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老鼠”兩只

因着今日江芙蕖離開,所以陳大娘特意讓陳來旺去陳老三家把牛車借了過來送江芙蕖。

此時,陳老三正坐在前面趕着牛,吳緒和江芙蕖兩個面面相對地坐在後邊。

江芙蕖疑惑地看着吳緒。

吳緒眉頭微動,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身後,張口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後面有人。

……

江芙蕖明白過來之後,首先想到的不是後面是什麽人,而是她居然看懂了吳緒的口語?她貌似沒有這個技能啊,這是怎麽回事?

還不待她細想,吳緒便繼續無聲道,這兩個人氣息中穩,明顯是有點功夫傍身的,而且他們鬼頭鬼腦的,跟了快一路了,就是不敢現身上他們的牛車,只怕不是同路的路人。

見吳緒表情有些認真,江芙蕖便順着他的話想了下。

在陳家村,乃至周圍所有的山村,幾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是公用的,一般路人不管是同村還是周邊的,只要碰到有牛車驢車經過,都會上來搭個順風車,沒有人會傻到走冤枉路。

吳緒說有兩個人一直跟着他們,可她從出村子開始,就沒怎麽見着人,可見這兩個人不可能是他們三個人任何一個人的熟人。

不是熟人,又跟着他們,江芙蕖有點莫名,到底是跟着他們三個人當中的哪一個?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要怎麽做?江芙蕖看向吳緒。

吳緒聽到江芙蕖這句問話,眼中竟然帶了一絲喜悅,不過,還不等江芙蕖細看,便聽得他朝前面的陳來旺道,“旺子,你前邊兒停一下,我去解個手。”

……

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她插手了,江芙蕖看着吳緒消失在叢林中的背影,又轉頭看向坐在前面無所事事正四處亂看的陳來旺。

陳來旺也正好看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陳來旺忽然有些別扭道:“江姑娘,你要去解手的話,現在就去吧,不用跟我說的。”

……

面對陳來旺,江芙蕖感覺自己很多時候腦子都不夠用,不過,他想的是什麽,江芙蕖并不想知道,她正打算找個借口去看看那跟随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聽到陳來旺這話,她便順驢下坡地下了牛車,徑直朝吳緒消失的方向追去。

眼見得江芙蕖的身影完全不見了,陳來旺松了一口氣,他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錢袋,然後将小錢袋一股腦塞進江芙蕖的包裹裏,又仔細把包裹整理成沒被動過的樣子。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看着天上飛鳥飛翔的陳來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江芙蕖好像和吳緒兩個人去一個地方解手了……啊?!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吳緒難道對江芙蕖有意思?看不出來這小子長地挺好,口味這麽重啊!

“口味很重”的吳緒此時正一腳踩在一個黑衣人的胸口,“大白天的穿着一身黑衣,說你沒有居心誰信?”

江芙蕖趕過來剛好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她有些啞然,神色複雜地看了吳緒一眼,此時的他正穿着一身黑衣,他莫不是選擇性色盲?或者他并不掩飾自己的“別有居心”?

“公子,我們兄弟兩個真地是劉家村的村民啊,你要相信我們啊,不信你去問問,我叫劉大虎,我弟弟叫劉小虎。”被踩的黑衣人此時面色有些發白,但仍舊不忘為自己辯解,“我們以後再也不穿黑衣了!”

“打的就是老虎!”吳緒腳下一用力,劉大虎眼白一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一旁本來躺着的劉小虎見着了,忙爬起來跪倒在地上,沖着吳緒不停地磕頭,“公子,你放了我哥哥吧,放了我們吧,求求你了,我們以後再也不跟你一條道走了。”

“誰跟你們這種人一道!”吳緒本來要拿開的腳聽到劉小虎這話,又是一個踩壓。

劉大虎這次眼白都沒翻,直接暈過去了,劉小虎見狀,眼中劃過一道狠戾,面上卻帶着慌張地一面朝吳緒爬一面向他不停地磕頭求饒,“求求你了,公子,饒了我們罷!”

話音剛落,還不等江芙蕖提醒,他便整個人瞬間離地而起,手中一道銀光兇狠地朝吳緒撲去,與之同時而去的是空中的一塵粉末。

吳緒慌忙向後急退,好在他輕功足夠好,退地快,那粉末只有些許挨着他的面皮,其他盡數落于地面,然而避過了粉末,劉小虎的匕首卻是快要接近他的心口。而吳緒仿佛傻了似地,不避讓,就定定地站在那裏,看着劉小虎的匕首刺上他的心口。

劉小虎的面上帶着一絲猙獰的笑容,仿佛就要得勝似的,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叮”地一聲刺耳的金屬相撞聲,劉小虎手中的匕首直抵吳緒的心口,卻是半分不能往前進。

劉小虎面如考妣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看樣子你們的目标并不是我。”吳緒修長的手指在那匕首上輕輕一敲,就聽“啪嗒”一聲,匕首掉到了地面上,“江姑娘,要不你來問問看?”

江芙蕖懸着的一顆心瞬間放了下來,她剛剛居然為吳緒的安危擔憂了,甩去腦中這個奇怪的想法,江芙蕖從容地走上前,并不為自己的尾随解釋什麽,只幾步走到劉小虎身邊,冷聲道,“你們兩個手嫩成這樣的人為什麽冒充劉家村的村民?”

她的目光平和,可劉小虎卻無端地打了個冷顫。

這個女人,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吧?那個人,怎麽會有這種眼神?

“原來是冒充的。”

劉小虎沒說話,吳緒卻是有些訝然地拿腳踢了踢劉大虎的手,果然見他的手上細細嫩嫩的,連個繭子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是莊稼人的手,他神色莫名地看了江芙蕖一眼,不過江芙蕖沒有看他。

“你認得我?”江芙蕖見劉小虎眼神閃爍,心中一驚,有個隐隐的念頭跳進她的思維內,可又像雲兒一般怎麽都捉不住,可她知道,劉小虎肯定認識她。

“不,不,我不認得姑娘。”劉小虎拼命地搖頭,肯定不是那個人,不論是氣場還是說話的語調,都不像,那個人怎麽可能這麽跟他說話,更不可能以完全陌生的眼光看他。

江芙蕖往前走近了一步,劉小虎就像看到洪水猛獸似地,跪着往後連退了幾步,然後碰在一棵樹上。

……

第 32 章 離開山村

第二日才卯時三刻,江芙蕖就醒過來了。

往日裏這個時辰,她便不是最早的,但好歹比陳來旺和吳緒兩個要早,但是今日,她才到井邊打水洗漱,竟是發現陳來旺和吳緒兩個都起來了。

兩個人正站在井邊說着什麽,見到江芙蕖,陳來旺沒什麽大的反應,吳緒卻是彎了一雙星眸道,“江姑娘,你起了。”

“嗯。”江芙蕖聲音帶着些慵懶,腦子裏卻是十分清晰。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吳緒這個人十分有親和力,雖然她不感冒,但是很明顯的,親切喚他“阿緒”的陳大娘首先就認可了他,跟他有說有笑的陳來旺對他也明顯很友好。

盡管她态度一直不冷不熱的,但吳緒表現地十分想要黏着她,有事沒事都要跟她來說上幾句話,跟陳大娘打聽清楚她要去上京後,他便說他正好同行,擺明了要跟着她。

要說直接拒絕讓他跟着,他肯定是不會聽的,腳長在他身上,她還能管他去哪兒嗎?

