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7 章 :馮皇後喝醉了

火紅的太陽落入山雲之後,天色由明轉暗,宣告着夜幕的到來。

中秋佳節,一整個上京城中都張燈結彩,處處都是歡歌笑語。

紫金宮門前,兩列隊伍一左一右,正在侍衛、太監、宮人們的三撥引領下緩緩進入內宮。

瀛明宮正殿,堯明帝和馮皇後端坐上首,底下席面對中分開,文武百官攜妻入了坐,俱都在推杯交盞,竊竊私語。

馮皇後今日穿了一身火紅的穿金絲飛鳳宮緞裙,單是鳳尾曲裾便在地上拖了足足一米長,面上厚厚的白粉亦是遮擋不住她臉上煥發出來的光彩。

一年當中,要說馮皇後最喜歡什麽日子,有兩個,一個是新年,另外一個便是中秋,無他,只因在這兩個日子裏,她最能感受到自己身為一個皇後的尊榮。

堯國皇宮中的規矩,新年開年宴和中秋的中秋宴,瀛明宮中能入座的女子,只有一國之後,便是太後都不行。

“陛下。”馮皇後抿了一口香醇的雪花酒,醇厚的酒氣從她的口中入內,直沖五髒六腑,并她的大腦,她的眼睛裏染了一層醉意,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的,讓她愈加興奮起來。

堯明帝目光落在在座衆官和陸續入座的官員身上,仿佛沒有聽到馮皇後的話,自然也沒有回應。

“陛下!”若是放在以前,馮皇後定是自個生了悶氣,安靜地待着,但是她剛剛喝了酒,還有點上頭,酒壯慫人膽,沒聽到堯明帝的回應,她提高了聲音又再次叫了一聲。

她這次的聲音有點大,下首離地近的幾個臣子并命婦都聽見了,不過,他們面上神情無異,仍舊該做什麽做什麽,仿佛沒有聽見一樣。

堯明帝皺了眉頭,側頭看了馮皇後一眼,見她眼中迷迷糊糊的一片水光,眼角泛紅,便知道她這是沒控制住,喝了雪花酒。

這雪花酒是宮中秘制藏酒,尋常人聞聞就能醉倒,那有海量的也躲不過一壇,尋常時候,宮中不會拿雪花酒招待人,一個是避免醜态,第二個是因為雪花酒不易制。只有在大盛宴,比如中秋宴,開年宴這種宴會上,雪花酒才會被拿出來待客。

文武百官并貴族們都知道雪花酒的秘密,所以,大家輕易都不會去碰那酒杯中的雪花酒,只小抿一口做個樣兒,有些連小抿一口都做不到的,還會私帶了解酒藥丸在身。

連下官們都知道的事情,馮皇後這個一國之後,竟然總是頻頻忘記,這已經不是馮皇後第一次喝雪花酒露醜态了,堯明帝十分有經驗,他對遙遙站着的德忠點點頭,德忠便轉身往外走。

“陛下,你怎麽不理本宮。”馮皇後聲音有些含糊,她醉眼朦胧地看着堯明帝,忽然拍手笑道,“陛下,你變胖了許多,不對,是多了一個陛下,不對,是多了好多個陛下。”

越說越不像話,堯明帝終于忍不住喝了一句,“皇後!”

馮皇後被這聲音一震,下意識地就坐直了身子,回了一句,“陛下,臣妾錯了。”

這完全是跟堯明帝在一起這麽多年後的下意識反應,每次堯明帝這個語氣跟馮皇後說話,必定是要開始指責馮皇後,馮皇後除了認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

堯明帝冷着臉。

底下幾個把這一幕瞧在眼裏的命婦卻是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會心一笑。

又來了,又是這幕,接下來的程序很熟悉,馮皇後将很快被人扶下去解酒,而馮皇後一走,她們這些命婦也沒必要待在瀛明宮了,只管去後宮中,自尋自路走便是。

果然,聽雨很快從側面走了出來,幾步走上高臺,給堯明帝行了個禮,然後就要扶着馮皇後離開。

誰知道馮皇後這次竟然不像尋常一樣配合,聽雨才扶起她,她忽然就甩開她的手,然後對着底下文武百官呵呵笑起來,高聲說了一句,“本宮是皇後!”

“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皇後,求您快跟奴婢回翠微宮去吧。”聽雨聽到馮皇後的話,吓了一跳,她忙上前拽住馮皇後,謹防她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敢太過分,只能低着頭,心中祈禱着馮皇後別太出格。

百官們這下想裝作聽不見鳳凰後的話都難,馮國公和馮國公夫人兩個面上更是熱地能烙餅了,他們不停地對聽雨使眼色,讓她把馮皇後拉下去,偏聽雨低着頭,看不見。

“江妗姝算個什麽東西!”馮皇後見百官鴉雀無聲地看着她,興奮感驟升,“她多威風,見到本宮還不是要給本宮下跪行禮?中秋宴還不是乖乖待在明心庵,連宮都不敢回?待得我的瑱兒……”

馮皇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兩道清晰響亮的聲音給打斷了。

“母後!”

“母後!”

兩個人說的內容都一樣,不過語氣卻截然不同,當前一個是着急,後面一個卻是憤怒。

着急的不是別人,正是三皇子滇王黎瑱,而生氣的,也不是別人,是鳳王黎玡。兩人相對而坐,同時站起來,看着馮皇後和馮皇後身後面色不明的堯明帝。

堯明帝沒有出聲,只眸子暗了暗,對一旁的德忠比了個手勢,德忠便再次折身走了出去。

“母後,請慎言!”鳳王情緒本就有些低落,忽然聽到馮皇後在文武百官面前诋毀自己的母妃,怎能忍住?他本就不是個能忍的性子。

滇王嘆了口氣,先對堯明帝行了個禮,然後才溫聲道,“父皇,母後她定是貪杯了些,雪花酒只在宮中獨一份兒,母後又慣來喜愛這些俗物,還請父皇恩準,讓兒臣扶了母後去後宮中歇息,免得擾了大家的雅興。”

滇王話落,文武百官便都再次交頭接耳起來,本安靜的瀛明宮中又喧嘩了起來。

第 356 章 :幾多歡喜幾多愁

怎麽可能不收下,這是他的惠兒對他的好,這便足以表明在惠兒的心中,他有多重要,正如惠兒在他的心中一樣。

兩人相擁在一處,仿佛忘了世間的流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煞風景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旖旎。

“到底是誰胡亂在桃樹上綁這些東西,把新修好的桃枝都壓壞了,作孽啊!”是個粗嘎蒼老的額男音。

榮華景身子一僵,将懷中的江盈惠放開,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轉頭看向說話人的方向。

那是個拄着拐杖,駝着背,頭發雪白的老頭,他正舉着拐杖指着桃樹上咒罵,仿佛沒有察覺到榮華景和江盈惠兩個大活人就站在他跟前。

江盈惠有些不高興,這老頭子瞎啊,他們兩個在這裏約會,他跑來作什麽亂!本來還打算在這裏用個野外二人餐的,現在氣氛都壞了,她的話還要怎麽說出口?

“老人家。”榮華景安撫似地摸了摸江盈惠的發髻,然後緩步走到老頭身邊,“這樹上的東西,我很快就會派人來取下的,若是傷了這樹來年的收成,我也會做些補償,還請老人家見諒。”

“補償補償!”老頭聽到聲音,一轉頭,手中拐杖竟是直直往榮華景身上打,“你們這群貴公子大小姐就知道壞了我的桃樹之後說補償,我在仙桃園中勤勤懇懇做了六十多年,這的桃樹一棵棵都是我栽起來的,如同我的兒女一般,這親情,你們拿什麽補?!”

