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 章 :約見

“如何應待?”原依蓮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漢笙,原來這才是他來找她的真正原因,“你當她仍是江家四小姐,這麽多年一直勸我,你還要如何待她?人家要吃肉,你就割一塊,人家要喝湯,你就奉一碗,左右都是血肉,打斷骨頭連着筋,斷不了的。”

“夫人……”江漢笙面上一滞。

當年,因為曲曲的事情,原依蓮與江盈惠徹底交惡,連帶着吳寧侯府和鎮國公府也不再來往。江漢笙并不是不心疼曲曲,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可是,這貴家之中,哪裏有把事情做地這般決絕的,他便勸着原依蓮一點兒。

誰知道,一向很講規矩道理的原依蓮,在這事上怎麽都不依他,江漢笙見狀,也沒有其他法子,左右,原依蓮只是不與鎮國公府來往,但該有的人情節禮該送還是送去的,京中并沒有人說什麽。

對于江盈惠,江漢笙的感情很複雜,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小姑娘,是他們江家的後輩,她性子野,膽子大,想法千奇百怪,跳脫世俗,跟他們江家實在是有些不融,可她對他也曾經心,曾經為了給他一份生日賀禮,熬夜縫了一件外裳,為此病倒了三天。

這件事情給江漢笙的觸動很大,讓他覺得,其實江盈惠心中也是有孝心的,只不過,因為庶女的關系,受了些委屈,是以性子大變,可她到底還是敬着他們吳寧侯府的,從來不曾在他面前大小聲過。

曲曲走地前兩年,二弟也沒找他說什麽,但是這幾年,二弟經常來找他談江盈惠的事情,他的意思,江盈惠當年自請出族,只是她年幼不知事,到底沒在族中走過程序,如今還應該算是江家人,希望他能去勸勸原依蓮,跟江盈惠重修舊好,到底是血親。

為此,江漢笙幾番思量之下,到底是委婉地勸了原依蓮幾回,雖然每次都被原依蓮避而不談,可他心裏一直覺得,再過些時日,原依蓮就能徹底想開,到時,曲曲也就能回來,這所有的事情,便都歸于原位了。

到底是兩個小姑娘的氣性大,鬧出這等事情來,只可憐了曲曲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毀容且離家。

想到離別之前見到的曲曲,那孩子大大的眼睛裏含着淚水,讓人心疼,江漢笙的情緒就低落了下去。

“你不用勸我了,笙哥。”原依蓮将荷包放到一邊,面上神色難辨,“江盈惠的事情,我是不會妥協的,曲曲這些年一點消息都沒有,生死未知,我有多少個不眠之夜,你是知道的,這一切都是江盈惠惹出來的,在我眼裏,她早已不是四丫頭!”

“唉。”江漢笙嘆了口氣,目光愣愣地看着那荷包,歪歪扭扭的曲曲二字讓他喉中一梗,“依依,你說曲曲,如今到底身在何處?”

原依蓮垂了眸子,沒有吱聲。

“罷了,既然寄梅已經去找她了,想必很快就能見到她。”江漢笙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移開目光,“依依,這九江城之事,當真是需要你多費心的,寄梅再聰明,他到底涉世甚淺。”

“鎮國公那邊我管不着,但是江盈惠,這次她要是想接着九江城之事生事,我定是不會讓她如意的,你放心吧。”原依蓮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江漢笙聽原依蓮這麽說,心中便放心了,可看着原依蓮的神色有些不對,他忍不住又叮囑了一句,“依依,江盈惠她到底是二弟的孩子。”

“行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有成算。”原依蓮打斷江漢笙的話,起身将他往外推去,“我要在這裏再待待,你別擾我。”

江漢笙聽得這話,忙道,“曲曲既是有了消息,你便不要太擔心了,也該注意着身子,你年紀也漸老,身子骨不比從前,若是一味傷懷,只怕郁積成疾……”

“行了行了,笙哥哥,你這年紀越老,話是越多了。”原依蓮聽得江漢笙這絮絮叨叨的話,面上垮了下來,把人推出菱紗之後,她唰第一下拉了紗門,将張着嘴的江漢笙擋在了門外。

江漢笙有些無奈,看着菱紗後若隐若現的人輕輕地搖搖頭,随即轉身離開了。

蒙璜在一邊看着,掩嘴輕笑了一聲。

“笑什麽,蒙璜,進來。”原依蓮的聲音從內屋裏傳來,也不等蒙璜進去,她先指責了句,“膽子真是愈發大了,連侯爺的笑話也敢看了。”

“夫人恕罪。”蒙璜進了屋中,口中賠着罪,面上卻是笑的。

原依蓮見她這模樣,也忍不住笑了一聲,但很快,她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你說曲曲如今住在仙府醫館?章丘聖這個老東西還去找她的麻煩?”

“是章大人府上的人,不過好似是章公子做的,章大人毫不知情。”蒙璜聽原依蓮說起江芙蕖,正了面色,“可大小姐也不是好惹的,章公子的人去了三次都灰溜溜地走了。”

“她什麽時候好惹過,但凡性子弱一點,也不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原依蓮搖搖頭,“你說她怎麽忽然從将軍府搬出去,可是将軍府中有人讓她受委屈了?”

蒙璜搖搖頭,“奴婢不知,不過大小姐并不像受委屈的樣子,祝三小姐也去看她的,對了,聽說明家小公子要在醫館住下了,說是,要做個小學徒。”

“小學徒?”原依蓮有些吃驚,她皺了眉頭,“這個明洛奚到底是跟我們吳寧侯府有什麽淵源,之前纏着寄梅,如今纏着曲曲。”

“夫人,明家到底是特別的,有他在,大小姐可不吃虧。”蒙璜面上輕松,“而且以大小姐如今的本事,做明小公子的師傅,只怕明家是只有歡喜的。”

“一個姑娘家,抛頭露面行醫,本事再大又如何?沒得惹人風言風語。”原依蓮口中如此說着,面上是神色卻是欣悅,“也不知道這丫頭得了什麽機緣,竟是習地這一身好醫術。”

“大小姐心地善良,總是受老天垂青的。”蒙璜笑着接了話,她想起一事,“對了夫人,司硯說是想見見您。”

第 390 章 :如何是好?

香檀木床櫃,紫檀木桌椅,鮮紅色的菱紗随風而動,映出紗門後的人影來。

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蒙璜擡起頭,見到來人進屋,忙福身道,“侯爺。”

江漢笙微微點頭,看了眼屋裏的方向,“夫人在裏面?”

“嗯。”蒙璜輕輕應了一聲,“午膳後便過來了。”

江漢笙嘆了口氣,掀了菱紗,擡腳往裏走去,正見着原依蓮在撫摸一個小荷包。

那小荷包上繡着一片水塘,水塘中有一朵盛開的蓮花,在荷包邊角,歪歪斜斜地繡着曲曲二字。

“依依。”江漢笙走到原依蓮身後,雙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溫和,“怎麽又來這裏了,可是想去見曲曲了?”

“見了又如何呢?”原依蓮輕輕嘆息了一句,仿佛自呓。

江漢笙沒有聽清楚,只面上帶着笑,低頭看原依蓮手上的荷包,“這是曲曲剛學會針線活時繡的吧,我記得她睡覺都不肯把荷包拿開,為此你們母女兩個還鬧了好一陣。”

原依蓮沒有說話,她的手指在曲曲二字上撫過,“你怎麽過來了?可是宮中又有什麽事?”

