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相知

相知

“對我這麽沒信心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擡頭,夢裏出現了無數次的人,終于這麽真實的出現在我面前,我幾乎有一些恍惚,眼淚一下紛湧出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他拿出手帕,輕輕為我擦拭淚水。

呆坐半晌,耳裏又傳來他的聲音:“是不願意見我,還是喜極而泣?”他居然還有心思調侃我。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拉我起來,緊緊的抱住了我,緊得讓我喘不過氣來,但我絲毫不想抗拒,只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恒……

“哭夠了嗎,丫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充滿愛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已經把他的肩頭哭濕了一片。

一陣警覺,我下意識的推開了他,迅速朝校場上看去,已經沒有一個人了。

“放心吧!今天天氣熱,已經下課了!”原來,我發呆的時間裏他們已經下課了,“那……”我才開口,他已經用手撫上我的嘴,“放心吧,老十三會應付他們的,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他知道我的擔心,他了解我。

“真的沒事嗎?”這兒什麽遮擋也沒有,我不能因為自己想見他,就連累他。

四爺拉我坐下來,輕輕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他溺愛的敲了下我的額頭,“更何況,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麽傻!”

“嗯?”這叫什麽話?

“哈哈……太陽這麽辣,除了你,哪個人會在這兒曬上一下午?”我還真是傻!

擦幹眼淚,我細細端詳眼前這個我朝思暮想的人。原本就瘦削的臉更瘦了,嘴角微翹,兩只烏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眼裏泛着縷縷血絲,透着說不出的憔悴,眉宇微皺,帶着複雜的神色,關心、思念、愛戀、擔心、憂慮……

我伸手輕輕撫上他的眉間,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撫去他的哀愁。四爺抓住我的手,對我說:“你受委屈了!”

“呵呵,還好啦!”我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我來這兒?”

“那你今天怎麽會到書房來的?”他反問我。

“是我先問的!”

“食盒收到了嗎?”他笑了笑,問。

“收到了,糕點蜜餞很好吃!”

“知道意思了?”

“明白!不然怎麽會來?”我也反問。心裏好開心,我們能這麽的心有靈犀。

“哈哈……老十三還一直擔心你迷迷糊糊想不明白呢!”他笑着說,“我就知道你會懂的!可我還是擔心你會不會來?”我看到他滿臉的笑容,眼睛裏卻流露出憔悴和傷痛,忽然想起一句歌詞,微笑的眼淚。我知道,我上次的拒絕,傷了他,可我無可奈何。

揚起頭,我笑着轉換了話題:“呵呵!他這麽小瞧我啊!”不過,以後還是少考我吧,我對自己的智商很有自知之明,這次是碰巧,下次未必能想明白,而且我現在也未必真的全弄清楚了,“需要搞這麽隐蔽?知道我現在一身的是非,你還找我?”

“一定要我說想你,你才滿意?”他無可奈何的苦笑着搖了搖頭。

“是的。”脫口而出,心底歉然。四福晉,原諒我,我真是情不由己。

“呃……我必須要見見你,不然我就要憋瘋了!可……貿然去找你,我怕會給你帶去更多的麻煩和危險!所以……我一直忍着,這些天,呃,我……”擠牙膏一樣,說得很慢很慢。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煞費苦心,才想出這麽個用心良苦的法子,讓我出來見你,可你上午怎麽也不出現一下呢?你知道,我一上午幾乎也要瘋了!”我好委曲,早上差點就徹底洩氣了。

“我,我原本要來的……可是,昨兒額娘召你了,我就想要取消今天的約會,不然你太危險了。但時間這樣緊迫,要完全安全、不着痕跡的再通知你,我沒有把握,”他直直的看着我,“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不出現!”原來他也知道我昨天的危險。

“可……”可你還是來了!我側頭靠在他肩上。

四爺撥弄着我的手指,低低地說:“是啊,我怕我不來,以後你就再不會理我了……”

這一陣,我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和疑惑想問他,可現在似乎都不重要了,這一刻,他想着我、愛我,這就夠了。

“昨額娘找你,說什麽了嗎?”他随意的問,我心一驚,他肯定和我一樣猜到了什麽,但又什麽都不好說。

“沒什麽,就是修了個鐘,還把那害人的玉镯賞了給我!”我能說什麽呢,她是你的親娘,“上次的事,幫我謝謝四福晉!”

“恩……”我們又陷入了沉默。這也是一個我們無法繼續的話題,我不是個大度的女人,尤其在這個方面。但我已經該慶幸了,在清朝,以他這樣的身份地位,雖然他給不了我要的,但他能理解我,這就已經足夠難能可貴了。

“四爺……”我輕輕打破了沉默。該好好珍惜眼前,畢竟這樣的相處,我們都冒了很大的風險,來之不易。

“叫我胤禛!”他柔聲對我說。

“呃……胤禛!”我挺不習慣這麽稱呼他,不過感覺好親近,“你瘦了!”

“你也是!”

“衣帶漸寬終不悔?”我笑着問。

“一生一代一雙人,争教兩處消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他淡淡的吟着,像在自言自語,眼睛裏滿是深情。沒聽過!但好好聽啊,是什麽意思?古詞?還是他自己吟的?

“呃……”我不想打破這麽美好的氣氛,可還是忍不住問,“詞嗎?是什麽意思?”

“唉……”他誇張的大大嘆了一口氣,眼底的深情變成了戲谑和溺愛,一字一頓的說,“明-珠-暗-投,對-牛-彈-琴!”

“對!……牛彈琴!”我狠很點了點頭。

“哈哈……”他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被我說成是牛,有這麽值得高興嗎?“你?一直這麽伶牙俐齒嗎,葉子?”

“呃……要看心情!”我飛快的回答。

“對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他忽然很認真的說。

“什麽事?”

“蓉兒和李光地的事……”我全身一怔,他怎麽會知道?我沒有告訴過他!他感覺到我的緊張,握緊我的手,繼續說,“你能不管嗎?你自己的麻煩和危險已經夠多了!”言語間竟有幾分請求的味道。

“不能!”

“為什麽?”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雖然我只是女子。

“就像你會為了救個小太監,而願冒生命之險?”我一愣,我什麽時候這麽偉大?轉念,想起了我們初次見面,我為了個小太監,挺身而出,為太後修鐘的事。

“是的!”蓉蓉是我的好姐妹,只要我能幫,我絕無二話。

“唉……”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

“你是怎麽知道他們的事的?”還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有危險嗎,我必須問清楚,他們現在的熱戀是我一手促成的,如果出了茬子,我……

“唉,你這樣還能幫人嗎?”很不中聽的話,但他的語氣裏沒有半分的譏諷,滿滿的,全是擔憂。

“蓉蓉是我的好姐妹,我只是盡我所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迫切需要答案。

“你啊……”他看了我一眼,無可奈何,“很早就知道了,老十三說的。”

“他?他什麽時候怎麽知道的?”這幫小人精,不認真上學,每天都在瞎琢磨什麽呀。

“蓉兒上學的第一天,他就覺得他們不對勁。後來上課,蓉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又安排蓉蓉向李光地提一大堆的問題,他們就全知道了!”我拼命回憶當時的情景,難怪我讓蓉蓉提問時,他們都那麽自覺的圍着我,原來他們都看出了我的用意。

“那……”有很多的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問什麽。

“那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很危險?”

“當時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我老實的回答,“十三他們會說出去嗎?”

“你說呢?”他沉吟着,緩緩問。

“他們不會出賣我的。”

“唉,有機會,我會幫他們的,你別亂來!”

“哦!”我乖巧的答應他。可我自己知道,我的這個答應是不作數的。他應該也清楚,只要我認為該我做的,我還是會去做的。

“唉……”

“唉……”我也跟着誇張的嘆了一口氣,“你來,就是為了嘆氣給我聽的嗎?”

“咳咳!”他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最近沒來書房,在屋裏都做了些什麽?”什麽也沒幹!不過在心上人面前,稍微吹吹牛,不算大錯誤吧!

“呃,看看書,弄弄刺繡什麽的!”書是翻了,但沒看幾頁,刺繡嘛,荷包還沒完工。

“哦?”他揚起眉毛,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那你清雅的很嘛!”

“嘿嘿!謝四爺誇獎!”他伸手過來,修長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臉,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什麽意思?”

他冰冰涼涼、清清靜靜地吐了四個字:“是挺厚的!”

我反應過來,可愛有力的小粉拳才剛揮出去,他已經大聲笑起來,臉上充滿了活力,完全沒有平素的冰冷。

“啊呀!”他捂住胸口,作疼痛難耐狀,“你怎麽這麽大力氣啊!”

“呵呵,你欠打!幹嘛說人家臉皮厚?”嘴上罵着,可拳頭終究不舍得再捶過去,“你看看,哪兒厚了?”我擡氣下巴,仰着頭,沖他嚷嚷。

“繡一個給我?”他笑着說,眸子裏滿是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嗯!”我想起他上次問我要過信物,緩緩點頭。

他收斂笑容,牽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冰冷的臉上,那雙烏黑的眼睛裏滿是我的影子,感受到他熱烈的心跳,我的心也一陣悸動。

靜靜地對望……

火辣的太陽,聒噪的蟬鳴,似乎都以遠去,周遭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我和他……

上部終于完成了.

寫的比想象中順手.

加油!

第 16 章 食盒

食盒

回去的路上,我反複想着剛剛見德妃的過程。她平和優雅的像沉靜的湖水,但水可以溫柔無聲的致人于死地。擺擺頭,我不願再多想,太多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想得再明白也無濟于事。

到了屋裏,小桃和蓉蓉都在屋裏等我,一見我回來,趕緊迎上來,“謝陳公公送我回來!”我邊說邊朝小桃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轉身去拿銀子,“我不認得路,陳公公真是好心!”

“葉子姑娘客氣了,這是應該的!”陳全福話沒說完,小桃已經取了袋銀子過來,塞到了陳全福手上,他連忙推遲:“早上已經那個了,呵呵,小桃你就自己留着吧!”

雖然德妃絕不會聽個太監擺布,但我深知什麽叫小鬼難纏,把他糊弄好,今後說不定用得上,我取下頭上的玉簪,也塞到他手裏,笑着說:“陳公公,您跟我們見外什麽,今後我們還指望您照應呢!您快收下吧!德妃娘娘還等着您呢!”

“呃……”他故作沉思,然後爽快地說:“好,我就不和葉子姑娘客氣了,今後有什麽用得着的,盡管開口!德妃娘娘那還要人伺候,我這就回去了!”我和小桃送他出去。

重新回到屋裏,我總算能緩口氣,今天雖然玄乎,但還算是順順利利都應付下來了,我的态度也算是和德妃娘娘表明了,這一關短期內算是過去了。

“德妃娘娘無緣無故找你,真是為了修鐘?有沒有為難你?”蓉蓉關切地問我,我腦子才反應過來:“我很好!但你不是去尚書房了嗎?怎麽回來了?”

蓉蓉還沒來得及答,小桃搶着問:“你見到十四爺了嗎?”

“見啦,我從德妃娘娘那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到底怎麽回事?小桃你快說。”小桃,口齒比較伶俐,蓉蓉性子慢,而我現在躁得很,沒半點耐心。

小桃把面前的一個食盒朝我推了過來,我才注意到桌上多了個精致的食盒,正要開口問,小桃已經開口了,這麽體貼聰明的人兒,将來不知誰有福氣能娶了她。

我一邊打開食盒,一邊聽小桃說。

“今早上事情巧了,你剛走,十三阿哥身邊的小太監小安子就來了,提了這個食盒來,說你好久不去書房,十三阿哥惦記你,讓他送些糕點給你,我想着德妃娘娘召見你,這事突然得很,心裏不放心,又沒什麽法子,小安子這一來,倒幫了大忙,我讓他趕緊回去,悄悄告訴那幾位爺,看看他們有什麽說法。”

她一口氣講了這麽大段,我心裏已經基本明白了,小桃看了看我,放慢了語速,“後面的,你就都知道了,蓉蓉知道消息就立馬告假,說身上不舒服,要回來,十四爺也和師傅扯了謊就走了,我猜他一定是去德妃娘娘那兒了。”說完,瞪大眼睛瞧着我。

“是——,你真是聰明!”我回瞪了她一眼,知道她們也急着想知道,我到德妃娘娘那兒去的情況,就自覺的向她們彙報:“其實是我們太緊張了,沒別的事!德妃娘娘的鐘壞了,是非常小的問題,我修好了,她把那個镯子給了我?”