榮華景往後躲了一步,本溫潤的眸子帶了絲陰郁,他冷冷看着老頭,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對他這麽無禮,“事已至此,那老人家覺得,我該如何做才是對?”

“你做錯了,我還說不得,是不是?”老頭見榮華景躲開,語氣又冷冰冰的,情緒便有些激動,“仙桃園隸屬城府管轄,你且等着,我這便去找城府大人來評評這個理!”

言罷,他轉身便要離去。

“老人家,雲寒他自來性子便是如此。”江盈惠卻是不想把這事鬧大,說來說去,這事情是她做下的,到時追究起來,可都是她的責任,“你且擔待一二,你一輩子的辛苦,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然這仙桃園也不會這麽受歡迎啊。”

“哼!”也不知道江盈惠的那句話觸動了那老頭,老頭停下了步子,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斜眼看着江盈惠,“你是誰?你這位夫人,比剛剛那位公子講些道理。”

“夫家姓榮,老人家喚我榮夫人便好。”江盈惠走近老頭身邊,将袖中掏出來的一張銀票遞到老頭手上,“今日會将仙桃園中作此打扮,全是因我想要給夫君一個驚喜而起,老人家不要生氣,其實昨日,我也想過來知會仙桃園的管事人一聲的,只是沒找到人,卻原來是老人家在管。”

“原來昨日來找我的就是你,你要是見着我了,我定是不會讓你這樣胡鬧的!”老頭口中語氣惡劣,手上卻是十分靈活地把江盈惠的銀票收了過去,往衣袖中一塞,銀票瞬間不見了蹤影,“也罷,既然你現在知道錯了,那便快點讓人拆除了吧,桃樹壞了,明年仙桃園中來的人便少了。”

老頭說完,瞪了榮華景一眼,然後拄着拐杖,顫巍巍地走了。

榮華景沉默了一下,他看着江盈惠,江盈惠側對着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老頭消失的方向,似乎對這個無禮的老頭十分恭敬。

“惠兒,何須對他如此,不過是在仙桃園中多做了些時間,便倚老賣老起來。”榮華景不解。

江盈惠輕輕搖搖頭,眸光微閃,“他們這群人,雖然身份卑微,可是做事勤勤懇懇,從不懈怠,這才有仙桃園今日的贊譽,我們應該尊敬他們的工作,看到他們的辛苦,能忍一時,便忍他一時吧。”

“為職本當如此。”怎麽就獨獨需要特別照顧他?榮華景想要說這句話,卻在看到江盈惠的眼眸時,頓住了,他頓了頓,往四周看了看,剛剛還如仙境的景致,忽然之間就失色不少,原本,榮華景還想多待會兒的,“這裏我讓秦風來處理吧。”

“不用了,既是我做的事,那自有我的人來處理。”江盈惠笑了一聲,“我讓柳岸帶人來拆吧,這次他可是幫了我大忙。”

柳岸……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名字,榮華景的心中有些抑郁,他低下頭,入目的是江盈惠滿面的笑容,她是當真感激柳岸的,一個下人而已,榮華景心中愉悅跑了個一幹二淨,淡淡應了一聲,“嗯。”然後便擡步往外走去。

江盈惠本還等着榮華景跟她多說幾句話,然後找個時機跟他說晚上去中秋宴的事情呢,哪裏知道榮華景又突然發脾氣了,竟然撇下她往外走了,明明剛剛還很高興的,這是拆了禮物就翻臉不認人啊!

“雲寒,你等等我,你去哪裏啊?”江盈惠急忙追了上去。

“去明月樓。”

明月樓?江盈惠擡頭看天,好像是要到午膳時間了,應該是去用午膳才對,這樣也好,跑到榮華景的身邊,她挽了榮華景的手臂,兩人緩步走出仙桃園,登上桃園外的馬車,徑直往明月樓中去。

兩人身後的仙桃園外,傳來一陣嘀咕聲。

“剛剛那位是蕙蘭縣主吧?”

“是啊,她身邊那位好似是榮世子,兩人當真是神仙眷侶。”

“也不知道他們來仙桃園中做什麽呢?”

柳岸遠遠地站着,聽着這話,視線在那幾個婦人的身上飄過,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第 355 章 :江盈惠準備的驚喜

“你昨日送了我禮物,我其實也為你精心準備了禮物的。”江盈惠的聲音如魅靈般妖媚,一邊說還一邊軟了身子,依偎到榮華景身上,微微垂着眸子,雪白的臉頰上泛着紅暈。

榮華景被那酥軟的聲音吹地耳朵麻麻的,他心中的那些不郁在瞬間跑了個煙消雲散,心中怦怦亂跳起來,好半天才沙啞着嗓子道,“是什麽?”

“是什麽,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江盈惠擡起頭,鳳眼中眸光流轉,“今日我先陪着你去裱畫買繡品,之後,你便随着我走,你可依我?”

這個時候,就是江盈惠讓他去跳崖,估計他也會好猶豫地跳下去,更何況要求簡單地只是跟江盈惠在一起,榮華景點點頭,凸起的喉結聳動了一下,“惠兒。”他抓了江盈惠纖細的手,握在手心。

“嗯。”江盈惠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她重新低下頭,只留給榮華景一抹臉上的淺白和唇上的朱紅,“我們走吧。”

兩人心思各異地去了書畫店,又迅速逛了一遍蘇秀坊,買了副最貴的繡品便草草了事。

江盈惠帶着榮華景上了馬車,兩人在馬車中一路往前走,她不許榮華景看外面,榮華景心中就愈發是癢癢的,大約過了兩刻鐘,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惠兒,這禮物是什麽?我們要去何處?可能告知為夫一些?”

“嗯……”江盈惠輕輕搖搖頭,她起身走到榮華景身邊,俯身在他耳邊小聲道,“精心準備的禮物,自然要保持一些神秘才愈加有看頭,相信我,你定會喜歡的。”

榮華景耳朵又癢起來。

再走了大概兩刻鐘,馬車便停了下來,榮華景憑着敏銳的聽覺,明顯聽到了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竟像是銅鈴聲,他正要問江盈惠接下來怎麽做,卻見江盈惠站起身,對他道,“雲寒,委屈你在馬車中待上小半刻鐘再下來,可好?”

