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 :再遇宋伯遠

“微微雨露,降澤大堯,厚土繼福,五谷豐登……”

铿锵有力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來,每一句話落,便有一個有力的鐘聲附和。

江芙蕖站在臺子底下,看着足足有二十米高的高臺,整個人都有些淩亂了。

這麽高,看毛線喲。

“那是貴妃娘娘吧,長地好漂亮啊,跟阿玡倒是有些像的。”祝麗華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興奮,不同于江芙蕖的意興闌珊,她看得是興致勃勃,還帶評頭論足的。

瓊心跟在她們身後,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樣。

江芙蕖看不到貴妃的面容,只能見到一個穿着華服的女子,跪坐在高臺正中,面對着東方,似乎在念着什麽,看周圍的人都簇擁着她,應該就是江貴妃了,但她的眼睛不是望遠鏡啊,也不知道祝麗華怎麽看清楚對方的面容的,“嗯,是吧。”

江芙蕖語帶含糊,根本看不清楚,但總不能掃了祝麗華的雅興,她的目光在周圍的人群中掃了一圈。

臺子底下人山人海的,有些十分敬仰地看着高臺,有些閉着眼睛,還有些單純是看熱鬧的,根本不留意臺上的情況,只跟身邊的人說笑。

江芙蕖沒發現什麽看頭,心中已然後悔過來了,要知道這大典是這麽個情況,她一定會選擇睡覺!

正要跟祝麗華說,讓她先看着,自己找個地方歇着,她就見到人群中一個有些熟悉的輪廓,那個人,他不是宋伯遠嗎?

江芙蕖見他快走遠了,也顧不上跟祝麗華說話,直接追了上去。

這家夥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她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對方,誰知道人實在是太多,而且很擠,才追了一會兒,宋伯遠的身影就在人群中消失了。

江芙蕖只能轉頭去找祝麗華,這一轉頭,她又發現祝麗華和瓊心的身影消失了,她甚至分不清方向在哪。

江芙蕖傻眼了。

不會吧!!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耳邊的嘈雜聲都有些模糊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清醒過來,猶豫了一下,她選擇了去追宋伯遠。

祝麗華那邊有個瓊心跟着,發現她不見了,最差也會回将軍府等她的消息。至于宋伯遠,這個家夥身份不一般,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江芙蕖十分想撞撞運氣。

憑借着腦子裏的依稀判斷,江芙蕖徑直往一個方向追去,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她沒有看到宋伯遠,反而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明心閣。

這個時候,人人都在臺子底下看大典,宋伯遠跑到明心閣來幹什麽呢?

而且,這明心閣有九層,他到底在哪一層啊。

江芙蕖看着高高的明心閣,為難了。

“江姑娘?”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江芙蕖驚喜地轉過身,正見到一張陌生的臉龐,可不就是宋伯遠,“宋公子!”

江芙蕖的聲音裏帶了一絲驚喜,宋伯遠眸子動了動,似乎被她的“熱情”吓着了,頓了一會兒,他才道,“江姑娘果然是來追在下的。”

……

這人是做什麽的啊,為什麽這麽敏銳?感覺……就像洞悉一切一樣,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太好,他熟知自己,自己卻對他知之甚少,就像被人捏在手心裏的小螞蟻一樣。

“我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江芙蕖十分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她恢複了下心情,放緩了語調,“宋公子為什麽來明心閣?”

“江姑娘,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地好。”宋伯遠的聲音平淡如水,“本來要告訴江姑娘一聲,今日的相約,作罷,既然現在見到了,說了便罷了。”

這是什麽都不打算讓她知道,不過,她也沒興趣知道就是了,江芙蕖看着宋伯遠,“宋公子,今日的大典,大祭司會過來嗎?”

宋伯遠沉默地看了江芙蕖一眼,眼中帶着探究。

江芙蕖十分坦然地面對着他的探究,反正,他是看不出來什麽的。

“江姑娘昨日問我觀天象之人,說地是大祭司?”宋伯遠烏黑的眸子如墨一般漆黑透亮,“江姑娘似乎很想見到大祭司?”

“是的。”江芙蕖點點頭,“有些事情,大概只有大祭司能給我解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願見上一面。”

宋伯遠聽得這話,微微垂了眸子,忽然擡腳往明心閣走去,“江姑娘随我來。”

江芙蕖看着宋伯遠的背影,這才發現,他的身形高大,厚背熊腰,不像是個文臣,倒像是個武官,那個鮑河魚喚他統領,所以,他現在從事的是武職?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默默進了明心閣,一直到了頂層,宋伯遠才停下來。

這個頂層,江芙蕖是熟悉的,這裏的布置也完全沒變。

宋伯遠沒有坐下,他站在一處窗子邊,江芙蕖也跟着站了過去,與他并肩站在一處,朝窗外看去,外面的視線,竟然正對大典的高臺最上面,對高臺上的情形看得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看得也算是清晰了。

江貴妃閉着眼睛,跪坐在蒲團上,周圍一排白衣侍女,正是她那日下山時看到的打扮,在臺子的東側,有個略高的臺階,上面擺着一張香案,香案上放着一些瓜果和祭祀品,有好些,江芙蕖都不大認得,只覺得古色古香,十分有韻味。

“今日這大典,是祭土祀,九農司的大祭司會過來,再等半個時辰,他便要來了。”宋伯遠的聲音有些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江芙蕖卻皺了眉頭,九農司?那裏的大祭司只是個官銜而已,她已經見過一個了,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同。

“江姑娘能告訴我,為何一定要見到大祭司嗎?”宋伯遠的目光直視着高臺,似乎在看什麽。

江芙蕖只能看到他的側臉,輪廓模糊,見了好幾次,卻從來沒見過他的臉,反倒是她這個遮着面的,他倒是看了個清楚,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樣,長什麽樣子,上京城的竹公子,跟竹子一樣清雅?

“我說過,需要大祭司給我解惑。”

“解惑?”宋伯遠轉過頭,目光沉沉地看着江芙蕖,“江姑娘應該忘了大祭司是做什麽的吧,所以才會說這麽可笑的話。”

可笑?

第 236 章 :耿直的瓊心

這聲音實在是粗啞,便是江芙蕖都沒聽出來,這是個女子的聲音,直到那人走了進來。

那是個長相清秀的丫頭,身量并不算很高,但眼睛矍铄有神,面上精神飽滿,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她背上背着一個包裹,面無表情地看着春琴。

春琴的話被人打斷,已然十分不高興,見到來人是個陌生人,她心中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當即冷笑一聲,“也沒什麽興頭,倒不如跟夫人請辭去個正經的院子。”

“既然要請辭,那就去吧。”瓊心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起伏,粗啞如男人的嗓音從她曼妙的嘴裏吐出來,實在是有些……違和。

江芙蕖心道,以前只在電視上看過女身男音,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版,也不知道這人的身體構造跟尋常的女子有什麽不同。

“還沒認好門,便坐起了主子。”春琴并不杵瓊心,她的語氣尖銳,“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瓊心目光冷冷地看了春琴一眼,卻沒有搭理她,直接越過她走到祝麗華身邊,也不行禮,就那樣直直地站着說了一句,“祝姑娘,我來了。”

“瓊心,你來了真是太好了。”祝麗華并不介意,她面上綻開了笑容,似乎很喜歡瓊心,“我昨日才知道你也回上京城了,我還以為你在銀城待着呢。”

“嗯。”對祝麗華的熱情,瓊心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淡淡應了一個嗯字,然後就把目光轉向了江芙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并不說話。