我不想說的太明白,我知道她們不能完全理解裏面的玄機,但我心裏清楚,這就夠了,她們知道的越多越危險,我要保護我自己,也要保護我愛的人,更要保護這些愛護我的人。

“镯子?”蓉蓉和小桃一起叫起來。

“是镯子,那個害我進牢房的玉镯,內務府不知怎麽送去給了德妃,她說既然是四福晉賞了給我,那就是我的了,我又修好了鐘,她把镯子就給了我!”我伸出手腕,把镯子亮給她們看看,我自己也一直沒有細看這個镯子,應該是很名貴的東西,但我對它沒半分好感。

從手腕上取下來,我感覺就像解下了一個手铐,心裏輕松幾分。小桃知道我不願意多看它,抽出一快絲帕,把它仔細地包好,然後去收藏起來。

“小桃,随便放哪兒都行,反正現在是我的了,”我看着眼前的糕點,口水都流出來了,“快來一起吃糕點吧!折騰了一上午,我好餓啊!”

食盒分兩層,上面一層放了紅白綠黃四塊桂花糕,糕面有密密的花紋,雕刻得十分細膩,第二層是好些各種各樣的蜜餞,都是我愛吃的。我伸手拿了塊粉紅色的桂花糕,往嘴裏塞,真好吃!塞了一塊白色的糕點到蓉蓉嘴裏,她的瘦弱的小臉,立刻鼓了一圈。

小桃放好玉镯子,回身過來,我也飛速塞了她一腮幫子,真好玩。最後一塊自然是我自己的,呵呵!

“呃……”小桃好容易咽了下去,輕巧地送了一個拳頭給我,“你少吃點,就要出午飯來了!”

“哦!我餓了呀!”我确實餓了,提心吊膽了一上午,能量大幅度的消耗。

“我去端飯菜來,你等着!”小桃說完,又和蓉蓉道別,然後去弄午飯了。

小桃走後,我簡單的問了蓉蓉和李光地的事,我沒在小桃面前提,不是因為不信任小桃,而是始終覺得,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對她來說越安全。

蓉蓉和李光地感情在飛速發展,如何能指婚給李光地,現在該提上日程了!而我一直想和李光地談談這事的,但出了那麽多事,我自己都快暈了,一直沒能和他說上話。還是再等等吧,現在不想也不合适去書房找他,德妃沒有忘記镯子事件,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忘記。

吃完飯,我讓蓉蓉去陪太後了,留下小桃和我做伴,她又逼我繡荷包,我真是後悔留下她,馬馬虎虎繡着,覺得真沒意思。

小桃繡得好,繡上一段時間,就托小太監拿出去賣,賺點外快,有錢拿,她當然動力十足。可我繡再多,除非倒貼錢,否則,誰也不會要的。我知道她是好心,她印象中女子一定要善于女紅,否則将來嫁人是要被人家看不起的。

為了讓她滿意,我努力繡着,技巧基本掌握了,但下針還不熟練,并且總覺得自己欠缺些意境。同時,我認識到另一件事——刺繡可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東西。大小不足半個手掌的的一塊花樣,我一下午也沒繡完,以後要在這兒打發時間,刺繡确實是一個好方法。

吃完晚飯,天還亮着,白天是越來越長了,走到窗邊,默默發呆,回想今天的事,心中忽然一動。

我快速奔到桌子旁,拎起食盒,仔細察看,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沒有暗閣,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刻字。

難道是我猜錯了?十三阿哥只是想送些糕點蜜餞給我吃,沒別的意思?

我不死心的把食盒提到窗口,再仔細檢查了一邊,就是一個做工精美的食盒,沒半點特殊,再查一遍,還是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把食盒放回桌上,我失望的又回到窗口吹風,心裏不自覺得琢磨着食盒,這些糕點蜜餞雖然好吃,但也都算不上希罕,我想吃的話,小桃全能給我弄到,還需要他專門送來?

難道,是糕點上有文章?糕點上是刻了花紋的,但我沒有細看就下肚了,現在只怕早已化為護花之物了。

我怎麽就總是這麽莽撞呢?腸子都悔輕了,現在拼命想,也想不出這上面都刻了些什麽,就算有再多的暗示在裏面,現在我也都無法知道了。

天黑了,怏怏地躺到床上,準備睡覺,心裏還是忍不住想這事,老十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如果真有什麽暗號,那刻在糕點上,豈不是更惹人注目?他送我糕點,是不是四爺的意思呢,四爺更加不會做這麽冒失的事,四爺?糕點?四……四塊糕點、蜜餞……餞……見……

我“簌”地坐起來——四爺想見我!

渾身緊張的一身汗,緩緩平躺下,再也睡不着了。老十三是這意思嗎?四塊糕點代表四爺,蜜餞的“餞”與“見”同音,是四爺想見我嗎?還是我自己多心?需要搞得這麽神秘嗎?地下黨接頭的暗號也不會隐晦到這種程度吧!找人傳個口信不就行了嗎?除非……

除非這四爺的意思,他表面一本正經,但我知道他喜歡玩這些花樣,他覺得有情趣;再或者,他們要保護我,我現在是宮裏的緋聞明星,他們現在主動接近我,會落下無數口舌。

我和十三阿哥他們見面還好些,一方面,我們一向一起玩,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另一方面,他們年紀畢竟還小,也還不怎麽涉及到政治鬥争,但如果我和四爺,那就怎麽都太顯眼了。

如果我的估計成立的話,那我們怎麽見呢?我們最常見面的地方就是書房,老十三讓小安子帶說我好久沒去書房了……書房!不管怎麽樣,明天我去了書房,一切就清楚了!

我已經有多久沒有見他了,半個月了吧,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太後那兒,他和他的四福晉一起給太後請安!我的心不由得一酸。

他的四福晉當時還送了我個镯子,而後不久我入了獄,他的四福晉幫我作證,說是她派人送了德妃的镯子給我,救了我一命。她真是大度,送了一個镯子,又送一個,要是我的話,牙齒都要酸掉了。

我對這位四福晉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也許是因為,我愛上了她的丈夫,我對她有一很深的愧疚,也許是因為妒嫉,畢竟她是四爺的正牌老婆……

理智告訴我,我不該去見他,但我反複安慰自己,經歷那麽多事,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我絕不會逾矩,我發誓,我一定能控制自己的,無論那食盒是不是那個意思,我要去見見他。

打定主意,我開始等待天明……

一夜無眠,思緒百轉千回,早早起了床,簡單梳洗了下,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跑到蓉蓉那,找她一起去尚書房。蓉蓉高高興興和我一起出了門,問我為什麽突然決定去讀書了,我就随便糊弄了一下,說怕小桃逼我刺繡,蓉蓉也就沒再多問。

到了書房,太早了,他們都還沒到。

我和蓉蓉就先坐下,沒一刻的功夫,十四阿哥來了,看見我,眼底閃過一絲驚奇,然後迅速笑吟吟的向我走過來,我想起他昨天的仗義,趕緊起身,給他請安:“給十四爺請安,十四爺吉祥,謝十四爺的關心!”

他一愣,立刻明白我是在謝他昨天趕到德妃那裏去的事,“趕緊起來吧!幾天不見就和我這麽生分了?”話是笑着說的,可臉上多少透着些寒意,讓我不敢直視。

看出我的拘束,他拉我坐下來,輕輕說:“行了,都過去了,葉子,別想那麽多,我……”話沒說完,老十三就進來了,“呵呵,葉子來了啊?”他一副沒想到我會來的驚訝表情,難道他真的沒有給我暗示,是我自己多心了?

“是啊,好久沒來了!……昨天……謝謝十三爺的糕點!”我提醒他,希望他給我些暗示。

“客氣什麽,你喜歡吃嗎?”他随意的問。

“還不錯。”

“那就好,以後想吃和我說一聲,我再找人給你送去。”我真的猜錯了?他繼續說,“這些天你沒來,老十老嚷着要叫你來上課,今天你來了,他卻到現在還沒來,呵呵……”

“真的啊?聽說十爺要出去開府建衙了?”我心裏失望,但臉上還得應付着。

“是啊,快了,這兩天就該定了。”老十三說,“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啊!老十……”

“十三弟,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在說我什麽呢,耳朵都覺着癢了,怎麽着你也該叫我一聲十哥吧!”老十拉着嗓門,進了房門。

“十哥,我哪敢哪,是葉子剛好問起你!”老十三笑嘻嘻的随意解釋着,老十也不再管她,挂上老大一張笑臉,向我說:“葉子,你來啦?”

“在屋裏悶,就來玩玩!”我看了一眼十三阿哥,他笑眯眯的,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枯燥的課堂,我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度日如年,真想沖到四爺那兒去看看,再不濟,也想把老十三拖出去,問個清楚。

可我什麽也沒有做,只是胡亂想着,時不時很隐蔽得觀察觀察老十三,但他什麽表示也沒有。

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我拼命掩飾自己的失落情緒,一如往常地和他們說話讨論,原本,我還想要幫蓉蓉和李光地談談的,但發覺今天既沒有很好的機會,自己也根本沒這份心情。

這麽多天強壓住的思念,一下子全湧了出來,心裏堵的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憋得我喘不過氣來。

看了看蓉蓉,她正在目送李光地離開,掃了一眼十三,他沒有什麽反應,我無可奈何的緩緩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老十忽然湊過來,“葉子,你準備回去嗎?你回去也沒什麽事,不如留下來,下午看我們騎射吧!”我還沒作答,十三終于開口了:“是啊,你留下來玩玩吧,都在家悶了多少天了。”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我無法拒絕,因為我想見他,我笑着說:“好吧,那我就留下來,不過,幾位阿哥要賞我飯吃!”

“你啊,永遠忘不了吃。我去叫他們準備。”老十笑着快步走了出去,十四阿哥看了我一眼,笑笑,也轉身出去,十三回頭飛快地朝我眨了眨眼,笑着跟老十四一起出去了。

蓉蓉也想留下來陪我,我哄她回去了。萬一我出了事,我不想連累她。

日光肆無忌憚的照射着,雖然坐在涼亭裏,但吹來的風也都是火熱的,四周的熱氣在蒸騰,溫度肯定超過了四十度,我的汗不住地往外冒。遠處的騎射場上,他們正在熱火朝天的騎馬射箭,真不知道他們怎麽吃得消的。

我遠遠看見了四爺,他似乎更瘦了。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而他,自始至終,不曾向我這兒看過一眼。

低下頭,我無力地靠在柱子上,我不得不承認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沒有要見我!他畢竟是未來的雍正,皇權才是他一生的追求,感情對于他只是一種點綴,而我,也許只是他無數點綴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更何況,以我現在一身是非、危險又尴尬的狀況,他應當對我避之不及。

越想,心越涼,一滴淚從眼角靜靜流下。

“對我這麽沒信心嗎?”

第 15 章 德妃

德妃

“咯咯!”我和小桃的說笑聲,嘎然而止,互相對望了一眼,小桃起身去開門。是個小太監!我不認識。

“是陳公公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您快來進來坐!德妃娘娘可好?”小桃嬌笑盈盈的把那小太監迎進來。原來是德妃娘娘的人!

