了吳寧侯府,真正學起來,才發覺這是門博大精深的學問。

……實在是難啊,希望到時給江子青和莊真郡主送個鴨子戲水不會被訓吧,重要的是心意啊,她其實更怕自己鴨子都繡不出來,畢竟這地方不流行簡筆畫啊。

司硯見江芙蕖沉默,怕刺激她,便也不多話,兩人沉默地低頭做刺繡,倒是一片靜谧。

“太後娘娘手氣真是好,臣妾實在是輸不起了。”

長寧宮中,周太後、江貴妃、鳳妃、馮皇後四人正圍坐着玩葉子牌,鳳妃忽然甩袖起身,面上帶了絲似有若無的惱意。

她這副耍潑的模樣沒有惹得衆人生惱,反而讓周太後等人笑開了。

周太後揚揚手,便有幾個宮女捧了水盆子過來,伺候淨手。又有人上來無聲地收拾桌面上清晰剔透的白玉葉子牌。

“你看看這皮猴子,這是輸不起了。”周太後瞪了鳳妃一眼,“這手氣時好時壞的,全看天意,怎麽就只記着哀家好的時候,哀家輸的時候,也是常有的。”

“別的我不管,反正我與太後娘娘玩着,便沒見過你手氣有壞的時候。”鳳妃有些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堆在周太後跟前的那堆金銀首飾,倒像是真舍不得似的。

周太後見狀,只輕輕掃了她一眼,也沒繼續說下去,只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便不玩了吧,等改日各宮中都得了空,哀家再邀一起子。”

鳳妃眸子一閃,便有寫不自在,她瞥了眼馮皇後,馮皇後正在瞪她呢,似乎在說她不知好歹,這會兒兩人四目相對,馮皇後翻了個白眼,轉頭便湊去了周太後跟前。

“太後娘娘說地是,本宮下次喚些輸地起的過來,省地敗興。”

這話下去,非但是鳳妃,便是周太後面上都僵了片刻,兩個人都有些老大不高興。

江貴妃微微垂了眸子,神色不動,似老生見慣。

“嗯,難為皇後你有心。”周太後聲音淡淡的,她拂開馮皇後貼上來的手,搭了一旁的碧淩姑姑,“哀家前兒聽說,老二媳婦最近身子又有些起伏,如今入了冬,你要多照看着些,免得她受了寒。”

周太後的話不痛不癢的,馮皇後卻似被燙了腳,當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天才咬了牙道,“謹遵母後叮咛,母後,我想起來宮中前兒得了些老參,這便回去讓人給老二媳婦送去,省地讓母後挂心。”

“恩。去吧。”周太後随着碧淩姑姑的攙扶歪靠在八仙榻上,含了顆養生丸,眼睛微微眯着,也不讓人送馮皇後。

鳳妃、江貴妃見狀,便都要告辭,周太後看着鳳妃走了,輪到江貴妃的時候,卻是張了口,含糊不清道,“貴妃你留一下。”

江貴妃這次來長寧宮也是有事,聽到周太後的話沒有勉強,從容走到八仙榻前,拿了柄玉如意替周太後輕輕捶腿。

等了會兒,才聽周太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今年雅秀園中,沒什麽大事吧?”

雅秀園是歷年秀女入住的地方,雖然這些年随着堯明帝年紀的增長,幾乎成了個擺設,但也是按着規矩每年都選人的。

江貴妃這次回宮,也是為着這事,她搖搖頭,“無甚大事。”

“我聽說原家今年也送了個丫頭過來,那孩子品性如何?”周太後的聲音有些缥缈。

江貴妃忙低了頭,“品性自是好的,只是如今沒有适齡的孩子,不然倒是可以配了去。”

原老夫人今年到上京城,主要是為了送她的曾孫女,原老大的嫡幼女,十五歲的原汐入宮,宮中早得了消息,只是堯明帝沒有留人的意思,皇子們最小的瑞王也才十二歲,并不合适,江貴妃正不知道如何處理妥當,她本想着,待得時間過了,還無人提起,便将原汐原樣送回也就是了。

誰知道,今兒周太後忽然問起了她,江貴妃提了耳朵。

“倒是跟秀秀一般大的年紀。”周太後睜開眼睛,身子坐直了些,低頭看了江貴妃一眼,“貴妃,你也坐到哀家身邊來。”

江貴妃只能上了榻,兩人并肩坐在一處,周太後才道,“你不用多想,哀家就是想着,這原家的孩子,已經多年不見了,該怎麽着,便還怎麽着吧。”

“臣妾都聽太後娘娘的。”江貴妃心裏松了口氣。

“嗯,你自是個懂規矩的。”周太後側頭看了江貴妃一眼,她的面上不施粉黛,卻白裏透紅,端地是細膩如脂,別有一番旖旎,她收了目光,“玡兒和麗華那丫頭,是定了嗎?賢妃那邊怎麽說的,大将軍和陛下呢?”

江貴妃愣了一下,怎麽話題忽然轉到鳳王身上了,她沉思一會兒,才謹慎道,“臣妾看着這兩個孩子都是好的,只不知陛下的意思,那孩子……他不曾與臣妾提起,臣妾也不知如何與賢妃、大将軍開口。”

“你倒是真能省地下心。”周太後啐了一口,渾濁的目光有些晦暗,“祝家是好的,哀家看玡兒年紀也不小了,改日定是要與陛下提一提的,往日雖慣着,如今也該管管了。”

江貴妃只能喏喏應是,一時也有些摸不清周太後的意思。

“你今日特意過來,沒甚事要與哀家說的?”周太後斜睨江貴妃。

江貴妃小心看周太後一眼,見她眼裏有隐隐的笑意,便知道她已經得了消息了,心中一松,口中便笑道,“卻是有一事的,昨日吳寧侯夫人過來與臣妾說,寄梅那孩子,他想與太後娘娘讨娶莊真呢。”

“本宮還只當這江子青一輩子不婚了呢,難怪太後今日甩了本宮的臉色,卻是她家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終于有人要了!”馮皇後吐了瓜子皮,又低頭細細看一眼自己修長的鳳仙指,這才染的指甲,別給碰壞了。

聽雨聞言便是點頭應和,“是啊,莊鎮郡主如今都二十又二了,宮中誰不是指指點點的,偏她仗着太後娘娘的恩寵,厚着臉皮待在宮中。”

“不說那個裝腔作勢的人了,本宮聽說,太後今日特特留了江貴妃在長寧宮中,你說可是為了那選秀的事情?”馮皇後想到雅秀園的那群莺莺燕燕,心裏頭就有些冒火,尤其是今日,周太後太特特跟她提起滇王妃,簡直戳心!

第 463 章 :問

可原依蓮和原老夫人卻似不想再跟江芙蕖細講,原依蓮溫和地看着江芙蕖,“曲曲,你今日出外半日,先回去歇息吧。”

見江芙蕖懵懵懂懂地起身。

原依蓮又道,“自你歸家來,便不得安生,這幾日,你便在院中好好歇着,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母親不拘着你了。”

“是啊,家裏面都轉轉,幸許便想起了些什麽呢。”原老夫人也點頭。

兩個人目光殷切地把江芙蕖送了出去。

當日晚膳後,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就把原無緒和江子青兩個人留了下來。

“阿緒,今日祖母也不問你別的事情,只問這一件,你這一路上送曲曲到上京城,她,路上可有見着什麽人?”原老夫人拉了原無緒到一邊。

“寄梅,以前在信中你語焉不詳,今日你且與我好好說說,曲曲自離京以後,可與那些人特別投緣?”原依蓮端了盤糕點放在江子青面前。

原無緒……

江子青……

“祖母,我聽你的囑咐,只恨不得把曲曲送到您的跟前去,哪裏還敢讓人與她走近,便是有,也只有司硯那個丫頭了。”原無緒眼神閃爍,并不敢看原老夫人。

原老夫人卻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她拿了龍頭拐就不輕不重地打在原無緒的身上,“你還拿這話騙我,你送了她到上京城,她到了這兒會自己個開個醫館,見了你還那般生疏?別的我現今也不跟你計較,只等你老子去問你,你就與我說個實話,她那醫術怎麽來的,你在外這些年是白待了嗎?”