可若是讓她跟他同行,她又莫名覺得不妥當。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短短幾天的相處,她非但絲毫感覺不到他的惡意,反而頻頻感受到他的善意,這讓她十分糾結,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吳緒這個人,雖然來路不明,但好歹他的功夫不錯,就權當一個免費的保镖好了,他愛跟就跟着吧,江芙蕖吐出口中帶着泡沫的漱口水。

“江姑娘,你起了,我給你煮了糖包蛋,你來吃點吧。”陳大娘從小土屋裏走出來,一眼見着井邊的江芙蕖三人,“阿緒也來一起吃點吧。”

“好勒,大娘。”江芙蕖還沒出聲,吳緒便先笑着走了上去。

……

江芙蕖有些無語地看着吳緒的背影,她猜吳緒一定不知道糖包蛋是什麽。

所謂的糖包蛋,就是用開水加白糖将一個雞蛋煮到七八分熟,內黃不散開擰在一處流動,煮好後放在碗裏,遠看着便像是一顆圓潤的黃色柱子在清水中浮動,好看是好看,就是很膩味。

非常地甜,甜地膩味。

這東西江芙蕖在住到陳大娘家裏後吃過不少,雖然每次都是面不改色地吞下,但是每次喝完都有些莫名地幹嘔感。

其實從中醫上來說,這個糖包蛋還有清痰止咳的效果的,江芙蕖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嫌棄它,但是她真地不想有吃完就想幹嘔的感受。

可偏偏不能拒絕。

“阿緒不知道吧,咱們這兒的糖包蛋啊,可是有個說法的。”陳大娘坐在吳緒對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眉頭不皺一下地把一碗糖包蛋給喝完,“說是吃了這糖包蛋啊,就什麽事都像蛋一樣骨碌一下就給過去了,萬事滑溜,順順利利。”

便是因為這個寓意,每次看江芙蕖面色虛一點,陳大娘就給她來一碗糖包蛋。

村子裏人家,這雞蛋可是個進項,一般都是拿去街上換銀錢的,江芙蕖沒來之前不知道陳大娘是怎麽處理的,但是她來了之後,陳大娘便一直留着雞蛋在家裏拿來做菜吃,她一次沒見她賣過。

一片好心,江芙蕖怎麽能夠拒絕呢?

“嗯,甜甜的,很爽口,大娘煮地很好吃。”吳緒放下碗,沖陳大娘笑了笑,他的目光在江芙蕖臉上略過,眼眸閃爍了下。

江芙蕖面色平和地喝完糖包蛋,完了便對陳大娘說了謝,“大娘,我一會兒想先去裏長那邊拜個別再走。”

有些路上通行文書上的事情,她還需要問下裏長。

“應該的應該的。”陳大娘笑呵呵地收拾碗筷,“裏長他上次見到我還跟我打聽你什麽時候走呢,特意叮囑我告訴你,走前去他那一趟。”

陳大娘話落,整個小小的堂屋裏面只能聽見瓷碗與筷子相碰的聲音,再無其他。

江芙蕖看着陳大娘粗糙的雙手,感覺那小小的聲音就像是經過擴音器似地,無限放大,窸窸窣窣地在她耳邊不停地盤旋回繞,平添煩擾。

最是離別傷,觸景傷情類。

江芙蕖腦子裏忽然蹦出這麽一句話,她回過神來,心中竟是沒來由地一陣憂傷,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情緒,長這麽大,求學在外,漂泊在外,她還從來不曾有過這種離別的傷感。

好像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後,她的情緒變化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大娘。”江芙蕖白皙的手搭在陳大娘粗糙忙碌的雙手上,一股溫熱從那粗糙的皮膚上傳到她的手心裏,流向她的心口,江芙蕖的聲音有些沙啞,“今日讓旺子哥送我就好,大娘你……等我回來看你。”

“那怎麽行,欸?!好的好的,都聽江姑娘你的。”陳大娘斷口就要拒絕,她有些着急地看向江芙蕖,卻被她眼中的濕潤觸動了,她忙改了口,反手覆在江芙蕖的手背上,“江姑娘,你也不用記挂着我這個老婆子,只管一路順暢的,這就最好了。”

江芙蕖只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似乎有些濕意。

待得看到陳大娘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江芙蕖才感覺到眼角有冰涼的東西流下來,她伸手摸了摸那眼淚,手指尖竟是感覺到些微的溫暖。

眼淚,內裏是溫熱的。

吳緒早尋了陳來旺去屋外說話,待得江芙蕖出來,他們一行三人便默默地向裏長家走去。

裏長見到江芙蕖,便把準備好的東西給了她,做了些小小的叮囑,又送了梅大娘做的一罐子辣白條給她,便送了她上路。

對于陌生的吳緒,他并沒有多問。

反倒是吳緒,問了裏長一些文書上的事情,表現地好像是個跟江芙蕖一樣的對這個世界“懵懂”的少男一樣!

“吳緒,你……”要不要這麽無恥?

待得出了村口,坐上牛車,江芙蕖剛要對坐在身邊的人把這句話說完,就見一直心情很好的吳緒忽然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江芙蕖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第 31 章 錦囊相贈

當然,無論江芙蕖怎麽腹诽,到底還是跟陳大娘一道帶着吳緒回了陳家村。

吳緒是個當真話多而且會說話的人,大略是知道江芙蕖不待見他,他也不跟江芙蕖搭話,就一個勁地跟陳大娘套話。

諸如江芙蕖的來歷,江芙蕖為什麽戴着面紗之類的問題,不過是短短一天,他就問了個清楚明白。

而且打從知道江芙蕖失憶以後,他好像就忽然明白了江芙蕖面對他的寡言是因為什麽,每日見着她就是一副你不要難過,總會記起來的安慰表情。

江芙蕖每次見到都忍不住想讓他滾蛋,她難過什麽?她根本不難過,她又不是江芙蕖!不,她又不是這書裏倒黴的女主江芙蕖,她是……算了,她也叫江芙蕖,但是她根本沒失憶好嗎?

不過,江芙蕖見吳緒的時候并不多,眼看着就要離開陳家村上路了,她一直都在準備自己路上的小行囊,具體到帶什麽東西,路上怎麽背輕松這些問題。

這日,終是到了離開前夕,江芙蕖正檢查完自己的行囊,确認要帶的東西無誤,她把行囊包裹牢牢地系了起來。

“江姑娘,在收拾東西呢。”陳大娘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只是那滿臉的笑容卻遮不住她眼裏的憂傷。

這些日子,陳大娘總是擱下手裏的活與江芙蕖待在一處,似乎想一股腦地把她會的東西都教給江芙蕖似的,也不管她要不要學,有沒有用。

江芙蕖知道,這是陳大娘在表現她的不舍,雖然心中早已知道陳大娘是個好人,但作為被她施舍好處的對象,江芙蕖心裏的感觸總會更深一些。

若是可以,若是以後有機會,她一定會再回來看看陳大娘,感恩于她今時今日對她的好。

“嗯,都收拾好了。”江芙蕖溫和地看着陳大娘,“陳大娘,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因為今日要收拾東西,江芙蕖才在晚上點了油燈,在陳家村,幾乎是入夜就歇息,少有人會點油燈,費錢。

平常這個點,陳大娘也是早歇息的。

“江姑娘,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陳大娘有些躊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江芙蕖說似的,雖是開了口,後面的話卻怎麽都沒說出來。

江芙蕖心裏微微訝異,她不過是随口一說,難道陳大娘還真有什麽叮囑的話?莫不是拜托她做什麽事情?若是如此,她說不出口倒是可以理解的,陳大娘并不喜歡給別人帶去麻煩。

江芙蕖心中一暖,語帶鼓勵,“陳大娘,你有什麽話只管說便是,你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自是知道,江姑娘你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大善人。”陳大娘低下頭,低聲嗫喏了幾句,聲音太小,江芙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待得她要細問,陳大娘便忽然擡起了頭,她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中帶着一絲堅定,“江姑娘,我這有個東西。”

說着,陳大娘從懷中掏出一個熏紫色的暗花紋繡銀絲錦囊,這錦囊即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出不是凡品,只怕不是陳大娘的,江芙蕖愣了一下。

她依稀聽陳大娘說過,她年輕的時候在富戶人家做過事,莫不是富戶人家賞給陳大娘的?可這東西給她何用?