“小桃,你是越來越水靈了!”那小太監語氣輕薄,德妃娘娘怎麽會用這樣的人,他目光掃到我這邊,臉色嚴正起來,又對小桃說,“德妃娘娘萬福金安,好得很,小桃你有心了!”轉而看着我說:“今德妃娘娘那有一座西洋鐘,不走了!她老人家讓我來請葉子姑娘過去瞧瞧!不知道葉子姑娘身體好些了沒有,能不能去?”語氣很客氣,但神色間卻不容我拒絕。是個會辦事的小太監,難怪會跟着德妃娘娘。

我從來沒見過德妃娘娘,但她起先無權無勢,又沒有家族背景,從一個普通宮女能熬到德妃的位置,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她的不簡單,更別提她還是四爺和十四爺的親娘,俗話說兒子像母親,女兒像父親,而科學研究也證明兒子聰明與否,主要決定于母親的智商,四爺和十四爺出類拔萃、心智超群,那他們的母親,定然是個絕頂精明的女人。

潛意識裏,我害怕這樣的女人。

雖然小桃說德妃娘娘在宮裏名聲很好,寬容大度、為人淡薄,但真這樣的人,能在這宮裏混出頭嗎?這個問題我沒有問小桃,妄議一個對我有恩的人,我說不出口,何況那個人是四爺和十四爺的親娘。

小桃對我使了個眼色,我緩緩彎下腰,福了福,恭恭敬敬的說:“奴婢遵旨,奴婢也正想去給德妃娘娘請安,”轉念一想,又道,“陳公公能否稍等,容奴婢整理一下衣裳和頭發?”

那小太監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今天我本來就沒打算出去,天氣又炎熱,我随便在睡衣外,套了件衣服,長排的扣子一個都沒有扣,頭發也随便紮着,沒有盤上正式的旗頭,這樣出去叩見德妃,怕是不敬吧,當然,我的另一個用意是想有機會單獨聽聽小桃的高見。

“嗯!你手腳快點!”他轉身出門。

“謝陳公公!”我連忙謝恩,示意小桃快些關門。

小桃朝門口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說:“他叫陳全福,是德妃娘娘身邊的紅人,精明得很,你對他要客氣些!”我一邊“嗯”了一聲,一邊從衣櫃裏挑了一套最素淨的衣服出來,小桃贊許的點點頭,迅速的幫我穿戴整齊,又幫我梳了整整齊齊的旗頭,但頭飾只用了一支玉簪,再無修飾。

梳頭時,小桃又輕輕在我耳邊說了四個字,“穩重低調”。

開門出去,那陳全福對我又是一番打量,我看不出他是善意還是惡意。小桃跟了上來,熱絡的拉起他的手,塞了一小包銀子在他手裏,那小太監掂了掂,露出一點笑意,嘴上卻說:“這怎麽好意思呢?”“您就收着吧,我們還分彼此嗎?”小桃拉攏的說。

我平時不用錢,每月的月錢全放小桃那兒由她打理,現在小桃幫我使在刀口上了。只聽那小太監說:“嗯,以後有什麽事就找我。”

“陳公公,葉子身體不好,我能跟着一塊去嗎?”小桃趁勢說。

“這……”陳全福面露難色,“這不太好吧,德妃娘娘只招了葉子姑娘一個……”

“那算了,小桃,我沒事了,去去就回!”我知道小桃擔心我。

小桃笑呵呵地對着陳全福說:“那你幫我照顧着葉子,她可是太後面前的紅人,現在又正病着!”

“那是一定的事!”說完,他領着我走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小桃,滿臉擔憂,真的只是要我修鐘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了就知道了。

德妃娘娘住長春宮,我路上問陳全福關于鐘的情況,他只說鐘不走了,旁的情況就不清楚了,他對我态度很客氣,但言談間卻十分謹慎,和剛剛對小桃說話的感覺完全不同。我也沒再多說話,安安靜靜地跟着他走。

長春宮裏,布置得很雅致素淨,我不自覺地想到了四爺,他的幹淨簡樸,得益于她有這樣一位母親?

在一處殿門外,陳全福停下腳步,輕輕說:“葉子姑娘,你在這兒等着,我先進去通報一聲。”

“有勞公公了!”我禮貌的回答。

他快步跨進門去,沒一會,就出來了,“葉子姑娘,跟我請來吧!德妃娘娘讓你進去呢!”

我低着頭,跟着他進了屋,眼角四下掃視了一下,還是素雅的風格,牆上簡簡單單挂着幾幅水墨畫,幾案邊擺了兩只樸素高雅的青瓷的大花瓶作為點綴。

到了裏屋,陳全福恭敬的打了個千,回禀德妃:“娘娘,葉子姑娘來了。”

“嗯……”的一聲,從不遠處的塌上傳來。

我趕緊規規矩矩的福下去請安:“奴婢給德妃娘娘請安,德妃娘娘吉祥!”

“嗯!……”又是輕輕緩緩地一聲,我一時捉摸不出是什麽味道,“起來吧!”

“謝德妃娘娘!”我慢慢起身。她應該知道我是誰吧,剛剛我的玉镯事件,幾位阿哥忙得人仰馬翻,雖然對外沒有張揚,別人興許還不清楚詳情,但既然要說動她來圓這個謊,她自然是要知道詳情的。

“你就是葉子?”德妃悅耳的聲音傳來。

“奴婢回德妃娘娘的話,奴婢是葉子!”

“嗯……,把頭擡起來!”語氣輕柔,但一股說不出的壓力卻湧向了我,我緩緩擡起頭,德妃娘娘正注視着我,對上她的視線,我火速垂下了眼。

德妃娘娘四十歲上下,皮膚白皙細膩,鵝蛋臉、雙眼皮、兩條蛾眉分得很開,可以用慈眉善目來相容,形神坦然、內斂,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無疑是那種讓人一看就難忘懷,擁有着獨特韻味的美女,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想不出在什麽地方見過。她看我的目光很耐人尋味,似乎包含着很多東西,我讀不透。

“早聽說你聰明懂事,還懂得數術,前幾日,幾位阿哥一個勁的誇你,沒想到你不光有才,還是個标志的美人!”德妃緩緩地說,漸漸語調有了幾分愉悅。

“奴婢謝娘娘誇獎,奴婢謝娘娘恩典!其實奴婢拙笨得很,是幾位阿哥高看奴婢了,奴婢愧不敢當。”

前幾天,老十四他們來,當然是來幫我求情了,按禮她幫了我,我應該來謝恩;可這恩又不太好謝,謝了反倒說明他們在編故事了,所以我一直沒來謝恩,現在她提起,我含糊的謝她,她應該明白的吧。

“呵呵,是個乖巧孩子!”德妃贊許的說,然後淡淡說,“找你來也沒別的事,聽說你修鐘技術高超,就差你來提點下那些工匠,免得他們出岔子。”

“奴婢遵德妃娘娘旨意,一定竭盡所能!”又要修,我的運氣哪會這麽好,這次還能讓我混過去嗎?

“小全子,你帶葉子去偏廳吧!工匠們已經到了。”德妃對陳全福說。

“奴才遵旨!”陳全福立刻打了個千,領了旨。

“奴婢告退!”我福了福,跟着陳全福往偏廳走,感覺身後,德妃的目光依然注視着我,說不出的味道……

唉,又要重操舊業了!看着眼前的鐘,我暗暗嘆了一口氣。兩個工匠愣着不動手,只能我先上了,我左右搖了搖鐘,手摸到轉軸,發覺有點松,往裏面按了按,用手使勁絞了絞轉軸,手一松,“啪噠!”鐘走了起來,我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原來只是轉軸松了而已。

可心裏又隐隐覺得不對,這麽簡單的問題,是個人都該知道,怎麽……

陳福全已經去報告德妃,鐘已經修好了。我看看鐘,再看看兩個工匠,想起德妃看我的眼神,心底湧上一個模糊的念頭,不寒而栗……

“這麽快就修好了啊!”德妃微笑着優雅地走了過來。

我趕緊福了福,“回德妃娘娘,鐘已經好了。”我把“修”字省去了,這鐘根本就沒壞。

“嗯,那就好!”德妃看了我一眼,“小全子,去把那镯子拿來!”

“奴才這就去!”陳全福迅速打千,應聲而去。

德妃走到我面前,低頭看看座鐘,然後拉起我的手,說:“葉子,昨兒內務府把你那玉镯糊裏糊塗的送我這兒來了,既然是四福晉賞了給你,那就是你的。今你幫我修好了鐘,想要什麽賞賜?”

她話剛說完,陳全福就已經取了東西,回來了。

德妃伸手拿起托盤上的玉镯,套在了我手上,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手腕往心口傳。

我趕緊福下身,“奴婢謝德妃娘娘恩典!奴婢能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份,奴婢絕不敢居功!”

“立了功,就該有賞。”德妃的聲音還是很悅耳,甚至有幾分慈愛,可是我心底的猜測太可怕了,我一定要慎之又慎。

“奴婢謝德妃娘娘,剛剛的玉镯,就是娘娘和四福晉對奴婢最好的賞賜。奴婢心有榮焉!今後一定盡心盡力,不負娘娘和四福晉的恩典。”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因為我而有什麽紛争的,更不會讓四福晉為難,否則那天我就不會拒絕他。

“嗯!去吧!”德妃微笑着點點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奴婢告退!”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兒了,陳全福引着我準備出門,迎面十四阿哥快步跨了進來。

陳全福立刻停住腳步,給他請安,我也趕緊給他請安:“奴婢給十四爺請安,十四爺吉祥!”真怕他又沒輕沒重地調侃我。

他微微一揮手,示意我們起來,仿佛不認識我,不動聲色,主子樣十足地說:“你們快下去吧!”我心裏一松,跟着陳全福一起,低頭從他身邊過去,迅速離開。

身後我清晰地聽到老十四的聲音,“胤祯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金安!”老十四的嘴真甜!

“嗯!你這時候怎麽來了?又逃學了?小心……”德妃話雖帶着責怪,但聲音顯得很愉快,充滿了母愛。

走遠了,聽不清他是怎麽說的,但随後,一屋子的笑聲傳來……

這時候,他怎麽會來?

第 14 章 十爺

十爺

這幾天我哪兒也沒去,連飯菜都是小桃給我端到房裏來吃的,待這兒和待在監牢基本沒多大差別,只是有了床,蚊子也少了些,最大的區別是,這兒是我自願待着的,我不想出去,我害怕人前神神秘秘的目光和背後指指戳戳的議論,緋聞女主角的感覺不好受。

我也沒高興去太後那兒請安,太後也沒招我去,只讓小桃帶話,要我好好休養。躺在床上,想着剛剛蓉蓉的表情,我心裏一陣感慨。

大前天,蓉蓉又陪了我一天,從前天開始我讓她正常去書房了,不用陪我了。

至于我自己,我已經決定以後盡量不再去書房了。雖然,蓉蓉和李光地的這樁大媒,我還沒有搞定,但自從小桃提醒我後,我就想的很透徹了,不能再自己騙自己、裝糊塗了,能少招惹他們就少招惹,免得害人害己。

今天蓉蓉中午回來後,就來了我這裏,眉目裏含羞脈脈,滿是幸福,我看着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恐懼不安,她肯定和李光地正式對上眼了,陶醉在愛情的魔咒裏。

她羞答答的告訴我,李光地今天偷偷給了他一封信,我知道,是情書,當然,以蓉蓉的矜持,她是不會說這麽直接的,看着她盲目的快樂,我經歷了這一次教訓之後,不得不更加清醒,我狠下心提醒她,信看完,要立刻燒掉!

蓉蓉的臉瞬間慘白。

我讨厭我自己的殘忍,可是,我不得不這麽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懂政治,不清楚清朝的吏制,但我想能給皇子們上課,李光地應該有一定的地位了,只是夠不夠得上把蓉蓉指給他,我完全沒有把握,還有就是,太後似乎對漢人有天生的排斥心理,李光地是标标準準的漢人,這條指婚的路,肯定很難一帆風順。

而以我目前的狀況是不能再出面說什麽做什麽了,不然,反而要害了他們。等過一陣子,我身上的風波完全平息了,我再去探探太後的底,看看有沒有辦法說動太後。我必須提醒蓉蓉自己注意,不能因小失大,太後是很注重禮教的人。

胡亂想着,天已經暗了,外面的蟬叫和蛙鳴相映成趣,白天躺在屋裏一動不動都覺得酷熱難耐,現在太陽西沉,微風拂過,我穿着單衣依在窗前,靜靜體會這涼風拂面的感覺,想念吊帶睡衣,但這會兒就算給我,我也不敢穿了,這次的牢獄之災,身在其中時,我鎮定自若;現在出來了,卻後怕得很!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誰要害我,還會不會再下黑手?這會是個千古謎題嗎?