江漢笙見原依蓮不接話,倒也沒有不自在,聽到原依蓮的問話,他的面上沉了一些,“西南九江城發生大水患,一整個城都毀了,陛下大怒。”

“西南?!”原依蓮手中動作一頓,側頭看向江漢笙,見到他的面色,她心中一個咯噔,“陛下可是要責罰寄梅?寄梅如今到底在何處,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孩子真是越長大越不讓人省心,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依依,你不要着急。”見原依蓮發脾氣,江漢笙忙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今日陛下既然召了我過去,想必是沒有要罰寄梅的意思,他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要真想罰寄梅,定是不會讓我們知道這事的。”

堯明帝這個人,跟他相交一場,兩人從最好的知己變成互相提防的人,他對他的了解,甚至比江貴妃還要多。

“你這話可作地準?”原依蓮面上神色緩和了些,可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他近些年,性子捉摸不定,誰知道……誰知道他是不是要害了我的寄梅。”

“你忘了,寄梅去西南督查水利,可不是他指派的,是寄梅自己請纓的。”江漢笙笑了一聲,輕輕碰了下原依蓮的發髻,“當真是着急地把什麽都忘了。”

原依蓮仔細一想,事實确實如江漢笙所說,江子青會去西南,完全是因為私心,他是為了早一點見到曲曲,想到曲曲,剛剛她努力才刻意忽略的人,她的心中又沉郁了下去。

“那陛下喊你去宮中,可是要告訴你,寄梅如今身在何處?這九江城的事情,要如何處理?”原依蓮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荷包,腦中滿是一張戴着面紗的臉,一雙清澈溫潤的大眼睛。

江漢笙沒有察覺到原依蓮的心不在焉,他的心情有些低落,“陛下讓鎮國公去處理這件事情。”

“鎮國公。”原依蓮重複着江漢笙的話,然後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驚詫地看着江漢笙,“你說陛下讓鎮國公府去處理這事?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這上京城裏,如今還有哪個人家不知道,鎮國公府和吳寧侯府之間的龃龉,當初多麽要好的兩家,現在早已不來往多年,只維系着面子情罷了。

堯明帝讓鎮國公去處理九江城的事情,這不是明擺着要為難江子青嗎?鎮國公可不會給他們吳寧侯府面子了。

“你不要着急,這事要從長計議。”江漢笙在原依蓮身邊坐下,“鎮國公是個鐵面無私的人,賞罰分明,大家都知道,這些年,他也沒有為難過我們吳寧侯府半分,這你是知道的。”

“可江盈惠……”原依蓮說不下去了,她的眼中有些通紅,“我今生與她,勢不兩立!”

“江盈惠正是我今日來找你的原因。”江漢笙把堯明帝的原話給原依蓮說了一遍,“陛下特意提一句她,想必這件事情,也是要她參與進去的。她這些年,一直在做這些救濟之事,在貴家中已經得了不少人的青眼,這事,她參與也是理所當然。”

“沽名釣譽,狼子野心。”原依蓮恨恨地低聲咒罵了一句,“這種忘本之人,哪裏會真心去做這種好事,定是有所圖謀,我實在不想看到她,便懶得去查她罷了。但單看那些與她走地近的,多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便知道其中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對她的成見,太大了。”江漢笙讷讷地看着原依蓮,他還從來沒聽過原依蓮這麽批評一個人,言辭當真是太過毒辣,“她到底是我們吳寧侯府出去的,是二弟的女兒,依依,我知道因為曲曲的事情,你如今跟二弟家也遠了,可這事,當真與二弟無關。”

“一會兒二弟,一會兒江盈惠,你到底要護着哪個?”原依蓮聞言,瞪了江漢笙一眼,“聽你這話,倒像是我願意做個惡人,原先我是怎麽待他們的,你不知道嗎?我豈是那種随意污人之人?”

“罷了罷了。”見原依蓮不肯讓步,江漢笙也不想跟她争辯這個問題,江盈惠的事情,牽扯時間太長,他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麽處理了,“只說這江盈惠,她既是要參與這事,鎮國公倒是無妨,可她,我只怕她又會借機生事,這便來找你商議對策。”

江漢笙眼巴巴地看着原依蓮,面上帶着讨好的笑,“這對外我自有成算,可這江盈惠,夫人你說,我該如何應待是好?”

第 389 章 :苗頭

鳳王在堯明帝和宋伯遠之間狐疑地看了看,倒也沒多問什麽,很快走了出去。

見鳳王的身影在禦書房門後消失,堯明帝收了視線,轉向宋伯遠,面上神色不明,“蘭澤,你剛說那些江湖人都聚到上京城來,他們是要找那寶庫嗎?”

“名為盟主換選,但是新上任的盟主第一要職就是帶着武林中人去找寶庫。”宋伯遠擡起頭,看向堯明帝,神色平淡,“他們當中已經有人得到了寶庫的确切信息,據說是在西南。”

“西南?”堯明帝深吸一口氣,眸中神色變了變,“又是西南。”

他想起國師說的那句預言,紫微星暗,亂起雲川。國師說,這是一個預警,吉兇難定。

“你上次與朕說,在西南之地發現私造兵器之地,可是醒過來之後,那個地方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你還記得是哪裏嗎?”堯明帝凝思。

“一片名喚霧林的林子,在西南邊界。”宋伯遠頓了一下,腦子裏閃過一些記憶片段,他的神色難得地動了動,“屬下當時有些迷糊,憑着記憶找到出路,還沒走遠,便昏了過去,再醒過來,那些人便一個都沒見着,似乎對我的逃離也不以為意。”

聽着宋伯遠的話,堯明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面上神色晦澀,“要制造大批量的兵器,肯定就需要大量的鐵銅等金器,可是利器受朝廷嚴格管控,這些年都從沒有過大批量外洩記錄,這群人難道能憑空生出金器不成?”

“金器由礦山産出,礦山為自然之物,陛下,屬下仔細思量,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擁有未被朝廷發現的礦山。”宋伯遠頓了一下,“為此,屬下特意調了地志科的官員,仔細詢問,查找存檔書冊,派了人去四處查看,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你做地不錯。”堯明帝眼中帶着贊賞,語氣頗欣悅,“這件事情,一定要盡快查清楚,利器是大事,他們既然敢私造兵器,朕懷疑,他們很有可能屯養了一批私兵,蓄勢待發,危及國運。”

“陛下英明。”宋伯遠沒有接堯明帝的話,更沒有對他的話發表自己的看法。

堯明帝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說,并沒有跟宋伯遠深談這件事情,他轉頭問起江子青來,“寄梅此趟去西南督查水利,你沒有與他撞上過?”

“撞到過一次,在渠城。”宋伯遠想到那時候見到的江子青,他似乎很高興,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那麽高興的模樣了。

“渠城,那他應該是從大運河上過去的,這倒是一條快捷省事的路。”堯明帝笑了一聲,“他那折子,朕還沒有細看,只粗略看了下,這次水患之事,朕信他。”

宋伯遠沒有吭聲。

“只是算着時間,他該是回來了,為何遲遲不歸?”堯明帝眼中帶着疑惑,“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裏?又在做什麽?西南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說他有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這一次,他會怎麽給朕一個交代呢?堯明帝心中竟然有些期待起來,這個聰敏地讓他都不得不佩服的人,他還從來沒見他對什麽事慌張過。

“江侍郎從西南往西漠去,之後再無蹤跡,屬下這邊也得不到消息。”

“沒有消息?”堯明帝有些意外,還有能躲過宋伯遠視線的人?真不愧是江子青!