都到了這份上了,榮華景還有什麽不依的?他心中在想着江盈惠到底把他帶到了什麽地方,又要給他送什麽中秋禮物,想來想去,他覺得要麽是古畫,要麽是玉簫,他的愛好,也就這兩樣了。

馬車中只有榮華景一人,他看着一旁沙漏中的時間,竟是覺得這小半刻鐘比一個時辰過地還慢,好容易熬到點,他忙掀了車簾子下去。

在他下馬車的那一刻,琴瑟吹動的聲音,悠揚空靈,在四周響起,與此同時,一陣叮叮當當的銅鈴聲愈發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待得站定,他往四周一看,驚住了。

周圍是一片桃樹,中秋時節的桃樹,按說都是翠綠的,可此時的桃樹竟是挂了一段段大紅的彩緞,每個彩緞上又綴了無數的銅鈴,用大紅色的紗帶綁着,随着紗帶的飛舞,銅鈴叮當作響,仿佛置身一片姻緣仙境中。

榮華景記起跟江盈惠成婚的那日,也是如今日一樣,大片大片的紅,大段大段的彩緞,他與江盈惠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成為了夫妻。

絲樂聲忽然停了下來,榮華景回過神,往前看去,只見桃林之中,走出一個身着大紅舞裙的女子,她的裙裾是一片片的紅紗,随着她的走動,紅紗飛舞,将她的面容都要遮住,卻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和妖嬈的舞步。

那正是提前下馬車的江盈惠,她緩緩向他走來,一步步,在離他十米遠處站定,然後開始翩然起舞。

大片的紅紗中,旋轉的人影讓榮華景漸漸迷失,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江盈惠已經走到了他跟前,她的手上拿着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簫,玉簫的吊墜是只雙魚,随着雙魚佩的轉動,榮華景看到那雙魚佩的兩面分別刻着“雲寒”和“蕙蘭”二字。

他的心中一動,這是江盈惠給他準備的禮物嗎?

“雲寒,也許你不會相信,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在仙桃園中見到你,便生了心動的感覺。”江盈惠輕啓朱唇,嬌音如絲樂繞耳。

這話倒是不假,江盈惠心道,那日她看到榮華景和江芙蕖坐在桃花樹下,桃花瓣飛舞,少年少女笑靥如花,而她卻被所有人排斥,心中便發了誓,要奪了江芙蕖的一切。

“可你是那般出色,我卻那般卑微,所以,我不敢靠近你,只努力讓自己變得愈加出色,出色到足夠配得上你,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

江盈惠回想着自己為了在榮華景面前一鳴驚人,練了足足五年的胡旋舞,腳尖都磨起了繭子,要不是有靈藥空間,她的雙腳也許就要廢了,最後,她在群英會上給了江芙蕖最重的一擊,直擊榮華景的心。她成功了!

“我知道你能文善武,是整個上京城的貴女們傾慕的竹公子,跟我在一起,或許委屈了你。”江盈惠垂下眸子,聲音婉婉如泉流淅淅,“可是,你最終娶了我,給了我十裏紅妝,給了我一個女子最在意的尊榮。”

江盈惠擡起頭,鳳目中熒光點點,如燦星閃動,“這些年,你待我如珍似寶,我心中都知道,我總想着,或許有一日,你會不愛我了,可我仍舊會那麽愛你,你待我的這些年,這些記憶,可以讓我回味一生。”

随着江盈惠的話,榮華景的記憶也飄回了從前,那個總是不敢擡頭的嬌羞女子,那個看着他總是匆匆逃離的女子,那個一舞驚人的女子,那個陪伴在她身邊多年,卻對他依舊傾慕的女子。

這都是江盈惠,是他的惠兒,是值得他這麽做的好妻子,他怎麽可能不愛她,這一輩子,他只會愛她一個。

“雲寒,這是我所有的心意,你能收下嗎?”江盈惠将手中玉簫遞給榮華景。

榮華景一伸手,将玉簫連着眼前妖嬈地讓人心動的人兒一起緊緊摟進了懷中,恨不能揉進骨頭裏。

第 354 章 :不知規矩的小蝶

第二日,江盈惠幽幽醒過來的時候,旁邊的床位已經涼了。江盈惠喚了小雲進來熟悉裝扮,“世子去哪裏了?”

不是說好今天一起行動嗎?難道他食言了?榮華景雖然挺不好說話,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很少有失信的,當真是應了那句什麽“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縣主,世子一早便起了,在院中練了會兒劍,用過早膳,便去了書房中。”小雲回地很詳細,她的眼角下雖是遮了一層厚厚的白粉,仍掩蓋不住青黑,所以,她不敢擡頭,回答地也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江盈惠不高興。

江盈惠哪裏會去看小雲,她又問,“柳岸呢?可還在府中?”

“柳公子昨晚便離了府,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至今未回。”小雲停了手中動作,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江盈惠,“這是柳公子讓我給縣主的信。”

江盈惠手指捏着信,放到梳妝臺上,“小雲,今日我要與世子一道出去,你也跟着,把小蝶帶上吧。”

“小蝶?”小雲心中一驚,小蝶這個死丫頭也不知道有什麽本事,先是攀附上不争不搶的小翩,現在竟然直接得了江盈惠的青眼,是什麽時候,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怎麽?”江盈惠眼角上挑,餘光瞥向小雲,“小蝶有什麽不對嗎?”

“縣主,這個小蝶……”小雲有些猶豫,她知道江盈惠的性子,是不喜歡別人遮遮掩掩的,可很多時候,她說了實話,江盈惠又是不愛聽的,但小蝶,這丫頭太不老實,江盈惠萬不能重用她的,“小蝶她時常翻看縣主屋內的東西,單是我見着的,便有三次了。”

“哦?那此前怎麽從未聽你說過?”江盈惠心中緊了些,對小蝶有些懷疑起來,不過,她看着小雲吞吞吐吐的模樣,又有些狐疑起來。

小雲這個人腦子簡單,嫉妒心也不小,這些年府中丫頭就沒有她挑不出毛病來的,江盈惠對她并不是很喜歡,可小雲對她的事情知道地很多,她又不想放了她走,便不冷不淡地放在身邊使喚,只等找到合适的時機把她遠遠地送走。

“因着她只是翻看,并沒有拿什麽東西,我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煩擾縣主了,所以才沒有回禀縣主。”小雲說着,又想到小蝶的另外一個毛病,“除此之外,縣主,小蝶她還有些不知規矩,總愛偷聽主子們說話。”

這可不是單純的不知規矩,江盈惠微微眯了眼睛,看着鏡中唇紅齒白的美人兒,估摸着小雲話中的真假,良久,她才道,“既然之前沒有報過,便權當一切都未發生,我已經應了她,讓她往後跟着你,你記得好好教她規矩。”

小雲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江盈惠這些年越發不信任她了,偏她還當她是以前的主子,什麽話都坦白出來,她點點頭,含笑道,“縣主的吩咐,奴婢自當盡心的。”

“嗯。”江盈惠把小雲低眉順目的模樣看在眼裏,心中冷笑,想在府中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單憑跟着她的時間最長這點,在她這裏可讨不到什麽好。

待得小雲出去,江盈惠左右端詳鏡中的人,覺得找不到什麽不完美之處了,這才捏起梳妝臺上的信,拆開來看了看。

柳岸知道江盈惠不喜歡大篇幅累贅的描述,只喜歡簡單的話,所以他的信中內容非常簡單,只說了兩句話:已備好。我去找江芙蕖。

江盈惠心中一喜,真不愧是柳岸,還沒等她再強調呢,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心中沒來由地有些歡喜,起身便往書房中去。

這府中的書房當初建時便是考慮給榮華景用的,所以,江盈惠幾乎參考了榮華景的全部意見,而榮華景是照搬着自己院中的書房模樣。

所以,雖然不是在鎮國公府,可進了這書房,江盈惠卻有些回了鎮國公府的感覺。

外間沒有人,江盈惠豎起耳朵,聽到輕微的紙張移動的聲音,嘴角噙了笑,娉娉袅袅地進了內間。

內間的書桌案前,榮華景一身琉璃藍錦衣,正襟危坐,一手壓鎮紙,一手執畫筆,顯是作畫入了神,江盈惠的到來也沒察覺到。

江盈惠抿嘴輕笑一聲,放輕了腳步,走到榮華景身側,正要繞到他身後去遮他的眼睛,卻榮華景溫和地開了口,“你起了。”

“哎呀,多無趣,我還想讓你猜着,是誰呢?”江盈惠微微撅了紅唇,靠着榮華景坐下,“你在畫什麽?”