宮廷的黑暗超出我的想象。

“咯咯!”輕輕的敲門聲,“門沒鎖!進來吧!”我邊說話,邊回過身來,應該是小桃給我送飯來了,但擡眼,進來的是十阿哥。

“奴婢給十阿哥請安!十阿哥吉祥!”心中一緊,我迅速彎下身請安。

十阿哥反身關上門,走過來笑着說:“快起來吧,怎麽這麽拘束了?”自顧自的往椅子上一坐,我站直身體,僵在原地,一時沒了主意,他一如往常,我怎麽能拒人于千裏呢,可是……

“過來坐啊,我今天有好事告訴你!”老十還是那麽自在,看我沒動,又叫我:“葉子,你到底怎麽了?過來坐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今上午和蓉蓉說起你,她說你天天在屋裏待着,別悶壞了……”

老十絮絮叨叨的講着,我慢慢挪過去,心裏只想他快點離開,免得又生出什麽事端,弄出什麽謠言,可他的情深意重,讓我無論如何開了口,對我這麽好的人,我怎麽能傷他,站到他身邊,我淡淡說:“我很好,只是有點累,不想出門。”

“那就好!”老十伸手拉我坐到了他邊上,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問:“你今天怎麽了,怪怪的!”

“沒什麽,發生那麽多事,怕連累了你們!”我淡淡的說。

老十立刻會意了我的意思:“怕什麽,我來找你光明正大,誰敢瞎說一個字,我饒不了他!”

我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老十卻越說越起勁,嗓門越來越大:“你不來書房,就是為了這個?明兒你就來書房,我看誰能把你怎麽着……”我趕緊按住他的嘴巴,他就不知道什麽是禍從口出?一輩子這麽毛毛躁躁,終要害了自己。

“十爺!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他一愣,氣憤的臉上一下子冒出了喜氣,一把抓住我按他嘴巴的手,眉開眼笑地說:“你知道我找你什麽事?”他剛進門就說今天有好事,不知道什麽事情讓他這麽高興。

“什麽事?今兒皇上表揚你了?”我趕緊甩開他的手。

“不是!你再猜猜!”他是改不了這習慣了,總是自己拼命想說,卻又硬要別人猜,想頂頂他,可……順了他的意吧!

“嗯!今兒書背的最快?”我故作苦想狀。

“不——是!”小家夥得意的搖搖頭,我只好苦笑。

“嗯!路上撿了個寶貝?”

“不是!”

“和八爺、九爺出去喝酒了?”

“不是!”

“不猜了,愛說不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磨了這麽久,他應該心滿意足了吧!果然……

“呵呵……我告訴你吧!”早知道你要告訴我的!老十滿臉神秘的繼續說,“我要出宮開府建衙了,今後有自己的地方了!”說完,就自顧自的眉開眼笑起來。

“恭喜十阿哥了,什麽時候搬?”我也為他高興,雖然很多事已經注定,但現在,他開心一刻是一刻,能多點幸福開心的時候總是好的。

“呵呵,還沒定,是八哥今天告訴我的,八哥說皇阿瑪這兩天就會找我說這個事了!八哥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了!”老十滿臉喜色。

“你和八爺感情真好!”唉,他将來要連累你的。

“恩,八哥很照顧我!”老十爽朗的說。

“不過,十爺,你男子漢大丈夫,整天小孩樣的圍着八爺,不害臊嗎,以後萬事自己拿主意才是!”我的話你能懂嗎?

老十聽了這話,一本正經的看着我,難道他懂了我的意思,我的心一緊,我真心想幫你啊,但會違背歷史嗎?老十“恩”了一聲,認真的說:“葉子,你說這話,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但八哥不會害我的!你放心!”唉,歷史不可改變。

“那就好!”我心裏無聲的嘆息,“你找我還有其他事嗎?就為了告訴我這個?”

“我剛得的消息,知道後就立馬來告訴你了,順便來看看你!”

“那現在看也看過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時候也不早,您就請回吧!明兒還要上課呢!”我下起了逐客令。

但十爺笑嘻嘻的臉上,卻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在他身上還真少見,他在我面前,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我忽然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陷害我的人是誰?

自從我回來後,似乎每一個人都默認了那個故事,仿佛是真的一般,我有幾次都懷疑是不是真是我忘了,四福晉真派人給我送過那玉镯,但反複思量,答案是否定的,我不至于那麽糊塗吧!

而我被陷害入獄的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每個人都各行其是,一如往常,這就是宮裏的規矩嗎,說不清的事就不說……

我很想問他,可還是忍住了,如果他知道或者他覺得需要告訴我,他一定會說的,既然他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那我一定不該問,問了就犯了某種忌諱。而且,萬一這個故事穿幫了,我又要倒黴了,還要連累四爺、四福晉、德妃娘娘那麽多人,算了,既然大家都信了,我還瞎想什麽呢!

老十也終究什麽都沒說,只是叫我明天回書房上學,我随便應了聲,就送他出去了,但我心裏很清楚,我明天是不去的,後天也不!

我一早起了床,小桃給我送來了洗臉水和早飯,我感覺人家孕婦做月子,也不過如此,我不被她養成豬才怪。

“小桃,你對我真好!”我是真心這麽說的。

“你啊,少肉麻了,”小桃戳了戳我的腦門,“你命好,太後派了本姑娘來照顧你,你讓我少操點心,我就阿彌陀佛,感謝老天了!”

“好,我知道了,以後這些你都別幹了,我自己來弄!好不好?”你千萬別說“好”啊,我可是在說客氣話。

“呵呵,那太好了,等會我就去回了太後,你不用人伺候了!”

“別……”脫口而出,連忙收口,已經晚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口是心非!”我是鬥不過小桃的,但她卻要照顧我,那……那還是我賺了,呵呵!

“你看我是不是胖了?”我看着鏡子,問小桃。

“還好吧!我沒覺着你胖!”小桃正在鏽手絹,頭也不擡就回了我的話,我站起來,沖到她面前,“你看看嘛!”

“看了,一早上,看了你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用得着再看嗎?”小桃邊說邊拉我坐下來,從那針線籮筐裏,那出了一個荷包,我說不出話來了。

“呵呵,”我乖巧的笑笑,“那我去躺躺,不打擾你忙了哦!”趕緊想溜。可小桃靈敏的抓住了我。

“你繡這麽小一個荷包,都拖了有半個月了吧?”

“恩!”我尴尬的點點頭。

“這麽個荷包,快的人不消一個晚上就繡好了,慢的人兩天鐵定完工了,你能拖上半個月……”小桃已經沒有話來形容我了,“今天無論如何要完工,明天我要開始教你繡別的了。”

“你比容嬷嬷還兇!”我瞪着她,想看看她老了之後,是不是就變成了容嬷嬷。

“容嬷嬷是哪個宮的?”小桃問。

“呵呵……”看着小桃認真地提問,我忍不住笑出來。是幾十年後的坤寧宮裏的,你肯定不認識,“不告訴你!”

“我也不想知道,你快繡!”

“等會繡,我再休息一下,一下下?”

“現在就繡!”

“再等一會嘛!”能拖就拖,我繡的實在太醜了,根本沒信心了。

……

在小桃的威逼利誘下,我勉為其難的拿起了荷包和針線,磨磨唧唧的開工,太沒有積極性了!我不時騷擾小桃,一會說說笑話,一會逗逗她,她被我氣的不行,直說上輩子欠了我的……暢暢快快、悠悠閑閑。

“咯咯!”“咯咯!”

兩聲敲門聲響起,我平靜的安逸的心頭,又湧上不好的預感!我已經是驚弓之鳥了。

會是誰?起步去開門……

第 13 章 獲釋

獲釋

曾有多少個牽腸挂肚、一夜無眠,可在這監牢的一夜,卻是香甜無比,雖然有幾個敢死隊員偷偷飛回來,想報仇雪恨,但由于技術不過硬,也都喪身在我的魔爪之下。

一覺醒,天已經大亮,沒有手表,不知道時辰,不過估計不早了,因為我似乎把前陣子欠下的覺,都補了回來,精神真好,有點像回光返照。

對門的獄友正直愣愣的看着我,我有這麽美嗎?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雖然都是女生,還是多少讓我有點不好意思,我朝她“嘿嘿”一笑,她的臉上除了疑惑,居然還帶上了幾分羨慕的神色,我忍不住苦笑,原來還有人羨慕我。

肚子“咕咕”的叫,我忍不住問:“我們有早飯吃嗎?”她愣了一下,輕輕回答:“有的,但很晚!”我失望的“哦”了一聲。以前,我每到星期天都是要睡懶覺,不吃早飯的;平時早上趕上班,早飯也常常來不及吃;可到了這兒,生活出奇的有規律,現在這一頓不吃,還挺餓得慌。這很晚,也不知道是多晚?

“你犯了什麽事?”她面無表情地問。

“算是偷東西吧!”我是為了這個被抓來的吧?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這兒第一夜能睡着的人!”看來她還是這兒的資深人士,見過不少客進客出了。

“嘿嘿”我朝她再笑笑。她這話讓我不知道該怎麽接,這算是一種變相的表揚嗎,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想想不禁失笑,我在宮裏,雖說不上高床軟枕,但床鋪質量也不差,但屢屢失眠,在這茅草地上倒睡的起勁,看來我就是草根的命,這兒就是我的歸宿!

應該是中午了,終于等來了早飯,原來這兒的早飯、午飯是合而為一的,雖然只有饅頭,我也顧不得了,狼吞虎咽。

對門的獄友卻只是寥寥幾口,我想到她是資深人士,應該見多識廣,就主動找她咨詢:“你知道偷東西要判什麽罪嗎?”

“那要看你偷的是誰的東西,是什麽東西,有沒有人?”她面容麻木,但十分專業的回問我。

“德妃的玉镯,應該很貴重,……”人?四爺?十爺?十三爺?十四爺?太後?蓉蓉?他們都會為我想辦法嗎?贓證俱在,要想脫難,那就只有找人抵罪了,但這以命易命的事,我堅決不幹,我的命不比他們任何人低賤,可也不比任何人高貴,他們應該了解我的。那就是說,我肯定要獲罪了,我趕緊追問她,“人嘛,也有一點,但幫助不大!究竟會是什麽罪?”

“一般是打幾十板子,逐出宮去,至于多少板子,那就難說了。”她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如果打三、五十板,我肯定熬不過去,就挂了。宮女的命就不是命啊,就算四爺他們想辦法把刑法降到最低,那我也得被逐出宮去,那我的回歸大計豈不是完全沒有着落了?唉!

還是想不明白這事情的前因後果,單單針對我還好些,會不會連累四爺呢,我和他秘密出游,雖然隐秘,但別有用心的人想知道,只怕也不是難事,難道和四爺有關?

還有,為什麽是德妃的玉镯,不是其他娘娘的,偏偏要選四爺的親娘的玉镯放在我那兒,是有玄機還是巧合……我發現我也開始喜歡揣摩、猜度了,但以我現在的宮廷智慧,完全不足以解決現在的危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胡亂想着,居然又困了,既然沒人叫我去再審,那我就老實不客氣,繼續睡覺,照這個勢頭,我在這兒還有發胖的危險,難道這些人是希望我不斷變胖,然後得什麽心腦血管疾病而死?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懲罰方式。我不禁佩服我自己的想像力。胖就胖死吧,我在獄友的注視下,又一次進入了夢鄉。

“醒醒!醒醒!還真當這兒是家了……”獄卒的聲音吵醒了我,“吃晚飯了!”已經是晚飯時間了,我發現菜色居然還不錯,做鬼也得是飽死鬼,一天沒動靜,不知道是不是要夜審我,我決定盡量多吃點。

好飽啊,我抹抹了嘴巴,撲騰追打了一陣蚊子,算是消食運動。躺下,趁能休息抓緊時間休息,閉上眼,不着四六的胡亂想想,睡意又濃重了,看來我真是決心在這監牢裏,把前些日子的覺,全部加倍補回來了。

睡夢裏,四爺抛下了他的一家老小、祖宗社稷,牽着我的手,帶我游遍大江南北,真是幸福啊,會不會自私了一點,不管,我要幸福,呵呵……

“葉子!葉子!……醒醒……”我正玩得開心,晚會兒審問不行嗎?聲音好熟悉,迷迷糊糊睜開眼,瞳孔立刻放大,三個小鬼頭!好熟悉的場景,哦,是我來到清朝剛醒的時候,也是睜眼看見他們三個。

“葉子……醒醒……”“葉子,你怎麽樣?……”我還好,“怎麽睡在地上?”這兒有床嗎?“葉子,葉子,說話啊!”你們一個個問個不停,我怎麽開口啊?意識逐漸清醒了,清清嗓子:“呃……我很好!你們怎麽來了?”