原無緒不妨原老夫人居然已經知道了實情,他轉頭瞥一眼江子青,本是想跟他求救,卻見往日從來巋然不動,傲然挺立的寄梅公子此刻正低了頭,他旁邊的吳寧侯夫人聲音都有些尖銳。

“你這個做哥哥的,竟是半分不關心她媽?你還真當她出了這上京城的門,便不是你江子青唯一的親妹妹了?我知你的本事,曲曲到如今這番模樣,定是吃了不少苦頭,你不用管什麽好歹,都與我說來,否則別怪我給你請家法!”

原無緒立即識趣地把頭低了下去,抱住原老夫人的腿道,“祖母,你息怒,孫兒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事論起來還要從慈心庵說起。”

原無緒半真半假地把自己跟江芙蕖的交易說了,尤其強調了這是江芙蕖自己的主意,“曲曲左一句緣,右一句佛的,我只當她入了道門了,就怕她想不開,哪裏還敢與你細說呢,我便想着,她去了上京城,只怕有人找她麻煩,便落在她後頭給她收拾,倒也查出點東西的。”

陳來旺這種人,原無緒自然不敢說出來,只單單提了唐暄。

“明國公府的那個孩子,我記得他,聽說當年在皇家學院也有些名聲,只是不良于行,誰知他與曲曲竟是也有這樣一番造化。”原依蓮提起唐暄,只是感慨。

三朝丞相府上的四公子,這貴圈裏,誰人不知呢?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家中那般情形,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曲曲嫁過去的。

原老夫人聽得唐暄的來歷,便不做聲,只瞪了原無緒一眼,“偏生你那般躲懶,否則曲曲哪裏要做這個好人。”

原無緒有苦難言,幹脆閉了嘴。

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便齊齊望向江子青。

江子青早在聽到唐暄的名諱時,臉色便有些不好,直到見了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的态度,面色才重新冷硬起來,他抿了唇,把江芙蕖離京後自己調查到的事情講了個三三四四的,然後挑了兩個人最想聽的部分講。

不同于原無緒提的唐暄,他挑的人是明洛奚。

“明家小公子,他今年才十幾歲吧?”原依蓮聽到明家,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去處,可是聽到是明洛奚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諱,她便皺了眉頭,明家适婚的兒郎可沒有這個名字的,那只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了。

原老夫人也來了興趣,聽得江子青報了十六歲,便笑道,“年歲倒也差地不大,這明家規矩少,也明白,倒是合曲曲的性子。”

“我看着曲曲這一遭出去,似也懂了些營生,洛奚與她幾番遭遇,似也對她有些心思,聽說有些半大的少年,心智便與尋常成年男子一般,許是兩人便真地看對眼了。”原依蓮心中想着江芙蕖近年的遭遇,心中愈發覺得明家是個好去處,只這年紀上,倒也不是大事。

兩人講地興起,竟是把原無緒和江子青撂在了一邊,兄弟兩個心中心知肚明怎麽回事,誰也沒開口去打斷原老夫人和原依蓮兩個的談話。

誰知,他們不開口,原依蓮和原老夫人兩個卻找了他們的由頭。

“寄梅,曲曲這事如今眼看着要定下了,你看你與莊真郡主的婚事?”

“是啊,寄梅,你阿娘說地是,你與阿緒兩個,年歲都不小了,男大當婚,成家才能立業,也該着手了。”

原無緒……他心裏倒是有人了,只怕家裏不同意,這是場硬仗,他是定了主意的,便轉頭笑呵呵看向江子青,“是啊,表哥,你何時将郡主娶回門啊。”

他本是要看江子青的笑話,卻見江子青難得的嚴肅。

“還未來得及與母親詳說,我本打算此次歸京便與陛下請旨賜婚,誰知趕上如此多事之秋,便想着待九江城水患之事事了,再與陛下提此事,還要問過母親和父親的主意。”

!!!!!!!!

一語驚地滿座寂然,便是剛踏進房門的吳寧侯腳步也頓住了。

第 462 章 :歸家

“小姐,你笑什麽?”司硯見江芙蕖不怒反笑,烏黑的眼睛瞪大了,看怪物一樣看着江芙蕖。

江芙蕖聽到這聲音,才恍然自己在吳寧侯府,她總是忘記這點,忙收了笑,正要開口哄一哄司硯,卻聽得蒙璜的笑聲從前面傳來。

“大小姐回來了,夫人和老夫人請您去西屋坐會子呢。”蒙璜掃了司硯一眼,似乎有些吃驚于江芙蕖眼中的笑意,卻也沒多話。

她是吳寧侯夫人的得力丫鬟,十分守規矩。

江芙蕖随着蒙璜到了西屋,還未踏進門檻,就聽到正堂內傳來一陣爽氣的笑聲。

“阿緒也大了,也知道在祖母跟前耍滑頭了,這事可不是祖母我說了算的,要問你老子娘去。”

江芙蕖微不可見地挑了眉頭,原無緒表哥?她邁過門檻,果然見着西屋正堂內多了幾個人。

一個原無緒,還有鮮少見到的江子青,還有曲曲的老爹吳寧侯。

見到進屋的江芙蕖,屋內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有默契似地刷刷看向她。

江芙蕖……

她默默地伸開手臂,任由司硯給她解開毛絨氈子,然後十分坦然地在衆人的矚目中往正堂走去。

“外祖母。”

“父親。”

“母親。”

“大哥哥。”

“緒表哥。”

待地喊完,她便在江子青身邊落了座,正對原無緒。

多日不見,原無緒面上似乎更白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躲哪裏去了,原老夫人過來那日,竟是都沒來接,聽着原老夫人話裏的意思,原無緒這是遇着什麽難解決的事想通過原老夫人來“投機取巧”了?

“曲曲表妹。”原無緒沖着江芙蕖就是一個大大的笑。

江芙蕖皮笑肉不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低了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小短笛。

原無緒面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我就說阿緒是最喜愛與曲曲玩笑的。”原老夫人見着這兩兄妹之間的機鋒,笑眯了眼,“怎麽見着他曲曲妹子,便忘了規矩了。”

這話落了,一屋子的人便都笑起來。

原無緒似是面上撐不住,說了兩句便起身要走,原老夫人似乎也不想多留他,只囑咐了一句,晚膳過來一起用,便任由他們幾個爺們去了,一屋子裏很快剩了江芙蕖、原依蓮、原老夫人三人。

“曲曲啊,你到外祖母身邊來。”人一走,原老夫人就對江芙蕖招手。

江芙蕖早習慣了她們這遭,非常乖覺地起身坐到原老夫人腳底邊的蒲團上,随口便是一句,“外祖母昨日點的香可有效果?”

原老夫人年紀大了,又常居西南之地,來了上京城這許多日,竟是有些認床,時常歇息不安,江芙蕖便在閑暇時順手給她熬了湯藥,見效果不明顯,又調了安息香輔眠,前日才剛用,只是效果并不是太好,她昨日便換了一副湯,想着應該能相輔相成。

原老夫人面上的紅潤和綿延的呼吸已經能說明一切,她這句也只是多問。

“曲曲制香的本事,哪個敢說不好的,我老婆子是不饒她的!”原老夫人笑着拉起江芙蕖的手,軟聲道,“昨日外祖母睡地特別香,今日晌午才起來呢。”

“是啊,曲曲,改日你也給我調個香包。”原依蓮笑着附和原老夫人的話,她起了身,走到江芙蕖跟原老夫人身邊,壓低了聲音問江芙蕖,“曲曲,那寒大公子如何?可能入眼?”