不過,西漠,那地界實在是比西南還偏遠荒蕪,朝廷中連官員都懶得派放,已經二十多年沒管那邊的事了,江子青去那裏幹什麽?難道他又有什麽稀奇的主意了?

堯明帝略想了惠會兒,便把這個念頭放下了,這個時候,他關心的事情只有兩件,一件是遺世組織,還有一件,就是那寶庫,“寶庫的事情,你安排地怎麽樣了?”

“待得鳳王的兩件案子了結,屬下便要動身去探此寶庫。”

“好。”堯明帝點點頭,眼中神色晦暗,“寶庫中的東西,一定要原封不動地給朕拿到手,不可有失!”

宋伯遠很幹脆地應了是。

“跟朕去望星臺見見國師吧。”衣物婆娑,堯明帝率先走在了前頭。

西南之事,他一定要聽聽國師的話,上次去見他,被拒之門外,這次帶了宋伯遠,他總要給他一個面子。

宋伯遠沒有動。

堯明帝轉過身,眉間有些不悅,“怎麽?不樂意?”

“陛下,臣回來時,國師有話要帶給陛下。”宋伯遠擡起頭,目光平靜地看着堯明帝,無一絲閃躲。

堯明帝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真不愧是國師,連這個都算到了,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國師要對朕說什麽?”

“不到時候,不是時候。”兩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話,再沒有多一個字。

倒像是國師說出來的,只是這話從宋伯遠嘴裏傳出來,當真是讓堯明帝有些不舒服,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宋伯遠道,“好了,國師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先出去吧。玡兒那邊,你要多盡心。”

宋伯遠點點頭,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鳳王自然是又等在禦書房外的,他正在跟德忠說着什麽,見到宋伯遠出來,他忙朝他招手。

宋伯遠朝他走過去,德忠說了句雜家去伺候陛下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怎麽,蘭澤,你怎麽替江子青說話?你跟他又認識了?”鳳王的語氣有些沖。

原來是為着這事特意等在外面,宋伯遠有些無奈,他搖搖頭,“實話實說。”

“你這樣的人……”鳳王啧啧嘆了幾句,倒也沒有繼續怪罪他,只是看着宮外的方向道,“發生這種事情,吳寧侯府,只怕現在并不安寧。”

第 388 章 :天災?人禍?

鎮國公低着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伏拜禮,“多謝陛下恩準。”

堯明帝看着鎮國公,眼中神色不明,良久,他面上帶笑,淡淡說了一句,“起吧。”

“今日便到這裏吧,玡兒和蘭澤留下,其他的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議。”堯明帝走回禦案前,轉過身,看着他身後那幅大大的山河圖。

衆人很快退了下去,就連德忠公公,也退到了禦書房外。

“父皇,這西南水患是怎麽回事?”人一走,鳳王也就忘了規矩,他走到堯明帝身邊,看了一眼那山河圖,便很快移開了視線,“父皇為何這般生氣?”

“死了幾百人,還有上千人流離失所,九江城這一難之下,要再想恢複,怕是需要幾年的功夫。”堯明帝的語氣難辨,“玡兒,你說,朕該不該生氣?”

“該!”鳳王立即點頭,他的面色早沉了下來,“這麽多人一夕離去,那九江城的父母官都是做什麽的,父皇該把他們都下獄了才是。”

堯明帝輕笑一聲,沒有回鳳王的話,他轉過頭,看向靜靜站在一旁的宋伯遠,“蘭澤,你才從西南回來,這次的水患,你覺得是天災,還是……人禍?”

堯明帝的語氣平常,可一旁的鳳王聽了這話卻是頭皮發麻起來,他驚悚地看着堯明帝。

人禍?堯明帝這話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信這水患是天災,可是有誰會那麽喪心病狂,制造水患來害人性命?!

“九江城歷來水患多,常年四季大小水患不斷,但是從未傷亡過如此多人,今年西南雨季與往年并無多大不同,此事卻有蹊跷。”宋伯遠垂下眸子,“江侍郎知古通今,博聞強識,于水治一事心有千秋,九江城中發生水患,當真是有些意外。”

“哦?”堯明帝聽到這話,定定地看了宋伯遠一眼,忽然笑起來,“難得聽蘭澤這麽誇一個人,要不是知道你與寄梅之間并無往來,朕還當你們私交甚好。”

宋伯遠紋絲不動,眼中平靜無波。

堯明帝倒也沒有繼續笑下去,他收了笑,從桌案上翻了一份折子出來,“這折子是寄梅半個月前呈上來的,是西南所有易患水災地區的治理方案和實際施行措施,裏面九江城列在第一位,寄梅說,可保三年平安。”

江子青是從來不在堯明帝面前吹牛的,實際上,他在所有人面前都不吹牛,這是他的性格。

“寄梅沒有必要騙我,他的這份折子是經過西南官府諸臣以及禦司堂佐證以後才逞上來的。”堯明帝将折子攤開,語氣冷了些,“這遺世的人膽子未免太大了!動什麽不好,竟然敢動朕的子民。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嘭”地一聲,堯明帝拿着鎮紙猛地拍桌而起。

這是真正地動怒了。

“父皇,你注意身子。”

“陛下息怒。”

鳳王和宋伯遠兩人同時出聲。

堯明帝聽地這話,面上神色緩了些,他擡起頭,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宋伯遠,“蘭澤,朕要你立即動身去西南,徹查這件事情,務必給朕一個交代。”

“父皇,母妃的案子,蘭澤也在查。”鳳王忙在一旁提醒堯明帝,“還有中秋前夕,上京城中一夜死了五十多口人,這件案子,也需要蘭澤。”

“你是在教朕怎麽派用人?”堯明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鳳王。

鳳王絲毫不畏懼,直視着堯明帝,“父皇,兒臣只是想告訴你,蘭澤多好用,他也只有一個!”

“好小子,連朕都不怕了!”堯明帝見鳳王這般膽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不過,這笑容很淡,“只是,西南之事,非蘭澤不可,因他此前在西南已經有不少的線索。”

堯明帝似乎很為難,在考慮要怎麽辦。

鳳王見堯明帝這個樣子,也只得跟着想起來,好一會兒,他終是想到了一個有些可行的主意,“父皇,你剛說,西南這件事情,也跟遺世有關?”

“除了遺世組織,朕想不到堯國之內,還有誰的膽子這麽大!況且遺世的根基在西南盤踞甚深,要在西南之中做出什麽事情來,可比上京城容易多了。”堯明帝眼中眸色晦暗。

鳳王猶豫了一下,看着堯明帝欲言又止。

“怎麽,玡兒,你可是想出了什麽好主意?”堯明帝見鳳王這樣子,便先開口問了他。他知道鳳王的性子,若是他不開口,只怕他那主意就要一輩子憋在肚子裏也不會說出來。

“兒臣是想着,母妃的案子也正好與遺世組織有關,那殺人案子,矛頭也直指遺世,如此,這三個案子其實都是一個人所為,那不管先查哪個案子,都沒什麽差別了。”鳳王皺着眉頭,“父皇說遺世在西南盤踞,想必西南境地防備甚嚴,倒不如從上京城中入手,順藤摸瓜,追蹤下去,想必會是打開遺世組織的一個突破口。”

堯明帝聽到鳳王的話,竟然想都沒想就點了頭,“玡兒這想法不錯,倒是可行。”他轉頭看向宋伯遠,“蘭澤,你覺得呢?”