江芙蕖也靜靜地看着她,這個瓊心,是鳳王的人,好像十分得鳳王看重,除了這嗓子,她還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嗎?看鳳王昨天的态度,對這個将軍府的觀感……可見一斑。

“瓊心,這是尋因居士,她醫術高明,能治好沙枳的腿。”祝麗華笑着給瓊心做介紹。

瓊心面上表情沒什麽變化,眼神也沒什麽變化,她就看了江芙蕖一眼,然後淡淡應了一個,“嗯”字,好似多說一個字,都會累傷她一樣。

不過,她反應平淡,江芙蕖卻不好當沒看見人,畢竟祝麗華都給她們介紹了,她看向瓊心,眉眼彎了彎,語氣溫和,“瓊心姑娘,以後喚我居士便好。”

“瓊心。”瓊心吐了兩個字。

江芙蕖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是要自己喊她瓊心。

“瓊心。”她順應下來。

祝麗華與她相視而笑,瓊心站在一邊,解開了自己背上的包裹,只把一邊的春琴徹底冷落了下來。

春琴面上十分難看,她瞪了瓊心一眼,幾步走到桌邊,看着瓊心的包括諷笑,“喲,哪個鄉下的粗人,還背這種帶着補丁的包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我們将軍府要飯的呢!”

這話說地太難聽。

“春琴,你……”祝麗華就要讓春琴出去。

誰知話沒說完,就見瓊心轉過頭,看都不看春琴一眼,擡腳就往她身上踹去。

這動作跟昨天的鳳王簡直如出一轍。

江芙蕖心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春琴這次連哎喲都沒叫喚出來,整個身子騰空而起,直直地飛出了門外,“噗通”一聲,清晰的重物落地聲傳進房裏來。

江芙蕖都有些不忍心想象春琴的慘狀,瓊心下手比鳳王可重多了,可見是毫無顧忌的。嗯,這次的春琴,會不會有恙呢?江芙蕖忽然很想知道。

她走到房門邊,看向房門外,只見春琴如一灘爛泥一樣躺在地上,毫無動靜,生死不知。

這種反應,江芙蕖眉頭微微動了動,回想着昨天春琴挨過一腳之後的情形。

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瓊心是個沒什麽規矩的人。”祝麗華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原來,她也跟着江芙蕖到了門邊看春琴的狀況,她面上倒是沒甚擔心,反而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說了一句,“還好沒事。”

沒事?昏迷不醒是沒事?江芙蕖心中啞然,看着祝麗華,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能随便殺人。”瓊心從屋中走了出來,接了祝麗華的話,她越過祝麗華和江芙蕖,徑直走向躺在地上的春琴,手一伸,就直接把春琴抗在了肩上,十分輕松,仿佛扛了一團棉花一樣,“礙眼。”

言罷,她直接擡着春琴走出了院子。

“瓊心不喜歡多言。”祝麗華并沒有要斥責瓊心的意思,眼中反而帶了笑,對江芙蕖解釋道,“她這是要把春琴送去醫館的。”

醫館……先給人一刀,再給人一顆糖。

江芙蕖心中默默地想,春琴那個樣子,只怕是絕對吃不下這顆糖的,等她醒過來,誰知道怎麽鬧呢,她可沒忘了門前那一幕。

敢在府門前直接擋住祝麗華的去路,還對她嚴加指責,這個膽量,可不是一個奴婢有的,只怕是有些人想看到吧?

不過,這些都不歸她管就是了。

既然人已經看到了,江芙蕖就打算回去睡回籠覺了,她對祝麗華笑了笑,“祝姑娘,昨日晚間我有些認床,便沒有歇息好,現如今想去睡上一個回籠覺,不知可行?”

“居士沒睡好嗎?”祝麗華打量了一下江芙蕖,并沒有看出什麽來,她面上有些失望,“本想着一會兒同居士一道去明心庵看看祈福大典的,聽說十分氣派,我還從未見過呢。”

祈福大典,江芙蕖腦中一個激靈,瞬間醒了過來。

因為離開了明心庵,所以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這祈福大典她原本是沒想去看的,避都來不及的,但是現在不一樣,因為她想見見那個怪異的男子。

他既然是陰陽體,又有那種本事,江芙蕖想來想去,覺得唯一能跟他的身份對上的,只有一個,大祭司。

也許,這個人就跟大祭司有關呢。

既然是大祭司,那江貴妃的這個祈福大典,他一定會出現吧?畢竟,這麽隆重的祭祀活動。

但是,話都說出去了,現在改口,可以嗎?

第 235 章 :奇怪的春琴

江芙蕖的好奇心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比如說現在,她就沒什麽興趣去外面探聽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但是,她不出去。

防不住人家進來。

她睜着眼睛,躺在床上,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然後是人的腳步聲。

走來走去的碎步聲,時而翻動東西的窸窣聲。

這聲音在房內清晰地響起,傳到江芙蕖的耳朵裏,但就是不靠近她。

江芙蕖有些無奈,難道是進賊了?那這賊也太沒有眼光了吧,跑到如此寒酸的風華苑偷東西?

她微微側過頭,借着月光看向來人。

那人穿一身襦裙,正背對着她,彎腰在櫃子裏翻找着什麽。

這賊還是個女的。

聽她鬧出來的動靜,應該是個沒什麽功夫的人。

江芙蕖猶豫要不要“發現”她,她來偷的東西,肯定跟她是沒有關系的,這個原本空蕩蕩地只有床一張的客房,今天郝夫人給送了一堆的家拾過來,難道是那些看起來挺精致的家拾吸引了這個小賊?

那這人應該跟她沒關系了。

江芙蕖閉上眼睛,算了,只要這個人不來打擾她,她就當沒發現她的存在吧。

誰知,她想安安靜靜地,對方卻是不想讓她安生。

“怎麽會沒有呢?”那人大概是沒找到要的東西,竟然在房裏出了聲。

我天,她當她不存在,人家也當她不存在呢!這個小賊,真是……夠水的。

江芙蕖暗暗翻了個白眼,耳邊聽着那人的腳步聲往她的床邊走來,手便摸上了內衣袋中的藥粉。

雖然是個不懂武的,但是誰叫她現在是只弱雞,防還是要防的。

不過,她也沒有太警戒就是了,因為她其實已經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是那個白日裏見到的春琴。

這個春琴,作為風華苑唯一的丫鬟,只在她和祝麗華剛進府的時候見過一次,後面竟是沒個蹤影,誰知道,半夜出現了……

也不知道祝麗華那種性子,怎麽還忍受着這麽一個丫頭,難道郝夫人的迷惑能力那麽強?江芙蕖搖搖頭,也許更有可能的原因是,時間還太短,祝麗華肯定還沒回來多久,畢竟在九江城她們見過的。

春琴到了床邊,蹲下身子在床底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什麽,她站起身,看着閉着眼睛,似乎毫無反應的江芙蕖,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俯身探手往枕邊摸去。

江芙蕖不曾想這個春琴膽子這麽大,竟然敢摸到她的頭底下來,要是裏面沒東西,江芙蕖就任由她去了,可偏她剛剛躺下來的時候把小竹笛和唐暄的印章放在了那裏。

這要是讓她摸到了,順手給“牽”走了,誰知道能惹出什麽事來。

江芙蕖輕呼了一聲,側過身子的時候,手一擡,正好擋住了春琴的手。

春琴被江芙蕖的動作吓了一跳,她急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仔細去看江芙蕖,見她并沒有醒過來,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

她頗不甘心地看了眼枕頭底下的方向,沖着江芙蕖咬了咬牙,終是不敢再探,只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在房門落籠的那一刻,江芙蕖睜開了眼睛。

這個春琴,到底在找什麽呢?