……

今日居然連個過場都沒有,江芙蕖低了頭,不吭聲。

原老夫人和原依蓮都急了,原老夫人幾乎要把江芙蕖從地上拉起來,“我的小祖宗诶,這寒大公子聽說彬彬君子,年輕有為,你也沒看上眼?”

“是啊,曲曲,便是這個不滿意,你到底有哪個滿意的,你只管與我說個準頭,我便能給你找出個像樣兒的來!”原依蓮打包票。

……

江芙蕖仍舊是不吭聲,只打算把這只鹌鹑做到底。

原依蓮和原老夫人見她這樣,都氣地撫心口,正恹恹的功夫,忽然聽得門口一陣輕微的喧嘩,她一擡頭,眼神有些淩厲,“蒙璜,是誰在門口喧嘩?”

蒙璜還沒來得及拉住司硯,就見司硯跑進內堂,對着上首跪了下來,把今日那尚書府小丫鬟的話傳了。

這話落了,一屋子都靜了下來,足足有半刻鐘的功夫,原依蓮才出聲道,“知道了,以後萬事都要守規矩,不可如此莽撞了,念着你是初犯,今日便不罰你了,你下去吧。”

待得司硯退了出去,原老夫人的龍頭拐便杵地咚咚響,她面色漲地通紅,“豈有此理,欺人太甚!老身就說這寒家的門面,夠不上我們曲曲,你偏要讓曲曲去相看一二!這自古以來,姻緣之事,門當戶對,切記切記!”

“母親息怒,我萬想不到這尚書夫人如此不要臉面。”原依蓮也氣地心口一陣陣地疼,她上手安撫原老夫人,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個直接,一個軟刀子,把個工部尚書府說地是一文不值。

饒是江芙蕖見過些世面,也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貴圈的貴婦人們,當真是惹不得惹不得,她怕原老夫人情緒激動身體出問題,便起身拿了桌上備用的藥瓶,倒了兩粒清心丸出來喂了原老夫人。

原老夫人被江芙蕖這一動作攪和,也沒了罵尚書府的興致,轉頭抱了江芙蕖,幹嚎着,“我苦命的曲曲。”

“外祖母切記身子,不可情動過烈。”江芙蕖無奈地安撫老人情緒,這原老夫人是個直脾氣的,情緒真是爆竹一樣,發作起來,噼裏啪啦地響,擋都擋不住。

原依蓮聽到江芙蕖這話,也忙安撫原老夫人,兩個人好歹把人勸地平靜了,原老夫人便盯着江芙蕖看了半晌,嘆了一句,“阿緒也是個沒福的,這麽好的丫頭不要,偏要那什麽心啊肝啊的,唉。”

這一句簡直莫名其妙,江芙蕖只怕原老夫人要把她跟原無緒湊堆,忙道,“外祖母,曲曲經此一遭,只覺得緣分天定,倒一時沒有想那麽多,心想着,許是到了時候,那人便來了,倒是務須如此周折,只怕勉強。”

話落,便見原老夫人和原依蓮都看着她。

四目雙眼,炯炯有神,似帶着探究,又似帶着恍然。

“原來曲曲是這麽想的。”

“是啊,倒是我們兩個疏忽了。”

??????

江芙蕖腦袋裏一萬個問號,自己剛剛的話,讓他們誤解了什麽嘛?

第 461 章 :相親

柳岸心中一動,微微擡頭,看向蕙蘭縣主,見她眼角生風,媚色如春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頭烏發不知何時全散了下來,披在肩頭,更添一分魅色,他喉頭動了動。

“有心無膽的東西~~”江盈惠一擡手,白皙的手腕便柔弱無骨地搭在了柳岸脖頸上,她整個身子軟軟倒向柳岸,口中呵氣如蘭,“倒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解得我心思。”

話音剛落,便是一聲嬌呼。

她整個人被柳岸打橫抱起,半支的窗簾慢慢落了下來,屋中明色暗了幾分。

秋風蕭瑟,吹地偌大的涼亭中有幾分蕭索之意。

司硯遠遠地站在亭子外,頻頻擡頭看那涼亭,卻見不到絲毫動靜。

涼亭中坐了正對的兩個人,一青,一白。

青衣自然是江芙蕖,白衣的是位年輕的公子,也是今日江芙蕖的相親對象,工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名喚寒秋瑞。

寒秋瑞今年二十又五,與江子青同齡,據說是江子青的同窗,可江芙蕖完全不記得書中有沒有提到過一位姓寒的路人甲。

這位寒秋瑞說起來并不是頭婚,他先前娶過兩門妻子,按說依着原依蓮、原老夫人和江子青等人的标準,怎麽都不可能入選,可他有一個優點,膝下無子。

這個年代雖然也有繼妻一說,但原配繼妻地位平等,除了頑固不化的老一派世家,倒也沒人會在這上面說法。

當然,更重要的是,江芙蕖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明的、暗的,相看了快十個公子了,最小的才剛十八歲,最老的也只而立之年,可她沒一個點頭的,這可急壞了原依蓮和原老夫人。

“不拘着什麽名頭的約束,這能互相看上眼,日子過地下去,也便是了。”原老夫人幾乎是痛心疾首地跟原依蓮說出這句話,她拖着老邁之軀,千裏迢迢來上京城,可不想再回去等什麽消息,便是要在她在的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給江芙蕖把親事定下來,好徹底安心!

江芙蕖聽到江子青面無表情地轉述的時候,也只有沉默不語的份。

這半個月,她在吳寧侯府算是過上了真正的古代貴族小姐的生活,不過,因着她年紀大了,所以這生活也只能說,貴族小姐宅居生活,根本就沒人會那麽沒眼色地遞帖子約她上門,更不可能有人上門來玩笑取鬧。

原因太簡單粗暴,因為昔日的姐妹,便是有些交情的,也都早已為人婦人母。

……

今日這場特別直接的相親,說起來也歸功于江芙蕖的不應聲,原依蓮和原老夫人琢磨許久,以她們獨道的眼光和豐富的生活經驗得出一個結論,她已經過了含蓄的年紀!

所以要直!接!點!

想到這些無語凝噎的事情,江芙蕖攏了攏身上的毛絨氈子,頭一低,下巴幾乎埋進了那長長軟軟的毛領子裏。

兩個人在這個涼亭中已經坐了快兩個時辰了,她真地太冷了。

先時,兩人還有點話說,畢竟是要做個自我介紹的,結果做完自我介紹,兩人就發現,根本無話可說。

江芙蕖自然是因為無心思,也對這個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天知道除了這一路上上京城的所見所聞,她對堯國貴圈的所有認知都來自于書裏的細枝末節,而且大都帶着主觀揣測,她是瘋了才會相信那些,秉承着多說多錯不如不說的原則,保持沉默,只負責答話。

而寒秋瑞……

他雖然生地一派斯文俊秀,看起來面嫩地很,可也不是個木讷的,大略是見着場面尴尬,就跟她聊起了江子青。

這話匣子一開,就講了快一個時辰,他講地很是生動,面上甚至有了懷念之色,搞不懂的還以為他在跟江子青相親,而非她江芙蕖。

江芙蕖很給面子地附和他的話,沒有打斷他的緬懷,聽着他左一句,“寄梅是個真明睿之人。”“寄梅之膽識過人,深謀遠慮,甚是佩服。”右一句,“當年寄梅……”“如今寄梅……”,腦子裏也把江子青的形象勾勒地豐富了點。

兩個人都覺得,氣氛不錯,至少沒有冷場。

可是,江子青的事情,總有講完的那一刻,一個時辰後,寒秋瑞終于緬懷完了,再要另起話頭,卻發現無處說起,因為江芙蕖全程都是“嗯。”這種單音字的回複,多幾個字也是“寒公子所言甚是。”

饒是寒秋瑞有些歷練,也不知道要跟江芙蕖講什麽。

江芙蕖嘛,上京城中的貴圈裏,哪個公子不知道她昔日的事情?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也是有所耳聞的,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仍舊有不少人記得清楚。

所以,昔年的事情是不能提的。

而離京的這六年呢?更是提不得,這不是揭人傷疤嗎?寒秋瑞自問此為君子不可言。

好的,那就談現在,現在有什麽可談的呢,她的回來都是靜悄悄的,要不是母親忽然說一嘴,給他安排了這場見面,他甚至不知道,昔日豔麗無雙的吳寧侯府大小姐,居然回來了。

寒秋瑞只能在秋風中看着江芙蕖面上清逸卻遮地嚴嚴實實的面紗中尴尬地發呆。

他心裏其實是有些在意自己妻子的容顏的。

江芙蕖自然也注意到了寒秋瑞的關注點,她心中着實有些無語,也不知道這工部尚書夫人是有意還是無心,自己兒子的喜好都不打聽清楚,就給拉個姑娘來,真當她是着急嫁人着急瘋了啊?