“近來,上京城中湧入大批武林人士,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宋伯遠沒有直接回堯明帝的話,忽然轉頭說起另外一件似乎無關的事情來。

“江湖人?”堯明帝聞言,目光瞬間銳利起來,“朕沒記錯的話,這遺世組織就是在江湖之中藏匿,他們難道是要乘亂混入上京城?他們這是要做什麽?造反嗎?膽子倒是長了許多,呵呵。”

在西南,地界偏遠,他管也得時日,可在上京城,這可是他布置好的牢籠,要是他們敢來,他定要叫他們有來無回,将遺世一舉殲滅!永絕後患!

“此事就按玡兒說地辦,玡兒,你先出去吧。”堯明帝心中想罷,用眼神示意鳳王出去。

第 387 章 :鎮國公請命

“殿下,陛下請您速速回宮。”萬戶看到席地而坐的鳳王,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恢複常态,對鳳王屈膝跪了下去。

鳳王的視線停在自己手背上的雨水上,那水珠幹淨剔透,能倒映出他的影子來,水珠裏面的自己,面容有些模糊。

他沒有聽到萬戶的話。

“阿玡。”祝麗華擡腳輕輕碰了一下鳳王,她早已站起身,本以為鳳娃也會顧忌下外人,誰知他竟是一直坐在那一動不動。

鳳王回過神,擡起頭,看到萬戶,他神色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萬統領,這麽大的雨,你怎麽過來了?可是父皇有急召?”

除了堯明帝差遣地動萬戶,鳳王也想不到其他人。

“鳳王殿下,陛下請您速速回宮。”萬戶低下頭,心中訝異,這位鳳王殿下,好像也不似傳說中那麽莽撞不知世事。

“回宮?”鳳王轉頭看了眼靜心堂,半開的窗子前幹幹淨淨的,透着股難得的靜谧,他站起身,點點頭,“走吧!”

兩人在雨中往皇宮急奔,到禦書房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宋伯遠遙遙從遠處走過來。

“蘭澤。”鳳王眼中一亮,沖宋伯遠招招手。

雨勢仍然很猛烈,鳳王和萬戶身上都有些被打濕了,可宋伯遠也不知道打哪過來的,身上竟是幹幹爽爽的,不帶一點濕意,竟像是這雨就沒下在他的頭頂上一樣。

待得他走近,鳳王推了他一把,“你不會是在宮裏吧,怎麽半點雨沒淋着?”

“我在望星臺。”宋伯遠淡淡回了一句,擡頭往前看去。

禦書房的門外,站了好幾個大臣,人人都拿眼睛看着鳳王和宋伯遠,見宋伯遠看過來,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把視線移開,或低頭,或看他處。

鳳王一無所覺,聽到望星臺,眼睛愈加亮了,“國師的身體還好嗎?我這次回來還沒去見過國師呢,你說我去見他,他會見我嗎?會不會把我趕出去?”

他一連問了好些問題,最後宋伯遠一個問題沒答他,因為德忠公公從禦書房中走出來,把所有人都請了進去。

禦書房裏已經站了四個人,一個鎮國公,一個吳寧侯,一個唐丞相,還一個是吏部尚書周懷。

唐丞相今日精神沒有萎靡,倒是個偏偏美男子,看到鳳王,他甚至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鳳王被唐丞相這個點頭給點愣了,待得站定,他低了頭,輕輕碰了碰宋伯遠,“蘭澤,發生什麽事情了在,怎麽父皇的臉色不大好。”

豈止是不大好,地上躺了幾份折子,一看就是堯明帝摔下來的,除了唐丞相,其他三個人面上個個難看。

“聽陛下講。”宋伯遠飄出四個字,眼觀鼻,鼻觀心,氣定神閑。

“西南水患有史以來便有,諸朝歷代無不窮法,然無大效。九江城為九江彙聚之處,素來便是水患不斷,今年西南雨多且急,九江城該是早有準備才是,怎還會有如此多人傷亡,屬下實在是不知。”周懷沉着聲音,在堯明帝跟前跪了下去,“還請陛下徹查。”

堯明帝冷笑一聲,看了吳寧侯一眼,“查是要查的,但是讓誰去查,又能給朕一個什麽交代?朕的子民都死了,難道還能讓他們活過來嗎?”

“陛下息怒。”一群臣子同時出了聲。

西南水患?鳳王心中一頓,江子青好似就是去西南督查水利了,他那樣的能人,怎麽會出現這種事情。

鬧到堯明帝跟前了,這水患定不是一場小水患,江子青是因為此事所以一直都留在西南,遲遲不歸嗎?

“陛下,人死不能複生,但陛下想想,九江城還有幾千子民等着活命。”唐丞相擡起頭,看了堯明帝一眼,才繼續道,“還請陛下先安頓好這些人,再追究誰對誰錯。”

“唐丞相知朕心,說地好!”堯明帝的目光在一衆大臣臉上掃過,“有誰要去西南替朕救救這些流離失所的子民?”

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請纓。

“呵呵。”堯明帝冷笑一聲,視線停在唐丞相身上,“唐丞相,你可願意去?”

唐儒林眼睛閃都不閃,直接回視堯明帝,堅定地搖搖頭,“臣欣然趨之,然臣要事贅身,實在找不到替手的人,陛下覺得臣是抛開這些要事?還是為民奔命?”

“什麽時候見你忙過,偏這個時候就是要事!”堯明帝不輕不重地罵了他一聲。

唐丞相輕笑,面不改色。

這似乎只是一場君臣間的對話,可是在列的好幾個臣子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當中面色最陰沉的,就是吳寧侯。

這裏所有人都有要務在身,就他挂着吳寧侯的爵位,去皇家學院做了院案,跟要務挂不上鈎,堯明帝這番指桑罵槐的話,不是說給他聽的,是說給誰聽的呢?

他想讓他去西南?或者只是單純地要警告他!吳寧侯一時想不透,幹脆站在那一聲不吭,只當沒意會堯明帝的意思。

“陛下,臣願意前往安撫九江城百姓。”鎮國公忽然出聲。

堯明帝眸子一動,遙遙看着鎮國公,“榮愛卿,你可知道,此去西南,艱辛難免?”

“臣自幼在虎叱軍中長大,不畏艱辛。”鎮國公擡起頭,定定地看着堯明帝,“臣此次請纓,事出有因。蕙蘭縣主是臣兒媳,這些年來,她安撫資助衆多受天災累害百姓,有大義,臣見之深為觸動,是以才有今日請命,還望陛下恩準。”

“蕙蘭。”堯明帝輕笑一聲,“她是個不錯的,榮愛卿有她的助力,想必此趟西南之行會愈加順暢,朕準了!”