榮華景的筆在動沒錯,可畫紙上一片空白,江盈惠當真不知道榮華景在做什麽玄機。

“我才聽秦風說,雲逸書樓今日關閉,我們不能去了,我便做了這童子圖送給父親,只求得他歡顏。”榮華景落了最後一筆,又仔細看了幾遍,确認沒問題了,這才收了畫筆,用鎮紙一寸寸小心地壓實畫卷。

童子圖?江盈惠對雲逸書樓不感興趣,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空白的畫,這一張白紙,哪裏來的童子,不過,這問題她沒有傻地問出來,她佯裝看懂了的樣子,笑道,“雲寒的畫技還是那麽厲害,只怕如今群英會的魁首也比不過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榮華景收起畫卷,笑着道,“每一年群英會上的畫藝魁首都不容小觑。”

好好拍個馬屁,這人還不領情,江盈惠笑容有些僵硬。

榮華景卻似沒有察覺,他站起身來,“走吧,我們先把畫送去裱了,再去蘇秀坊給母親挑繡品。”

“雲寒。”江盈惠聽得這話,忙站起身來,走到榮華景身邊,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榮華景轉過頭,見江盈惠眸光盈盈地看着他,似有話說,心中一動,“怎麽了?”

第 353 章 :原來她是為她去的

原依蓮,她是個太理智的人,那日,兩個人四目相對,她甚至懷疑,她已經認出了她,可是,她的情緒沒有什麽波動,直到她說出了那樣一番決然的話。

這麽些日子,江芙蕖不是沒有想過,以吳寧侯府的能力,也許,她早知道了她的消息,畢竟,她在上京城中并沒有隐藏蹤跡。

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他們并沒有找過來,這足以說明一點,他們的心裏,也許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那麽希望她回吳寧侯府。

或者,是江芙蕖的運氣有些糟糕,正好碰到了這多事之秋,他們忙于江貴妃之事,無暇顧及她罷。

無論是哪一種,她暫時都不想回吳寧侯府,江芙蕖心中的想法終于明确。

“清平長公主?”司硯重複着這個名諱,她破奇怪地看了江芙蕖一眼,“小姐,你當真是在清平長公主府上看到夫人的?”

江芙蕖點點頭,這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嗎?貴婦人們的宴會,大家互相走動而已啊。

“那就怪了,夫人從不與清平長公主走動的。”确切地說,是吳寧侯夫人看不上清平長公主那種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人,不過,這件事情,江芙蕖不記得了,司硯也不好明說。

什麽?江芙蕖心中一驚,司硯所說的話自然不可能有假,在這種事情上,她沒有什麽理由要騙她,這也就是說,吳寧侯夫人出現在清平長公主府,是有目的的。

她是為了曲曲去的!江芙蕖腦子裏跳出這個想法來,她甚至沒有辦法否定。

原來,那天,她真地認出了她,不,确切地說,她已經知道她就是她,所以她才極力克制情緒,可到最後,終究是沒有克制住。

江芙蕖心中實在是不解,既然已經江芙蕖在哪裏了,為什麽吳寧侯府毫無動靜?

“小姐,那明日中秋的事情,便按着小姐的意思辦吧,她們我都會把消息傳到的。”司硯在心中左右衡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先不要讓江芙蕖去找吳寧侯夫人了,她決定,私底下去見見吳寧侯夫人,探探她的态度。

難道才幾年的時間,夫人竟然已經對江芙蕖态度大變嗎?

江芙蕖點點頭,“明月樓那邊我去訂,把她們帶到明月樓,就是你的責任了。”言罷,她便要進內屋去翻看醫典。

小星星也不知道從哪裏給她弄來一堆醫典,十分有趣,她看得愛不釋手,頗有些剛認字時的熱情,可惜小星星不讓她把這醫典帶到将軍府中,害她晚上都不好睡覺。

“小姐,你不會就是只請大家用個晚膳,便完事吧?”司硯見江芙蕖說完就走,忙喊住她。

江芙蕖轉過頭,“還要做何安排?”她想了想,“可是要給大家準備節禮?這些東西,你自去賬上支銀子備辦便是,無須找我。”

“不是了,小姐,看樣子你是真地把這裏的事情忘地徹徹底底了。”司硯輕輕搖搖頭,“明日晚上城中四大街上都會辦燈會,跟宮中的中秋宴一樣,開到三更才散的。”

燈會?江芙蕖一愣,她還真忘了茬了,在書裏面,好像有提到過這個燈會,好像是榮華景給江盈惠摘了彩燈,惹得曲曲不高興,回頭沖榮華景發了好一頓脾氣,叫江盈惠知道了,又給她挖了個坑,把她摔地鼻青臉腫的。

江芙蕖有些汗顏,她的興趣讀書那會兒除了學習就是看書,工作那會兒,又多加了個工作,除此之外,好似就是吃和睡了,玩倒是其次的,所以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燈會你們去玩便是了,我便不去了吧。”江芙蕖有些不想去看燈會,怪鬧騰的,關鍵是她更想看醫典啊。

司硯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以往可是最喜歡去燈會玩的,為此還特意央了貴妃娘娘,早早從宮中出來呢。”

曲曲喜歡沒錯,關鍵我不是曲曲啊……江芙蕖看着司硯,半天才悶悶道,“那明日從明月樓出去後,便一起去吧。”

“好的,小姐。”司硯立即綻開了笑顏,她一邊笑一邊往屋中看,忽然道,“可惜小星星回家了,不然有小星星在,定是更有趣的。”

……

小星星啊。

“啊欠。”須彌空間,閉着眼睛的小星星忽然打了個哈欠,他緩緩睜開眼睛,琉璃似的茶色眸子變成了青綠色,他眨了眨眼睛,手在空中一劃,虛空中頓時出現江芙蕖的身影。

江芙蕖正靠在懶榻上,翻着醫典,對小星星的窺伺一無所覺。

小星星收了空明鏡,心道,江芙蕖沒有惦記他啊,那是誰,難道是火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火貍,這家夥見到江芙蕖,怎麽也不讓江芙蕖給他拖幾句話,說好的是摯友呢?

輕輕吐了一口氣,小星星閉了眼睛,正打算重新入定,忽然感覺到空間輕微的震動,他皺了眉頭,手中掐了個法訣,空間便重新恢複了安穩。

“你在看什麽?!”江盈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感覺到有人的目光放在她的手腕上,便徹底清醒了過來,正對上榮華景那雙冷冷清清的溫潤眸子。

榮華景正在看她手腕上的牽牛花手鏈,真是的,明明說好了要仔細藏好的,怎麽露出來了呢?榮華景怎麽大半夜不睡覺,忽然看着她的墜子?

榮華景仔細看江盈惠面上的表情,見她神情不似作僞,似乎是真地不知道他的心思,便淡淡說了一聲,“沒看什麽。”然後轉過頭,背對着江盈惠。

莫名其妙,江盈惠将牽牛花手鏈放回衣袖中遮好,也轉過身,繼續沉沉睡去。

第 352 章 :再提回府之事

“怎麽,我的安排,會讓大家不自在嗎?”江芙蕖見司硯這樣,只當這地方的規矩跟現代有些不同,難道請員工吃大餐,員工還不帶賞臉的?