江芙蕖便抱着暖爐,下巴埋地更低了。

兩個人對坐着熬了快一個時辰,眼看着西邊的太陽都快落山了。

江芙蕖和寒秋瑞誰都沒開口要離開。

寒秋瑞自然是不好意思,他到底君子方莊。

江芙蕖卻是面皮厚地很,存了心思拿寒秋瑞打發時間,反正回去也是熬,在哪不是熬,這裏好歹安靜。

他們兩個熬地住,兩家人卻是沒熬住,幾乎是算着時間派了馬車過來“接”人。

“小姐,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你沒聽那丫鬟說地什麽,夫人在家中侯着開飯呢。”司硯下了馬車還頗有些意氣難平。

江芙蕖也頗有些無語,她沒想到那個尚書夫人不是不了解兒子的心思,而是根本就沒想這事成,人家只是讓兒子來走個過場。

這貴圈的套路,有點深啊,今日是趕着巧了,難道前些日子見地那些個,也大都是這種的?要不然,怎麽沒聽原依蓮再提起過誰?

想通了這點,江芙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只有她自己一直把自己當顆菜呢,只怕原老夫人和吳寧侯夫人都只是打算把她“強賣”出去而已。

江芙蕖啞然失笑。

第 460 章 :無恥要求

這事說來話長,還要從江盈惠剛勾搭上禧王那會兒說起。

那個時候,江盈惠雖然生意做地風生水起,可到底也因為身份吃了不少蹩。她忍氣吞聲,攻下了不少的圈子,卻始終攻不進皇家這一圈,只拉了個馮家進去,卻發現是個一點不頂事的。

她在皇帝跟前努力了一番,無果,又跑去後宮溜了一圈,也沒什麽收獲,最後只好把目光放在皇子這一圈。

古代做生意,皇家關系不打好,那是萬萬不成的!她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當今堯明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年紀一大把,可後宮只有四個兒子。

大皇子禧王,她原本沒看上,不為別的,就為那個鄭伊人,那是個刺頭,她惹不起!可二皇子鳳王常年在外,又不受寵,根本勾不上。四皇子瑞王那還是只小奶狗,她可沒有養孩子的興趣。唯一能試一試的,只有養在皇後底下的滇王。

滇王這個人吧,是個書呆子,學問是頂好的,除了學問,其他事情你跟他溝通,根本沒辦法溝通,他又生了點他母親南妃的模樣,鷹鼻碧眼,看起來與衆不同,十分忌諱跟外人交流。

江盈惠雖然跟馮皇後關系不錯,可幾次想偶遇滇王都沒成功,非但沒成功,她很快得到了一個更大的噩耗。

滇王的外家西南王,富可敵國!!!人家是做外貿的!!!根本不重視國內這塊!

江盈惠倒是想把生意做到國外,現如今海運發達,舶來品十分受歡迎,可她嘗試過幾次,發現這海運不是人做的,跟現代社會的外貿差了十萬八千裏,在這裏的外貿,強權就是規矩!一般人家根本做不了海運!

她對滇王是徹底死心了,就把目光在禧王和鳳王兩個人身上再看了一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拿不準主意的時候,忽然做了個夢。

這夢裏倒沒什麽大內容,就是她看到了原書的番外,作者寫番外了啊,番外裏面,禧王成為最後的贏家,登上了帝位。

得了,江盈惠啥都不想了,就定了禧王了。

她原本以為勾搭禧王會十分有難度,誰知道,這也是個徒有其表的色胚,她不過抛個媚眼,軟個腰肢的功夫,就把人勾上了。

非但勾上了,這禧王還對江盈惠的生意經十分尊重和推崇,各種支持,兩個人合作了好幾個鋪子,雖然最後大都沒成功,但是兩個人的合作關系保持住了啊。

一切的不同,都要從江盈惠跟榮華景吵架,一時失态喝酒過多,與禧王滾了一次床單開始,也不知道這禧王什麽腦構造,明明兩個人,男婚女嫁,各有家所,可禧王卻開始以江盈惠的男人自居。

……

江盈惠對禧王這種古鏽的男權思想簡直想翻白眼,不過一夜情而已,哪裏來的身份糾葛,她自然是想跟禧王拉清關系,可禧王卻把她當“內人”啊!還許下什麽,只要她點個頭,以後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諾言。

也怪江盈惠那時候就昏了頭,竟然在那一刻生出了一些“自己也可以做一國之母”的想法,竟然就對禧王順從了那麽一次。

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這禧王有事沒事就愛跟她約一次,約就約吧,還慢慢地不把她當外人,各種消息,密辛都跟她說一遍,見她對自己的想法從來不置一詞,反而倍推崇,他好像獲得了從來沒有的自信,野心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掩飾。

上次,或許是為了取得江盈惠的徹底信任,他竟然讓江盈惠去了阜城,見他的親信沈将軍!

江盈惠也一時腦熱地去見了,只是出了上京城,她就有些後悔,倒不是去見沈将軍後悔,她是後悔出上京城,這堯國看着國富民安,但是外邊的環境跟上京城比起來,當真是窮鄉僻壤,寒酸地很,讓她十分心塞地過了半個多月。

這次阜城之行以後,禧王對她更是不同,也更加不客氣,竟然直接伸手朝她要銀子了,這銀子是用去幹什麽的,江盈惠自然知道,之前也給過幾次,不過那時候給地一頭霧水,還倒禧王胃口大。

如今知道了,她知道這禧王哪裏是胃口大,簡直是要把她當搖錢樹來搖啊,她又不是真的搖錢樹,那些銀子都是她這些年辛辛苦苦賺來的,賺地多,這開銷也大地很,哪裏來那麽多餘錢給他填那麽大一個無底洞。

她便心生了退怯之意,只安心當個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未來再做個一品诰命鎮國公夫人,也沒什麽不好!

因着這想法,她便一直避着禧王,誰知這禧王竟然陰魂不散,看她不在上京城中,竟然大大咧咧地來信讓她去阜城一趟,送個五十萬銀子。

傻叉!!這錢是你的嗎,說地那麽理直氣壯,要是禧王在她跟前,她簡直恨不得給他一個窩心腳,欺人太甚!

“無事,只是忽然想起很快就要到九江城了,到時把物資一交,我們便可回程,心中有些不舍。”江盈惠壓抑着心中滔天的怒氣。

柳岸聽得這話,便沉默了一番,他是知道江盈惠心裏有個了不得的想法的。

她想去要堯國各地走一走,說是什麽旅游,可她先為一個大家閨秀,如今又是宅中婦人,如何能這般自由随心。

“縣主,待得日後……”

柳岸剛要出言安慰,便被江盈惠打斷了,“罷了,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妄想,這麽些年,我早斷了這個念頭了,柳岸,有你在我身邊,我便知足了。”

柳岸聽得那最後一句,“有你在我身邊,我便知足了”,心中一動,一時竟是有些癡了。

“以後禧王府的信,你收了之後都直接燒掉便是,不用交與我看了。”江盈惠覺得自己要跟禧王徹底斷了,不然等那傻叉成事了,她自己只怕也只剩一層皮了,恐怕連皮都沒有!