“快起來,地上涼!”老十三關心的說。

十爺彎下腰,伸手拉我起來。

我傻乎乎地答:“呵呵,還好!”糟糕,我睡覺又流口水了,天啊,“呵,葉子,你可真是厲害,在這種地方,都能睡這麽香!”老十四看着我的嘴角,原本一臉的關切擔心,現在全變成了憋笑,他從懷裏取出塊帕子,伸過來幫我擦,我趕緊搶過手帕,低下頭,抹去口水,咦?有點不對勁……

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老十興匆匆地開口了:“葉子,沒事了,我們來接你的,你沒事就好了……”烏拉!太好了!我沒事了?幾乎不敢相信耳朵,怎麽我睡了幾覺,就沒事了,難道是讓我到這兒療養來着?

迫不及待地問:“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他們找人頂罪?我不要!“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我們回去慢慢告訴你!”老十三說。

“不要,……不說清楚,就不走!”我最擅長耍賴了。

“先走吧!”老十也不聽話。難道真是叫別人替我受苦?

“不走!事情沒弄清楚,我不能走!”

“你啊……”老十三看了我一眼,緩緩說:“那镯子老早丢了,在內務府挂了案,可後來又找着了,那幫奴才也沒心肝,居然忘了來內務府銷案,後來德妃娘娘又把它賞給了四福晉。四嫂上次見你,覺着你親近,很喜歡你,所以後來又差人把它送來,賞了你。……你怎麽就這麽糊塗,早說清楚,何苦來呢?”我徹底暈倒,這麽誇張的故事也虧他們想的出來!

匪夷所思的故事,可勉勉強強邏輯上還說得過去,那就是說,我現在真的沒事了?居然能讓德妃娘娘、四福晉一起扯謊,四爺一定為我忙壞了!

“呵呵,我真的沒事了?”還不敢完全确信。

“真的……”三個臭皮匠齊聲說。

“那我能出去了嗎?”

“能!不是早叫你先出去再說,你偏不走!”老十幾乎在用吼的了。

“好噢,出去咯!”大叫一聲,我一腳跨出了牢房的門,再回頭看看那灘茅草,居然有一絲不舍,回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睡那麽踏實。

“還舍不得啊!……快走吧!”老十四又調侃我,不多想了,要享受每一刻,我感覺到自己在瞬間成長。

“呵呵,走了,十四爺您先請!”我回敬他。

擡頭看到對門的那位獄友,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不知道她犯的是什麽事,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們也給幫幫忙放她出去,轉念,還是算了吧,光我一個,就已經夠他們頭疼的了,雖然他們救我出去,可那個幕後害我的人還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會不會卷土重來?

想到這,不由一個寒顫。

“葉子,怎麽了?臉色怎麽一下慘白的?”老十三總是最細心的一個。

“沒事,餓的!”我大聲說。

“哈哈,……”耳邊大串的笑聲響起。

一路上,他們叽叽喳喳說了不少,大體是這樣的,知道我出了事,老十就去纏上了八爺,老十四去求德妃娘娘,老十三去求四爺和四福晉幫忙,然後老十三和老十四就整出了這麽個故事,而八爺也提前放了我出來,沒有依例再作審訊。

十三阿哥反複提到他多擔心我,為我說了多少好話,幾乎沒有提四爺一個字,可我心中敞亮,沒有四爺,四福晉是絕不會趟這渾水的,老十三這麽說是在保護四爺,可是……難道四爺、老十三和老十、老十四現在已經有了什麽隔閡了?

回到屋裏,小桃和蓉蓉已經在等我,小桃還在門口擺了個火盆,要我跨過火盆,說能夠跨過黴運、走好運,進了屋,徹徹底底洗了個澡,我覺得神清氣爽,就像度假歸來一般。

蓉蓉的兩個眼睛卻又紅又腫,面容憔悴,倒像是苦大仇深剛從牢裏放出來一樣。難為她了。

小桃,居功至偉!沒有她的聰明機警,只怕四爺他們想救,也晚了,我要怎麽報答她呢?

“小桃!謝謝你!”我抓着小桃的手,忍了許多時候的眼淚,忽然湧了出來,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中堅強。

小桃緊緊摟住我,不停拍着我的背,輕輕說着:“好了,好了,都過去了……”,蓉蓉遞過手卷,溫柔的幫我擦着眼淚,她自己的淚珠卻如斷了線的珍珠,顆顆撒落,能有這樣一幫朋友……

“不哭了,既然我的黴運過去了,我們應該笑啊!”我扯着嘴角說,“讓你們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了!”蓉蓉哽咽着說。

我拉着蓉蓉和小桃,在床沿坐下,“我好的很,在那兒睡得都特別香!”

“撲哧!”小桃淺笑出來,蓉蓉臉上也泛起了笑意。

“真的!我覺着在那兒兩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我覺着自己都養胖了!”我左手抓緊拳頭,擡起手臂,彎了彎胳膊,“你們看,是不是粗了?”

“你啊,真是寶,在那兒也能睡着?”小桃淺笑着說,口氣像一個大姐姐,感覺真溫暖,其實我比她們都大得多,真是汗顏。

“真的,可香了,我還……”我絮絮叨叨向她們吹噓我的無敵滅蚊絕技……

“呵呵……呵呵……”蓉蓉拍打着我的手,“你真是……,哈,連蚊子都怕了你!”

“小祖宗……你倒好,能吃能睡,”小桃笑嗔着,小巧的瓜子臉上大眼睛彎成了細縫,睫毛翹翹的,今天才發現小桃長的也很标致,“這兩天,那三位爺,可為你忙壞了!蓉格格和我的眼淚都不知流了多少……”

“那小女子再次謝過小桃小姐,謝過蓉格格,今後一定為你們為奴為婢、當牛做馬——”我故意拉長了調子,扮了個鬼臉對着小桃說,“小桃小姐,滿意了嗎?” 小桃伸過磨爪,撓我的胳肢窩,“啊!癢癢!”我最怕癢了,“呵呵……呵……”我們笑成一團。

蓉蓉柔聲笑着說:“我們真擔心壞了,還好你吉人自有天相,現在沒事了!以後我們要處處小心。”

我深深點點頭:“嗯!”小桃也止住笑,正色對我說:“葉子,以後我們要加倍的謹慎,這次的事險得很,要是沒有那三位爺為你到處奔走,你興許就再也回不來了!現在宮裏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着你,你要加倍小心啊!”

“恩,我知道了!”不知我原本就狼藉的名聲,現在要變得多惡劣了,耳不聽為淨吧,我在這方面以後要多向小桃學習,她的宮廷經驗比我豐富多了,“還有,經過這次,那……”小桃欲言又止,眼裏滿是擔心,我和蓉蓉除了發傻,完全不知道她想說什麽。

小桃輕輕擡手,伸出三根纖細的手指作了個手勢,我的心像被重錘猛擊了一下,悶痛不以。

“三?”蓉蓉輕輕讀出來,卻還是不解的看着小桃。

“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我緩緩朝小桃點點頭,陷入了沉思。我已經知道了小桃的意思,心裏對小桃的感激佩服又多了一分,她冰雪聰明,目光如炬,清楚的了解我現在的狀況,她能提醒我這個,可見,她是真心關心我,不然這樣犯人忌諱的事,謹慎如她,是絕不會輕易提的。

經過這次,那三位爺,我欠他們的情又不知多了多少,要我将來如何還?……

還有四爺,不知道他這麽幫我,自己會不會危險?這是我心裏最痛的,但誰也不能說,多一個人知道,他就多一分危險。雖然我們清清白白,但三人成虎,如果謠言變成皇子私通宮女,我固然是死,他肯定也要受到無盡的非議。

他們幾兄弟将來要在奪嫡的漩渦裏鬥個你死我活,而他們對我都有情有意,到時候我如何自處?

“唉!”忍不住一聲嘆息,希望那時我已經離開……

第 12 章 玉镯

玉镯

回宮的路上,蓉蓉快樂的像小鳥,李光地也很喜歡她,只怕是身份懸殊,所以才不敢承認。我很想提醒她,這确實是現在的一個大問題。但看到她這麽高興,就忍下了,慢慢再說吧!我要先和李光地談談,他必須堅定立場。

簡單吃了午飯,休息了一會,就和蓉蓉一起去太後那兒了,最近得要穩住太後,可不能前功盡棄。

我費盡心機的想着笑話,哄老太太開心,太後興致高起來,就和我們說說她當年的事,不知多少宮廷秘史就這麽傳進了我的耳朵裏,回到現代,多少讓人耳目一新的宮廷史實可以重見天日,我會成為傑出的清史學家嗎?

聽的越多,就越覺得太後是個心胸豁達、外柔內剛的女人,歲月流逝,連當年的頭號情敵董鄂妃,她也已經不再介懷,說起她來的時候,平和中肯。也許唯有這份心胸能讓她熬到今天。

“太後,蓉兒繡了個荷包給您,您瞧瞧!”蓉蓉把這幾天趕制的荷包恭敬的拿給太後。

太後樂呵呵接過去,用手摸摸,眯起眼睛細細,誇道:“蓉兒真是手巧!針腳真細!花樣也好!”蓉蓉繡得确實不錯,我也學了些,繡過幾次,但技術不過關,繡出來的東西比較拙劣,拿不出手,無比想念十字繡。

“謝太後誇獎!”蓉蓉謝着太後。我在旁邊幫腔:“太後,您看看,蓉格格可真孝順您!”

門口一個老太監跑了進來,彎腰利落地打了千,對太後說:“奴才張福給太後請安,太後吉祥。”

“起來吧!什麽事,沒見我這正說着話嗎?”太後淡淡的問。

這個張福我見過幾次,算是慈寧宮裏頭的太監頭兒,逢人都遞三分笑,算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太後也挺信任他的,一些大小事情常交給他辦。

我和他基本沒有什麽接觸。但他剛剛進門的時候,驚訝地掃了我一眼,我有不好的預感。像他這樣的人,只會讨主子開心,沒有大事,是不會驚擾太後的好興致的。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但奴才有要事向太後禀報!”果然有事情。

聽他一口一個奴才,順順當當以奴才自居,我就聽着十分不舒服,好端端的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人看,想到我自己也老是要以奴婢自居,心裏就也是窩火,我哪兒就比他們低一等了呢,唉,運氣不好,一不小心跑到清朝,怎麽就沒讓我附到什麽公主、格格身上呢?

“有什麽事就快說吧!”太後随口問道。

“這個……呃……奴才……”張福面有難色,眼睛時不時瞟瞟我,怎麽其他宮女他都不看,就瞧着我,難道又有什麽倒黴事和我有關,可我今天一直和蓉蓉在一起呀!

“到底什麽事?”太後看他吞吞吐吐,也不耐煩起來。

張福微微擡頭又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回太後,前兒宮裏時常丢東西,內務府正到處查……”他小心翼翼地說到這兒就頓住了。

自古,宮裏丢東西的事就多了,小太監宮女要不靠這上面稍微撈點油水,那就存不上多少錢,老了就沒着落了。上次和四爺出宮,宮門口的護軍不還在查這個事嗎,可這事需要向太後彙報嗎?