司硯搖搖頭,小聲嗫喏了一句,江芙蕖沒有聽清楚,她看向司硯,“司硯,你剛說什麽?說清楚些。”

“小姐,中秋是團圓之際,小姐不想回府中看看嗎?”司硯擡起頭,烏色的眸子湧動,“小姐,夫人她十分挂念你。”

原依蓮确實會挂念江芙蕖,這點江芙蕖是信的。可是,她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面對原依蓮,她不知道,身為原身的母親,原依蓮能不能察覺到事情的真相。

都說至親之間有種神奇的感應,在中醫學上确實有這個說法,名喚“血引”。血引,就是說有血緣關系的人之間的血會發生共引鳴震,使得他們在同一個時刻産生相同的情緒或者發生相同的事件。血緣關系越近,血引越容易觸發。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雙胞胎。

“小姐,你是不是還在怪罪夫人?”司硯見江芙蕖不說話,有些着急地解釋但,“夫人她當年送走小姐,是為了護住小姐,不是不要小姐的。”

我知道,江芙蕖在心裏道,可她耳邊卻響起自己的聲音,熟悉又有些陌生,“是嗎?”

江芙蕖心中大驚,是曲曲,是她,她居然控制她的意識開了口。

“自是如此的,小姐,夫人拿你做命根子疼惜的,府中有哪個不知道的。小姐走的那日,夫人一夜未合眼,轉頭便大病了一場。”司硯聽得江芙蕖冷冷的聲音,心中有些酸澀。

為江芙蕖,也為吳寧侯夫人。

曾幾何時,吳寧侯府因為這兩個人而歡聲笑語,最後卻也因為這兩個人陷入沉寂。

吳寧侯夫人的心思不用說,可江芙蕖離開的時候太過年幼,又歷經磨難,後來在西南又失去蹤跡,飽受生活磋磨,對吳寧侯夫人心生嫌隙在所難免。

司硯夾在兩個人中間,十分為難,自從回到上京城,她好幾次悄悄跑到吳寧侯府,想要違背江芙蕖的意思把她的消息告訴吳寧侯夫人,可又怕江芙蕖為此再次把她趕走,左思右想,最後竟是一直沒有說成,且把這事壓在心頭做了一塊心病。

這次中秋節,司硯是如何也忍不住了。

“司硯,你說,如果我回去見母親,母親會如何安排我?”江芙蕖看着司硯,心頭一動。司硯是原依蓮派到她身邊伺候的人,兩個人之間又多次聯系,司硯應該對原依蓮的性格有所了解才是。與其自己胡亂揣測,倒不如直接問問司硯。

司硯聞言,愣了一下,竟然沒有立即回話,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細細思量了,這才吞吞吐吐道,“夫人大略會安排小姐還俗,嫁……嫁人。”

……

嫁人!江芙蕖眼皮一跳, 她都沒有想到這點,不,是她一直忽略了這個,原因其一自然是她沒想過留在這裏,其二便是江芙蕖其實才二十一歲,放現代剛過法定結婚年齡的标準線,還是個鮮活的小姑娘啊!她哪裏會想那麽遠!

“司硯,你跟我一路到上京城,你覺得,我現在過地怎樣?”江芙蕖覺得,自己還是要好好跟司硯洗洗腦,女人,不能活成金絲雀啊,還是只被豢養的金絲雀。

司硯仔細想了一會兒,才道,“好是挺好的。”

江芙蕖還沒來得及高興司硯有了新時代女性的覺悟,就聽她語氣一轉。

“可是小姐,你現今做什麽都要親力親為,還要為生計發愁,以往,你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更不用愁銀錢之事。”司硯面露困惑,“可小姐以前諸多埋怨,現如今卻似乎沒有愁緒,司硯也不知道哪個好了。”

自然是現在無拘無束好啊!

“府中規矩繁重,行事做派,皆需謹慎,不如意十之八九,如今雖是素民,卻如大海之鲭,随心所欲。司硯,我并非不想回侯府見母親,只是,我怕自己早已不是母親心裏的我……她定是會愈加難受的。”江芙蕖聲音有些低沉。

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變得面目全非,這讓一個母親,怎麽承受?可讓江芙蕖特意去模仿曲曲讨好原依蓮,她是做不到的。

司硯知道吳寧侯夫人的性子好強,對規矩很是看重,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也不敢跟江芙蕖提回府的事情。

江芙蕖剛剛說的不錯,現在的她,早已跟原先大不相同,不要說規矩,就是貴女該有的氣派,她也一絲沒有!

按說,本來這樣的江芙蕖,司硯應該是不大看得上的,可她心中偏偏似乎更喜歡現在的江芙蕖,因為她跟她之間,很近,很近,不會讓她覺得高不可攀。

可主子便是主子,哪裏能跟她們一樣呢?司硯心中一澀,低着頭不敢看江芙蕖那雙清澈的眼睛,“規矩忘了,再學就是了,小姐這般聰慧,定是很快就能學會的,夫人是永遠都不會嫌棄小姐的,見到小姐,只會高興。”

居然還是勸她回去吳寧侯府,這個司硯,到底是有多固執。

“也許吧。”在書裏面,原依蓮對江芙蕖的愛是帶着嚴厲的,她并給一個慈母,在書裏面,她幸許也是唯一一個對江芙蕖要求嚴格的人,“其實,我已經見過母親了,她沒有認出我來。”

“什麽?!”司硯迅速擡起頭,面露吃驚,“小姐見過夫人了?在何處,小姐難道回過吳寧侯府?”

難道是因為夫人沒有認出江芙蕖,江芙蕖徹底寒了心嗎?這可怎麽辦?

江芙蕖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你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過的清平長公主府邸嗎,母親也去了那裏,我們,撞在了一處,她還與我說過話了。”

腦中閃過那日原依蓮滿是淚水的眼睛,她似乎還聽見她喊了一句什麽,可是她的心中太過慌亂,走地快,沒有聽清楚。

第 351 章 :中秋夜安排

“嗙”地一聲,是劍出鞘的聲音,司硯手執長劍,身子橫在江芙蕖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官差,“你是哪個官衙中當差的?”

“爺爺我在哪裏當差,還要跟你……唔!”官差捂了嘴,跳起腳來,“疼疼疼~~~!!!”

白蛉收了手中的銀角子。

“大膽,是哪個人敢偷襲我!”官差叫了好一會兒疼,這才朝着人群嘶吼了一聲。

可是沒有人回他,人人都看着他,對他指指點點,比之剛剛的壯漢還要不避諱。

官差被他們看得羞惱,大吼道,“都看什麽看?不知道最近城中不安寧嗎?不好好待在家裏,跑出來找死嗎?!”

“怎麽說話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府裏當差的,說話太難聽了。”

“太過蠻橫,刁難百姓,不配為官!”

衆人面上都被官差這話說地有些憤憤的,好幾個人朝他啐了一口,便轉身眼不見為淨地去了。

“你們怎麽還不動手?還等着我親自動手啊?”官差對周圍的議論渾不在意,他目光掃過周圍的幾個差役,瞪了眼睛,“還不快動手?!”