因着晚上歇息地太晚,第二日,江芙蕖雖然仍舊按着平時的生物鐘醒過來,但是頭沉沉地,渾身都提不起勁來。

可是下午還要去天行街,而且來這裏的事情,也要順便去跟初三說一下。江芙蕖就很想用過早膳之後回去補個覺,不然第一次上課就打瞌睡……那宋伯遠的表情估計會挺精彩。

可才用完早膳,祝麗華就笑呵呵地對她說,“居士,瓊心一會兒只怕要過來了,她是個沒什麽規矩的,你認認她罷。”

祝麗華話落,江芙蕖還沒做出什麽反應,春琴的聲音就先嚷了起來。

“三小姐,瓊心是誰?這外面的野丫頭,怎麽能随便進将軍府,若是三小姐缺了支使的人,只管與夫人報了就是,家裏哪裏就缺了三小姐的一個丫頭?”春琴一只腳才踏進房門,手還扶在鬓上,似乎才剛收拾齊整趕過來。

江芙蕖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睛裏帶着些血絲,面上雖然施了脂粉,但扔掩飾不住疲态,就知道她昨晚必定是沒睡好,只怕比她睡的時間還短呢,虧她還有這麽好的精神嚷嚷。

想到這裏,江芙蕖忽然想起來,春琴昨晚挨了鳳王的一記重腳。

可是……

江芙蕖不動聲色地再次看了春琴一眼,除了疲态竟然看不出一絲異樣,怎麽會?是鳳王沒下重力?不可能的,昨天她親眼看着的,那這個春琴……她難道也懂功夫?

不可能的,江芙蕖想起昨晚的情景,春琴不懂功夫,那她是怎麽恢複地這麽快的?尋常人就說不受重傷,也得躺個一兩天的吧。

江芙蕖心中起了疑惑,這太不合常理了。

可祝麗華卻仿佛沒有發現這個異樣,她只對春琴的話皺了眉頭,眼中的厭惡不加掩飾,“春琴,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

“三小姐,你這是什麽話,春琴只不過是個婢子,哪裏敢稱小姐。”春琴扭着腰肢走到祝麗華身邊,“但是這規矩,從來就是定制的,偏是夫人也得遵守,何況是小姐。”

祝麗華冷哼一聲,眼睛看都不看春琴,只冷冷道,“既然我是小姐,那我做的事情,你就只管看着,嬸嬸派了你來做丫鬟,并不是做教養嬷嬷的,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三小姐?”大概是祝麗華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春琴面露愕然,她愣愣地看着祝麗華,好一會兒才笑道,“三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性,做婢子的為了主子好反倒挨了訓斥,這個婢子,做得也……”

春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粗粝的聲音打斷了。

“也怎麽樣?”

第 234 章 :要開始學習了

啊,唐暄啊。

反應過來的江芙蕖震驚地看着宋伯遠,不會吧,這家夥跟唐暄怎麽玩到一處去的,兩個人性格……好吧,她也不知道兩個人的性格到底怎麽樣,人家反正是好朋友了。

“唐公子,他的腿疾,如今養地如何?該是可以站穩了吧。”按着時間算,現在應該能站起來了,再養一兩個月,差不多就恢複了,不過,這些都是對一個普通人而言,人的體質和意志力,到底是不同的。

唐暄他,就不知道是屬于好還是壞的那類了。

“江姑娘慈手仁心,季之如今已能連走三步。”宋伯遠烏黑的眸子化散開來,就像冰雪融化,清明透亮。

這是一種由衷高興的表現,看樣子,宋伯遠和唐暄的關系确實很深厚,江芙蕖心中稱奇,面上卻是微微颔首,“唐公子心志極強,想必很快就能正常行走了。”

“差不多一個多月吧。”宋伯遠估算着時間,“江姑娘的醫術,當真是高明,只是不知為何,卻不先醫了自己的身子?還有江姑娘的臉疾……”

宋伯遠沒有說下去。

江芙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治療自己身子的事情,她是想過的,而且也去做了,但是事情就是這麽不湊巧,偏最後一步,背箱落了。

至于臉疾,她不是沒想過治,而是,她怕治好了更麻煩,畢竟江芙蕖的長相,這上京城的人認識的恐怕不少。

“皮相于我,如今又有何用?”江芙蕖嘆了口氣,“這破敗的身子,我倒是要治的,不過中途出了些意外,上次在萬蛇林中,我便是去采藥的。”

“意外?”宋伯遠低低重複着這兩個字,卻是沒有喲啊問明白的意思,反而道,“江姑娘既是有此想法,倒也是好的。那易容術,江姑娘還要不要學?”

當然要啊,江芙蕖忙點頭,“本是打算安頓好後便去找宋公子的,如今卻不趕巧了……不知……”

江芙蕖吱吱嗚嗚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宋伯遠。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天行街我恐怕是不能去了,反正将軍府和太師府就在隔壁,以後你可以來将軍府教我啊。

“每日子時,一個時辰,就在此地。”宋伯遠果真是明白江芙蕖的意思,他應地倒也爽快。

這個人,跟唐暄的感情未免太好了吧。

但是這個時間,實在是選地有點……江芙蕖為難地看着宋伯遠,“宋公子,我今日只是認生,所以睡地晚了些,我這身子,是不能熬夜的,可不可以,換個時間?”

又不是考試争名次,用得着挑燈夜讀嗎?她沒有那麽勤奮!

宋伯遠聽得這話,卻也猶豫了,“我日中要去官中,只晚間有時間,若是如此……”

兩個人面面相觑。

江芙蕖心中有些失望,以為這事要泡湯了。

誰知宋伯遠忽然道,“莫若如此,江姑娘每日未時到天行街九號鋪子,那時正是我的休憩時間。”

這個時間,倒是合适。

不過,天行街。

江芙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她到這将軍府的事情,還沒有跟初三說過呢。

“江姑娘?”見江芙蕖不吭聲,宋伯遠喚了她一聲。

江芙蕖回過神,忙應道,“好的,就按着宋公子的安排吧。”

兩個人定下了這事,忽然之間都沒了話說,入秋的夜風有些涼意,吹得人愈發清醒,兩個人之間也就愈發尴尬。

“宋公子,你為何這麽晚還不休息?”江芙蕖沒話找話,“剛聽宋公子一支簫曲,似有空寂之意,莫非宋公子在為什麽事情傷懷?”

人家都要當自己的免費教師了,江芙蕖覺得,還是要搭好關系的。

“一些往事。”宋伯遠似乎不想多談,他站起身,走到涼亭柱子邊,看向隔壁的太師府。

江芙蕖也跟着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順着他的目光往太師府看去。

太師府的面積雖然很大,但是這兒地勢高,還真就剛好把一整個太師府盡收眼底,半夜的太師府裏雖然燈火通明,卻一片靜谧。

“聽說宋太師十分喜歡書法,于書法一道上頗有研究,不知……”

江芙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伯遠的一連咳嗽給打斷了。

“咳咳咳……”

宋伯遠轉過頭,看向江芙蕖,似乎在打量她,“江姑娘,你……”

???我怎麽了。

江芙蕖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她記得書裏面提起宋太師,似乎都說他十分喜歡書法的,很癡迷的樣子,她就是想找點話來講,不然兩個人在一起,很難捱的。

關鍵是,還很尴尬的。

“宋公子,難道宋太師不喜歡書法嗎?”江芙蕖心想,難道書裏面寫錯了?這種小細節,寫錯了也是難免的,畢竟宋太師就是個路人甲,屬于一筆帶過的人物。

宋伯遠猶豫了一下,旋即點點頭,“算是吧。”

為什麽總是這種模糊的話,那你咳嗽個什麽勁?江芙蕖無語望天。

還能不能愉快地聊聊天了?