“恩,這事你跟我說什麽呀?”太後也納悶了,這事歸內務府管,就算要向娘娘彙報,那也該是跟貴妃娘娘請示吧,太後清靜慣了,哪高興問這些事。

“呃……奴才該死,”張福又看了我一眼,微微彎下腰,說:“本不該驚擾太後,不過,……”又停下來,看了我一眼,我心裏毛毛的,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連太後也覺得不對勁,坐起身,蓉蓉和我連忙一起扶她坐好,太後掃了我一眼,又看向張福,沉聲說:“張福,有什麽就說,別吞吞吐吐的,沒外人!”我和蓉蓉對視一眼,互相搖搖頭,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張福又正了正嗓子,輕輕聳了聳肩,很謹慎地說:“回太後,是這樣的,內務府已經查了一陣子了,今不知從哪兒得到的訊息,查了……”他停下又看了我一眼,我心裏已經知道了大概,只覺的心中一陣氣悶,他繼續緩緩道,“查了,查了宮女太監們的房間……”

“哦?那又怎麽樣?”太後估計也猜出來了,側頭看了我一眼,追問張福。

“回太後,剛剛內務府派人來查,奴才也沒太在意,反正例行檢查也常有,可他們在葉子姑娘的房間裏……”他見平時太後寵我,蓉蓉又沒把我當下人,所以見我總是客氣的在名字後加上“姑娘”兩個字,“在葉子姑娘的房間裏,找到了不少首飾,其中一件是德妃娘娘丢的玉镯!”他總算一氣講完了,垂首而立,不再出聲。

我手腳冰涼,只想苦笑,居然有人對我使這招,這電視劇裏最下三濫的栽髒陷害的伎倆!我就一個小宮女,何德何能,要讓人這麽大費周章的整我,德妃的玉镯他們要偷也不容易吧。

德妃?四爺的娘,難道……不敢深想,也沒有時間深想,現在,靜的連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到,一屋子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鄙視,疑惑、同情、猜忌……

蓉蓉滿臉焦急的看着我,臉色煞白,我估計我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太後一改和藹,臉上神色凝重。我意識到事情比我想像中嚴肅、嚴重。

我緩緩移步,跪在太後面前:“回太後,奴婢确有不少首飾,有些是太後恩典,賞給奴婢的,有些是陪阿哥們上學,阿哥們恩典,賞給奴婢的……”說到這兒,忽然想起老十四送我的玉佩,不知道有沒有被搜出來,千萬不要連累他了;四爺的鏈子?還在我脖子上挂着,下意識的伸手摸住胸口,透過衣服,感覺一股暖流從玉葉子挂墜上傳出來。

“至于,德妃娘娘的玉镯,奴婢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奴婢自摔傷到現在,從來沒有去過德妃娘娘那兒。”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想起了四爺三翻四次的囑咐,我真是沒用。

“是啊,太後,葉子天天和我在一起,從沒有去過德妃娘娘那兒,”蓉蓉也過來,在我旁邊跪下,幫我向太後解釋着,“太後,葉子的為人,您是最清楚的,她怎麽會去做那樣的事!”蓉蓉的眼淚從眼角流出來。患難見真情!

太後輕輕“恩……”了一聲,又問張福:“內務府那邊到底怎麽說?回過德妃娘娘了嗎?”

“回太後,內務府正在找葉子問話呢,小桃說她可能去了尚書房,所以派人去那找她去了,不曾想她在您這兒。原本處理一個宮女,也不想驚動太後您的,不過,……”他又看了我一眼,“不過,奴才想,葉子是您最疼的宮女,所以就來向您回禀一聲,請您拿個主意。”

小桃明明是知道我來太後這兒了,她真是機靈,肯定是看情況不妙,故意差他們去書房,想通知老十他們想辦法救我。張福也是個人精,怕我萬一沒事,以後報複他,他明明是來和太後打小報告的,還說的好像在幫我一樣,我還要感激你?

不過事情顯然很嚴重,雖然是拙劣的栽髒,可畢竟東西在我屋裏被搜出來,而且是有人故意害我,也沒有辦法化驗指紋,那要說清楚還真不容易,由內務府的人來這麽明查,就算太後想袒護我,也不太好出口了。

如果搜出了老十四的玉佩,那我無論如何只能默認我偷東西了,不然就太辜負了他的一片心。只是不知道這偷東西,到底會被叛個什麽罪?會要命嗎?聽張福的意思,我會被帶到內務府,再被審問。會拷打嗎?突然想到了還珠格格裏面紫薇被戳的全身是針孔,太恐怖了,我肯定熬不住的。

蓉蓉還在為我求着情:“太後,葉子救過您,您當時賞了她玉镯,她都作為信物送給了蓉兒,四福晉也曾賞過她玉镯,她平時有些什麽好的東西,也都送給了其他宮女,她怎麽會去偷德妃娘娘的東西?只怕連去的路都不認識……”

蓉蓉的話句句在理,可我知道這些話全都沒有用,以太後的宮廷經驗,肯定知道這是誣陷栽贓,如果只有慈寧宮的人知道,她可以下旨,封了大家的口。可現在內務府來查,肯定各宮都知道了。

在這講究規矩、禮法的宮廷裏就是這樣,無論底子裏是多麽污穢,可面子上必須說的過去,現在,髒證具在,人人皆知,沒有一個說法,這事怕是平息不下去了,為了慈寧宮的安寧,很可能太後會犧牲我這個小卒子。

到底是什麽人和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要置我于死地,永遠翻不了身?我沒得罪過什麽人啊?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太後始終沒說話,不知她在想些什麽,蓉蓉還在為我反複求着,我心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八爺!

我壞了他娶蓉蓉的好事,蓉蓉不光是個美人,更是尊貴的蒙古格格,是他與蒙古搭上關系的重要棋子,他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才讓太後改變心意,準備把蓉蓉指給他,以他的耳目,一定輕而易舉可以知道,這事是被我弄黃了的。

如果是他,那我就真的危險了,以他的勢力,我即使不被打死,也要被逐出宮,那也是要了我的命,我怎麽回家?

屋裏除了蓉蓉低低的啜泣聲,靜的出奇,甚至有幾分尴尬。

在危難的時候,有的人手足無措,有的人卻會分外清醒。而我顯然是後者。思路越來越清晰。

我迅速意識到一件事,就是太後不打算明着以她的特權來保我,她是宮廷的典範,不可能因為我一個小宮女而壞了規矩,我不能有這個奢望。她現在的沉默,很可能是因為,畢竟我救過她,如果她開口要人抓我,那可能會顯得她寡恩。

“太後,奴婢清清白白,不怕被問話,就讓奴婢随張公公到內務府走一趟吧!”這樣,或許她還會念在我以前的功德,背後幫我說說情。

半晌,太後低沉的“恩”了一聲,又對着張福說:“把葉子帶去,把事情弄清楚。葉子救過我,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一定秉公處理。”我果然沒有估計錯,太後又緩緩道:“另外,沒有定論,不許用刑。”我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賜死也比酷刑好啊!

張福打了個千,回太後:“太後放心,奴才一定把太後口谕,一字不漏傳到內務府!”看他一付盡忠報國、死而後已的樣子,我心裏不由一陣鄙夷。

我叩首謝過太後恩典,正準備跟張福走,太後又開口對張福說:“有了說法,及時來回我。”說完,微微皺眉,閉上了眼睛。

張福又打了個千,回太後:“奴才一定謹遵太後懿旨,太後請放心,奴才告退。”

走出門,兩個小太監跟在了我身後,張福在前面帶着路,我始終擔心着十四爺的玉佩,心裏沒底。

“張公公,奴婢可不可以回房拿套換洗衣服?”我平靜的請求,看出他的一絲猶豫。

這些都是欺軟怕硬的人,我必須堅決:“張公公,奴婢只是拿套衣服,張公公可以在旁邊看着,絕不會讓公公為難!……奴婢雖然地位低微,不過,也未必就翻不了身,張公公行個方便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臉上肯定有他們身上沒有的傲氣。

“好吧,葉子姑娘,你動作快些,可別讓我們為難!”

“謝張公公!”我不卑不亢的回他。

到了屋裏,我發現屋裏一點也不亂,不知道是小桃已經收拾過了,還是他們搜的時候根本就知道贓物的位置,直奔主題。

自從知道了這玉佩的來歷,我就把老十四送的玉佩,用黑布包好,然後用膠布貼在了衣櫥裏。

衣櫥由兩層夾板分隔為三層來存放衣物,我貼在下面一層夾板的反面角落裏,除非有人完全蹲下來,伸頭到這第三層裏去看,不然就算把衣服全拿出來也看不到,但既然人家有心整我,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我到了衣櫥前,打開門,彎腰掏着第三層的衣服,借着把衣服展開的瞬間,手在衣服後迅速上揚,摸了一下夾板的那個角落,還在!我不用認罪了!安安心心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抱在懷裏,就跟着張福出了門。

沿路走,沿路理着自己的思路。

八爺最有可能是幕後的黑手,也是最有能力完成這樣的事,要弄個德妃的镯子,再放到我屋裏,別說我常懶得鎖門,就是我有保險櫃,他肯定也能輕而易舉找人放進去,這樣的事只怕根本不用他費心,底下的人就幫他辦妥了。

唉!玉镯?太後送過玉镯給我,四福晉也送過玉镯給我,我要那麽多玉镯有什麽用?四福晉!一張端莊秀美的臉,劃過我的腦海,她也有能力和動機來做這件事!

她是德妃的媳婦,想從她那兒拿個玉镯,絕不是什麽難事,至于派個太監宮女把玉镯塞到我這兒,應該也沒什麽困難。

最重要的是動機!我和四爺才出游過,她就來了,太後還突然召見我,順帶讓我看看他們夫妻恩愛,哪有這麽碰巧的事?一個宮女她用得着送那麽貴重的一個玉镯?四爺就算掩飾的再好,她畢竟是他的枕邊人,女人都是敏感的,她肯定或多或少知道四爺對我的心意,她不會希望多個女人和她争寵吧!

還有,還有誰?太後身邊的宮女,除了小桃外,都有嫌疑,我就因為救過太後,受了多少禮遇,不可能沒人眼紅,以她們的人際網絡想弄到些主子的東西,都不是難事!

還有什麽人?老十三?他也既有動機又有能力做這件事,我傷了他最崇敬的四哥,而他算是德妃的半個兒子,經常和四爺一起去請安,想要弄德妃的玉镯也是輕而易舉……

擺擺頭,不能再這麽想下去了,太可怕了!老十三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來害我,其他人也不會,要害我的只有一個人,我不能無端端把所有人都想成壞人。雖然我本能的希望知道誰要害我,可現在,是誰做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麽把自己洗清。

沿路想着,居然沒覺得路長,一會就到了內務府。四爺以後是要管這兒的吧,如果是他,他會放我一馬嗎?我無法知道答案,因為現在不是,現在是八爺!

擡頭看看藍天白雲,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了。沒有工業污染,這兒的天澄空碧藍、雲潔白無瑕,我居然是第一次注意到!很多東西,每天在身邊不去珍惜,一定要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這樣的晴空萬裏,我居然從沒有留意過,忽然想起那天和四爺一起看暮色,感覺就像昨天,心底有這樣溫馨安逸的片段,足夠支持我勇敢的走到人生盡頭了吧!

我發現我的心,無比的安靜空明。

我半躺在茅草上,回想剛剛那個宋大人的搞笑的審訊,“說!你到底為什麽要偷東西?你是怎麽偷到德妃娘娘的玉镯的?你以前還偷過多少次東西?你快說!”太後有口谕,他不能動刑,那,這就是他的審訊嗎?所有這些問題的前提是,這個玉镯究竟是不是我偷的?

他這麽問,就是說他已經認定我偷了德妃的玉镯了,那我說什麽也沒有用了。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玉镯,漂不漂亮,好歹得讓我看看啊!