“是,大人。”

“是,頭領。”

一群差役蜂擁般撲向江芙蕖,誰知很快,他們就一個個哀叫着飛上了天,這情況,江芙蕖總覺得似曾相識,好一會兒,她才想到,剛見到司硯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差不多的畫面。

“大……大膽!”那官差見差役們都被司硯打翻在地,當即往後退了兩步,指着司硯大聲道,“你這是忤逆朝廷,視為大不敬,當誅,當誅!”

司硯卻是面不改色,“官衙中拿人,需要先亮蓋有官戳的押緝令,不知這位官爺,你的押緝令在何處?!”

“就你們這些為害百姓之人,還需要什麽押緝令,你胡說八道什麽!”官差面上一僵,随即眼珠子一轉,面色恢複坦然,“你當你們是什麽人,跟那群犯事的大老爺們一個身份,一個牌面?”

“那敢問官老爺,你在哪個府中當值?又憑什麽說我們仙府醫館為害百姓,自醫館開設以來,我們醫館中只有人治愈,并無人受害。”司硯的話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引得周圍的人一陣附和。

官差眼珠子骨溜溜地轉着,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這醫館中的人怎麽這麽難對付,一個小丫頭而已,竟然開口就是官府規矩,她懂地哪門子規矩!偏她說的是對的!邪了門了,難道這醫館後面有什麽大來頭不成?

這樣看來,這章公子的銀錢,只怕是不好收,官差正想找個借口離開,卻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官差擡頭,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之人,他心中幾乎停止了跳動,腦子裏大呼倒黴,怎麽碰上這人了,“宋司主。”

官差硬着頭皮給宋伯遠行禮,“屬下兵馬司季平見過宋司主。”

“兵馬司?”宋伯遠淡淡看了季平一眼,“兵馬司的人,已經閑到出來抓人了?”

他的聲音太冷了,季平好容易才沒有發抖,他硬着頭皮,“回宋司主,屬下是接到了報案,說是這一帶出現了不明屍體,所以才特意過來探明情況的。”

“嗯。”宋伯遠似有若無地應了他一聲,沒有再盤問。

季平卻是自發自道,“如今已經查明,一切都是個誤會,屬下這就帶人撤退!”

言罷,便等着宋伯遠的話。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個淡淡的“嗯”字。

季平忙領了人,風一樣跑了個幹淨。

他們一走,周圍看熱鬧的人也跟着散了。

江芙蕖對宋伯遠的出現有些莫名,她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感謝”下宋伯遠,就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給她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竟是連跟她打個招呼的功夫都沒有似的。

……

這人,這人不會是路過吧?

“是宋公子。”司硯站在江芙蕖身邊,給江芙蕖做介紹,“他是宋太師的大公子,深受皇帝陛下寵信,如今在禦司堂任大司主一職,是個十分講規矩的人,幸而今日他路過,否則,我們便要跟兵馬司的人對上了。竟然是兵馬司的人,這兵馬司向來就十分可恨……”

講到後面,司硯便一直在埋怨兵馬司,江芙蕖半句都沒聽進去,只想着宋伯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她,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太不可思議了吧,他是那種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嗎?如果不是,那幫了她,至少讓她知道啊,這樣一聲不吭地走……

真地讓人沒法心生十分強烈的感激之情啊。

“兵馬司怎麽了?”江芙蕖耳邊嗡嗡嗡地嚷着,她依稀聽到兵馬司三個字。

司硯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江芙蕖一個字沒聽進去,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叮囑江芙蕖,“小姐,兵馬司與我們吳寧侯府向來不對付,你要小心他們。”

……

我為什麽要小心他們,而且這是小心就有用的事情嗎?看你剛剛講地頭頭是道的,很明白其中道理的樣子,怎麽這會兒就糊塗了?

“司硯,明日中秋,你和白蛉打算怎麽過?”江芙蕖問出自己這次的來意。

皇宮是有辦中秋宴的額習慣的,本來她是打算在将軍府中等着祝麗華回來跟她說醫館的事情的,可今天都說明白了,也就不需要再待在将軍府,一個人清清冷冷地過節了,

司硯眸子閃了閃,“小姐要去哪裏過?”

“我打算明日請大家去明月樓吃一頓,大家既然有緣相聚在仙府醫館,便是一家人。”江芙蕖淡淡笑了笑。

來醫館中打雜的好些姑娘,在家中處境都不是很好,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出來做工了,江芙蕖平日裏雖然沒有跟她們接觸過多,可也從司硯的嘴裏大概了解了他們的情況。

司硯聞言,先是一喜,然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面色有些猶疑,看着江芙蕖沒有說話。

第 350 章 :再來一波

“治沒治死人我不知道,不過畜生倒是死過不少。”司硯的語氣淡淡的,卻十足地氣人。

那壯漢似乎想要撸袖子就跟司硯幹起來,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又把這口氣忍了下來,對司硯吼道,“我不跟你這個丫頭說話,讓你們的大夫出來!這治死了人,總要有個說法!”

“開口閉口一個死扣在我們醫館頭上,這怎麽治是我們大夫的事,怎麽判是官老爺的事,似乎還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劃腳!”司硯看向白蛉,“去報官的人,大概多久能回來。”

白蛉見司硯這副當真的模樣,心中忍笑,正要配合她,卻聽得一道溫潤的女聲在人群外響起。

“已經去衙門報過案了,官差們很快就會過來。”

司硯和白蛉兩人都有些訝異地看向人群外出聲的女子,可不就是本不應該來醫館的江芙蕖。

江芙蕖瞥了那開口的壯漢一眼,見他面上閃過一絲慌張,就知道他們是知道實情的,她心中冷笑一聲,口中卻是溫溫道,“大人說,我們仙府醫館大夫的醫術是他夫人都贊不絕口的,何況王老伯的醫案明顯表明,王老伯的死是壽終正寝,與仙府醫館的大夫無關。”

言罷,江芙蕖看向那老婦人。

這老婦人上次沒有來這個醫館,她聽到江芙蕖的話,擡起頭來,看了江芙蕖一眼,然後站起身,施施然走到江芙蕖身邊,朝着她一彎腰,聲音沙啞道,“老身多謝大夫醫慈仁心,救我家老王頭七日性命。”

此話一出,那幾個壯漢便變了面色。

“王大媽。”

“姑母,你在說什麽?!”

“你們不要當我真地糊塗了。”老婦人轉過頭,目光在每一個壯漢身上掃過,“我只是想着在生前見見老王頭贊不絕口的江大夫。”

衆人還沒聽出這話裏的不對,老婦人卻是忽然一閉嘴,一抹黑紅色的血跡從她的嘴角溢出,老婦人面上帶笑地倒在了那白布之上。

所有的人都被老婦人的舉動驚呆了,那群壯漢包括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就連江芙蕖

司硯他們三人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清楚這老婦人怎麽想的。

“姑母!”

“大娘!”

幾個壯漢大聲喊着撲向老婦人,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早已氣絕身亡。

“啊!!!”那壯漢對天長鳴,忽而轉過頭,紅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江芙蕖,江芙蕖被他兇狠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幾步。

常言道,不惹急,不惹兇,性子急和性子兇的人,都不能招惹,江芙蕖十分信奉這句話。

“小姐。”司硯顯然也察覺到了危險,她走到江芙蕖身邊,拉着她往房中走去。

“你們這該死的醫館,你剛剛跟我的姑母說了什麽!”那壯漢一開口,便是讓人瞠目的話,“你們不但醫死人,竟然還逼死人!”