“江姑娘,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還不等江芙蕖再找話題,宋伯遠就擡腳走出了涼亭,連個回頭都沒有,就那樣直接騰空飛起,從将軍府的上空落到太師府的屋頂,然後跳進了那院子了。

江芙蕖眼睜睜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離開,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失落。

明明就是陌生的人,難道是因為見地次數多了?或者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跟一個人說這麽多的話?

江芙蕖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來自于哪裏,她看了宋伯遠消失的地方最後一眼,然後便慢慢地走下山坡,順着大開的窗子爬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是睡意還是沒有泛上來,江芙蕖有些郁悶地抓了抓頭發,擡手拿起桌邊的茶壺就要給自己搗杯水,誰知道手才碰到那茶壺,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江芙蕖手中動作一頓,轉頭往屋外看去。

好像是院子裏傳來的聲音,這院子裏就她和陰麗華兩個人住着,這個時間,會是誰呢?

第 233 章 :原來互相都認識

“不玩了!”江芙蕖憋了一肚子的氣,起身就要走。

既然從宋伯遠這裏套不到消息,那她還真大半夜的不睡覺,陪他玩游戲啊,她有那麽閑,那麽無聊嗎???

“居士猜了兩次,我只猜了一次。”宋伯遠的聲音在江芙蕖身後響起,語氣平淡,沒有任何起伏,卻清楚明白地表達着他不滿的意思。

江芙蕖腳步一頓,腦子裏轉了幾轉,也沒想到什麽能應對的話來回宋伯遠。

她說不公平,人家也覺得不公平……而且人家說地是事實。

“你猜吧。”江芙蕖無奈地轉過身。

宋伯遠似乎就等着她這句話呢,她才話落,他就不緊不慢地跟了話道,“我猜居士是上京城人士。”

江芙蕖心中一跳,眼睛緊緊地盯着宋伯遠。

他的面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來,眼睛裏也沒什麽情緒波動,讓她看不出任何東西來。

宋伯遠這話是什麽意思。

江芙蕖想到他剛剛的問題,又想到他剛剛猜的話,剛她只想着給宋伯遠挖坑,根本沒有細想,這會兒一回味,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這個宋伯遠,他分明對她很了解……不,應該是對她的原身江芙蕖很了解。

他這是要告訴她,他認識她,知道她就是江芙蕖嗎?他有什麽用意?

“你有什麽想問的。”江芙蕖沒有否認他的回答,宋伯遠既然對她有了了解,那就幹脆順着他的思路走好了。

反正,這天底下,知道她不是“江芙蕖”的,大概除了她自己,就只有那個怪異的男子了。

“江姑娘,你這次回京,是為了什麽?”見江芙蕖認了,宋伯遠也換了稱呼,他看着江芙蕖,烏黑的眸子如渲染的墨汁,深沉難辨。

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回家。

江芙蕖定定地看着宋伯遠,“我若說是為了尋回一些記憶,你信是不信?”

“江姑娘,這世間的很多事情,忘了也許更好。”宋伯遠眼中眸色湧動,似乎是被什麽事情觸動了。

原身的事情,忘不忘都跟她無關。當然,在她看來,原身能真地忘了在京城中發生的事情,也挺好,畢竟,那些事情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太傷人了。

可是,宋伯遠居然也這樣勸她?

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如此溫和的人啊。

江芙蕖微微垂下眸子,月光落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片斑駁的陰影,“宋公子,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想忘,便能忘地了的。以前,我尚幼小,不知世事,也不敢面對,可如今,我卻覺着,該是真正直面而非逃避的時候了。”

忘記痛苦是一種逃避的選擇,這種方法也許能治療一時的傷痛,卻不能根治,要真正地根治,用一句醫者常用的話來講,那便是“心病還需心藥醫。”真正地面對痛苦,才能慢慢地釋懷。

江芙蕖已經不是一個小丫頭了,這些日子,她時常出現在她的記憶裏,只怕她自己也不想逃避了。她渴望回上京城,也許……比她還渴望。

宋伯遠沒有說話,他黑色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江芙蕖,仿佛是在思量。

“宋公子,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接近江盈惠?”江芙蕖其實更想知道,為什麽宋伯遠知道她的身份還幫她,但是現在,她更想知道他的态度。

他是受堯明帝信重的人,江盈惠如今多少也在堯明帝面前很得臉,在上京城中也影響了一批貴公子,宋伯遠的年紀……還真就在受影響之列,誰知道,他是不是對江盈惠有意,別到時來妨礙她,那就麻煩了。

對比于她的大善人身份,江盈惠才是這堯國真正的“偶像”級人物啊。

“江姑娘果真是要接近蕙蘭縣主。”宋伯遠眼中了然,不過,他沒有回答江芙蕖的話,反而問道,“既然如此,江姑娘為什麽不去找江院案,反而來了這……将軍府。”

江院案?江芙蕖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宋伯遠說地應該是江芙蕖的親生父親,吳寧侯江漢笙。

為什麽不去找他呢,因為她不是江芙蕖啊,她要是江芙蕖,二話不說,立馬投奔自己爸媽的懷抱,這參天大樹不抱着,沒有往外推的理。

江芙蕖斟酌了下,才緩緩道,“我已經是個出族的人,再回去,只怕給父親添麻煩,倒不如,一人做事一人當,省得連累他們。”

這種義氣中二的思維,自然不可能是江芙蕖的本意,但是這個時候拿來糊弄宋伯遠,應該可以應付過去的吧。

作為一個孝順的姑娘,江芙蕖有這種想法,應該不奇怪吧?

“吳寧侯府,并沒有江姑娘想象中的那麽脆弱。”宋伯遠輕笑一聲,“江姑娘要是真地想找回之前的記憶,再沒有比吳寧侯府更适合的地方了。”

……

原來宋伯遠是在懷疑她的話,江芙蕖有些郁悶。

這個人,腦子轉地彎彎道道也太繞吧,就讨厭跟聰明的人打交道,說個話都要揣摩上幾層的意思,關鍵是這死的腦細胞對她一點用處都沒有,白白浪費。

“宋公子,你我之間,雖是有些緣分,但到底緣淺,你若是不想幫我,那便直接拒絕便是了,何必如此試探于我。”江芙蕖擡起頭,清冷的眸子直視着宋伯遠,“左右我回上京城,于宋公子也是無礙的。”

“本是無礙的。”宋伯遠正襟危坐,目光回視江芙蕖,“可我卻受友人所托,要照顧于你。”

友人?

江芙蕖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依稀記得,鳳王說過他跟宋伯遠好像關系不錯,難道是鳳王?不可能吧,鳳王對她印象并不是很好,而且,他都沒認出她來……

“萬柳山莊。”大概是看出了江芙蕖的疑惑,宋伯遠出聲提醒了一句。

第 232 章 :給自己挖了個坑

做什麽?你這麽厲害,連祝麗華的事情都能知道,我猜你就是宋伯遠,而且是個比泥人黃還要神的消息來源,當然是跟你身上探聽消息啊!

“你好似十分喜歡揣測推磨,我們來玩互猜,好不好?”江芙蕖坐正了身子,盡量讓自己的神情正經一些,不露出異樣來。

宋伯遠并沒有應下,他思量一會兒,看了江芙蕖一眼,“怎麽玩?”