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官面前,我發現我原本想說的辯白完全沒有了必要。是生是死,你随便看着辦吧!我跪着,自始自終,沒有開口說一個字,留給他的,只是鄙視的目光和心底的冷笑。

當然,潛意識裏,我也在想,萬一四爺他們想法子救我,那我現在說多錯多,反而對不上號。他問累了,罵夠了,就讓人拖我到了這個監房,比我想像的要幹淨,我很滿意了,只是少了張床。

但接着,我發覺了另一個缺點,有蚊子!嗡嗡的。

我對蚊子有着與生俱來的仇恨心理,我開始全力撲殺它們,也許因為這兒的客人不太多,或是來這兒的人,都不在乎最後為它們作點貢獻了。

總之,它們似乎沒什麽躲避技巧和飛行經驗,而我的暴力傾向,在這兒完全暴露出來,我上蹿下跳,撲左撲右,滿手血腥,偶爾失手的幾只蚊子,也都聞風喪膽,飛跑到其他監房去了。

獄卒和獄友,像看瘋子一樣看我,我都這樣了,還怕你們看嗎?我自己痛快就行了。

用茅草擦擦手,我靠着牆,半躺在茅草上,心底出奇得平靜,仿佛這就是我的宿命。躺在這兒,靜靜的回憶我來到清朝的點點滴滴,認識那麽多人,愛上那麽多人,沒有白來這一趟。我甚至有了一種安全感,在這兒沒人再需要害我,也不用規規矩矩守淑女的規矩,也許死亡是我回去的另一條途徑。

只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第 11 章 媒婆

媒婆

下午,小桃就帶了不少香料過來,芳香撲鼻,我細細聞着,找尋那股獨特的香氣。我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離開這兒了,我必須走。

今天見了優雅賢淑的四福晉,我的心徹底死了,我和他該徹底畫上句號了。生活總要繼續,我還可以無比熱烈的愛他,但這不會是我今後生活的全部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拼命的回憶,仔細的尋思,秋日午後,香獐樹下,異香襲來,我看着書,來到了這裏。現在已經是夏天了,秋日不遠;香獐樹很多,可以慢慢找棵相似的;香氣,希望香料可以幫我;書?很熟悉,可我始終記不起書名,要繼續想,加緊找。大口的吸着香氣,但找不到我要的。

蓉蓉回來了,眉宇裏閃着光華,激動道:“我今天和他說話了,我提了個問題,他就耐心的教我,就像以前一樣!”

我歉意的說:“那就好,今天我沒能去成。明天一定去。”

“不忙問,我想……”蓉蓉欲言又止,臉頰泛紅。

“你想多接觸,讓他愛上你!”我有時候很讨厭我自己說話的直白,傷人傷己。

“葉子……,你取笑我!”蓉蓉的臉更紅了。

“你的時間來得及嗎?”不想讓她傷心,可人總要面對現實。

“不知道,可……”

“可你怕他現在拒絕你,而你很陶醉于現在與他的接觸,哪怕沒有明天!是嗎?”我語速極快的脫口而出。我煩躁無比,我厭煩了這宮裏的一切拐彎抹角、扭扭捏捏、裝模作樣,做人為什麽不可以坦坦蕩蕩,我恨不得現在去找四爺,把自己給了他,然後潇潇灑灑、頭也不回的直奔我的二十一世紀的家。

“葉子,你怎麽了?”蓉蓉憂慮的看着我。我心裏一陣內疚。

“對不起,我說話傷你了。”

“沒有,你說的都是事實,是我自己……”蓉蓉黯然的說。

我忽然很迷茫。

人究竟應該清醒的活着,還是傻傻的自我滿足就好。一刻間,神采飛揚的蓉蓉,因為我的清醒而又神傷起來,這樣對她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我的問題是不可克服的,可蓉蓉還有機會,他要的只是李光地的愛,不管這愛是多少個人分享。“蓉蓉,不要難過了,幸福在自己手裏,你要自己争取。”我緊緊握着蓉蓉的手說。

蓉蓉全身一怔,靜靜的看着我,我堅定的看着她。我知道以她的矜持,要她去追一個男生,是無比困難的事,可我看見她失落的眼神裏,漸漸顯出了堅強。有愛就有力量。愛就要争取。

“你們在幹什麽呀?”小桃跨進門,打斷了我們。

我們相視一笑。

“就這麽定了,我幫你!”

“恩……”蓉蓉也輕快堅定的點點頭。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希望在我離開之前能夠成功。

“葉子,你又玩什麽新花樣啊?”小桃湊了過來。

我和蓉蓉異口同聲的喊:“秘——密!”

“呵呵……”三個人笑成一片。

一大早我就起來,拖着小桃,跑到了蓉蓉屋裏,小桃手巧,我要她幫蓉蓉梳個好發型,小桃手腳麻利的梳着,我細細在旁邊看,梳頭雖然很煩瑣,但終不是什麽難事,我以前怎麽就沒想過學呢,要在他面前丢臉,頭皮輕輕的發熱,感覺就像他的手又撫上了我的頭發……我出現幻覺了。

小桃還以為今天有什麽重大宴會,要給蓉蓉上個濃妝,我收回思緒,趕緊搶過腮紅,只輕掃了一點,蓉蓉的脫俗氣質是不适合濃妝的,而且我總覺得,像李師傅這樣的文人,應該不會喜歡濃妝。一番細致的打磨,蓉蓉那總是憂郁的眉間,也染上了幾分亢奮,我知道那是愛的力量,這樣的美,讓我都心動。

到了書房,那三個小鬼看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一幫小色鬼。

“蓉兒,你今天好漂亮!”老十說話總是最直接。

“呵呵,十爺,我不好看嗎?”我知道老十三在看着我,而且完全不理解為什麽我突然變得這麽歡快。因為我已經決心離開。

“你啊,你和蓉蓉比……”老十故意欲言又止,“你……”

“我怎麽了?”

“一個是茉莉花,一個是……是花葉子!”老十四冒了出來。

“哈哈……哈……”老十就不怕自己笑死嗎?“老十四,說的好,說的好,哈……”

“唉……”我故作傷心的嘆了一口氣,誇張地搖了搖頭。老十突然壓低嗓門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死水樣平靜的心一顫,不能再把他當孩子了。可我也沒有力氣再承受這份感情。他說:“可在我心裏,你最美!”,語速極快,字字真切,然後他又和他們呼呼哈哈的開始取笑我。

好容易到了數學課,我已經給了蓉蓉好幾個問題,讓她等會向李光地讨教,都是有一定難度,但李光地又都能解決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這些題目都不是蓉蓉現在這個程度能夠理解和解決的,就像剛學走路的孩子,問的問題卻是如何去跨欄。

我想以李光地的眼見,一看這些題目,就該知道蓉蓉不是為了讨教,而是要和他接近,當然這一點,我沒有和蓉蓉說,她知道了會更不好意思的。

他走進來,看到亭亭玉立、容光煥發的蓉蓉,也是一驚,是啊,蓉蓉今天真美!

他講了好一會的課,我上下眼皮又要打架了,蓉蓉輕輕推了推我,我立刻清醒,我覺得再無聊,也要裝的投入一點,畢竟這是蓉蓉的心上人在講課,怎麽也要給蓉蓉面子,而且,我還是有使命在身上。

“李師傅!”在他講完一段內容後,我插上了嘴。聽到我的聲音,李光地放下書,看着我,我接着說:“今天就說這麽多吧,我們已經有好多不懂的了,接下來,您給我們答疑吧!”

老十和十四怔怔看着我,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說,而十三,自從那天後,我不敢也不願意看他,看到他我就會想到他。

“呵呵,李師傅,行不行啊?”

“呃……”他一下拿不定主意,我給老十打了個眼色,他立刻會意了,唉,老十是最不喜歡聽李光地講課的,趕緊也忽悠起來:“是啊,李師傅,我也有好些不明白了,您就答疑吧!”老十四好笑的看着我們一唱一和,默不出聲。

“那好吧!葉子,你哪兒不清楚?”李光地說。

“呃……我想和十爺先讨論讨論再問,蓉蓉,你不是問題多嗎,你先問!”我原來還有當媒婆的潛質。

蓉蓉略有些扭捏的看向李光地,李光地回避了她的目光,回避是不是意味着怕,怕又是不是因為不敢愛呢,我亂哄哄的揣摩着,李光地卻已經站在蓉蓉身邊和她讨論起來了。

“李師傅,您站着不方便,來,您坐!”我火速讓出自己的座位,沒等他拒絕,已經拉他坐下,“蓉蓉問題多,您慢慢答!”

我擡頭,老十正朝我翹着大拇指,這小子一定以為我是為了逃課。我拿起書本,走過去,敲敲他的腦袋,“快把這些題目給做了!”得安排事情給他做,不然他就不安分。

不對,這屋裏太安靜了,似乎只有李光地的講解聲。我一定要弄出點動靜來,他們才可以放心交流啊。

“十爺?這個題你會不會?”我有點像找茬的。

“呵呵,我不會!”老十笑笑說。

“那我教你,好不好?”我說。不用想也知道,老十會點頭同意的。

“我也來聽聽!”老十四也過來湊熱鬧,他回頭對着十三爺說,“老十三,怎麽今天不說話,過來聽聽葉子的高論!”真不知他是誇我還是諷我。

十三起身過來,說:“恩,是要來聽聽。”老十三和老十四都話裏有話。可我顧不了了,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助蓉蓉。

于是,我開始聒噪的大講特講,滔滔不絕,老十偶爾聽不懂,會打斷我,而老十三和老十四則是默默聽我說,好像真的在冥思苦想、刻苦鑽研一樣,可我知道不是。

還好,蓉蓉終于好像在和李光地說話了,雖然我聽不清什麽,但我覺得這總是進步。

下午回了慈寧宮,蓉蓉神采奕奕的向我彙報情況,這個清朝的大家閨秀,也被帶的有點野丫頭的味道了。愛情啊,可以摧毀一個人,可以拯救一個人,也可以改變一個人。我會為他而變嗎?不會。

她今天和他提了以前的事,他果然還記得她的。其實這根本不用試探,蓉蓉這樣的姑娘,有幾個男人見過還能忘的。可瘋狂的迷戀,讓蓉蓉沒有了應有的自信。

我重點想知道另一件事。

今天我把蓉蓉送我的那塊玉佩還給了她,并且讓她佩帶在身上顯眼的位置,蓉蓉雖然很不好意思,可還是聽了我的話。我想知道李光地看到這塊玉佩時的表情。可蓉蓉說,他一直很謹慎,幾乎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不知道有沒有認出這塊玉。

唉,多情只為無情苦,蓉蓉的絕色還吸引不了他?

講實在話,我沒覺得這位李老師有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雖然确實學識淵博,但文人特有一股酸腐氣,多少讓人覺得他有點迂,而且他身為人臣,謹小慎微,缺乏個性,讓我覺得,他比之十爺都尚有不足。十爺豪放大氣,相處起來比他舒服得多,更別提老十三的體貼,老十四的聰明了。可蓉蓉的眼睛裏,似乎全天下,只有他這麽一個好男人,所以我不得不承認,緣分真是很玄妙的東西。

不管怎麽說,今天總算走出了第一步,下一步該怎麽走呢?太後!這是迫在眉睫的事。我和蓉蓉略一商量,決定去太後那兒瞧瞧。

午後天氣真熱,裹着這麽多層衣服,汗一層層往外冒。真不知道盛夏時該怎麽過。秋蕊和珠兒在幫太後扇着扇子,自己鼻尖上汗珠密集也顧不得擦,做宮女真不容易啊。

秋蕊平時話很少,做事勤快,和小桃也很要好;珠兒長的漂亮,可小桃似乎不喜歡她。我和她們接觸都很少,上次的禮物也都是讓小桃幫我送的。

總覺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我又得到了太後的特別照顧,所以盡量少招惹她們。現在這兩天,想着要幫蓉蓉去哄太後,才覺得以後得要加強和她們的聯系,才能及時了解太後的想法。

“太後,您最近身體可好?”我和蓉蓉在和太後聊着家常。

“老了……”太後半躺在榻上,微微挪了挪,澀澤的扭扭脖子,我趕緊起身幫她捏捏脖子、捶捶肩膀,伶俐地說:“太後神清氣爽,春秋正盛,奴婢和蓉格格一直伺候您!”

太後拉我坐下,“來,歇着吧。你們的孝心我知道。哪能一直讓你們跟着我這老婆子。苦了你了,一直病着,日後一定給你找戶好人家。蓉兒……”太後頓了下,我和蓉蓉心裏一沉,“蓉兒不小了,該是找人家的時候了。”

蓉蓉急忙說:“蓉蓉願意一直跟着太後,求您成全。”

“這怎麽行啊?小孩子話!”太後說。

“是啊,蓉格格,女大當婚,太後,一定會幫你挑好的。”太後贊許的點點頭,我話鋒一轉,“不過,太後,格格這樣的身份容貌,怕是她自己挑的才更合心意?”