“這人好沒道理,那老婦人可是親口感謝這醫館的大夫的。”

“是啊,這人說地什麽話,剛那人根本什麽話都沒說,只說了報官和醫案之事,這老婦人之死跟她可有何幹系?”

“我看這老婦人神志有些不清,也許是老伴去了,便想跟着去。”

除了那群大漢,周圍的人幾乎都跟江芙蕖他們站在一個腦回路上。

江芙蕖眼睛微微眯了眯,這個壯漢,看似粗俗,實則心細狠戾,竟然在瞬間想到了這種栽贓的法子,只怕平日沒有少為非作歹。

“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江芙蕖的聲音平淡,“你要與我論對錯,那我便與你去對薄公堂又如何?”

“辦案辦案。”江芙蕖話才落下,就聽得人群外一陣嘹亮的聲音,她擡起頭,竟然真地見到了一群穿着官服的差役。

難道司硯他們真去報案了?江芙蕖轉頭看向司硯,卻見司硯也正看着她,眼睛裏帶着笑意,顯然是以為,這些官差是她喊來的……

那群壯漢似乎也沒想到官差來地這麽快,那個呼天搶地的人此時比鹌鹑還要安靜,埋頭看着地上的兩具屍體,一聲不吭。

官差的目光往周圍一掃,徑直走到了屍體旁邊,“怎麽回事?這裏怎麽會有兩具屍體?”

“回官爺,這……”

“回官爺,我的姑父今日得病去了,姑母不勝悲傷,聽說仙府醫館能起死回生,便讓我們帶着姑父過來看看,誰知醫館毫無辦法,姑母一時想不開,竟然也跟着去了。”

那壯漢字字句句,條理清晰明白,要不是剛剛有人聽到他說的那番話,看到他的那番做派,還真當他說地是真的。

連江芙蕖都有些瞠目,這個壯漢,當真是完全不要臉啊!如此無恥之人……章雨堂是從哪裏找到的!

周圍的人聽到壯漢的話,俱都小聲議論起來,不過他們不敢大聲,似乎有些忌憚,壯漢對他們的指指點點又完全視而不見,面色坦然。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都死了,怎麽救回來?”那官差有些不耐煩,“趕緊把屍體都擡走,不知道城中戒嚴,不許有這些晦氣的東西出現嗎?”

壯漢點頭哈腰,然後一群人剛才鬧地轟轟烈烈,走地時候卻是灰溜溜地,只恨不能悄無聲息。江芙蕖本以為沒她什麽事了,卻聽那官差道,“你們仙府醫館是怎麽回事?為何公然欺騙老百姓,說什麽能起死回生?”

江芙蕖步子一頓,轉過頭看了那官差一眼,官差朝後一招手,“把人都帶走!仔細盤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竟是要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抓人!

江芙蕖心中一跳,瞬間明白過來,這章雨堂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招連着一招等着她呢,今日真要讓官差抓了他們走,不說這仙府醫館能不能保住,他們三個的小命只怕是先保不住的!

怎麽辦?!!

第 349 章 :鬧事一波

“我不知道表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番情境。”吳緒清潤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江芙蕖,“可是,還是之前在慈寧庵與表妹說地一樣,打斷骨頭連着筋,血緣親情是割舍不斷的,縱使表妹忘記了,可你仍舊是吳寧侯府的大小姐。”

江芙蕖低下了頭,她不敢去看吳緒的眼睛,因為她不敢告訴吳緒真相。

“表妹,姑姑她很快就會查到你的蹤跡的。”吳緒的語氣肯定,“即使姑姑沒有查到,待得祖母來到上京城,我也定會将你的行蹤告知于祖母。”

這是在提醒她,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嗎?江芙蕖心中有些欣慰,吳緒這個人看着淡淡的,似乎對她并不在意,但其實,也是十分在乎親情的吧,否則也不會浪費時間一而再再而三地勸說她,還幫助她。

“你再好好想想吧。”吳緒見江芙蕖低頭沉默不吱聲,心中明白她的心中或許還有他不知道的疙瘩堵着,這疙瘩,只怕除了她自己,其他人是解不開的,他說再多也是于事無補。

他站起身,轉身便離開了,只留江芙蕖一人坐在屋子裏。

直到完全聽不到吳緒的腳步聲,江芙蕖這才擡起頭,她清澈的眸子裏有一絲迷茫,一絲惶然。江盈惠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什麽眉目,她自己身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這回家之路,實在是有些太遙遠。

吳緒說地對,她确實應該想一想怎麽在上京城中面對吳寧侯府的人了,原身她,似乎仍舊執念于此,所以上次見着吳寧侯夫人,她才會短暫性地再次失控。這副身子和神識,既然她在,就必須要受到她自己的完全控制。

江芙蕖她……她只能對不起她了。

那到底選在什麽時候去見吳寧侯夫人好呢?又該以什麽身份跟他們相處呢?吳寧侯府對如今的她,會是什麽态度呢?他們會阻止她行醫和接近江盈惠嗎?

江芙蕖想地心頭煩亂,索性起了身,往仙府醫館去。

今日的仙府醫館沒有開門,江芙蕖本以為會很安靜,誰知道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喧嘩和叫嚷聲。

“什麽破醫館嗎?還叫仙府醫館呢,叫地獄醫館還差不多,把人治死了,連個說法都沒有!”

“是啊,王老伯先前還好好的呢,就幾天前進了這仙府醫館,今日居然就猝死了。”

“再不出來,我們就去報官了!”

遠遠地,江芙蕖就将一群人的話聽地清清楚楚,她停下步子,眉頭挑了挑,一雙眸子掃了眼仙府醫館門前。

那裏圍了一群大概十多個人,大都是年輕的壯士,還有一個老婦人,那老婦人坐在地上愣愣的,地上攤着一塊白布,白布下似乎躺了一個人。

來地這麽快?江芙蕖心中哂笑一聲,醫館沒開幾天,患者都是她親自接待,治療完後,醫案也都是她親自整理,所以,幾乎每一個病人,她腦子裏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王老伯得的是心悸之症,這病吧,輕地能挨久點,重的基本不能活成年。王老伯倒是很幸運地活了五十九歲,眼看着就要到六十了,誰知道,心髒到底受不住了,送到仙府醫館的時候,已經是瀕死之态。

王家人只哭着說事情發生太突然,只想跟王老伯好好告個別,所以只求他能醒過來,清醒地跟他們說說話,便成。江芙蕖的能力自然也就只能到這裏,要徹底治好這心悸之症,以王老伯如今的年紀,她是做不到的,所以,她便爽快地應了。

王老伯醒過來至今,已經七日了,這才出事,已經完全超出了王家人的要求,他們本該歡歡喜喜地去辦白事才對,不求感恩,但也不應該在門前胡說八道,出爾反爾吧?

江芙蕖沒有往前走,她略想了下,折過身,打算去十二號鋪子找找宋伯遠,讓他幫忙去報個官,把這群人趕走也就罷了。

誰知,她才剛轉身,就聽到後面那群人“砰砰砰”地撞門,江芙蕖聽着那聲音都有些心驚,心中一猶豫,醫館裏有不少的短工,都是附近的姑娘們,還有司硯、白蛉他們兩個住在醫館,要是真鬧出事來,只怕官府是來不及救急的。

這個章雨堂,未免太過急躁了些,怎麽選了這麽個日子鬧事。要怎麽把這群人送走呢?