江芙蕖覺得他的眼睛裏帶了笑意,可是夜色太暗,她并不能确定。

現在笑?嗯……希望你一會兒還笑地出來。

“你我已經見過幾次,也算是有緣,咱們這個互猜,便猜這一個緣字。”江芙蕖雙手交握平放在石桌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宋伯遠,“你可以猜關于我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我也來猜關于你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若是猜準了,便可以問對方任何一件事情,對方知道都要回答出來,你敢不敢跟我玩?”

“若是猜不準呢?”宋伯遠幾乎沒有思考,便問了出來。

這是同意了?很有自信嘛。

江芙蕖眉眼彎了彎,“若是猜不準,猜的人就要回答被猜那人的問題。”

“這種玩法,倒是有趣。”宋伯遠嘴角微揚,烏黑如墨的眼睛裏漾起一絲笑意,“我也很想知道,居士一個方外之人,想要從宋某身上得到什麽消息。”

……

知道是陷阱還跳,好勇氣,但是請不要說出來好嗎?我也會尴尬的!

江芙蕖無語地看着宋伯遠,面上也不端着了,就瞪着宋伯遠,“玩不玩?”

“我剛剛已經猜了一件事情,算不算?”宋伯遠沒有明确地回答,只詢問似地看向江芙蕖。

當然是不算!

“既是玩,便要有規矩,剛剛還未立規矩,自然是不作數的。”

宋伯遠“哦”了一聲,這才道,“那居士先猜吧。”

“我猜你的真正名字,叫宋伯遠,對不對?”

宋伯遠輕笑一聲,點點頭,“居士要問什麽?”

居然這麽爽快?

“你是不是認識我?”雖然心裏明白宋伯遠跟她見過好幾次,但是宋伯遠不提,她也不可能告訴他,她記得他的聲音,萬一以後還撞上了,露餡了就尴尬了,倒不如提前把兩人見過幾次的事情攤開了說。

“算認識吧。”宋伯遠猶豫了一會兒,才回了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

請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江芙蕖有些無語地看着宋伯遠。

“我猜居士從西南來。”

……

這也要猜?這不是明顯的嗎?江芙蕖郁悶地點點頭。

“居士的俗名是什麽?”宋伯遠頓了一會兒,才問出了問題。

江芙蕖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她就答不上來,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敢回答。

本來想着從宋伯遠身上占點便宜的,但是現在,為什麽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呢?

江芙蕖沉默地看着宋伯遠。

宋伯遠也正看着她,似乎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江芙蕖。”江芙蕖快速地報了自己的名字,這才敢去看宋伯遠。

誰知,宋伯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對勁啊?難道宋伯遠不認識江芙蕖?

江芙蕖把書裏的內容回憶了一遍,這才發現,江芙蕖和宋伯遠兩個人,還真地是沒有什麽交集。

可是,宋伯遠剛剛還提了祝麗華,他能知道祝麗華這個基本不在上京城待着的姑娘,沒可能不知道吳寧侯府出名的江大小姐吧?

兩人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見江芙蕖不吭聲了,宋伯遠忽然出聲提醒道,“到你了,居士。”

真地是毫無反應,江芙蕖心裏雖然有疑惑,卻也不會傻地開口去問,她看着宋伯遠道,“我猜你在監禦史任職。”

宋伯遠搖搖頭。

江芙蕖……不可能吧,調職了?早知道就說大統領了。

“居士既是知道我叫宋伯遠,那關于我的職務之事整個上京城知道的人并不算少,這算不得猜。”宋伯遠看着江芙蕖,神情認真,“既是要猜,便要猜一些知之甚少的事情,居士以為如何?”

那不就是私事嗎?那叫我怎麽猜?你又不是男主!

江芙蕖恨恨地看了宋伯遠一眼,不帶你這種一邊玩還一邊改規則的啊,我還打算把你的年齡身世等一并猜一遍呢。

現在……

江芙蕖腦子裏想了幾遍,也想不到關于宋伯遠的一點消息,她頗沮喪,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快把她給淹沒了。

“居士若是再不猜,那我便要問居士問題了。”宋伯遠見江芙蕖不吭聲,卻不再那麽耐心地等待了。

江芙蕖心中一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忙道,“我猜你第一次給女子送的禮物,是一張長弓。”

她記得書裏面孟芳萱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雖然面上沒露異樣,但是轉頭就把那長弓扔到了湖裏,這件事情正好讓江盈惠看到了。雖然江盈惠沒有完全看懂,但孟芳萱到底吃了這個虧,在江盈惠面前低聲下氣了一回。

宋伯遠聽江芙蕖說出這件事情,眼中神色動了動,他微微垂了眸子,聲音有些低沉,“問。”

一個簡短的字。

江芙蕖卻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感謝孟芳萱,感謝江盈惠,“你可認識能觀天象之人?”

“認識。”宋伯遠回答地很快。

江芙蕖正要聽他細說,誰知道卻沒有下文了。

江芙蕖頓時就不滿了,怎麽回事,為什麽宋伯遠回答她的問題總是這麽敷衍?這不公平!

“宋伯遠,既然要玩,自然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為何回話總是遮遮掩掩,莫非是在耍我?”江芙蕖就差拍桌了。

宋伯遠看了江芙蕖一眼,語氣平靜,“敢問居士,我有哪個回話是遮遮掩掩的?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是怎麽個不盡法?”

“你……”江芙蕖語滞,她忽然反應過來。

宋伯遠的答案雖然都不是她想聽的,但是人家确實如實回答了啊!這個人,我去!江芙蕖忍不住爆了粗口,她讨厭言簡意赅的人!!!

第 231 章 :長夜漫漫

當然要下廚,一個人在外面漂泊,哪裏能天天下館子?

不過,現代有網絡,網絡上有菜譜,可以照着做,火只需要插插電,扭扭開關,這個時代……江芙蕖硬着頭皮,“會一點。”

“居士倒是好特別的人。”祝麗華說了一句讓江芙蕖感覺莫名其妙的話。

下廚而已,怎麽就特別了?

不過,她也沒傻地去問祝麗華,只不語地看着她。

“居士若是要用小廚房,用便是了,明日瓊心來了,要什麽東西,居士只管問她要便是。”祝麗華提到瓊心,眼中帶了笑意。

江芙蕖記得瓊心的名字,當時鳳王和祝麗華還為她争執過一陣,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神奇人物。

能讓鳳王放心的人,最少應該是個能人吧?

又與祝麗華說了小會兒的話,就有人送了晚膳過來,晚膳倒是意外地好。江芙蕖立即把心裏關于吃的煩惱給抛了。

管郝夫人的意圖是什麽呢,這大風刮過來再說,還沒刮呢,她就不去杞人憂天了。

夜幕落下,江芙蕖卻難得地失眠了。

這還是古代的第一次失眠,就是現代,江芙蕖也很少失眠,累成狗的人,沾床就能閉着眼睛,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把羊從一只數到了一萬,又從一萬數回了一,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

江芙蕖側過臉,正對着窗子的方向,現今是月初,月光并不算特別明亮。

熹微的光芒,襯地本就安靜的風華苑愈加靜谧。

江芙蕖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從床上翻坐了起來,悄悄地出了房門,到了院中。

既然睡不着,就乘着暑日還沒過去,納個涼吧,那石凳石桌也正好應景。江芙蕖苦笑一聲,坐在石凳上,單手撐着額頭,看着漆黑的天空。

月光熹微,星光卻大熾,一閃一閃地,迷亂人的眼睛。

江芙蕖看着這些星光,不知怎麽地,就想到了在天行街上碰到的那個怪異男子,他是陰陽體,對于天相應該特別敏感,這些星星在她眼裏就是會閃的小東西,在他眼裏,可能就是天機吧。

他說,他們會再見。

再見是何時呢?他知道她的來歷,有辦法送她回去嗎?他是什麽人呢?在書裏面有出現過嗎?