“這個錦囊是當年一個恩人給我的,她曾跟我說過,只要是在咱們大禹洲,這錦囊便能成為我的助力,在任何時候。”陳大娘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摩挲着錦囊上的紋路,面上帶着懷念,“她是個與江姑娘一般好的人,想必是不會騙我的。”

“陳大娘,既是好心人贈與你的,這東西再給我只怕并不合适。”東西來地如此貴重,江芙蕖當然不敢收,不等陳大娘開口,她便先推脫了,“陳大娘倒不如留着它,它到底是陳大娘你與好心人的緣分。”

“江姑娘,我老了。”陳大娘打斷江芙蕖的話,她擡起頭,目光慈和地看着江芙蕖,“旺子如今也大了,你也教會了他一些謀生的本事,我們母子兩個在這小村子裏,哪裏會用到這錦囊,倒是你,一個人孤身在外,便是再有本事,到底……”

陳大娘沒有說下去,只向前兩步,抓起江芙蕖的手,将手中錦囊強硬地放到她的手中,“這個錦囊,你且收着,裏面我放了給你求的平安符,我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你一面,江姑娘你便是不用,也只當全我這個心吧。”

“我……”明明只是一個錦囊,江芙蕖的手心卻像是被燙着了一樣,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好半天僵着身子沒動,也說不出話來。

“江姑娘,你……”

一陣微風劃過,輕掩着的簾門忽然被掀開,一臉容光煥發的吳緒站在門口,看着手搭手站在一處的陳大娘和江芙蕖,聲音戛然而止。

“啊,是阿緒啊。”陳大娘見到吳緒,搭在江芙蕖手上的手便收了回來,露出江芙蕖手上的錦囊來,“我給江姑娘說些私幾話呢,阿緒你是剛與旺子喝完酒嗎?”

吳緒的目光從錦囊上掃過,聽到陳大娘的話,他白皙的面色紅了紅,“大娘,我跟旺子沒喝酒,我們喝地茶呢,是江姑娘做的花茶。”

“沒喝酒好,酒誤事兒,你們三個明日還要一道去鎮上呢。”陳大娘笑呵呵的,也不再問什麽,轉頭看了江芙蕖一眼,便徑直走了,“不早了,我去歇着了。”

江芙蕖看着陳大娘離開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這才收了錦囊,想了想,到底是将它放到了行囊裏,連個眼神都欠奉給吳緒,背對着他道,“吳公子,這麽晚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沒事就請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哦,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東西都收拾齊全了沒。”面對江芙蕖這冷淡的态度,吳緒有些讪讪的,他摸了摸鼻子,“我看你都準備地差不多了,那我也去歇息了,明日見。”

說罷,活像是後面有鬼追似的,一陣風地跑了。

第 30 章 打個假劫

江芙蕖翻了個白眼,伸出手指在男人鼻子下探了探,呼吸有點長,內家高手。

怎麽感覺最近老碰到高手?難道這陳家村還是個武林據點?江芙蕖有點慌。

想了想陳大娘對她的叮囑,貌似沒有提到過這條。

那陳家村應該就是個挺平常的一個山裏小村莊吧!

江芙蕖低頭打量了下這個男人的身形,本是打算把人拖出來的想法瞬間跑了,以她現在的嬌弱狀态,只怕會累暈。

她把男人的手臂抓出來,在他手上搭了會兒脈,眉頭微挑,心中十分訝異。

這個人受的傷居然和上次那個明秀一模一樣,而且兩人的處理方式也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男人封穴之後還吃了點解毒藥,如今只是因為藥性相沖,處于短暫的昏迷罷了。

這可就奇怪了。

江芙蕖再仔細打量這個男人一眼,見他除了面色白皙一點,身材颀長點,當真是沒有半點特別之處,就是想讓她記住都難。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男人的腰封處,無他,只因他腰側挂了一把匕首,這匕首江芙蕖……好想順走啊!!!

上次她去鐵匠鋪找鐵匠打個匕首,結果那鐵匠百般推脫,只說官府有規定,平常百姓不能私自打造利器,除非有官府批文。

江芙蕖一個居士跑去官府要打匕首的批文?她又不是傻,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讓鐵匠打了把小一點的菜刀,想着拿回來在磨刀石上把刃口磨一下,多少會有點威懾作用。

這個人是個高手,應該不缺利器吧?江芙蕖抿着唇,目光在那匕首上留戀,恨不得用眼睛把東西給攝取了。

她的腦中在做着激烈的鬥争,拿還是不拿?

拿了也沒事,反正他不知道是誰。

不能拿吧,這屬于偷竊啊,這種乘火打劫的小人行徑,你确定要做嗎?

拿!

一番思想鬥争之後,江芙蕖朝男人的腰間伸出了手,可她的手才要碰到那匕首,面上忽然感覺到一陣視線,她的動作一僵,眼眸側轉,與一雙探究的眸子對上了。

這真是一雙迷人的眼睛,江芙蕖神思有些恍惚,好像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眼睛了,它黑白分明,眸中泛着亮光,就仿佛黑色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還是會眨眼睛的星星。

江芙蕖見他眼眸微微動了動,長長的濃密睫毛如輕羽在人的心上輕輕劃過,讓人忍不住悸動。

後知後覺的江芙蕖忽然明白過來,這個男人的眼睛居然會放電!

“你是……”

男人的聲音清潤中帶着一絲沙啞,應該是渴了有一陣了,莫非他是在這林子裏迷了路?江芙蕖心中估量着,可又覺得不像。

她垂下眸子,面色鎮定,手順勢搭在男人的腰封處,“我是這山中庵裏的居士,今日出來山上采些草藥,沒曾想遇上了公子你,不知公子如今可能起身?”

男人眸中的流光轉了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芙蕖覺得他在盯着她看,可他的眼神又分明沒有集中在她的身上,他輕咳了一聲,聲音忽然虛弱了一些,“我受傷了,恐怕不行,居士你可願好人做到底?”

噗,江芙蕖心中噴血,這個男人演技未免太差,難道一個人虛弱可以只聲音虛弱嗎?他的呼吸可是平穩地很,面色也十分正常。

雖然江芙蕖是個輕微眼睛控,但提防之心還是升了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搭在男人的腰後,作勢扶起他,“既是如此,那公子便與我一道去庵中吧。”

男人等地或許就是江芙蕖這句話,江芙蕖的手只剛剛貼着他的衣服邊,他自己就手臂往地上一撐,利索地站了起來,完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太利索了,身子還搖搖晃晃了一下,作勢要往江芙蕖身上倒,“啊,傷地太重了,頭有點暈。”

……

江芙蕖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溫溫笑着,不急不緩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一會兒走慢點,以免動了傷口。”

這麽說,自然也是這麽做的。

男人接下來一路都有些抑郁,只因江芙蕖當真是走地十分慢,一步一蓮,三步一停,且不管男人怎麽開口,她都不怎麽說話了。

“居士,我姓吳,單名一個緒字,你叫什麽?”

“居士,是你救了我吧,我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輕了很多。”

“居士,還有多久到庵中啊,你一直住在庵裏嗎?住了多長時間了?”

一個時辰後,兩人終于到了方外庵中,陳大娘正站在庵門口翹首以盼,見到江芙蕖,她面上一喜,可目光落在她旁邊的男人身上,她的神情又有些僵硬。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走上前來,“江姑娘,這位公子是?”

“原來居士姓江。”吳緒眼中光彩莫名地亮了些,晃地陳大娘移開了視線,“大娘,我叫吳緒,江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

江芙蕖和陳大娘同時看向吳緒。

江芙蕖的目光裏是不可置信,毛線的救命恩人,她幹什麽了,就給他搭了一次脈而已,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救命恩人,這個吳緒一路絮絮叨叨地追問她的身份,要不是她知道自己面容已毀,跟這個人又素昧平生,還以為他這是在熱情地追求自己呢!

陳大娘的目光裏卻是恍然,原來是這樣,她就說明明叮囑江芙蕖申時前回來的,怎麽又回來地這麽晚,還以為她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可原來是去救人了,江芙蕖到底是個心善的姑娘。

被兩人的目光盯着,吳緒面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倒像是被人盯慣了似的,他還氣定神閑地開始當起兩個人的主來,“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們是要在這庵中落宿,還是?”

“呵呵,公子,江姑娘如今住在我家,只是我家地方小,公子去了只怕要跟我家旺子擠在一處,不知道會不會委屈了公子。”陳大娘明着是問吳緒,眼睛看地卻是江芙蕖。

不知道為什麽,陳大娘覺得,這事得聽江芙蕖怎麽說。

江芙蕖眉頭一挑,這一個時辰的路走下來,只怕是個有心氣兒的都要跟她撂臉了,這位名喚吳緒的人居然還要跟着她走?