江芙蕖的目光落在那老婦人身上,老婦人神情木木的,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渾然不覺,可是周圍的幾個壯漢卻時不時低頭看向她,似乎在跟她說什麽,顯然很尊敬她。

江芙蕖腦中一轉,計上心來,正要擡腳往前走,卻見門“吱呀”一聲從裏面被打開,推門的兩個壯漢沒控制住力道,直接撲向地面,啃了一嘴的泥。

門邊站着你的是司硯、白蛉二人,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冷。

“大過節的,這不在家好好待着,卻跑來人家門前拱黃泥,別是泥土吃地多了,連怎麽做人都給忘了!”司硯的聲音很大,很清晰。

那兩個才從地上爬起來的壯漢氣地當即就要太袖子揍她,誰知他們還沒接近司硯,就被一旁的白蛉給定住了。

白蛉的動作太快,兩個壯漢也是有些見識的,當即便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子,面上憋地通紅,想給外面的兄弟通風報信,就是苦于沒辦法開口,急地張口瞪眼,可因為背對着後面那群人,完全于事無補。

“你就是這仙府醫館的丫頭吧,難怪你們醫館敢治死人,連個看門的丫頭都這麽橫!”當前一個明顯是領頭人的壯漢被司硯的話堵地心中火氣大盛,本想看着裏面兩個人的反應,誰知道那兩個傻子爬起來就站在原地不動了!真是丢人!

第 348 章 :親情

吳緒卻是不答江芙蕖的話,反而道,“你見過榮華景了?”

“第二次見了。”江芙蕖神情淡然,“初次見着是從江東侯府回來的時候,當時便想起了他是誰。”

吳緒沉默了一下,“對其他人,仍是半點想不起來嗎?”

“有些人是有模糊印象的,可總是記不起來。”江芙蕖言語含糊,“也許,只是時日的問題。”

吳緒沒有說話,良久,他嘆了一口氣,回答了江芙蕖剛剛的提問,“這人應該不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性子狠戾,不愛拖泥帶水,若是有殺人的必要,當場就會殺了他們,不可能放他們回去。”

“不過,做地這般漏洞百出,幸許是他們想要遮掩什麽,也說不定。”吳緒有些意興闌珊,“那日,其實我也經過仙桃園附近,我看到鎮國公府的馬車進仙桃園。”

“什麽?”江芙蕖心中一跳,目露訝異,“你說地可當真?”

吳緒點點頭,“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人,外面連個駕馬車的人都沒有,我便多看了一眼,挂着鎮國公府的旌牌,錯不了的。”

不可能是榮華景,否則他不會這麽積極地參與這個案子,也不可能是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這兩個人一把年紀,根本不可能去仙桃園那樣的地方,鎮國公府的主子就那麽幾個,剩下的人裏,有江盈惠。

可江盈惠這個人十分愛擺架子,去哪裏都要一隊護院跟着,這還不算,還非得帶夠了八個丫鬟,随侍左右,柳岸也是不離身的,怎麽可能外面連駕車的人都沒有?她那日從紅霞坊中離開,可是一大堆人的,也沒聽說她身邊的人出事。

既然吳緒看到了這件事情,想必其他看到的人也不少,可為什麽沒有人跟他們幾個提到過,難道是因為他們恰好沒去仙桃園調查嗎?

見江芙蕖低着頭不說話,吳緒忽然道,“表妹,明日便是中秋佳節了,你可曾想過去吳寧侯府,見姑姑和姑父他們一面?”

“什麽?”江芙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聽清楚吳緒的話,她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吳緒,“什麽姑父、姑姑?”

對上吳緒有些躲閃的目光,江芙蕖回味過來,這吳緒的姑姑、姑父,不就是吳寧侯夫人和吳寧侯嗎?

“我其實見過母親了。”江芙蕖知道吳緒遲早會跟她提這件事情,如今她人在上京城,跟吳寧侯府說遠就遠,說近也近。

“見過了?”吳緒有些吃驚,那為何吳寧侯夫人沒跟他提到過,難道吳寧侯夫人竟是跟他一樣,沒有認出江芙蕖來?!!

吳緒打量着現如今的江芙蕖,她穿一身淺藍色的天香娟寬袍,頭發以玉冠束着,面覆輕紗,只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裏面不再是清晰的泉水,卻像是汪洋大海,清澈卻見不到底。

這樣的江芙蕖,确實難有人一眼認出來,即便是吳寧侯夫人。

“清平長公主辦的謝秋宴上,我在一處涼亭裏撞上了母親。”江芙蕖的語氣有些自己都難辨的失落,“母親她,已經不認得我了。”

“那你如何知道她就是姑姑?”吳緒眉頭微動,難道江芙蕖記起了吳寧侯夫人的長相?

“我們相談了幾句,最後,她與我說,她是吳寧侯夫人。”江芙蕖的聲音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

吳緒心中略略失望,如此,只怕江芙蕖已經不會再去見吳寧侯夫人了,可他口中仍是道,“姑姑她……這些年都很惦記你,你如今變化太大,她……幸許她是不敢認。”

“吳緒,這件事情,我想我之前在慈寧庵已經與你說過了。”江芙蕖定定地看着吳緒,“我跟吳寧侯府的緣分,今生或許便斷了,不見,也許更好。”

“怎麽可能斷掉呢?”吳緒喃喃自語一句,他看着江芙蕖那雙與吳寧侯夫人神似的眼睛,“表妹,難道沒有找回記憶的話,你就永遠不回吳寧侯府去見姑姑他們嗎?”

江芙蕖嘴巴蠕動了一下,沒有吱聲,她是有這個打算的。

“祖母在中秋之後,已經打算動身與媛兒一同前來上京城。”吳緒想到祖母的交代,“祖母是知道你的身份的,這次特意過來,想必是打算把你帶回原家。”

做不成吳寧侯府的小姐,原家卻是不多江芙蕖一個小姐身份的,這是祖母的原話,吳緒不敢跟江芙蕖直說,直覺告訴他,江芙蕖若是知道祖母的意思,只怕會有變數。

那個老婦人嗎?江芙蕖想到自己現在還在用她給的銀票,心中有些不自然,老人家,對血脈親情總是特別執着的,就像,她的爺爺,“外祖母她還好嗎?上次我與她交代的那些話,她可有聽?”

“回去就讓人做了你說的那什麽乾荔枝湯,說是她的曲曲給她的,還埋怨說長春香少了些,讓你給她多制些,這次過來拿。”吳緒想到自己出發前,祖母的絮絮叨叨,腦仁就一陣陣地跳。

祖母對江芙蕖,當真是疼愛至極的,這些年每日地在他們一衆小輩的耳朵裏念叨着江芙蕖的好,聽地很多小輩耳朵裏都起繭了,可誰也不敢多說什麽,畢竟,誰都知道,江芙蕖很有可能永遠尋不回來了。

這次忽然有了江芙蕖的消息,這是祖母心中一個放不下的執念,所以她執意要去慈寧庵,家人便都讓她去了,她又要到上京城,家人也沒有誰阻攔。

或許也正是因為祖母,吳緒感覺自己跟江芙蕖之間,走近了許多,倒像是真有個妹妹了,對她身上明顯的疑點,也都忽略了,好似這樣,江芙蕖便是真的江芙蕖一樣。

“我……”江芙蕖聽着吳緒這些明顯帶着親昵的家常話,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要表明自己不跟江芙蕖原身有瓜葛的意思,喉中卻似發堵,吐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