江芙蕖在腦中回憶着書裏面自己記得的人物,一個個地拿出來跟這個男子比對,可沒有一個對得上的,她有些失望,正打算回想下跟江盈惠的第一次會面,卻聽見一陣嗚嗚咽咽的簫聲。

這簫聲在半夜憑空響起,而且聽在她的耳裏特別清晰,江芙蕖簡直想罵人。

雖然她睡不着,但是這樣擾人清夢,還有點公德心嗎?當然,她是不會承認,這簫聲的曲調好像還挺好聽的。

江芙蕖站起身,順着簫聲的方向往走去,這一走,她就發現一個問題,這簫聲竟然是從她房間的位置傳出來的。

……

她進了房間,又站到了窗子邊,果然,聲音就在窗外不遠處。

想了想,她輕輕打開了窗子,本以為能看到那個吹簫的人,結果入目的是一片陰影,窗外竟然是片山坡。

看着輪廓,山坡并不算陡,江芙蕖爬出窗子,沿着山坡往上走,走了一會兒,便到了頂上。

頂上有個涼亭,江芙蕖進了涼亭才發現,山的另一面是一堵高牆。

這将軍府在西城的桃李街上,正是宅院集中的地,而且是權貴人家的宅院,牆自然是緊挨着另外一處宅子的,至于是哪個權貴的,她就不清楚了。

可是那個吹簫的人,她卻是看地清清楚楚。

那人坐在屋頂,嘴邊橫着長簫,目光對着天上的一片星光,留給她一個寂寞的背影。大概是一曲終了,他将簫從嘴邊拿開,手中動作不停,似乎是在擦拭。

一個人,雖然有些寂寥,但是好像十分自得其樂。

江芙蕖淡淡地看着他,有些意興闌珊。

這人大半夜地不睡覺,爬到屋頂上去,家裏難道沒個人管着嗎?也是好大一個院子,難道是因為房子太大,所以其他人都沒聽見?

正在胡思亂想着,那人忽然轉過頭,直直地看向江芙蕖所在的方向。

江芙蕖絲毫不懼,兩人之間距離隔地遠,她所在的涼亭又有柱子遮擋,加上朦胧的月色,正常人都不大可能看得清楚她,只要她保持身子不動就行。

她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他将長簫收了起來,站起了身,腳點屋頂,騰空而起……直直地飛向她所在的地方。

江芙蕖躲也不是,避也不是,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飛到了自己身邊。

“是你。”他走進涼亭中,在江芙蕖對面坐下。

熟悉的聲音,卻是一張陌生的臉,江芙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宋伯遠。住在這桃李街,他難道是真的宋伯遠?

所以,将軍府的隔壁,是太師府?

江芙蕖沒吭聲。

“你怎麽會到祝将軍的府中?”宋伯遠打量着江芙蕖,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江芙蕖任他看着,她就不信,他能看出什麽來!福爾摩斯也沒那麽厲害!

“祝小姐近日回了府,你是跟着她來的吧。”雖是疑惑的話,卻是用的肯定語氣。

江芙蕖不妨他居然真地看出了什麽,她有些訝異地打量了宋伯遠一眼,他有些僵硬的面容,仍舊是平平無奇,“你叫什麽名字?”是宋伯遠嗎?

“我以為你知道。”宋伯遠低低笑了一聲,“上次分別時,我記得我與你說過。”

江芙蕖翻了個白眼,宋大能是真名嗎?

“長夜漫漫,你我既然都沒睡,不如找些趣事來打發下時間?”江芙蕖眼眸動了動。

宋伯遠訝異地看了江芙蕖一眼,似乎是在思量她話中的真假,半晌才道,“居士要做什麽?”

第 230 章 :祝麗華的身世

祝麗華的聲音清麗婉轉,江芙蕖聽完她的話,卻是眼皮一跳一跳的。

她猜地不錯,這個祝麗華,還真是祝家老二的女兒,還是祝家老二的遺腹女,這點跟莊真郡主倒是有些像,這古代的遺腹子未免太多了……人也太容易死了吧!

祝家一門嫡系三房,老大祝西關子承父業,駐守在西門關,家就安在銀城,這上京城中的将軍府,如今是祝家三房祝西捷當家,祝西捷挂着閑職,平日裏就與郝夫人兩個打理祝家的産業和掌管這将軍府。

祝麗華的父親祝西中戰死沙場,堯明帝感念祝家一門忠烈,追封了他一個“烈勇将軍”的诰封。祝麗華的母親和父親伉俪情深,生下祝麗華後就追随他去了。

祝麗華為什麽會成為西道子的徒弟,然後又跟在祝西關的身邊呢?因為西道子和祝西中兩個人是忘年交,關系非常好,祝西中臨死之前把女兒托付給了好友,西道子就破例收了祝麗華做關門弟子。

祝西關當時在打仗,對于祝西中的托付,他絲毫不知情,等到戰事稍微平歇,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了,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弟媳殉情了,留下了一個女兒,在西道子那裏。

他跑去找西道子要人,結果西道子跟他說,祝麗華因為她母親的緣故,身體有些毛病,還需要四年才能痊愈,等到祝麗華身子痊愈,他自會把祝麗華送到祝西關身邊。

于是,七歲那年,祝麗華就到了銀城,跟祝西關的一群兒女一起在銀城長大。

因為祝西關的忠心,他們即使是逢年過節也很少回上京城,所以,祝麗華也很少回上京城,前面兩次一次是上宗族的譜,還有一次是祭祖,這是祝麗華第三次回上京城。

……

就這樣的情況,她居然開口邀請她到将軍府來小住。江芙蕖心裏後悔不疊。

祝家的情況,很明了,祝家二房等于絕了,祝家大房萬事不管,只管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祝家三房卻是……生了異心,一個典型的宅鬥舞臺。

然後,江芙蕖現在站在這舞臺上了。

呵呵。

“麗華,你這次回上京城,要待多久?”最好趕快走吧,她也好及時拔腿走人,慢慢等就慢慢等吧,姜太公釣魚雖然釣到八十多,但人家好歹悠哉游哉地啊!

“多久?”祝麗華神色頓了頓,清麗的眸光中有些虛幻,迷茫,“我也不知,或許很快,或許要好久。”

這種時候,你的直爽呢?妹子?

江芙蕖心裏郁悶死了,但還是得保持微笑地看着祝麗華,還要細問她,就聽見耳邊哐當一聲,門被人甩開了。

大片的光芒跟着傾瀉進來,刺地人眼睛忍不住眯起。

“三小姐,夫人讓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俱都放在偏房,我來問問三小姐,需不需要我們幫忙布置。”是個粗嘎的女聲。

江芙蕖适應了一下眼睛,才看清她的身形,粗壯,高大……十分粗壯,十分高大!這是個丫頭,不是個漢子嗎?!!難怪把門甩地震天響。

“不用了,你們自去忙吧,一會兒我自己來收拾。”祝麗華對那丫頭揮揮手,示意她下去。

誰知那丫頭身子根本不動,就跟木頭樁子似地杵在那裏,瞪着祝麗華和江芙蕖。

祝麗華有些訝異,“你怎麽還不走?”

“夫人說,三小姐院中多了個人,就讓春丫來伺候。”春丫梗着脖子,直視着祝麗華。

謝謝您了!