“吳公子,你身上的傷,已經完全沒事了,莫不如就此分別,有緣再見吧?”江芙蕖可不想帶着一個明顯對她的身份有興趣的人回去,他要裝糊塗,她索性跟他挑明了。

吳緒幹笑了一聲,聲音也有些幹巴巴的,“啊,這麽快?已經全好了嗎?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後你妹的遺症!江芙蕖眉眼彎了彎,聲音都無端地柔和了幾分,“放心吧,并不會影響你以後做男人,也沒有傷在要害位置。”

……

陳大娘瞪大了眼睛。

吳緒嘴唇一歪,差點沒有甭住,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好半天才平緩情緒道,“雖是如此,但我到底不放心,索性我并無家累,倒不如跟在居士身邊安個心。”

我去,都說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死皮賴臉地要跟?江芙蕖在心裏重新估量了下吳緒的厚臉皮程度,對他的印象分也掉落到了負數,與此同時,警戒心也拉到了最高。

第 29 章 鐵面男人

一個雙腿殘廢的人在古代游歷天下,這可真個絕對需要勇氣才會有的理想。

江芙蕖笑地可不就是這點?

唐暄在外面一邊走一邊賺點路費,他的主要目的是走天下,然而世人都只當他迷戀從商,他為了不把外祖家搭進來,也不想太過高調,索性便自稱唐員外了。

江芙蕖不知道他到底是做的什麽生意,她也不關心,如今,她腦子裏想地是另外一件事情,唐暄明顯不差錢,他也不是很在意錢,反而是十分在意腿,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把他的腿治好了,那……不就是數不清的銀子?

如今很缺錢的江芙蕖終于在倒黴地穿越之後,遇上了天上掉落的一塊餡餅。

唐暄這個人,雖然出生泥淖之中,但絕對是個可以放心合作的對象,因為他的心絕對純粹。江芙蕖相信,便是她治好了他的腿,他頂多就記得自己給她的一個承諾,絕對不會關注她的其他事情。

至于銀子,她就是開出天價,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數字,沒有就賺,有就給,他根本不在意錢。

越想越美的江芙蕖忍不住把眼前的邀請帖又拿起來看了一遍,确定它沒有從自己的眼前消失,她把邀請帖子小心地收了起來。

如果唐暄就在這附近就好了,江芙蕖忍不住在心裏小小地多想了一下,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她的心情無端地就更好了點。

這時候的江芙蕖,自然沒有想過,餡餅這東西居然還會連番掉落。

這日,江芙蕖和陳大娘決定去方外庵中布置下香火。兩個人到了方外庵中,小小地打掃了下,又在香爐上點好了檀香。江芙蕖本是打算就這麽回去,誰知道陳大娘說,這焚香之後一定要念上一段金剛經,不然菩薩不靈驗。

江芙蕖平日裏聽到陳大娘整天把菩薩保佑挂在嘴邊,時不時也聽一些衆生菩提之類的經文,可她自己是不會念的,對這些也不是很感興趣,便尋了個由頭躲了開來。

陳大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不過她并不點破,只沖她和藹地笑了笑,叮囑她務必要在申時回來,便跪在蒲團上,閉上眼睛虔心地祈禱。

江芙蕖有些讪讪地看着陳大娘瘦小的背影,聽着她輕聲的佛語,心中不知做何想,她轉身走到方外庵,竟是坐在石階前發起呆來。

說起來,她是接受現代科學教育長大的人,但實際上,在未入學之前,她先學習的是家學的中醫。中醫講究地是萬物自然,天人之治,除非必要,并不喜歡窮究根源。而她所學的科學,卻是講自然有法,尋規導矩,若非無法,最是喜歡追根溯源。

二者似乎相悖,卻又在很多東西上有共通之處,江芙蕖幼時曾有一段時間頗為迷惑,經常口出妄言,後來,随着年齡的長大,見識的增長,她便慢慢地學會了靜觀其變,不動聲色,只認真地去學所有的知識。

或許是她想地太少,悶頭學習,反而将兩邊都學地挺好,雖然最後她選擇了融入大社會,并沒有将家學作為畢生的事業選擇,但她到底是看重家學的,不然也不會在閑暇功夫卷不離手地去看醫書,更不會一年一度地回家去參加家學試煉。

陳大娘信菩薩,她對鬼神之說也不是完全地否定,否則,她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為什麽會好端端地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可是,若是一味地把自己的命運交給菩薩,江芙蕖是絕對做不到的,很多時候,她更相信,事在人為。

眼看着再過幾天就要啓程去上京了,可是如今的江芙蕖,真正地是一無所有,還帶着一身的病累,她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是否能夠如自己所想,但不管如何,她都會去努力,盡自己所能,去試試看能不能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

躲在烏雲後的太陽露出一個頭,絢麗的陽光照落在淡灰色的地面上,映襯地上面一片明亮的光澤,江芙蕖站起身來,在地面上落下一個半長的影子。

剛剛跟陳大娘說她要來外面找些藥草倒也不是謊話,她确實想在山中撞撞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珍稀點的藥草。

江芙蕖憑着感覺在林中走着,不知不覺地竟是到了一片密林,她看着那黑綠的一片林子,竟是有些森森的寒意,強烈的直覺讓她不要往前走,江芙蕖猶豫了一會兒,雖是有些惋惜,但到底還是更加珍惜生命,她看了眼天色,決定往回走。

誰知,她才轉過身,便聽得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江芙蕖的步子頓住了,她轉回身子,看着聲音來源處的茂密灌木,屏氣凝神。

“咝啦咝啦”的響聲,動靜并不像動物,反而像是有人在灌木後蠕動。

難道是獵戶?

江芙蕖想了一下,轉頭打量四周的環境,在她的左側有一棵大樹,剛好能擋住她的身形,她蹑手蹑腳地走到樹後,凝神繼續聽着灌木後的動靜。

動靜越來越大,而且聲音離江芙蕖越來越近,“啪啦”一聲,似乎是有樹枝被折斷,江芙蕖正想着要不要探頭看看情況,那動靜忽然就停住了。

江芙蕖等了一會兒,那動靜還是沒再響起來,山中只有“沙沙”的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她小心地探出頭,往灌木那邊看了一眼。

只見灌木中間被拱開了一個口,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正俯面壓在那倒地的草木上。

不知道為什麽,江芙蕖腦子裏忽然就想到那日在鎮上巷子口瞥見的黑衣人,這兩個人的裝扮似乎有點像?

頓了頓,江芙蕖移步從樹後走了出來,她遠遠地看着那個倒地的黑衣人,見他仍舊一動不動的,似乎對她的出現毫無知覺,這才大膽地往前走了幾步,到了他的身邊。

她本是要矮身去看看這人是誰,但在腰剛彎下去的時候,她見那男人的臉忽然側了過來。

竟然戴着鐵皮面具,露在面具外的地方只有一些劃痕和幾根木枝葉,似乎并沒受傷。

江芙蕖直起身子,從旁邊的地面上撿起一根還算是粗壯的木枝,再次走到男人身邊,用木枝捅了捅那個男人。

一下。

沒有動靜。

兩下。

還是沒有動靜。

江芙蕖擡起木枝,狠狠地朝那個男人打了下去。

木枝帶着呼嘯的風聲,就快要打在那男人身上時,停住了。

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真地不會醒。

江芙蕖放下木枝,走到那男人身邊,第一件事情不是給人家把脈,更不是把人翻過來看情況,反而是把人的鐵面具一摘。

不是毀容啊,那戴什麽面具?!

第 28 章 上京唐家

來到這個世界快兩個月了,江芙蕖一直窩在陳家村養病,閑時跟着陳大娘學一點東西,還真沒有空去想原書中的內容,可她沒有想到,她不去想,這書中的人物竟是自己跑到她的身邊來了。

這個唐員外,說起來也算是個人物,他是書中四公子之中的菊公子,名喚唐暄,是三世丞相之家唐家長房的嫡幼子,在唐家排行第四,少有才名,名動京城。

然而,江芙蕖對他印象比較深刻的原因是,這人是個倒黴蛋!