第 386 章 :十萬火急

這場秋雨來地異樣猛烈,像是憋了許久,霎時間昏天暗地,風沙飛天,雨水四濺。

驿道上,“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戴着雨蓑的差役見來人全身都濕透了,就手中的信箋被油紙包着,沒有濕半分,他低聲感慨了一句,“黃兄,這是場暴風雨,你怎麽不等它過了再過來,左右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

“等不得了。”信差身子發抖,嘴角上青白,他擰了把身上的水,面上沉郁,“是急信,十萬火急,耽誤半刻鐘我的腦袋怕是都保不住,不然我何必冒這麽大的雨過來,你快把信往上送吧。”

差役聽說是急信,這才收了面上的懶散,他将油紙打開一角,果然見信箋外面粘了一只紅色雞毛,這是最急的信號,差役甚至來不及跟信差說一句再見,拔腿就往外跑。

“德忠,你說阿玡那案子查地怎麽樣了?”瀛明宮,堯明帝坐在桌案前,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一旁,伸了伸手臂。

德忠見狀,忙走上前,熟稔地給堯明帝揉捏肩膀,“陛下,鳳王爺随了您與貴妃娘娘,只要他想,這種案子哪裏能難着他。”

這話說地堯明帝身心舒暢,他笑罵了一聲,“你這老狐貍,跟着朕時間久了,別的沒學會,倒是多了嘴巧的本事。”

“陛下謬贊。”德忠呵呵笑着,“人說近朱者赤,奴才都是耳濡目染。”

堯明帝的笑容深了些,他豎起耳朵,滴答滴答的聲音模糊傳來,“外面下雨了?”

“是啊,一場陣雨。”德忠低頭看堯明帝,“陛下要出去看看嗎?八仙椅已經備好了,辛苦了兩個時辰,吃些果點解解乏也是好的。”

堯明帝點點頭,站起身來,正要走出去,就聽耳邊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聲音。

是有人擂動了天聽鼓,這個時候?堯明帝皺了眉頭,重新坐了回去,看向德忠,“去把人帶進來吧,看看是什麽事。”

德忠見狀,心中也有些遺憾,他停下手中動作,走了出去,大約半刻鐘後,他回到禦書房中,手中拿着一封信箋。

“十萬火急。”堯明帝瞥了那信箋一眼,從西南來的,這西南出了什麽急事嗎?他拆開信箋,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旋即面色大變,“去把吏部尚書、鎮國公等人召來。”

德忠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問,轉身就走了出去。

“烏衣!”德忠才走出去,堯明帝就朝着虛空喊了一聲,一個墨色的影子出現在房內。

烏衣低着頭,目光中平靜無波,“陛下,此事千真萬确,是二路官道上送過來的。”

二路官道,正是堯明帝私開的官道,這是先到的消息,想必再過兩天,官媒的消息也要來了。堯明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再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江寄梅呢,不是讓他去西南督察水利嘛?為何久久不回!”

烏衣毫無反應。

“去把吳寧侯也叫來。”堯明帝心中光火,偏沒辦法發洩。

中秋前夕,西南九江城一場大水,将整個九江城淹沒,這場大水來地太急,沒有一點預警,九江城中的百姓大都來不及撤退,財物損失多少不說,人就沒了幾百,如今還有上千人流離失所,居無定所。

這是堯明帝自上臺以來發生的最大禍事,雖是天災,卻也有人力的不作為,堯明帝怎麽能不氣,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在乎自己的子民!幾百口人,說沒就沒了,虧他昨日還聽了一晚上的國泰安康,這當真是個很大的諷刺。

明心庵,靜心堂。

“下雨了。”江貴妃看着窗外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上,輕輕嘆息了一句,她的視線停在窗外的某處,眼中神色難辨。

窗外不遠處,祝麗華和鳳王兩個人并肩而坐,兩人看着雨水發呆,衣裙上被濺上雨水也沒察覺。

“阿玡,你說,貴妃娘娘為什麽不見你?”來了這麽多次,沒有一次是見着江貴妃的,祝麗華以前還只當鳳王跟江貴妃之間是有點小誤會,所以鳳王一直對江貴妃有微詞,可如今看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像比她想地要更惡劣。

鳳王眉間皺成一個川字,看着雨水,眼中有些許茫然,“不知道。”

“這案子毫無頭緒,那桑榆是個什麽人,她就是個孤女,生前規規矩矩地在家中待着,只做些針線活過日子。”祝麗華眉頭輕蹙,“她怎麽會忽然自刎呢?”

“一個人如果能好好地活着,定是不會自殺的。”鳳王眸子暗了暗,“也許,她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所以她選擇了死。”

“可是她已經死了,再大的痛苦,她也開不了口。”祝麗華接過鳳王的話,“你覺得,那殺人的案子,真地跟這件事情有關嗎?榮世子說的,也不無道理。”

“也許吧,父皇說這件事情是遺世組織所為,遺世的事情,就連蘭澤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這事怕是只能等。”一滴雨水飛濺在鳳王的手上,冰涼涼的。

“宋公子說那殺人的案子,只需要我們配合,他自有辦法,這事當真可靠嗎?”祝麗華想到宋伯遠說的話,宋伯遠說話沒什麽情緒,性子實在是冷地很,她對他有時候都有些害怕。

“可靠。”鳳王伸出手指将那水滴在手背上抹勻,“蘭澤是我見過做事最可靠的人,他說有辦法,就定會有辦法,我們且等着就是了。”

祝麗華點點頭,還要說什麽,卻見一個人從雨中走過來,她住了嘴,驚訝地看着那人。

那是禦林軍統領萬戶,這個時候,他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第 385 章 :醫館小學徒

“大青籽外皮藍色裏帶點黑,味越濃,顏色越鮮亮的越好,你撥開看看,裏邊的仁青幽幽的,這說明是新鮮的種子,才發出來的,要是黃白色或者紅色,那就是放了很久的陳種,種不出來好的板藍根苗。”

江芙蕖才進內院,就聽見司硯的聲音。

她往司硯的方向看去,見她正蹲在藥圃邊,身邊放着一個小篾子和一個小籮筐,在她身旁,蹲了一個讓江芙蕖覺得意外的人,是明洛奚。

明洛奚正仔細聽司硯講話,偶爾還會上手去碰觸那篾子上的一堆板藍根種子,那架勢,不像是明家的小公子,倒像是仙府醫館新來的小學徒。

“明公子。”江芙蕖走到明洛奚跟前,“明公子來醫館作甚?”

見到江芙蕖,明洛奚将手上的板藍根種子放下,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沖着江芙蕖燦爛一笑,“居士。”

少年的笑容,明媚陽光,青春活力地有點讓人閃眼,江芙蕖都不自覺被感染了一分喜悅,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明公子,屋裏說話吧。”

兩人進得屋裏,江芙蕖給明洛奚倒了杯茶,“明公子,粗茶一杯,還請不要介意。”

誰知,沒得到明洛奚的回應,江芙蕖轉頭,見明洛奚正站在屋子裏四處打量,此刻,他正停在一副八卦圖上。

這八卦圖是江芙蕖最近才挂上的,因為她打算在醫館中沒事的時候練練八卦掌,于是便挂張八卦圖應應景。

“明公子,這圖可有什麽稀奇?”江芙蕖走到明洛奚身邊,順着他的視線往那八卦圖上看,爛大街的八卦圖,這麽好看?