江芙蕖聽到這話,嘴角抽了抽,連收拾東西都要讓主子親自動手的丫鬟,她不想用啊,自力更生就好!

祝麗華眉頭動了動,似乎在斟酌。

“麗華,我自來一個人慣了,倒是不需要人特意伺候着。”江芙蕖可不想讓祝麗華應了郝夫人的這份“好意”。

一個春琴就夠了,用腳想都知道,春琴能在祝麗華身邊伺候,絕對是郝夫人的溫情起了大作用。

祝麗華見江芙蕖說這話,松了一口氣,對春丫道,“你回去跟嬸嬸說,就說居士是個方外之人,并不在意這些俗事,不用嬸嬸挂心的。”

春丫眼睛木愣愣地轉了轉,這才緩緩地應了個“哦”字,然後轉身就走了。

當然,門再次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震地江芙蕖心裏都毛毛的。

這郝夫人也是個人才,身邊都養了些什麽人啊!是她喜好特殊,還是怎麽着?總不至于是專門養了放在身邊等着祝麗華的吧。

雖然不知道祝麗華這次為什麽回來……嗯,好吧,從她之前在明月樓偷聽的話來看,她這次回京好像跟江子青有關。

但是,她注定是不可能在将軍府長住的啊,至于嗎?

春丫的到來讓江芙蕖根本不知道怎麽跟祝麗華繼續把話題談下去了,兩個人只能起身到偏房把春丫送過來的被褥等一些常用的家具等物在客房布置好。

因為心裏的疙瘩,江芙蕖還特別留意了下這些東西,就怕送一些次品過來,結果,她發現自己完全多慮了。

這些東西,不但質量好,樣式精致,而且看着,比祝麗華主屋裏的擺設還要上檔次那麽一點兒。

江芙蕖心中都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個郝夫人送錯東西了,她好像并沒怎麽關注她啊?這麽好心給她送這些好的家拾來?總不至于那麽厲害,這麽快就知道她大善人的身份了吧?

就算是大善人,也不一定能得郝夫人的如此青眼啊。

江芙蕖摩挲着手裏的瓷白色藍底水紋茶杯。

“居士,以後要是有什麽事,你只管與我說,春琴……”祝麗華走到江芙蕖身邊,聲音有些猶豫,“這個丫頭,她……”

江芙蕖不妨祝麗華居然會忽然跟她說春琴,她細細看了一眼祝麗華,在她眼裏看到了一絲厭惡,心中有些了然。

果然,祝麗華也不是個蠢笨的,只怕早就知道春琴的真面目,卻不知道為何,到現在還對她忍耐着。

“這院中,有小廚房吧?”見祝麗華說不出來難聽的話,江芙蕖也不等她說完便先發問了,剛剛她瞥到旁邊一個小側間,好像裏面有竈臺?

住着不安心,吃總得吃個安心啊!大不了自己動手吧!難吃也好過餓着啊,這一日三餐的,她總覺得有些懸。

“有倒是有的,只是并未用過。”祝麗華訝異地看着江芙蕖,“居士會下廚?”

第 229 章 :冷清的風華苑

江芙蕖是不懂鳳王的心思的,當然她也不想懂。

待得鳳王一離開,地上跪着的郝夫人等一幹人就爬了起來。

“麗華啊,鳳王來了,怎麽也不留他多坐一會兒?”郝夫人的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絲責備。

江芙蕖頗無語地看了郝夫人一眼,這個女人,真地是太多話了,而且還老喜歡說一些有玄機的話。

真不知道祝麗華怎麽忍受地了,好似對她還十分尊敬?祝麗華看起來,并不像個缺心眼的啊。這郝夫人對她,看着可不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這麽“好”。

江芙蕖腦袋裏挂了無數個問號,同時也為自己在将軍府的日子擔憂起來。

總感覺,并不會太太平?到時,她怎麽自處?

“嬸嬸,阿……鳳王他是個很随性的人,你日後與他熟了,便知道了。”祝麗華面上帶着笑,“嬸嬸怎麽這個時候來風華苑?”

“可不是聽說你回來了,特意過來看看,這風華苑有什麽需要的,有什麽短缺得,這不是趕湊巧了,你這裏正要添東西呢。”郝夫人的目光輕飄飄地在江芙蕖身上一過。

東西……郝夫人,是吧!

江芙蕖眼中帶笑地看了郝夫人一眼。

祝麗華卻十分歡喜,好似沒有聽出郝夫人話中的弦外之音,上前拉着郝夫人的袖子,輕聲道,“又要麻煩嬸嬸了。”

“什麽麻煩,這将軍府中,哪樣兒不是麻煩,偏咱們做主子的事,就不能是麻煩。”郝夫人頗親昵地在祝麗華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麗華,既然你今日有客人了,今日正弘院這晚膳,我便不留你了。”

祝麗華點點頭,“勞煩嬸嬸替我向三叔問聲好。”

“要的,孝順的孩子。”郝夫人往後退了兩步,祝麗華的手自然脫離,她慈和地笑了笑,“看到你,嬸嬸便放下了這顆懸着的心了,你且歇着,府中宅務甚多,我也不好再躲懶了。”

言罷,便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祝麗華十分恭敬地站在那裏,目送着郝夫人,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她才擡腳往風華苑走去。

兩人進了風華苑,江芙蕖才發現,這院子裏跟外面有些……不同。

外邊便是一張桌椅都是雕花塗彩的,看起來十分亮眼醒目,可這院子裏,只有幹幹淨淨的石桌石椅,還有一棵大楓樹,除開這些,便再無它物。

而且,連個走動的下人都沒有。

靜悄悄地,無端生出一股冷寂感。

倒是應了祝麗華的那句話,冷清地很。

本來這事倒也沒什麽好琢磨的,也許這風華苑就是這種素雅的裝修風格呢?可目睹了前面發生的那些事情,江芙蕖就忍不住多想了一點。

“祝姑娘,你這風華苑,可是面西?”江芙蕖看了眼天上的太陽,辨別着這院落的方位。

她依稀記得,堯國的權貴人家,十分講究朝向,有東尊西賤的說法。

“是朝西。居士喚我麗華便好。”祝麗華走到桌邊,自斟了一杯茶,茶水入杯的淅淅瀝瀝聲十分清楚,是冷茶,祝麗華有些尴尬,擡頭看了江芙蕖一眼,“今日出門,忘了讓春琴去領熱茶了。”

江芙蕖根本不想喝茶,倒也無所謂,她心中已經明白了祝麗華在這将軍府中的“待遇”,心裏……早就知道,天上沒有憑空掉落的餡餅,這簡直就是塊鉛餅,被砸中絕對要出事!

這個祝麗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她喊郝夫人嬸嬸,郝夫人喊祝大将軍做大伯,卻沒有說是祝麗華的父親,祝麗華又姓祝,難道祝麗華是這祝家老二的女兒?

祝家一門三房,先不管祝家老二哪裏去了,如今這個将軍府是祝家老三管事,然後這管事的,十分不待見祝麗華,在她面前動則“規矩”,開口就是“客主”,分明是不把祝麗華當家人看的。

偏這個祝麗華,大概是跟着祝大将軍身邊,被那群沙場上的老爺們給熏陶地直爽沒心機,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郝夫人的惡意,反而被她面上的溫和給騙地服服帖帖的。

作為一個小姐,住在西院裏,還是棟十分寒酸的院子,身邊連個端茶水的都沒有,有個丫鬟伺候着,然而這丫鬟在門口就敢直面指責她這個主子,就差騎在她脖子上了。

……

就這種情況,祝姑娘,你約我來幹什麽?我們關系真地不怎麽樣,還沒到共苦的地步啊!