養兵啊,這錢多少能夠?她再無知也知道,多少都不夠!

想到這,她又恨起鄭伊人來,好端端的禧王妃,家裏也是有些底蘊的,怎麽禧王不去找她要銀子,反而來找她的晦氣,這個皇後太貴了,她可坐不起!

“柳岸,你說這個尋因居士,她真能讓鄭伊人生出個兒子來?”江盈惠鳳目中眸光流轉,她覺得,自己之前有些走了彎路,跟禧王合不來,但是她可以跟禧王妃打好關系啊。

反正那鄭伊人也就是死要面子,她在她面前矮她一截也就是了,裝個樣子嘛,誰不會啊。以前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如果她幫她找到那幾昧藥,讓她生出個兒子,她不把她奉為上賓就好了,哪裏還會膈應她?

“尋因居士确實有幾分本事,聽說能起死回生,先前梁村瘟疫也是得她手才除去的,她既然敢與禧王妃開藥方,想必是有幾分成算的。”柳岸不知道江盈惠怎麽忽然對這個尋因居士感興趣了,他根據自己查到的信息仔細回着江盈惠的話。

一邊回,一邊去看江盈惠的表情,見她面上生喜,心中便有了主意,“只是,她開的那幾昧藥,白雪葉,紅蛇草尚好說,可那九轉玲珑心,連我都不曾聽說過。”

“九轉玲珑心?”江盈惠在心中記下了這個名字,“她就只缺了這昧藥是吧,你着人去幫着打聽打聽,若是有消息便來報于我。”

柳岸應是,擡頭看向江盈惠,卻見江盈惠額前烏發中有一道銀光閃過,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下眼睛,再仔細去看,江盈惠一頭烏發高聳,哪裏有什麽銀絲,想必真是他看錯了。

“發什麽呆呢?”江盈惠感覺到柳岸投放在自己面上的視線,心中一熱,便微微側臉,挑眼看向柳岸,這一眼眉目含春,端地是讓人動容。

柳岸忙垂了眸子,不敢再看,只低聲道,“縣主恕罪。”

“呆子,你哪裏來的罪~~”江盈惠扭着腰肢,腳步生蓮,半米的距離硬生生給她走出五百米的時長,她擡手,在柳岸額前輕輕一點,撲哧一笑,“倒是許久不曾見你發呆了,可是又在惦念本縣主的容顏。”

她這話裏,帶了三分嬌蠻,與尋常不同。

第 459 章 :柳岸來了

江盈惠心中一喜,忙道,“進來。”

這是她跟柳岸之間的暗號,沒想到柳岸來地這麽快,她還以為要等幾日呢。

門應聲而開,一道修長削瘦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果真是多日不見的柳岸,江盈惠心中十分歡喜,竟是赤着腳便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直奔柳岸而去。

柳岸才剛關上房門,轉過身就被一陣香軟撲了過來,饒是他早有準備,也被撲了個錯不及防,整個人後退了兩步,堅硬的背直接磕在門框上,發出一聲悶哼的響動。

“柳岸,你來了。”江盈惠并沒有察覺到這個響動,她幾乎是跳進柳岸的懷抱,雙手環抱着他的脖子,臉埋進他的懷中,語氣嬌軟委屈,“我等你好久了。”

柳岸感覺自己懷中那股幾乎要化成水的溫軟,深深提了一口氣,穩住心神,手搭在江盈惠纖細的腰間,将她整個人牢牢抱在懷裏,低聲道,“沒事的,我來了,縣主。”

柳岸大概是一路急趕過來,江盈惠聞到他身上還有些汗味和泥土味,不過,這個時候,她更多地是感覺那從腰間透過來的力量,這讓她十分安心。

兩人沉默地擁抱了半刻鐘,江盈惠才軟聲道,“抱我去軟塌上。”

柳岸依言行事,抱着她上了軟塌,将她嬌小的身子幾乎是禁锢在懷裏。

“縣主,你受苦了。”

他能感覺到江盈惠語氣中的那分委屈,他心中十分惱怒,可也無可奈何。

鎮國公和榮華景兩個人聯手,讓他這次根本沒辦法跟在江盈惠身邊,要不是得了江盈惠的信,他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冒險出現,畢竟,他還是顧忌着江盈惠的名聲,或者說,她的歡心。

她開心的,便是他開心的,他不想讓她難做。

不過,這些事情,他是不打算跟江盈惠說的,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苦楚和心事都埋在自己心裏。

“都怪你,偏要親自去尋小敏,那個丫頭有甚可尋的?”江盈惠握了拳頭打柳岸,卻也只是如搔癢般讓他心中更加亂而已。

什麽小敏,明明這次明面上,是江盈惠讓他去找江芙蕖,可柳岸并不争辯,他知道江盈惠的記性有時候并不那麽好。

他悶聲不語,江盈惠便似得了理,一會兒用拳,一會兒用腳,總之“拳打腳踢”了近半個時辰,她才把自己心中這幾日的郁悶都宣洩了出來。

柳岸自然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不過他離地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再聽江盈惠帶了自己情緒的描述,他心中宛若刀割,恨不得現在就刺那鳳王幾刀,竟然敢對他的惠兒動手!妄為大丈夫!

“無事的,縣主,如今我在了,再不會讓鳳王欺辱你半分。”

“還有那個宋伯遠,你替我教訓他,他把你給我訓好的人都殺了。”江盈惠向來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仇人。

“縣主,宋伯遠他是太師府的大公子,如今又在禦司堂做事。”柳岸不怕鳳王,卻是不敢對宋伯遠動手,他怕江盈惠不理解,只能解釋。

江盈惠聽到太師府并不在意,可聽到禦司堂,她就撅了唇,惱恨道,“當時我讓你去參加科舉,你偏不去,如今倒讓我受個禦司堂的走狗欺負!”

禦司堂的大名,在整個堯國如雷貫耳,江盈惠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的,那群人在她看來,就是堯明帝養的一群狗,見誰咬誰那種,除了溜須拍馬,胡說八道,殘害忠良,半點本事沒有,是她最為瞧不上的一群人。

這個宋伯遠聽說在裏面還是個小頭目,也不知道那太師府怎麽想的,做什麽官不好,偏讓自己府上的大公子去禦司堂,惹得群臣厭棄,不敢接近。

柳岸聽江盈惠話中雖是責怪,語氣卻軟軟的,便知道她只是在發氣,只點頭說不是,好生安慰了江盈惠一番,兩個人才算是把鳳王和宋伯遠的事情抛下,又膩歪了好一會兒,才說起了正事。

“柳岸,最近上京城中都有些什麽事情發生?你揀重要的與我說說。”

柳岸将收集到的信息一一報與江盈惠。

并沒有什麽大事,那中秋前夕的殺人案還是個無頭斷案,祈福大典的事情也随着江貴妃的回宮告一段落,現如今上京城裏人人都在議論的,是九江城的水患一事,畢竟這事牽扯甚大,聽說江子青都進宮請罪要過來。

“江子青回上京了?”江盈惠鳳目一轉,看向柳岸,“他可是帶了江芙蕖回去?”

柳岸搖搖頭,“江子青只身回到上京,在他身邊并未查探到江芙蕖的身影,只怕江子青也并未查到江芙蕖蹤跡,縣主,這江芙蕖消失時間已過三月,音訊全無,你說,她會不會……”

“不可能!”江盈惠斷然道,她的眼中熒光閃動,“她絕對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死掉的。”

身為書中女主,她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死掉!江盈惠自然是不信的。

柳岸不知道江盈惠哪裏來的這麽大自信,不過他知道在很多事情上,江盈惠都是這般自信的,雖然時常有錯,但也時常是對的,柳岸心中直接選擇了相信她。

他點頭附和,“縣主說地是,我會再派人手,加緊找她的蹤跡。”

言罷,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江盈惠,“縣主,這是禧王讓人送過來的,說是要讓縣主輕啓。”

禧王?江盈惠聽到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她接了信,并不着急打開,只道,“他可有帶什麽話?”