唐家雖然是堯國三世丞相,在外有美名,但是在內,那真是一團亂麻都形容不過來的亂雜。

當今的唐丞相是唐暄的老爹,叫唐儒林,他形容俊美,又頗具才名,年輕時候的風頭,在整個上京獨一無二。他若要是個潔身自好的,那便沒事,可惜這人是個十足的風流種,平生最愛就是弄美,對政權都不是那麽在意。

因着唐家三世丞相,門下弟子無數,在整個堯國朝堂根基甚深,當今皇帝對唐家的态度一直十分地晦澀,直到出來這個唐儒林。

唐家忽然就再次成為聖眷榮寵,因為唐儒林愛美人,皇帝他也愛美人,兩個人“惺惺相惜”,皇帝非常樂意給唐儒林送美人,還美名其曰,“佳人才子本當一家,朕甚悅之。”

上到公主,下到民女,即便是那罪人之女,只要唐儒林開口,皇帝就沒有不依的。這兩個人“你情我願”地一波推恿之下,唐儒林的後宅竟是堪比後宮,雖不至于成千,但上百是有的。

按說唐儒林如此荒唐,在外的名聲便不會太好,可無奈唐儒林這個人還有腦子,他在未娶妻之前,那可絕對是個正人君子,對任何美人都只是略有贊詞,從不側目,真正納這些美人,卻是在他娶了正妻之後。

只可憐唐儒林的正妻,唐暄的娘鄭婉婉,堂堂明國公的嫡女,在明國公府被千嬌百寵長大的千金小姐,本以為嫁得良人,卻是嫁給了一個催命鬼。

她短暫的一生得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結果長子和女兒都死于後宅陰私,幼子在三歲便被害得終身殘疾,她自己也僅僅活了二十五年,便抑郁而亡。據說,她死的時候,眼睛睜地大大的,眼角挂着淚珠,怎麽都掉落不下來。

可惜,她的死不瞑目并沒有給唐儒林帶來任何的影響,她的死反而給唐儒林增加了“情深不疇”的賢名,因為唐儒林自她死後,就再沒娶過妻子。

世人都當唐儒林忘不了先妻鄭婉婉,可唐家明眼的人都知道,唐儒林是不想受禮法的約束,鄭婉婉到底是愛着他,才不跟他鬧開,萬一娶了個不懂事的,他的面子擱哪兒放呢?倒不如擔個美名,也不影響他的美好弄美生活。

唐儒林如此荒唐,後宅自然更是如污泥之海,尋常人要在裏面安身立命,基本不可能。鄭婉婉臨死之前,到底是顧念着自己唯一的骨血,把他托付給了自己的母家。

可惜的是,鄭婉婉不知道,唐家勢力有多大,如此珍惜羽毛的唐家根本不可能讓她的遺願成事,她的幼子不但沒能被接往明國公府,反而被一度幽禁在唐家,隔絕了他與明國公府的相見。

唐儒林全身的興趣都在美人身上,對孩子完全沒有什麽親情可言,鄭婉婉前腳剛走,他就把鄭婉婉的幼子扔給了他最寵信的一個美人。

這個美人叫林嫣兒,正是江芙蕖會在文中關注唐家這些糟心事的根源,确切地說,是因為林嫣兒的獨子,唐家二少爺唐晖。文裏有很大的篇幅在寫這個重量級男配,他對江盈惠的心思,跟江盈惠的糾纏,簡直比正宗的男主榮華景還要多。

也正是因為寫地篇幅很多,所以江芙蕖才會知道唐家這麽多事。

這個可憐的幼子,就是唐暄了。

林嫣兒不但臉長地好,心機也是頂頂地厲害,看她能在一衆身世複雜的美人中緊跟鄭婉婉的腳步生下唐家的二少爺,還把他平安養大,并且同時取得唐儒林的寵信,就知道她不是一般角色了。

林嫣兒對唐暄不差,甚至非常好,當然,她的好是有基礎的,那就是唐暄要聽話,聽話到什麽程度呢?就是林嫣兒讓他把屎當飯吃,只要唐暄不聽從,那她就有可能把他餓到他只能吃屎服從的情況。

唐暄那時才五歲,雖然有些聰慧,但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個雙腿殘廢的孩子,他每日被關在林嫣兒給他造的金絲籠裏,被溫柔的刀割了幾次,就知道痛了。在等不到明國公府的搭救之下,他選擇了淡漠以對。

是真的淡漠,不管林嫣兒對他怎麽好,怎麽壞,他都是一副莫不在意的态度。給吃吃,給喝喝,不想吃的不吃,不想喝的不喝,愛誰誰,就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旁人不知道唐暄的心思,但唐暄自己知道,在自己七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人,一切事都不在意了。林嫣兒只當他是拿準了她不敢謀害他的性命,可哪裏知道這真是個小小年紀就看破生死的。

唐暄這種淡漠出塵的個性,反倒讓林嫣兒毫無對策,林嫣兒索性就把他關起來,杜絕他跟外面人的接觸,想要徹底養廢他。這一關就是九年,唐暄十四歲的時候,明國公府終于找到機會見到了他,并且把他接回了明國公府。

此時的唐暄,腦子裏只有五歲以前學的一點知識,行為做事十分随性,要不是明國公府早有心理準備,只怕又是一番磋磨。

林嫣兒絕對沒有想到的就是,她有心的牢籠飼養法非但沒有養廢唐暄,反而給他練就了一副強大的心智,所有人包括唐暄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會因禍得福。

最先發現唐暄不同的是明國公,他給唐暄請了各科的先生,本以為唐暄會學不下去,誰知道,唐暄竟是一日千裏地汲取着這些知識,而且最讓人驚訝的是,他常常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本以為至少要學個八九年甚至十多年才有點成績的唐暄,竟是在短短三年內,就把所有學識學了個通透,其才名讓數位先生稱贊不已。

可惜的是,明國公等人還來不及高興,這位唐暄公子就跑去游歷天下了,最氣人的是,明國公等人還對他完全沒辦法制止,因為唐暄這個人,太會掙錢,人家各種花費都是自己掏腰包,完全用不上其他人幫襯。

第 27 章 巧遇明秀

江芙蕖按着陳大娘的指示一路往香雲鋪走,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去地時候一路順利,出來的時候,她卻忽然走迷了方向。

看看左側的石牆,又看看右側的石牆,再擡頭往前看了看,一百多米的安靜胡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這麽一個十字胡同裏的。

江芙蕖揉了下額頭,凝神聽了下周圍的動靜,忽然聽到前面不遠處有人聲傳來,她心中一喜,太好了,有人至少可以問問路!

江芙蕖忙往前走,誰知道走了一會兒,那聲音反而小了許多,要不是江芙蕖耳朵還算敏銳,必定是聽不清楚的。

走了大概有半刻鐘,江芙蕖終于接近了人聲,原來是個從左側牆面開進去的小巷子,江芙蕖剛要轉過頭,去問問裏面的人,怎麽走路。

可眼角的餘光收回來,江芙蕖面色微微一僵,腳上動作根本連停頓都沒有,就徑直往前走了。

她走地不快不慢,就跟剛剛走路的步子差不多,表面看着情緒毫無變化,其實心裏已經怦怦亂跳起來。

無他,只因為她剛剛用眼角的餘光掃到那巷子裏的人,大白天的竟是一身黑衣,渾身的肅殺之氣,便是隔了幾米遠,她也能感受地清清楚楚。

若說這個人讓江芙蕖深感不安,那與黑衣人說話之人,更是讓她心中大驚。

那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同心堂的小夥計,陳來旺的兄弟明秀!

因着只匆匆一瞥,她看不清明秀面上的神情,但是他的輪廓她只要一掃,腦中便記得牢牢的,哪裏還會忘記?!

“已經查清楚了,你的猜想沒錯。”

“還是沒有消息。”

“再等等吧,主子說總有他們露馬腳的時候。”

“選這麽個地方,躲這麽多年,這人也算是有點本事。”

江芙蕖回想着他們的對話,明秀和那個黑衣人在說什麽,他們在查什麽?主子又是誰?到底是誰躲在這裏?躲在哪裏?