江芙蕖無語望天,撐着額頭在桌邊坐下,直直地看着祝麗華。

祝麗華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見沒人來,這才轉身,一轉身就對上江芙蕖灼灼的目光,她不禁低頭打量了下自己,這才疑惑道,“居士,你看我作甚?”

“祝姑娘,還沒問過你,怎麽會成了西道子的徒弟,你可是将軍府的小姐。”還是關系不到位啊,不然她直接就問了,你有沒有發現,你在坑我?!!

“居士,你喚我麗華吧。”祝麗華無奈地笑了笑,在江芙蕖身邊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她面上的面紗,“我看居士似乎與我一般年紀,老是喊我祝姑娘,倒是有些生分了。”

嗯。我們不熟啊。

江芙蕖從善如流地喊了一聲,“行吧,既然祝姑娘堅持,那以後我就都喚你麗華了,你喚我,尋因也罷,居士也罷,不過是個稱呼,随意。”

“喚居士吧,居士到底是師傅稱道的人。”祝麗華眼中笑意盈盈,“我與師傅的事情,說起來就話長了,這還要從我的身世說起。”

第 228 章 :郝夫人

看着兩個人在她面前演“暈倒”的經典戲碼,江芙蕖……真地是挺拙劣地表演,這麽明顯,人人都能看出來是裝暈的,意義何在?

當然,意義,她很快就知道了。

蔡嬷嬷和春琴一暈,祝麗華和鳳王兩個人就直接無視了她們,全當剛剛發生的一切是場鬧劇,直接進了将軍府。

江芙蕖……裝暈好像還挺好用的,如果祝麗華和鳳王兩個人不秋後算賬的話。

一行三人好不容易進了将軍府。

祝麗華和鳳王兩個人沉默着,行走間十分從容,目不斜視。

只江芙蕖到底是第一次進這種好歹算是古代官邸的大宅子,心中跟貓抓似的,很想打量四周,但又怕被人發現,丢臉倒是小事,就怕他們對她起什麽疑心。

她只能盡力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祝麗華身側,一路往前走,心裏安慰着自己,人都住進來了,差這一會兒的功夫?以後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自己不用克制了,因為……又出來一波“攔路”的人。

這群人浩浩蕩蕩的有七八個,領頭的是個一身黃丹羅曲的婦人,看着三十上下的年紀,面龐圓潤,描着細眉,有點像她以前看到過的觀音畫像裏的觀音。

不過,這個“觀音”高高的發髻上戴了十成十的黃金釵子,黃金珠花并一些其他的黃金飾物,看着就很沉,虧得她的脖子還能挺地直直的。

這是江芙蕖第一次見一個人頭上戴這麽多的黃金飾物,實在是有點“壕”,難道這個上京城中的貴婦人都喜歡做這種打扮?那這貴婦可真是個……累人的職業。

“麗華,你可回來了,讓我好等。”婦人遠遠地就綻開了笑容,神情溫和地看着祝麗華,目光在鳳王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很快移開。

祝麗華停了下來,她清冷的面上難得地帶了一絲赧然,微微垂下頭喚了那婦人一聲,“嬸嬸。”

走是走不成了,等那婦人過來還需要大概半分鐘的功夫,江芙蕖擡起頭光明正大地打量了眼四周。

她們正站在一片假山旁,假山前面不遠處就是棟小院子,小院子前的屋匾上寫着風華苑三個字,應該就是祝麗華的住處了。

四周除了空地就是花花木木和回廊桌椅,時不時有穿行的丫鬟婦人走過,不過,她們都很安靜,即使是說話,也都是低聲私語,根本聽不到她們的聲音。

将軍府的院子,真地是很大,這是江芙蕖對将軍府的第一感覺。

在現代的時候,她也去過一些古代園林和古宅,還真沒有哪個能跟眼前這個将軍府的後院媲美,因為這兒處處都透着精致和奢華,演繹着這個時代的繁盛,這是歷史傳承不下去的。

“你這丫頭,怎麽不聲不響地就出府了,你在上京城裏人生地不熟的,這外邊又魚龍混雜的,萬一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向大伯交代?”婦人走到祝麗華跟前,口中說着斥責的話,目光卻是十分柔和地上下打量着祝麗華。

祝麗華聽到婦人這話,面上又莫名地紅了些,她輕聲解釋道,“勞嬸嬸挂心了,只是有人相約,麗華不得不出去,去找嬸嬸的時候,恰逢嬸嬸不在,便給人留了話,這才走的。”

“留了話?”婦人面露訝異,她轉過頭,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青鹽,三小姐來找我,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來告訴我,府務能重過三小姐嗎?怎麽跟了我這麽久,孰輕孰重還分不清?罰你這個月的例錢,你可有不服?”

青鹽嘴張了張,目及婦人犀利的眼神,便低了頭,細聲道,“夫人罰地是,都是青鹽的不是。”

“嬸嬸,這事不關青鹽的事情,你為何罰她?”祝麗華關心地看了一眼青鹽,目光坦然地看着婦人,“我當時給一個小丫頭留的話,那小丫頭……”

祝麗華在婦人身後掃了一圈,并沒有看到那個小丫頭,便有些恍然,“我都忘了問她叫什麽了,只記得她十五六歲的年紀,又從正弘院出來,便當是嬸嬸身邊伺候的。”

“十五六歲的年紀,今日又到我院中?”婦人念着祝麗華的話,旋即輕笑了一聲,“我知道她是誰了,必是銅扣那個丫頭,這丫頭是個愚笨的,罰她也無甚用處,改日我讓她去給你賠罪。”

祝麗華對這些事情并不是很在意,聽婦人這麽說,她便随口道,“不用了,嬸嬸,也不是什麽大事,這上京城中有兵馬司巡城,我也沒有出什麽事。”

“你這丫頭心善。”婦人笑呵呵地看着祝麗華,話鋒一轉,緩緩道,“不過,規矩便是規矩,亂不得。”

她這才把目光落到了江芙蕖和鳳王身上,“這兩位是?”

“這是我的朋友,尋因居士。”祝麗華先介紹了江芙蕖,輪到鳳王的時候,她卻忽然不知道怎麽介紹了。

剛剛鳳王在外面自稱本王,是露了身份的,她看着鳳王。

“郝夫人,本王也是麗華的朋友。”鳳王像是看出了祝麗華的為難,自己開了口,神情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婦人,祝麗華的嬸嬸,祝家三房的夫人,郝姍。

郝姍聽得鳳王這話,慌忙彎下腰,對着鳳王跪拜了下去,“愚婦眼拙,沒有認出鳳王,還請鳳王恕罪。”

鳳王看了低着頭跪在地上的郝姍一眼,這才緩緩道,“起來吧,既然是麗華的嬸嬸,便也是我的長輩,務須如此多禮。”

“當不得,當不得。”郝姍聽得這話,身子伏地更低,“鳳王折煞民婦了。”

“麗華,既然已經把你送到風華苑了,我這便回宮了。”鳳王對郝姍的話不置可否,他轉頭看向祝麗華,“瓊心明日便會過來,有事你只管讓她來找我。”

祝麗華面露不滿地瞪了鳳王一眼,無奈鳳王面上都被胡子遮住了,她根本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情,她微微點了點頭,也沒出聲。

鳳王也沒多說什麽,見她點頭,又把目光放到江芙蕖身上,警告似地冷哼了一聲。

……

江芙蕖無語地移開目光,全當看不到鳳王這個人。

多大仇,這是誰的地盤啊,你還警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