“第一次在醫館中見到八卦圖。”明洛奚回過神,他轉過頭,看向江芙蕖,“居士,沒想到你對易學也有研究。”

“明公子此言差矣,陰陽相合,太極生相,我對易學沒什麽研究,不過是些醫學常态規律而已。”江芙蕖可不敢領這份誇贊,她對易學那是一竅不通,如果一定要說知道,那她大概就知道個陰陽吧。

明洛奚聽江芙蕖這麽說,明亮的眼睛閃了閃,“居士的醫術很厲害,阿月她的病,聽說好了許多。”

“是嗎?明公子什麽時候離開九江城的?阿月和阿銀他們可還好?”江芙蕖想起那個開朗中帶着些狡黠的漁家少年阿銀和乖巧中帶着桀骜的漁家少女阿月,這兩兄妹當時還說要來上京城呢,只希望母貝給他們帶去好運吧。

明洛奚面上浮出真誠的笑容,“我走的時候,阿月還不能出來吹風,不過晚上她會出來玩,阿銀倒還是老樣子,他教了我抓魚的本事,我便沒跟他計較那二兩銀子了。”

噗,抓魚,明小公子,你倒是什麽都學啊,少年人的心思,江芙蕖是不懂了,她也不想懂,她現在只想知道,明洛奚好端端地,怎麽又跑到她的醫館來了,“明公子,不知你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我去找祝姐姐,祝姐姐便讓我來找居士。”明洛奚眼睛裏亮晶晶的,“居士,你的醫術那般好,可願收留我一陣,讓我學一些醫學上的本事,便是認識些草藥也是好的。”

……

剛進門時還說他那副乖巧的樣子像個學徒,沒想到人家真是跑來做學徒的,這明洛奚的愛好……沒記錯的話,他昨天晚上還在說,要上趕着去做江子青的小跟班。

所以現在呢,是找不到江子青,又決定先拿醫館學徒試試手?這小子的腦細胞怎麽長的?不會是扭曲的吧。

“明公子,醫館寒酸,怕……”是招待不起你這樣的大佬啊!

江芙蕖這話還沒說完,明洛奚就飛快地打斷了她,“居士。我不怕吃苦,平日裏只要吃個飽飯就行,不要工錢!”

“怕是不能讓明公子學到大本事,但入個醫道還是沒問題的!”江芙蕖立即換了語氣,這送上門的白工,不要白不要,而且有明洛奚在,不就多了一尊小佛?章雨堂要是還敢眼瞎過來鬧事,呵呵……

鳳王,明家。

那只能祝他好運了!

“多謝居士。”明洛奚十分感激,他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居士,我現在能去跟司硯姐姐一起種板藍根嘛?”

“去吧。”江芙蕖十分大方地允了,這少年還是個實幹型啊,好好幹,別的事不說,這要是想認個草藥,種個草藥,收拾個草藥什麽的,這醫館裏每天的活就停不下來。

想到這裏,江芙蕖又想起小星星來。

這運行醫館的銀錢都是小星星安排好的,那些藥草也大都是小星星要求收和處理的,他一個修仙的人,要那麽多普通的草藥幹嘛?難道他的功力跟這藥草有關?

江芙蕖想了一下這個可能性,發現有點不通,如果真是這樣,那小星星幹嘛非得找她來坐鎮這個仙府醫館,肯定不是這樣。

但小星星這個家夥,做事總是有目的的,他不可能無的放矢,江芙蕖眼睛一轉,決定去翻翻看這些日子醫館中進的那些草藥,都是些什麽類別,或許能找到一絲端倪呢。

這樣想罷,江芙蕖就要去辦這事,卻忽然聽得一聲冷哼在空中響起。

這傲嬌的小語氣,不是小星星是誰。

“小星星?”江芙蕖有些驚喜,這家夥不是說閉關一個月嗎,怎麽出來了?

“你不用去查了,那些藥草很快就有用處,差不多,再過三天吧。”小星星的聲音悶悶的,似乎不是很高興。

這可是少見的,哪次不是她招惹了他,他才擺臉色的,可惜,江芙蕖看不到小星星在哪裏,“你怎麽了,小星星,可是有人惹你不開心了?三日後有什麽事要發生嗎?”

“你多行醫,我便開心了。”小星星輕輕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回江芙蕖後面的話。

後邊再任由江芙蕖呼喚,他都沒再出現了。

三日後嗎?

江芙蕖看向窗外,藍天碧澄萬裏,一望無雲,一團烏雲忽然籠罩過來,“轟隆”一聲巨響,閃電伴着豆大的雨點急急灑下來。

第 384 章 :指套

“聽說,那寶庫中有靈藥,幸許……可以治好我現今的症狀。”江芙蕖語氣有些幹巴巴的,目前也只能想出這個勉強算理由的理由了。

宋伯遠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江芙蕖的話。

江芙蕖見宋伯遠不吭聲,只拿一雙烏黑如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心中又飄虛起來,為了不讓宋伯遠看出來,她偏還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着他,心中着實有些忐忑。

宋伯遠,他會說嗎?

半晌,宋伯遠終于開了口,“前朝寶庫,卻有其事。不過,誰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麽,江湖中的線索遙遙指向西漠,可西漠一片荒蕪,他們什麽都沒查探出來。靈藥之事,幸許只是子虛烏有,江姑娘……若要尋回記憶,還需另尋他法才好。”

聽宋伯遠這語氣,分明是知道寶庫之事已久了,江芙蕖心中早有預料,倒也不甚稀奇。不過,西漠,這個地方,有點耳熟。

江芙蕖想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江子青此趟去西南之後,特意拐去了西漠,連吳緒都不知道他去那裏做什麽,去了西漠之後,沒人查到他的蹤跡。

這江子青,不會是去西漠找寶庫吧?!!!

應該不可能吧,江芙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這種事情,堯明帝就是想插手,也應該找個在暗處的人去做啊,怎麽可能找江子青?那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全天下,他在觊觎前朝的寶庫嗎?

這種厚臉皮的事情,以堯明帝那種死要面子的個性,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多謝宋公子相告,如此,便多打擾宋公子了。”江芙蕖站起身,打算走人,反正宋伯遠這裏也不會跟她多說什麽了。

宋伯遠沒有吭聲,待得江芙蕖離去,他側過頭,看着桌上的小盒子,看了許久,就像是看一件稀奇的物事一樣。

“爺,這位江姑娘,她怎麽會忽然來問爺寶庫的事情?”一個人影從房頂輕飄飄地落下,站立在宋伯遠面前。

宋伯遠搖搖頭,“墨青,不要去查她,她的感覺十分敏銳,又精通醫術,你在她手上,怕是要吃虧。”

“爺?”墨青眉頭挑了挑,江芙蕖的來歷他是知道一二的,那種大小姐,對付她就像捏死一只蛾子一樣容易,怎麽到宋伯遠嘴裏,反而是他危險了?不過這位大小姐确實夠幸運,也不知道得了什麽機緣,竟然習地一聲好醫術。

還……引了宋伯遠的注意,這些日子,宋伯遠悉心教導她易容術的畫面,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宋伯遠此前可從來沒有跟一個女子這麽近,這麽長時間地相處過,當年那個孟芳菲,也不過是偶爾去送個禮物罷了。

“她說這是回禮,你猜裏面會是什麽?”宋伯遠沒有理會墨青,反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哈?”墨青被宋伯遠這話問地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宋伯遠說了什麽,他嘴角一抽,視線在那小盒子上一溜,“幸許是香囊荷包一類的。”

盒子就是普通的桦木盒子,看起來十分不起眼,墨青覺得,裏面應該不會裝什麽好東西。

宋伯遠沒有吭聲,他擡手,将那小盒子拿在手裏,修長的手指頭在插銷上一撥,那小盒子應聲打開,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一排五個玉白色的象牙指套,宋伯遠拿起其中一個指套,套在手指上,手在空中虛虛一張,做了個拉弓的手勢。

墨青見到裏面裝着的東西居然是指套,驚了一下,這個江芙蕖,倒是挺了解宋伯遠的,竟然送這麽貼心的禮物,“爺,這位江姑娘,她是不是暗暗查過你?”