江芙蕖把書中江芙蕖的身份往裏面套了套,很快否定。

不可能,他們說地不可能是她,江芙蕖一個江家的大小姐,而且是被驅逐出江家的大小姐,可不需要這群高人這麽費心。

既然跟她無關,那就當做沒聽見吧,這樣想着,江芙蕖的腳步加快了,心跳也逐漸平複了。

“怎麽回事?”黑衣人看着明秀,眼中閃過一絲冰冷,“你為什麽攔我?”

明秀搖搖頭,“上次救我的人,是她。”

“你可不是這種有恩必報的人,留着她,你要幹什麽?”黑衣人譏諷地笑了一聲。

明秀嘆了口氣,“你沒聽出來嗎?她根本沒有功夫,而且她的氣息腳步根本沒亂,只怕根本沒注意到我們,只是路過而已。”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過一個!”黑衣人冷哼一聲,眼中殺意卻去了一半。

明秀不說,他也聽出來了,這個人當真是沒有發現他們,既然沒發現,那饒她一命也未嘗不可。

“雖是如此,但我到底不忍心殺一個無辜的人。你可知道,她如今住在陳家村的陳來旺家。”明秀在陳來旺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黑衣人眉頭皺了皺,“陳來旺,這個人還有用。”說完,他腳尖往地下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瞬間便消失在了明秀眼前。

明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便順着剛剛江芙蕖離開的路追了過去。

許是心中驚慌,江芙蕖就一直往前走,根本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她到了一片人群中,随着人流走了一會兒,她忽然聽到陳大娘的聲音。

“江姑娘,東西都買好了?”

江芙蕖轉過頭,見陳大娘挎着個大竹籃子,正跟一群婦人有說有笑的,見到江芙蕖,她便抛下那群人,走向江芙蕖。

“都買好了,旺子大哥還沒好嗎?”江芙蕖低下頭,假裝去翻看陳大娘籃子裏的東西,“陳大娘你買的都是什麽啊?”

“還能是什麽呢,都是些家裏常用的東西,還扯了一匹布頭,想着給你做個布包,你路上也好走些。”陳大娘笑着将江芙蕖手上挎着的包裹拿下來,放到籃子裏,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旺子肯定是在老三那兒等着我們呢,我們過去找找他。”

江芙蕖點點頭,跟着陳大娘往人流中擠去。

他們身後不遠處,明秀轉過身,往同心堂趕去。

江芙蕖和陳大娘在陳老三那兒等了一會兒,陳來旺便過來了,讓江芙蕖沒想到地是,同心堂的掌櫃也過來了。

“江姑娘,我聽旺子說你過些日子要去都嶺城,便想起一件事兒。”掌櫃的說着,從袖中掏出一份黃皮信封來,那信封幹幹淨淨的,上邊什麽都沒有,掌櫃的卻十分鄭重地把它交到江芙蕖的手裏,“具體什麽事兒,江姑娘你且回去看看,這信裏都有說。”

江芙蕖接過信封,也不多問,只等着掌櫃的繼續說下去。

“待江姑娘看完了信,做什麽樣的決定也在姑娘,若是有緣,只怕還能幫上江姑娘一二。”掌櫃的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麽,只簡單交代幾句,轉身便走了。

倒是惹得一旁的陳老三等人齊齊往江芙蕖手上的信封看去。

“唉,老三,趕路了!”陳大娘忙擋在江芙蕖身前。

江芙蕖有些哭笑不得,這同心堂的掌櫃也不知道又給她送什麽“福利”來了,作為他的活廣告,她想着,這福利大概是跟醫術有關,至于拿不拿得到,只怕還要看機緣,沒聽人掌櫃說“若是有緣”嗎?

待得回到陳家,江芙蕖打開那信封看了內容,這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裏邊是個邀請帖。

這邀請的人是個姓唐的員外,據掌櫃的說,這唐員外富可敵國,不過因為幼時傷了腿,便不良于行,為了治腿,多年來他每走到一處便廣發邀請帖給各大醫館和醫者,言明有人治好他的腿,除了重金厚賞外,還将得到他的一個承諾。

江芙蕖看着那淡紫色的邀請帖,上邊一個朱紅色的小篆唐字,啞然失笑。

第 26 章 再進鎮裏

“半旬?”裏長是知道江芙蕖會離開的,但他沒想到江芙蕖居然這麽快就打算離開,他仔細端詳着江芙蕖的面色,可惜她戴着面紗,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楚,“可有什麽老夫能幫得上的,江姑娘你只管與我開口。”

江芙蕖搖搖頭,“裏長,你和陳大娘幫我這麽多,我心中已經感激不盡,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總想着早日找到自己的記憶,去看看我的家人到底長什麽樣子,為何我會流落到這陳家村中,便是這些念想,讓我實在耽擱不住。”

于情于理,這些話都沒什麽毛病。但只有江芙蕖自己知道,這些都是托話,只是拿來哄騙裏長和陳大娘的,前路未知,她目前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早日到上京城,确定自己的身份,然後找到穿越回去的路!

“到底是血濃于情,你有如此念想,倒也盡然。”裏長嘆了口氣,他站起身來,似乎想要走,忽地想起一事,“先前只說給你落戶在方外庵,倒是不知道你給自己取了封號,叫尋因?”

說起來,這事還是從吳家成衣鋪傳出來的,蘆花那張嘴,見人就說,尋因居士到他們鋪子裏做了道服,傳到裏長耳朵裏,裏長才知道江芙蕖自封尋因居士。

“裏長,這有什麽問題嗎?”江芙蕖不知道裏長怎麽忽然提起這事,她記得當初去庵裏布置的時候,跟裏長通過氣的啊。

這事吧,本來倒是沒什麽的,不過是個自號,如今的方外之人,哪個不帶幾個封號的,可事情壞就壞在江芙蕖來自方外庵,方外庵可是幾十年沒有人住了,這事并不難查,香火早斷了,雖然做了一些掩飾,但如果外人查起來……

“江姑娘,這話本不該講,但我們這的規矩,江姑娘若是在方外庵落了封號,只怕這方外庵的香火,便不能斷了。”裏長怕江芙蕖不明白,又解釋了一句,“這樣日後有人問起來,倒也好圓過去。”

江芙蕖恍然,原來是這樣,她只當做個樣子糊弄下村裏的人也便罷了,倒是沒往深處想。這香火不斷,就要在裏長這做個備案,也就意味着每年每個月都要有人定時送一筆香火銀子來維續。

……

江芙蕖瞬間感覺到了貧窮的壓力,她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裏長,“裏長,我如今……不知這香火銀錢可否晚些時候再與你?”

“什麽香火銀錢?”陳大娘将手上的鐵耙放下,又解了頭上的鬥笠,這才看向裏長,“裏長,你在和江姑娘說方外庵的事嗎?”

裏長笑了一聲,“陳大嫂,你回來了,田裏草都除盡了?”

“可不是,田少,草也少,活幹地就快。”陳大娘拿毛巾擦了擦汗,黝黑的臉上紅撲撲的,“江姑娘,我一直忘了跟你說了,這方外庵啊,你不用擔心,我每月正好要去敬拜菩薩的,日後便去方外庵拜好了。”

“陳大嫂,我也是這個意思,正要跟你說呢。”裏長聽到這話,眼睛便笑眯了起來,他轉頭頗為促狹地看了江芙蕖一眼,“江姑娘剛還在跟我談香火銀錢呢,你看,這錢便跟陳大嫂說吧。”

言罷,也不等江芙蕖說話,便尋了個天不早的由頭,走了。

江芙蕖看着陳大娘送裏長出去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竟是湧進一股暖流。

嚴格說來,她和陳大娘素昧平生,她只不過給陳大娘開了個方子,可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陳大娘家裏白吃白住,雖是教了陳來旺和陳大娘一些采藥和處理草藥的法子,但那也是迫于生計。

利益交換而已,陳大娘卻能為她考慮這麽周全,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情,想必是從她打算落戶方外庵之後,陳大娘便已經在心裏有了計量了。

陳大娘回來的時候,便見着江芙蕖坐在桌子邊看着桌子發呆,她輕笑一聲,“江姑娘,這桌子上莫不是開了花兒啦?”