“這倒不曾。”柳岸知道禧王和江盈惠之間是有些往來的,雖然私密,但這事江盈惠并不避開他,雖然他也很奇怪,這個時候,禧王忽然送信過來,是要幹什麽,不過他并沒去看那信,他知道,只要有事,江盈惠定會把那信上內容告訴他。

江盈惠聽到禧王沒吩咐,心中就松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是越發後悔當時跟禧王纏在一起,或許是因為鳳王,恨屋及烏!

“那鄭伊人求子都求到外邊的小醫館了,她怕是不知道,這生兒生女,可不是她能說了算的事,禧王不給力,她能怎麽着?偏她入了魔障,那大夫也是夠損的,什麽葉啊草啊的,還九轉玲珑心呢,可不就是騙人的!”

江盈惠少女時期吃了幾次鄭伊人的虧,那女人明烈似火,何曾想到自己會有現今求子不得的狀況,江盈惠想到這樂事,吃吃笑着,手中打開信封的動作都輕快了幾分,“柳岸,你說那小醫館膽大包天的大夫,叫什麽來着?不說還是個大善人嗎。”

“縣主,她喚尋因居士,從西南來。”

“什麽狗屁居……我#¥#¥%%…………%&&**&”江盈惠忽然講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她整個人幾乎從柳岸的懷中跳出來。

我草你八代祖宗,黎珝!

江盈惠用方言将黎珝罵了個狗血噴頭,等到罵完,她便将那手中信紙刷刷地撕成幾份,這樣還不解氣,她跳下軟塌,将那堆信紙撒到一個碳盆裏,看着那瞬間化作火焰的信紙,方才解氣!

柳岸被江盈惠這一番動作驚地一頭霧水,“縣主,怎麽了?”

難道禧王在信中提了什麽過分要求?這是柳岸唯一能想到的。

這麽些年,他給江盈惠打理生意,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在金銀面前的醜惡嘴臉,禧王雖然身為皇子,他也不敢高看。

他還從來沒見過江盈惠這麽生氣的模樣。

江盈惠聽到柳岸的問話,心中那火氣又騰騰騰地冒了上來,剛要開口給柳岸抱怨,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無他,只因這事,實在是說不得!她還瞞着柳岸呢。

第 458 章 :名聲大振

“沿途募捐?”堯明帝輕笑一聲,手中的折子往旁邊一扔,“德忠,你說這江家盈惠,這次是要做些什麽?當真要把她那善仁會在堯國各地內辦起來?”

德忠雖然身處宮中,但是對這有不少貴婦人參與的善仁會還是有耳聞的,他上次聽到這個名兒的時候,堯明帝還在說,這善仁會倒是不錯,今時聽着,倒覺得這不錯便要到了盡頭了。

“老奴覺着,蕙蘭縣主向來是大膽的。”德忠不敢把話說嚴實了。

堯明帝聽他在這打馬虎眼,也早已習慣,心中自有主意,也不責怪他,只道,“自然是膽子大的,這是這膽兒就那麽點,大了,便要撐破了天了。”

德忠心中一個咯噔。

“蕙蘭縣主在辦善仁會的沿途募捐?”鮑河魚聽着下人的仔細回報,眼睛眯了眯。

原來鎮國公早已與蕙蘭縣主一前一後行走,鎮國公自然是夜以繼日地直奔九江城,他先前的行程還是不快不慢的,可自從跟蕙蘭縣主分開後,便緊趕慢趕起來,如今已經過了雲城,到了方城了,想必很快就會到沐城,他這邊要趕過去,還需一兩日的功夫,倒是錯過了。

鮑河魚心中有些遺憾,倒也不過分自責,這鎮國公沒趕上,倒是看了個新鮮,倒也不是全無所獲。

蕙蘭縣主這善仁會的沿途募捐一事,聽說得了鎮國公府和陛下的大力支持,先前幾場還只有幾個商家婦人參與,到後來,名氣傳了開來,便是有些身份和家底的婦人都過來表示了。

蕙蘭縣主不愧是那個攪地上京城貴圈風風雨雨的人物,在她的幾番致詞下,如今她所過之地,人人都曉得有個美若天仙的活菩薩蕙蘭縣主,她心慈雅惠,為了九江城百姓,豁下臉面,以貴軀為九江城患水災的百姓募捐物資,親力親為,十為難得。

“總督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宣城雲城這一代人人都稱這蕙蘭縣主是九天仙女下凡,救苦救難于世的仙女娘娘呢。”雲城洪州官低聲下氣地給鮑河魚斟酒,“我夫人也見了蕙蘭縣主,回來與本官說,當真是世上少有的好容顏。”

自然是世上少有,不然怎會惹得當年那場鎮國公府和吳寧侯府的官司,鮑河魚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冷笑數聲。

他倒是不知道,這蕙蘭縣主到了如今,還是如此的張揚,只當入了那鎮國公府,多少會有些收斂才是,誰知性子半點沒變……

也不知是鎮國公府過分寵着她,還是那位對她當真青眼至此。

募捐自是好事,只是她這募捐的發起人竟是善仁會,這便是大大的不妥。

這善仁會說地好聽,是個有名兒的會堂,可實際只是上京城中的貴婦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朝中都未上冊,怎可上得臺面。

百姓聽得善仁會,也只說蕙蘭縣主的好,哪裏還有半分對朝廷的顧忌,相反,只怕到時朝廷的赈災物資拿出來,與這善仁會所募相差甚遠,好話不得,只怕還要挨了罵名。

那位最在意什麽?可不就是那點名聲。

鮑河魚似笑非笑地瞥一眼畢恭畢敬的洪州官,“洪夫人倒果真是個有眼力的。”

這洪夫人別地不誇,只單單拿了江盈惠的容貌出來說事,怕也只是順順潮流,做個敷衍罷了,倒是個敏銳的婦人。

“總督所言甚是。”洪州官後背沁出一絲冷汗,腿都有些軟了,心中着實驚訝了一把。

他可是記得自家夫人特意的叮囑,若是論到了蕙蘭縣主一事,只按她囑咐地去說,當時他也不大放在心上,只當後宅婦人之語,本也是無關緊要之事。

誰知今兒個,鮑河魚當真只重重提募捐一事,他回答地中規中矩,倒是臨末說了一句夫人的囑咐,反而得了稱贊,心中對夫人的敬重自是增了幾分。

“給我倒杯茶水來。”江盈惠懶懶趴在窗前的軟塌上,肩上雲紗半露,露出她削瘦纖細白皙的肩膀,那肌膚如白瓷般泛出光澤,遠遠看着,當真是誘人至極。

小蝶看地晃了下眼睛,旋即便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在江盈惠身上蓋了件輕紗巾子,“縣主仔細着涼,西南之地濕冷地很,如今又是深秋了。”

言罷,将那茶水遞到江盈惠的嘴邊。

江盈惠半閉着眼睛,紅唇輕啓,抿了半口,便離了唇口,輕輕搖頭示意小蝶拿開。

小蝶這些時日都伺候在江盈惠身邊,對她的脾性多少有了些了解,将茶水退了下去,便輕輕跪在軟榻邊。

這小小的房間裏,鋪了厚厚的毛毯,軟榻上點了熱火,四處放滿了銀碳,不要說冷,反而是一股股熱氣在屋中彌漫,讓人無端生渴。

這幾日,小蝶跟江盈惠幾乎日日都住這樣布置的客棧,倒是由最開始的驚詫,到現在的習慣了。

“你可聽說了,那仙子娘娘來我們薊縣了,聽說今日在東區擺的臺子,為九江城的百姓募得了一萬兩的銀子呢。”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沒聽說,我家夫人也捐了一兩呢,聽說仙子娘娘還對她笑了,當時就把我夫人的魂給笑掉了,如今還時不時傻笑。”