做這一行的,時間久了,總是難免疑神疑鬼。

宋伯遠輕輕笑了一聲,沒有應墨青,只是将指套收起來,“這回禮不錯。”

“爺,這江姑娘的變化未免太大了,你說,會不會是別人假扮的?”墨青也不管宋伯遠的态度,他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江芙蕖之前還是個嬌蠻的大小姐呢,被毀容要死要活的,怎麽回來,臉蛋還是毀的,她的态度卻大變,非但十分淡定,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容貌,而且還開起了醫館,她就不怕別人認出她來嗎?

她一直接近宋伯遠,難道是對宋伯遠有什麽圖謀?因為她知道宋伯遠的真正身份!所以什麽事情都跑來問宋伯遠,如今連寶庫的事情都問出來了。

說什麽找回記憶,這種話墨青是不信的,江芙蕖自回到上京城,連吳寧侯府的大門都沒見過一次,要是真想找回記憶,肯定會回吳寧侯府一趟的!吳寧侯府中可是住了她最親近的人!

可是,讓墨青想不通的一點就是,這人要接近宋伯遠,用什麽身份都好,為什麽偏偏用江芙蕖的身份?這位江大小姐跟他們爺之前在上京城可不熟!

墨青腦子裏想了一堆,宋伯遠一點不知,他将盒子收好了,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江盈惠的事情,查地怎麽樣了?”

“蕙蘭縣主她那天去仙桃園,是悄悄兒去的,還真沒幾個人知道內情,不過,她昨天在仙桃園中給榮世子準備了一份大禮,驚動了園中的老役工,路上也有很多人看到了,想是去給榮世子準備驚喜的。”墨青把自己查到的情況和推測說了出來。

“驚喜。”宋伯遠的語氣很淡,對墨青的話沒有太多的反應,轉而問道,“柳岸,在做什麽?”

“柳岸似乎是在着人尋一個叫小敏的丫頭,對了,昨天那仙桃園的事情,他也有參與,裏面的東西都是他讓人布置的。”墨青不知道宋伯遠為什麽關注柳岸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不過宋伯遠的命令,他從來都是認真去執行的,很少多問。

宋伯遠點點頭,“繼續看着他,派兩個人去他身邊,最近不要斷了他的消息。”

第 383 章 :回禮

前些年就傳出來了,那不應該只有武林中才有動靜吧,寶庫啊,就算除去靈藥,肯定還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呢,難道大家沒有生出肖想之心嗎?江芙蕖是不信的。

這寶庫的消息,是真是假呢?會不會跟她回去的機緣有關?江芙蕖認真在腦子裏推演了一遍,發現還真有這個可能。

她掉落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在陳家村的那片荒山,然後遇到的一系列人和事,似乎都跟江湖有或多或少的關系,也許,這是一種預警呢。

“前輩,不知你們的盟主選舉大會,是在何處辦?又是什麽時間?”如果可以,就去湊湊熱鬧吧,站外面一點,應該不會打起來吧?

“廿八,明月樓。”西道子說完,竟然打起呼嚕來。

一整個屋子都是他的呼嚕聲,江芙蕖兩眼望天,只能從屋中走了出去,才剛走出來,就見司硯和白蛉兩個站在門前,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怎麽了?”江芙蕖将門帶上。

司硯拉了江芙蕖到她住的屋子,這才吞吞吐吐道,“小姐,咱們醫館要麽歇息幾天吧?你才來醫館中住,該歇息幾天才好。”

“怎麽了?”江芙蕖眉頭微蹙,知道司硯有話藏着沒說,她想了下,問道,“是不是又有人來找醫館的麻煩了?”

這才消停,章雨堂又讓人來找事了?真是救命都救出仇來了。

“今日一早,有人在我們醫館門前灑了一堆的白紙錢,還往門匾上潑了狗血。”司硯見瞞不過,只得如實說了,“說是我們醫館沽名釣譽,醫死人,不配叫仙府醫館。”

難怪今天看那門匾上濕乎乎的,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江芙蕖還真沒想到這茬,這章雨堂的手段未免太下三濫了點,她有些無語,“若只是此事,并無大礙,你且忍着,與諸位姑娘說說,讓她們安心,再過兩日就好了。”

已經跟鳳王和祝麗華得到了确切的時間,沙枳再過兩天就到上京城了,到時章雨堂自動退散,怕什麽?

“小姐,這不是忍不忍的事情,人家既然敢在咱們門前作事,便是有依仗的,我們也沒什麽依仗,就暫且退退吧,忍一時,得順遂。”司硯見江芙蕖不甚在意,面上有些着急。

那些人什麽來路,她是去查了的,竟是大理寺卿章丘聖府上的,這個章丘聖為人奸滑,當年吳寧侯跟他就十分不對付,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居然開始針對起江芙蕖來,難道他已經知道江芙蕖的身份了?

這是讓司硯最擔心的,別人知道江芙蕖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威脅威脅吳寧侯府,可這個章丘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直接上報皇上,到時不止是江芙蕖,可能還會牽連到一整個吳寧侯府,這是司硯不想看到的。

“不過是個大理寺卿而已。”江芙蕖見司硯這麽着急,笑了一聲,“怎麽,他還能比吳寧侯府厲害?把我們司硯吓成這樣。”

“居士,這些人兇蠻,今日只是敲門,明日怕是要入內攪事。”白蛉忽然在旁開口,“他們不像是正路子的人,倒像是江湖人的作風。”

江湖人?江芙蕖沉默了一下,才剛跟西道子說完江湖,這江湖人就找上門了,難道是她想錯了,找她麻煩的人這次不是章丘聖,而是江湖人?

可是江湖中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天降下來的麻煩?

不會是吳緒吧!江芙蕖腦子裏跳出這個名字。

不對,不對,不可能是他,他行事低調,到醫館中又都是僞裝,有哪個能認出來的。江芙蕖心中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她問白蛉,“你最近可有感覺到危險?”