“啊?”江芙蕖回過神,回味過來陳大娘的話,她有些臉熱,“大娘,這香火銀錢,我短時日內必定是拿不出來的,我……”

“江姑娘,這香火銀錢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陳大娘一邊收藥草篾子,一邊道,“要不是你啊,我這條命都沒了。江姑娘你醫術高超,可能不懂我們老百姓的苦,我們老百姓看天吃飯,依天活命,攢一輩子的銀錢啊,也就為兒孫積點底子,可不敢想跟天争命。”

江芙蕖第一次聽人跟她講生命,卻是以這樣決然不同的方式,她靜靜地聽着,心中頗為苦澀。

陳大娘的辛苦她是看在眼裏的,這鄉村的人,他們用最原始的勞作,揮汗生存,傳承一代又一代。不過一個小小的風寒,便能要了一個健康人的命,他們不是沒有銀錢治這病,而是他們害怕,這銀錢填進去,這病卻看不到頭。

因為害怕,因為下一代,他們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還記得那晚昏暗的燭光下,陳大娘和陳來旺說話時,眼中的神情,那麽眷戀,那麽地讓人心中悸動,大概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會破天荒地自告奮勇。

陳大娘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江芙蕖聽地頗有感觸,到最後,她自己都忘了陳大娘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

自這次漫長的談話以後,江芙蕖發現,陳大娘對她的态度忽然就親切了許多,不再是之前的那種敬畏。

江芙蕖有心表達自己的善意,但她當真是冷慣了,有時候便別扭地很,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倒是惹得陳來旺這個一向馬大哈的人都起了些注意。

“江姑娘,你和我娘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啊?”這日,一行三人再次到了鎮上,陳大娘去幫江芙蕖取衣服,陳來旺則陪着江芙蕖去鐵匠鋪子。

“啊?”江芙蕖明知故問,一雙眼睛非常無辜地看着陳來旺,“旺子大哥,你在說什麽?”

陳來旺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轉過頭,嘟囔了一句,“沒什麽。”

因着上次那衣服有些出格,這次的防護工具,江芙蕖就用心做了改變,務必不要引起鐵匠的注意。

鐵匠聽了她的描述,又看了她畫的大概樣子,便開了價,只說三日之內必定做好。江芙蕖想着自己三日後大概趕不過來,就與他約定了讓陳來旺來取東西。

因着陳來旺要去藥鋪賣草藥,江芙蕖要去買些女兒家慣用的東西,兩人出了鐵匠鋪便分了開來。

江芙蕖要買的女兒家慣用的東西說起來十分尴尬,竟是月事帶,因着陳大娘早沒了這事,所以家裏根本沒備着,江芙蕖來好事的時候,親自用了一次草木灰做成的月事帶……感覺太酸爽,她這不就決定來買高級貨了?!!

第 25 章 有人來訪

陳大娘的屋子自從江芙蕖住下來後,便在內屋中加了一道簾子,一道牆壁。

江芙蕖住在其中一個隔出來的小房間,內有開窗,小木床,實木桌一張,再無它物。

明秀靜靜地站在房門口,看着江芙蕖坐在窗子邊的小矮幾上,一手拿繡繃子,一手穿針引線,落日的餘晖從窗子中照進來,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仿佛沐浴在一層聖光中,神聖不可亵渎。

明秀清澈的眸子動了動,與此同時,江芙蕖擡起頭來,看到他仿佛很吃驚,“你醒了?”

這麽快?這身體真是好啊,要是我這穿越的身子能有你一半的健康,我也知足了!

“多謝江姑娘。”明秀打了個揖,笑眯眯地走到江芙蕖身邊,張嘴就要誇江芙蕖的繡工,“江姑娘繡……”明秀的話在目觸到繃子上那一圈歪歪扭扭的線時,頓住了。

這繡地是個什麽鬼?明秀心中憋出一口血,見過繡工差的,繡工這麽差的,只此一家啊!

“繡地還不錯吧?”江芙蕖高興地拿起繡繃子,将後邊的花樣子露出來,赫然是朵芙蓉花,鮮豔欲滴的芙蓉,跟那一個圓圈沒有一點相像之處,“現在還看不出樣子來,等繡完了多少就像一點了。”

……

屋中一時間安靜地連跟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咳……江姑娘,我這傷……”明秀指了指自己的左肩,也不打算暖場了,這場暖不起來啊!

江芙蕖收回繡繃子,低頭繼續飛針,“你自己穴位封地及時,封地精準,我不過是把那暗器取了出來而已,你要想不留後遺症,就把那小塊肉剜了吧,否則我也不能保證。”

“好的。”明秀不問二話,他自己功夫高深,自然知道體內并沒有毒物,此番前來,他更想要的是那暗器,“不知江姑娘可否把那暗器……”

“喏,在那紙包裏。”江芙蕖沒有擡頭,只手指往角落一指。

明秀順着她的指向看去,這才發現那角落裏有個小竹簍,裏邊有一個紙團……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那竹簍中把紙團撿了起來,打開之後,果然見着裏面的花形暗器,他心中松了一口氣,“多謝江姑娘了。”

“哦。”江芙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沒其他事了吧?”

……

明秀識趣地退了出去,跟陳來旺和陳大娘說了一番客套話之後,便急匆匆地往鎮上趕。

第二日晌午,陳大娘去田裏給秧苗除草,陳來旺仍舊往山上去采藥,江芙蕖專心把自己要的防護工具都畫好,正在想着要不要做個大背包時,忽然聽得屋外有人喊自己。

“江姑娘?江姑娘你在嗎?”

這聲音似曾相識,江芙蕖想了一會兒,便知道是誰了,這不是裏長嗎?他怎麽會忽然來找自己?江芙蕖有些好奇地從屋中迎了出來。

裏長站在門口,見到從內屋出來的江芙蕖,便擡腳走了進去,“江姑娘,你在啊,我還以為你跟陳大娘一處去田裏了呢。”

因着要辨認田間事物,江芙蕖偶爾也會跟陳大娘下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過,田裏大多需要的是力氣活,她能幫地還真地挺有限的。

“裏長,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江芙蕖給裏長倒了杯熱茶,眼中帶着一絲疑惑地打量着裏長,他的神情自然,倒不像是有事似的,可若無事……裏長是幾乎從不串門的。

裏長本來不想喝茶,不過那茶水熱氣一過,他聞到了一股清香之味,想到江芙蕖的本事,裏長默默地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清爽微甜,倒不像是茶,喝了卻十分提神,裏長忍不住多喝了兩口,這才道,“我來找你啊,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有件事覺得要跟你說下。”

“嗯,裏長您說。”江芙蕖将裏長喝茶的動作全收在眼底,心中想着若是裏長帶來的消息确實對她有點用處,那就多送一包花茶過去,如果是沒用處的唠嗑,那就少送一包吧。

裏長不知道江芙蕖的心事,他的目光頓了頓,無端地讓氣氛嚴肅了些許,随即才沉聲道:“這兩天啊,有人在咱們村裏打聽外來人的事情,他們語焉不詳的,卻都提了一點,就是面容被毀的女人,我總感覺吧,他們要找的人是你。”

那可不就是我嘛?江芙蕖在心裏附和了一句,不過她面上仍是淡淡的,不見慌張,“世上被毀容之人何其多,裏長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裏長既然能來找她,想必就是沒有把她供出去,不供出去她反跑來告訴她,這裏長分明是跟自己站在一邊的。

只是……江芙蕖忽然想起明秀昨天中暗器的事情,這時間未免太湊巧,莫非明秀也是找她之人?可如果明秀要找她,她和他也打了兩個照面了,他沒可能認不出她,而且對她無動于衷啊,這就奇怪了。

“江姑娘不知道啊,這群人好幾撥呢,個個問地都不是很詳細,問完就走,我倒是搞不懂了。”裏長見江芙蕖把話說地這麽明白,便知道自己的心思讓她看穿了,他嘆了口氣,“我是陳家村的裏長,也就是想着大家太平過個日子,也不敢奢求太多了。”

江芙蕖沉默着,沒有說話。

“江姑娘,你也別多想,咱們村子裏啊,雖然平日裏互相之間有些龃龉,但都是一條心的,到底是一個祖宗下來的。”裏長見江芙蕖不說話,便自顧自道,“外人要問咱們村裏的事,就沒有幾個能問到的。”

這是給她下保證呢,江芙蕖心中了然,她雙手交握在膝蓋前,擡起頭看向裏長,“裏長,再過半旬,我的身子好些,我便打算離開這裏,去找自己丢失的記憶。”

知道她是之前面容被毀的那個瘋女人的,只有裏長和陳大娘兩家,他們不說,便沒人知道,裏長不想沾惹太多的麻煩,她能理解,她自己在很多時候也是這種人。

但是,理解歸理解,在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前提下,她便是賴也要在村子裏賴上一陣。

這麽長的時間,她之所以除了醫術和書法其他的本事都不外露,就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蝴蝶效應這個東西很奇怪,這本書裏已經有了一個江盈惠,江芙蕖不知道她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麽樣的變化,但她也來到了這本書中,這就是一個反應。

她江芙蕖,絕不可能像江盈惠一樣,為了一點生活的便利,就将自己暴露在人前,什麽富貴榮華,那也得在安身立命的前提下才能去想想!