“難怪陛下要封她做縣主呢,當真是貴人家才能出來的人,菩薩心腸,世上難得的。”

窗外零零散散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半開的窗子裏飄了進來。

這些人吃了幾口酒,聲音沒個大小,笑呵呵的,無端擾人,小蝶站起身,正要去關那窗子,卻聽江盈惠軟嬌嬌,輕綿綿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別人愛說,便讓人說去,莫要關窗。”

小蝶的動作一頓,眸中神色變了變,轉身巧笑嫣然地重新跪到江盈惠跟前,“縣主,這些粗人哪裏懂地些什麽,不過奴婢倒是聽着他們說你仙子娘娘,菩薩心腸,是真真實實的開了一次眼。”

“呵。”江盈惠眉間輕羽撩動,一雙水眸緩緩張了開來,裏面波光蕩漾,哪裏有一絲半毫的倦意,她勾了勾唇,“真金白銀,誰都會開眼。”

“縣主要起了嗎?”小蝶不明所以,見江盈惠這個模樣,以為她要起身,正要伺候,卻被江盈惠一手拂開。

“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小蝶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江盈惠的不歡心,雖能察覺到她的不喜,可也不多話,只低聲應是走了出去。

朱紅的木門慢慢合上,屋中重歸一室寂靜。

江盈惠感覺心口一股熱氣湧上來,擡手便要将肩上薄紗巾掀開,卻聽得一陣敲門聲在外響起,她十分不耐煩,只當是隔壁傳來的,也不做理會。

誰知,那敲門聲停了會兒,又再次響起來,這次聲音大了些,是以清晰地讓江盈惠聽清楚了。

“咚咚,咚咚咚。”二短三長。

第 457 章 :沿途募捐

江盈惠微微福了身,眼中帶着淺淺笑意,額間朱砂如水般泛着一道紅光,“牢爹爹挂念,是惠兒的不是,我心中想着雲寒不過幾日便要來了,心中便覺着歡喜了許多,這病竟是都随着這歡喜去了一般。”

鎮國公聽她軟軟嬌嬌的嗓音,提到榮華景時如蜜般甜蜜,心中便柔和幾分,嘴角也挂了笑,“也就你惦記着這小子,這是他的福氣,也不枉他當年那三日的跪求。”

江盈惠本來只是順嘴提一提榮華景,誰知鎮國公提起當年之事來,她心裏一頓,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當年的容華景,少年意氣,愛她真正是到了骨子裏,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退了江芙蕖的婚事,她當年……自然也是最愛他的。

“爹爹,看您打趣惠兒。”江盈惠收回神,娉娉袅袅地走到鎮國公身邊,十分規矩地站在旁邊,低眉順眼,“惠兒今次來找您,是有事相求的。”

“哦?”鎮國公見江盈惠這副低聲下氣的姿态,心中很是受用,他胡子動了動,擡眼看向江盈惠,“是何事,還需你親自跑一趟。”

“這事說起來還與我的善仁會有些幹系,爹爹可還記得我先前與你提過,想将善仁會辦在堯國各地之事?”

鎮國公聽到江盈惠在這個時候提善仁會,心中便轉了幾個念頭,他面上帶着笑,口中溫和道,“惠兒的善仁會,在上京城的貴圈中無人不知,還得了好些貴家的稱贊,這次赈災之事,也出力不少,我怎會不知。”

卻是絕口不提擴大善仁會的事情。

這要放在以前,江盈惠肯定不大高興鎮國公又跟她打馬虎眼,可是現在,她心裏壯志滿滿的,對鎮國公的态度也就不那麽看重起來,她順着鎮國公的話往下道,“爹爹所言甚是,陛下也常與我說善仁會甚好,若是能在堯國各地都出力,只怕會給朝廷減不小的負擔。”

不等鎮國公開口,江盈惠便繼續道,“惠兒之前也只是想想,因着實在抽不開身,從來不曾動過當真要辦大善仁會的念頭,可是這一路上,越是近了九江城,惠兒這心裏便愈發難安。”

“咱們這一路上,皆是國泰民安的好祥和模樣,有哪個會缺那一米半布的,可是到了九江城,情形想必會很不一般,就是一粒米,只怕都要救活一個人。”

“老百姓富足,定是官府出力甚多,惠兒想着,別的事情不說,若是他們知道九江城的情形,想必都願意為他們出一份力才是,惠兒又得着陛下親旨的這個機會,若是能以善仁會的名義,再沿途募捐一些物資,送往九江城,對爹爹此行定是有大助力的,爹爹以為如何?”

鎮國公面上平靜,心裏已經敲起了鑼鼓。

這個江盈惠,果然很不一般,竟然能把腦子動到這上面來,這哪裏是尋常姑娘家能想得到的。她這個善仁會,募捐事小,這募捐之人是大。

西南雖然偏遠,但富庶之人甚多,又是才子之鄉,當前很多人只能通過學院結識人脈,鎮國公府因着虎叱軍,落于其他世家下風甚多。可若是有個善仁會,那可就大不一樣。

江盈惠這個主意,行得通!非但行得通,他還要給她大便利,慢慢行事,多多宣揚才是!

“嗯,惠兒心慈,我都懂。”鎮國公慈愛地看着江盈惠,“只是,這件事情茲事體大,還需要好生籌謀,免得惹了陛下的不喜,招了他人的諱言。”

這麽大點事情,又是做好事,要不是怕你說東說西,我都懶得來跟你說,這個時候跟我扯什麽大啊小啊的,分明就是吓唬我,還當我是個好糊弄的呢,江盈惠心裏腹诽,面上卻是不顯,只與鎮國公相視而笑,一派祥和親近模樣,“都聽爹爹安排。”

“惠兒蕙質蘭心,顧全大局,是我鎮國公府之福。”鎮國公聞言,又是好一番誇贊。

兩人“商議”一番,便有了具體的安排,鎮國公留小部分鎮國公的護衛下來,保護江盈惠的安全,并且幫助她在路上募捐,跟衆人聯絡,鎮國公給堯明帝上書報明這事,并且繼續領人往九江城去。

“爹爹安排甚妥。”江盈惠本來心裏還有些不滿意,嫌鎮國公多事,可是聽了他的安排,又覺得鎮國公果然不愧是做官老爺的,思慮周全,她心裏才有個念頭,具體的事情還要做了才知道呢,鎮國公倒是給她省了不少的麻煩。

鎮國公府的面子在那裏,有時候可比她這個蕙蘭縣主好用地多,更何況還有“陛下的旨意”,這募捐之事,想必一定會十分穩妥才是!

心裏這麽想着,江盈惠的态度愈加恭敬,她已經可以預想到,她的好日子,很快又要來了。

其實更讓她高興的是,只要跟鎮國公分開走,柳岸到來的事情,就不會被人追究了。

柳岸,她竟是有些想他了,至少有他在身邊,她不會被鳳王那般羞辱,那可是個為了她連命都豁的出去的。

鎮國公見江盈惠這個模樣,心中倒也熨帖,這個兒媳,雖然讓鎮國公府好生吃了些苦頭,平日裏行事也頗為乖張,可有些時候,卻也能幹一些別的婦人幹不出來的事情。

熙熙攘攘的人群前,臺子上一片大紅,上面坐了不少的人,時不時就有喝彩聲傳出來,可若是說唱戲,又沒有聽見角兒的婉轉音調。

鮑河魚在轎子中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動靜,便擡手掀了門簾,“出了什麽事情?怎麽不走了?”

算着時間,鎮國公一行該是到了這雲城,進了西南的地界才是。

“回總督大人,前面的人太擁擠,小的們還張羅不開。”

回話的人苦着臉,這非過年過節的,一群人湊一起也不知道幹什麽,偏生這回鮑河魚要求低調行事,不能擾民,他們便也不好迅速讓人清出一條道來。

“南鄉張記張大夫人,捐紋銀一千兩。”

“好!!!”