靈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她問問白蛉就行了。

“沒有。”白蛉搖搖頭。

這就得了,江芙蕖對司硯笑了笑,“司硯,放心吧,你何時見我吃過大虧?不管是誰要對付仙府醫館,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我先出去一趟,醫館中來了病人,你就招待着,我很快就回來。”

江芙蕖出了仙府醫館,直接往天行街十二號鋪子走去,“我找宋大。”

十二號鋪子是個飯館,裏面的客人一個沒有,掌櫃和夥計就兩個人,掌櫃的聽到江芙蕖這句話,請了她進去。

江芙蕖本以為見不到宋伯遠,沒想到宋伯遠居然正坐在內屋翻看着什麽,聽到動靜,他擡起頭,見到江芙蕖,他又重新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動作。

“宋公子,那殺人的案子,查地怎麽樣了?”江芙蕖習慣了宋伯遠的這種冷淡,她找了個位置坐下,自發找話。

“快了。”宋伯遠将鎮紙壓在那堆白紙上,起身走到江芙蕖身邊坐下,“你來找我,是要問這件事情?”

“你昨日送我一套衣服,我來還禮的。”江芙蕖眉眼彎了彎,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宋伯遠。

宋伯遠将小盒子放在一旁,沒有打開,只自顧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江芙蕖沒想到宋伯遠是這種反應,至少應該說句謝謝吧!她廢了好大的勁才弄來的東西,竟然一句謝謝都沒得到!早知如此,也給他買件衣服好了,反正他除了黑色就是黑色,只要是黑衣服就行!

“你知不知道,前朝寶庫的事情?”江芙蕖心中有些堵,但既然撞到了人,這問題該問還是要問。

宋伯遠聞言,手中動作一頓,他側頭,看了江芙蕖一眼,“你為何要問此事?”

那眼神,分明是一點不好奇她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情,反而是更在意她的目的。

第 382 章 :前朝寶庫

“小姐,有位前輩來找你。”江芙蕖正埋頭在一堆醫典中,司硯走進來。

江芙蕖“哦”了一聲,擡起頭來,見司硯身邊跟了個老頭,目光炯炯,精神奕奕,不是許久未見的西道子是誰?

“西道子前輩。”江芙蕖站起身來,對司硯點點頭,示意她出去。

司硯看了西道子一眼,才退了出去。

“不知西道子前輩來仙府醫館是要?”江芙蕖上上下下打量着西道子,呼吸綿延,面色也正常地很,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啊。

“你這丫頭,我才來上京城就來看你,你不問一句,居然還問我來幹什麽!當真是越來越沒趣了!”西道子瞪了江芙蕖一眼,轉頭在屋中掃了一圈,然後自發自地坐到了一旁的躺椅上,“沒想到你居然開醫館了,這倒也好。”

江芙蕖看着西道子這大刺刺的模樣,心中有些無語,她走回桌案前,繼續翻看醫典,“前輩來上京城中是為了麗華吧,怎麽麗華沒有跟你一起過來?”

特意來看她?鬼信!

“花花兒這丫頭,不在府裏,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這不是就來找你了嘛。”西道子一點沒有被拆穿的尴尬,“怎麽,你知道麗華去了哪裏?”

“不知道。”江芙蕖心中猜着,應該是跟鳳王去了明心庵吧,但是這只是猜測,她也不能确定,自然就不可能跟西道子說,“我一早便出了将軍府。”

“沒想到你跟花花兒玩到一處去了,也是,你們差不多的年紀。”西道子感慨了一聲,然後十分傲慢道,“怎麽樣,我的花花兒是不是特別好相處?人長地好,性子也好,真正是老夫見過的最乖巧的姑娘了。”

……

王婆賣瓜,也沒你這麽自誇的!西道子前輩!我敬你是個老人!

“嗯。”江芙蕖應地不經心,“前輩怎麽忽然來上京城了?”

他這種游歷天下的人,怎麽會往上京城這種複雜的地方湊,該是哪裏清淨往哪跑才是啊。

“武林盟主要換舉了,我這個老頭子被選做信人,自然要來湊湊這熱鬧。”西道子摸了下白花花的胡子,“今年的武林中新起來不少英傑,當真是後生可畏。”

武林盟主換舉……江芙蕖咂摸着西道子的話,這件事情,之前吳緒已經跟她說過了,沒想到西道子是為這件事情來的,她心頭一動,擡頭看向悠然自得的西道子,“前輩,聽說這次的武林盟主身負艱巨任務,要去尋什麽寶貝,不知是什麽寶貝?”

“這事你這丫頭居然也知道?!”西道子從躺椅上跳起來,震驚地看着江芙蕖,“你是算出來的嗎?還是誰告訴你的?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讓老夫算算。”

西道子掰着手指頭開始念念有詞,江芙蕖也不知道他算些什麽東西,根本聽不懂他嘴裏說出來的咒語一樣的話。

看着他算了好一會兒的功夫,西道子終于停下了念叨,斬釘截鐵道,“是不是一個姓吳的人告訴你的?”

江芙蕖瞪大了眼睛,西道子還有這等本事?倒是她小瞧了他!

“果然是他,吳小公子,老夫算來算去,也只有他可能跟你有關聯了。”西道子眯了眼睛,似乎在想什麽。

“前輩也認識吳緒?”江芙蕖十分想知道西道子是怎麽算的,不過,她想着西道子的性子,定是不會告訴她的,索性也不開口。

西道子搖搖頭,“聽說過,是個不錯的後輩。”他頓了一下,走到江芙蕖身邊,目光在桌案上的一堆醫典上掃過,“這些尋常的醫書,也值當你看?”

“???”江芙蕖疑惑地看着西道子,不可能吧,這醫典她很少見的,怎麽到西道子嘴裏就成了入門級的醫學啓蒙書了?

“《草本》《醫著》……”西道子翻了兩本,便扔回了桌案上,瞪着眼睛看江芙蕖,“你竟然還在看這種書,難道你的醫術是假的?那你上次是怎麽讓那孩子活過來的?”

什麽《草本》《醫著》,江芙蕖有些無語地看着那兩本被西道子扔回來的醫書,上面分明寫着《醫經記》《民間藥醫》,完全就跟西道子念的是兩回事,她正要反駁西道子,心中一動,指了自己正在看的《皇家內經秘術》問西道子,“前輩,你看我這是什麽書?”

“什麽稀奇的書,《醫論》罷了,你是覺得老頭子我不識醫書嗎?這書我早二十年就看完了。”西道子胡子一翹一翹的,氣哼哼地轉過身,回到那躺椅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躺下來,“不是我說你啊,丫頭,沒那本事別開醫館害人啊。”

明明是《皇家內經秘術》,可西道子的反應,分明就沒有騙人,這些書有問題,江芙蕖心中确信了這點,她将這事按在了心裏,不動聲色地看向西道子,“前輩,你還沒說,你們武林中要尋的寶貝,是什麽呢?”

“你怎麽對這事感興趣了?”西道子閉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語氣随意,“也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是以前哪個皇朝留下來的皇室寶庫,聽說裏面有讓人長生不老的靈藥,所以都趨之如骛。”

讓人長生不老的靈藥,江芙蕖眼睛眨了眨,單不論前朝離現在過了多少年,那藥早壞掉了,就說真有靈藥,也不可能讓一個人長生不老,到底是誰這麽壞,弄出這麽一個消息來?

“前輩,為何到現在,這寶庫才出現?莫不是之前的盟主沒有能力尋着這寶庫嗎?”

“那倒不是。”西道子擺擺手,“這寶庫也是前些年才在武林中有的消息,這些年,一直傳地很玄乎,卻是到今年消息才确切,所以今年的盟主便多了一樣帶大家尋寶庫的責任。不然武林中為這寶貝打來打去的,攪地一團亂,好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