第 24 章 夥計明秀

這人她有印象,不就是那個同心堂跟陳來旺有說有笑的清秀小夥計嗎?原來他叫明秀。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昏迷不醒?

江芙蕖收斂自己眼中的情緒,見他面色發白,雙眼緊閉,呼吸孱弱,便将他的手拿起來,兩指放在他的脈跳處,凝神聽起脈來。

這一聽,便是半刻鐘的功夫,時間有些長。

“江姑娘,明秀他這是怎麽了?”陳來旺有些等不及,見江芙蕖放下了明秀的手,便先問起來。

江芙蕖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在明秀全身上下打量,然後伸出手指在他的頸動脈,耳背處探了探,不過一會兒,她收回手,淡淡道:“他暈過去了。”

……

陳來旺有些郁悶,這兒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明秀暈倒了,江芙蕖莫不是在耍他?他瞪着江芙蕖,粗聲粗氣道,“是摔暈了嗎?我說了那樹很高很陡,讓他不要爬上去,他偏不信我的,如今摔了知道我沒騙他了罷!那他其他地方摔地怎麽樣?沒事吧?什麽時候能醒啊?”

“旺子,你問那麽多,讓江姑娘怎麽回答你。”陳大娘見陳來旺一疊聲地發問,面上有些不喜,她這個兒子,粗野慣了,從來不懂看人臉色,江芙蕖雖然是寄住他們家,但她幫了他們多少,他如何能對她大呼小叫?!

江芙蕖知道陳來旺的性子,她并不介意他的性子,只一一答道:“并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只休息一會兒也就醒了。”

陳來旺知道江芙蕖說一會兒必定就是一會兒,他緊張的神情頓時變為高興,又嚷嚷着要不要把人擡床上去休息會兒,只怕他這樣坐着會醒地慢幾分似的。

“你把他平放在你休息的竹席上便可。”江芙蕖說完,便到了自己屋中,取了一塊烏黑的石頭出來。

陳來旺剛好把人放平,陳大娘早已出去做晚飯了,江芙蕖在陳來旺身邊的椅子邊上做下,将那塊烏黑的石頭放在明秀肩膀處探了探。

“旺子大哥,他怎麽會去山上呢?我記得他好像是同心堂的小夥計啊。”江芙蕖見陳來旺盯着她,便尋了話頭分散他的注意力。

陳來旺聽江芙蕖這麽問,便有些赧然,“說起來,這事都怪我。”

原來,陳來旺一直在同心堂賣草藥,得了不少的銀錢,還跟明秀玩到了一處。

明秀這個人,雖然長地文文弱弱的,可脾性卻很爆烈,喜歡直來直往的,又憎惡如仇,與陳來旺的脾性十分相合。

知道陳來旺被陳守財坑了一把之後,他與陳來旺一道揍了陳守財一頓,雖然沒要回工錢,但好歹出了口鳥氣,兩個人關系也就更好了。

陳來旺秉着發財兄弟一起的原則,得了采藥這比收入之後,便一直力邀明秀跟他一起發財,明秀只是感激,不過可惜的是,他一直沒什麽時間。

一直到今天,他才得了一天假,便跟着陳來旺一起上山采藥。

明秀和陳來旺不一樣,陳來旺是在山裏長大的,明秀卻不是,陳來旺擔心他有危險,便一直跟在他身邊手把手地教,明秀感覺自己被小瞧了,便跟陳來旺生了氣,兩個人打起賭,約好了時間地方,只看誰能采到更多草藥。

“怕明秀兄弟要面子,我就沒敢再跟着他,誰知道,等我按着時間過去,竟然發現他暈倒在一棵大樹底下。”陳來旺滿臉的愧色,“這事都怪我,明秀兄弟必定是稀罕那大樹,想着好玩呢,偏我信了他。”

江芙蕖不曾想這陳來旺和明秀之間還有這麽一大段故事,她手中磁石早吸出了明秀體內的東西,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地沒讓陳來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陳來旺哪裏知道,剛剛她給明秀把脈,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麽摔傷也不是什麽中暑,反而是體內沉積的脈相,換句話說,就是中毒了。

而且這毒十分霸道,若不是明秀有功夫傍身,身子健朗,只怕就不是暈倒這麽簡單了。她低下頭,悄悄看了眼磁石上的罪魁禍首,這一看之下,她便有些呆住了。

無他,只因這磁石上的暗器,竟然是朵黑色七星花。

怎麽會是七星花,這花說起來跟她本尊頗有淵源,只因他們江家的傳家寶便跟七星花有關,她只聽爺爺跟她說起過這東西的大概模樣,本來這次回家之後,她便要見到實物的,誰知道,還沒回家就被穿越到這裏。

難道這個世界,也有人對這種花這麽鐘愛不成?不過,這淬了毒的七星花,到底跟他們江家家傳的善仁慈心相悖,也不知道這明秀是什麽身份,居然惹來這樣的殺身之禍。

不過,這個明秀在中暗器之後知道給自己封穴,避免毒血攻心,也不是個簡單的家夥,這樣的人,還是不要細想了。

江芙蕖不動聲色地将磁石收了起來,“原來如此,倒也不能怪你,只等半刻,他便會醒了,旺子大哥,我先去內屋了,有事喚我便是。”

“麻煩你了,江姑娘。”陳來旺感激地看了江芙蕖一眼,見她起身去內屋,便把視線放回明秀身上,他“啊”地一聲驚叫,整個人從凳子上彈跳起來,“明秀……你……你怎麽就醒了!”

這才一會兒?!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醒地也太快了吧!

明秀眼睛張開,眸色有些迷蒙,似乎沒有聽到陳來旺的驚呼,他雙眼冰冷地看了陳來旺一眼,随即很快把眼睛閉上。

陳來旺從來沒在誰的身上看過這麽恐怖的眼神,他竟然感覺到了一股陰寒,不過,他很快在明秀溫和的嗓音中回過神來,錯覺,一定是錯覺!

“旺子大哥,我這是在哪?”明秀再次睜開眼睛,眸中便恢複了一慣的清澈。

陳來旺松了口氣,熟悉的明秀兄弟回來了,他解釋了下他的情況,摸了摸頭,頗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了,好在你沒事,明秀,一會兒天晚了,你要在我家歇息一晚再回去嗎?”

“不用了,旺子大哥,我明日還要上工呢。”明秀搖搖頭,他從床上坐起來,手下意識地在自己的左肩膀處一摸,然後又很快收了回來,“旺子大哥,不知道江姑娘怎麽說?我這可還有什麽毛病?”

“唉,江姑娘說你沒事,休息一會兒就醒了。”陳來旺擺擺手,見明秀一副很在意的模樣,他指了指江芙蕖的屋子,“要不,你自己去問問?”

明秀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跟陳來旺又說了幾句話,這才道,“我去謝過江姑娘,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趕夜路了。”

走了兩步,見陳來旺跟着他,他轉過頭,朝他溫和地笑了笑,目光清澈透明,“旺子大哥,你不用擔心了,我跟江姑娘說幾句話就走的。”

陳來旺被他說中心思,便有點臉紅,他讪讪道:“那我去看看娘那裏有什麽要幫忙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