鮑河魚正要放了簾門,忽被耳邊傳來的兩聲異于嘈雜的聲音震了一下,他聽到這聲音,皺了眉頭,那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反而擡頭去看那臺子。

先前離地遠,他也并沒有太上心,是以只聽了個模糊的動靜,可這會兒定睛一看,他的眼睛就瞪大了,手指也不自覺地抓緊了窗杦。

那臺子上坐了一堆錦衣華服的婦人,最正中的,還是他認識的,那百媚生嬌、國色天香的蕙蘭縣主!

蕙蘭縣主奉旨随行赈災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這是怎麽個赈災法?怎麽聽着,剛剛是有人捐了銀子?

鮑河魚在上京城中待過幾年,對這位蕙蘭縣主的事跡,是有些了解的,他揚了揚手,“先不急着走,去打聽清楚,這是在幹什麽。”

第 456 章 :重振旗鼓

這一連串的遭遇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讓江盈惠足足膽戰心驚了兩日。

多少年了,自從她穿越到這本書裏面,除了最開始略憋屈,就一直順風順水地有如天助,雖然也偶有吃小苦頭,但都是些小打小鬧,無關痛癢。

可是這次,她竟然連着吃了幾個這麽大的虧,那宋伯遠、鳳王,他們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名聲不顯的公子哥,一個不受皇寵,雖是龍子卻落魄不如雞的莽夫,他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于她,且次次讓她無力招架。

非但無力招架,還反而有種……有種久違的恐懼、自卑。這種恐懼和自卑的感覺,她都快忘記了,那是她的前世,讓她深感屈辱和不堪一提的前世。

怎麽會這樣?她明明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她和榮華景在一起了,她受盡天下人的豔羨,有才有貌有地位,其他人,誰在她面前都該矮一腳才是,畢竟,她才是氣運加身的那個人!!!

一定是哪裏出錯了!江盈惠捏緊了帕子,一雙鳳目忽明忽暗,閃爍不明。

是原書中還有哪個細節她沒注意到嗎?宋伯遠,他就是個背景板,原書中只在孟芳菲那裏提過一筆,鳳王???

是了,鳳王在原書中的結局是什麽?好像并沒有提到過,在禧王的登基過程中,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應該是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鳳城才是,畢竟,這可是個只愛武裝,特別與衆不同的皇子。

是的!應該就是這樣!這樣的小人物,無足挂齒,那日,他們給她的那種陌生的壓迫感,一定是錯覺!她肯定是太害怕了,畢竟這兩個人的職業,都十分血腥。

一個是皇帝的殺人武器,一個是戰場上的殺人機器。

他們這種人,身上帶了無數的人命,讓她感覺到不舒服是自然的!

自己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江盈惠眼角一挑,本還有些迷茫的眸子瞬間清明起來,想通了一切,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來。

她的手搭在自己柔順的烏發上,眼角含春,面泛光澤,聲若夜魅道,“小蝶,伺候本縣主梳洗。”

兩日沒怎麽洗澡,身上都要發臭了,她要好好洗個澡,把這幾天的晦氣全給洗幹淨了!

小蝶低眉順眼地站在門口,聽到江盈惠明顯上揚的帶着愉悅的聲音,她頓了一下,蕙蘭縣主這是碰上什麽高興的事情了?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精神還十分不濟呢。

心底裏這樣的疑惑,在伺候完江盈惠梳洗,看着她換上好些時日不穿的輕薄雲紗,又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妝鏡前描眉上妝時,終是忍不住發問,“縣主,您可是因為世子要來接您,才這般高興嗎?”

“什麽?”江盈惠看着明鏡中自己粉白如玉的肌膚,靈動的眸子,修長的脖頸,質地明顯高檔的裙子和釵環,心情越來越好,自己的肌膚好似又白嫩了許多,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實在是太忽略肌膚的護理了,好在底子好。

她心情有些飄飄的,并沒聽清楚小蝶的話,只聲音軟軟粘粘道,“你說世子怎麽了?”

小蝶以為自己猜錯了,聲音便低了幾分,“奴婢聽說,世子不幾日便要過來接縣主了。”

“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江盈惠聽清楚了小蝶的話,眉頭便一挑,長長的濃密睫毛随着她的動作顫動,她斜睨着小蝶,看不出面上的喜怒。

小蝶頭更低了,身子都跟着顫抖起來,“縣主恕罪,奴婢是聽國公爺身邊的侍衛大哥說的,他們說了好幾日了,國公爺也很高興呢。”

榮華景這次本該是同行的,這事江盈惠自然知道,她本來還挺高興的,不過,在路上沒見到人,她的好心情就沒了,問了鎮國公才知道,鎮國公讓他先帶着人去前面探路,要到後半程,才能回來跟他們彙合。

這事,她都差點忘記了,今日小蝶提起來,她才想起來。榮華景能陪在她的身邊,在這個時候,她心裏多少是有點高興的,至少,有榮華景在,她在鳳王和宋伯遠面前就不需要示弱!榮華景可是鎮國公世子,是虎叱軍中未來的首領,是帶着鎮國公府的榮耀更往上走一層的人!

這樣看來,她們快到目的地了,正好,她的計劃也該實行了,省得到了地方還不聲不響的。

不就是赈災嗎?她江盈惠這輩子就參與了不少,更何況還有上輩子的所見所聞?她這次貼了不少的本錢,又正好撞上點京裏的事情,可不是打算做一個悄無聲息的觀世音的。

“小蝶,你不錯。”比小雲那個蠢笨的有腦子多了,還能從鎮國公身邊打聽到消息,江盈惠收回思緒,淡淡瞥一眼小蝶,仍舊是瘦巴巴的,沒一點看頭,不過這樣也好,不顯眼,正好可以用用,“以後沒事,可以多與府中人走動走動,省地人說我帶的人都傲氣地很,不搭理人。”

鎮國公夫人不就一直拿這事刺她呢嗎?

小蝶忙低頭應是,一時也不懂江盈惠的意思,不敢再開口。

“只要你衷心為我辦事,我是少不了你的好處的。”江盈惠說着,便随手從桌子上的妝奁中拈了一根金釵,将它遞到小蝶手中,也不等她拒絕便開口道,“我們在此處還要停歇一兩個時辰,你現在去幫我辦件事情。”

小蝶便将那金釵牢牢拿在了手裏,聽着江盈惠的囑咐連連點頭,眼睛裏不斷地閃出光來。

待得小蝶離開,江盈惠便起身去尋了鎮國公。

鎮國公剛送走一批同僚,應是喝了些小酒,臉上泛紅,眼睛卻是清亮地很,聽見侍衛報江盈惠來了,只眉頭略挑,便仍舊穩穩地端坐上首,手中慢悠悠地沏着熱茶。

薄薄的霧氣順着杯口升起來,氤氲中,一個苗條的身影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

鎮國公入眼只看到一片飛紗,如雲如霧,再一看那雲霧中映出來的面容,他便有些恍惚。

江盈惠的容貌,他是知道有多好的,當初因着這事,他還考慮過榮華景是不是為色所迷,好在,他這個兒子還是個拎地清的。

這些年,他看着江盈惠在府中來來去去,歲月幾何,世事多移,唯一不變的就是江盈惠的那張臉,看着仍舊是當年少女時的模樣。

她又是個慣愛打扮的,雖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也仍舊癡迷于此,他初時與榮華景提過幾次,後來見她倒也算本分,便任他去了,榮華景喜歡,他還能管着自己兒子的房裏人這點小事?

這丫頭,一路上雖然嬌嬌弱弱的,除了在先前的驿站與鳳王的一點沖突,倒也不顯山露水,要不是現在見着她這副裝扮,他差點都忘了,她是個明媚豔麗至極的女子。

“惠兒氣色好了許多。”鎮國公垂了眸子,聲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