“恩,”太後看了我一眼,對蓉蓉說,“葉子說的也有理,上回我跟你提過老八的事,你見過他了嗎?”

“見過了!”蓉蓉低聲答。

“老八一表人才,滿朝上下再也難找,就這麽定下了吧!”太後邊說邊看向蓉蓉,蓉蓉的淚珠隐隐含在眼裏,“蓉兒,你不願意?”太後略有不悅。

“太後!八爺确實相貌出衆,文采了得,不過,……”我頓了頓。

“不過什麽?”太後追問。

“不過,似乎還是委屈了格格!”我大着膽子說。

“哦?”太後面含疑惑。

“八爺已經有八福晉了,那格格……”八爺再好,你舍得讓她去做側福晉?像太後這樣的人,和她說兩情相悅,估計說不通,她一輩子也沒兩情相悅過,可這身份地位,她們這樣的貴婦應該是很講究、很重視的。

太後伸了伸手,珠兒立刻遞上茶杯,太後吹吹茶葉沫子,輕輕抿了一口茶,半晌不語,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點頭:“恩,這個……”她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畢竟,蓉蓉可是她的親侄女,身份也金貴得很。

我抓緊時間趁熱打鐵:“太後,不如先緩一緩,您上次不是還說,想多留蓉格格兩年的嗎?您舍得格格?”

“恩,”太後輕輕點點頭,“葉子,你想事情越來越周到了,我沒白疼你。”成功!

“蓉格格,太後真疼你!”我輕輕推着蓉蓉。

“蓉兒謝太後,蓉兒一定盡心孝敬太後。”蓉蓉乖巧的說。

“太後,我昨兒聽了個笑話,講給您聽?”哄老人家我很有心得。

“好,說來樂樂!”

陪太後說了整下午,總算是任務初步完成,接下來主要是搞定李光地了。

晚上,我看了蓉蓉寫的情書,是我讓她寫的。太含蓄了,我提筆大大潤色一番,深情款款,讓他不動心也難,蓉蓉的臉漲得紅紅的,“這樣合适嗎?”

“我還嫌太含蓄,人家看不明白呢?”

“可……”

“別可了,再拖,你就是側福晉了!”我可是真心幫你。蓉蓉潔白的貝齒,咬緊紅唇,輕輕點了點頭。

一天忙下來真的好累啊,可一閉上眼睛,他的身影又飄了出來,唉,忙比閑好,一空下來,心裏就空空的。睡吧,明天還要想辦法把信送出去。

一大清早就出師不利,出門沒走幾步就和一個小太監撞到了,痛死我了,揉揉胳膊想罵人,他已經神色匆匆的跑開了,真是沒禮貌。

送信的任務卻很順利,下課後,我把李師傅拉到一邊,把信塞給了他,順利完成任務,就是不知道他看了後會有什麽反應。上帝保佑,希望他對蓉蓉也動了心。

第二天一早,我和蓉蓉就到了書房,不管怎麽說,這事今天該有些眉目了。蓉蓉緊張的像要昏過去,我勸她今天別來,可她堅持要來,這個清朝女孩比我想像中堅強。

我也很緊張,畢竟我第一次當媒婆,希望不是幫倒忙。

李光地從上課到下課,沒有半點表示,蓉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手死命擰着衣角,真怕她把衣角給扯破了。難道我的估計錯了,不是女追男、隔層紗嗎?難道我們花了這麽多功夫,還捅不破這層紗?

下了課,老十又纏着我,我以肚子餓為借口,甩開了他,然後快步去截住了李光地。

“李師傅,昨天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看了。”

“那你怎麽說?”我趕緊問。

“李某已有發妻!”

“這我知道,我是問你喜歡蓉蓉嗎?沒問你有沒有老婆。”

“李某絕不敢有非分之想。”

“直接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最讨厭拐彎抹角了。

“……”居然用沉默來回答,我幾乎有些憤怒,像蓉蓉這麽樣的可人兒,肯放下身份主動表白,他還想怎麽樣?就算不喜歡,也該給個準話,讓蓉蓉早點死心,現在這樣是什麽意思。

如果他心裏的答案不是我們想要的,蓉蓉能承受嗎?我慫恿蓉蓉争取自己的幸福,是不是錯了,畢竟這個年代,講究的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必須搞清楚。

“李師傅,蓉蓉自兩年前認識你,就對你念念不忘,如果你們彼此有情,我相信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如果你有什麽顧慮,你可以說出來。”

“李某絕不敢亵渎格格!”

“李大人,我現在不和你讨論身份地位,我只想知道你對蓉蓉,有沒有感情?”我急了,有點咄咄逼人。

“……沒有……”這居然是答案,我來不及追問,已經看到李光地眼神有異,趕緊回頭,蓉蓉!她正從背後的假山石裏走出來,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我不是讓她先回去了嗎?我不自覺地喊了一聲:“蓉蓉!”,蓉蓉應聲而倒,李光地飛速的跑過去扶她

他的心裏一定有蓉蓉。

我也跑過去,李光地已經把蓉蓉扶着坐正,低沉的焦急的叫着蓉蓉,我環顧四周沒人,但也未必安全,“把蓉蓉扶進書屋去休息。”李光地依言而行。

關上房門,蓉蓉還是皺着眉頭,半昏半醒,“要不要叫太醫?”李光地焦急的問我。

“你愛蓉蓉嗎?”

“葉子,都這時候了,你還說這個?”

“不愛她,你就立刻離開!”我賭一把,他應該不忍心吧!

“我愛她,可我們……是不可能的。”他的臉上神色痛苦。

蓉蓉幽幽的說:“葉子,……葉子,讓他走,別,別為難他了……”李光地一把抓住了蓉蓉的手。

我靜靜的退出了書房,守在門口。

一柱香的功夫,蓉蓉走了出來,帶着幸福的神采,我知道他們有了共識。可我知道,問題遠沒有結束,我還要和李光地談一談,但今天已經沒時間了,下午還要去太後那兒。

第 10 章 情傷

情傷

等他們走遠,“總算過關了!”老十拉着我的手歡呼起來。老十三和老十四也都輕輕舒了口氣。我引着失魂落魄的蓉蓉做到椅子上,搬了個椅子來,坐在她旁邊,李師傅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葉子,你真是我們的福星。”老十雀躍的說。

“怎麽說?”

“我們就沒這麽輕松過,每次皇阿瑪來,十哥都要掉層皮!”老十四笑着說。

“老十四,你別說風涼話了,你以為你比我能好多少。”老十立刻反駁道。

“呵呵,是……,每次都被你拖累,這次真是托葉子的福。葉子,你好好調教他……”老十四的嘴巴也厲害的很。

“你……你以後有事別求我!”老十惡狠狠的說。

“十四爺,你這麽說可折煞奴婢了,人家李師傅聽了要怎麽想啊?”我很想和李光地打打交道,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怎麽會把蓉蓉弄的這麽憔悴。

李光地倏地擡頭,尴尬地說:“各位阿哥、格格、葉子姑娘我們該上課了。”

他今天的講課,可以用晦暗澀澤來形容,有失水準。老十直接趴在桌上睡覺了,老十四也越來越無精打采,老十三不時回頭看我,眼神和平時很不一樣,唯有蓉蓉自始至終,一絲不茍的默默聽講。我自己也有無窮無盡的煩惱,默默神傷。以後還是少來這兒,見他一次,我前面那麽多天的心裏建設就全部白費。

好容易熬到了下課,我陪着蓉蓉準備回慈寧宮,蓉蓉由我扶着,沿着長廊慢慢走。老十三心細,跑過來問:“蓉兒沒事吧?”

“沒事,她心願得償,總算能好好學數學了,太激動了。”我幫蓉蓉掩飾着。

“蓉兒,你真沒事?”老十三又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事,剛剛太激動,現在有點累而已。”蓉蓉輕輕說。

“恩,那就好,你在前面廊沿坐下,休息一會吧!”老十三話鋒一轉,“葉子,我有點事想請教你,你過來一下?”

“有什麽就在這兒說吧?”我知道他要問什麽,但這事,他幫不了我們。

“走吧!書在屋裏。”他的語氣不容我回絕。

蓉蓉也幽幽說:“你去吧,我也想一個人休息下。”老十三又囑咐了她一聲,拉着我回了書房。

他轉身關上門,回過來直視着我,眼神裏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意味,有憤怒、有受傷、有疑惑……

“問吧!”我靜靜地說。

“你那天到底對他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他聲音很低,但咄咄逼人。

“哪天?對誰?”我不是想裝糊塗,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

“七天前,你生日那天!你和四哥究竟怎麽了?”他簡直有點氣急敗壞。我心一揪,他過的不好?

“他怎麽樣?”我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

“你應該最清楚,”他急促的說,看見我眼角的淚光,緩和下來,“他很不好,每天除了公務,幾乎不說話,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經常發呆,吃的越來越少。”

“你不勸勸他嗎?”我焦急的問。

“你覺得有用嗎?你們到底怎麽了?”

“他是怎麽對你說的?”

“他就說了一句,他說,你要的東西他給不了……”我的心一陣絞痛,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原來,我心裏想的他都知道。

十三拉起我的手,輕輕的說:“葉子,你到底要什麽?還有什麽是四哥不能給你的?我們對你的心,你應該都知道,可是我從來沒有看見四哥為了一個女人花那麽多心思,所以我退出,我一心一意希望你們好。”

“葉子,你知道他默默為你擋了多少風雨,你向皇阿瑪要‘自由’,你知道有多危險?全天下,就是皇阿瑪自己,也不能随時自由進出每一處的,該有的規矩都是要守的,沒有四哥悄悄提點我為你解圍,你那天可能就死了!你穩穩的坐在這兒,有多少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四哥暗暗為你做了多少工作,一律為你擔下,力保你的名聲,力言你的操守。”

“葉子,你知道嗎?四哥每天都在我這兒,裝的若無其事,實際卻是想聽到你的消息?為了那條鏈子,四哥一改儉樸的習慣,親自設計,動用了多少能工巧匠、玉石金銀,連夜趕工、精益求精;為了安排那天的出游,你知道四哥要冒多大的風險?你知道這些天他都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

我默默看着十三,淚水在眼裏肆意的流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真的不能。委委屈屈跟了他的我,絕不是他想要的。否則他根本不用這麽費神,直接要了我就行了,我絕不會拒絕他。

“葉子,你真的鐵石心腸嗎?難道你喜歡不是四哥?是老十?可……難道你想要的是皇阿瑪?”他在胡說些什麽。

“你說這些話時,想過你四嫂嗎?”我用勁最後一點力氣說出這句話,我不知道老十三能不能明白,畢竟,對他們而言,妻妾成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在這兒,沒有女人因為自己是小老婆而需要感到羞恥。可他是明白的!他知道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踉跄着走出去,蓉蓉迎了上來。她有話要對我說!可我的話對誰說……

我躺在床上,心如刀割。蓉蓉躺在我身邊,講着她和李光地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兩年前,她進京,住的是裕親王府,李光地臨時在裏面教幾位貝子算術。他才思敏捷、睿智過人,朝夕相處,蓉蓉就陷了下去。

回到草原,蓉蓉日思夜想,再托人去尋他,說他已經走了。蓉蓉唯有苦學算術以解相思之苦,太後憐惜她,就讓皇上允她到暢春園來學習。沒想到今天居然與他重逢。

還有,蓉蓉給我的那塊玉佩,是李光地不小心失落,被蓉蓉撿着,就留下作紀念的。她送給我,其實是想讓自己死心,可無論如何不能。

我和蓉蓉默默流着淚,不一樣的故事,一樣的心痛。可蓉蓉還有希望。我仔細想着李光地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他好像後來做了大學士,很顯赫,可他有沒有娶蓉蓉,我不知道。

“他喜歡你嗎?”我希望蓉蓉能夠幸福。

“不知道。”原來蓉蓉是單相思。

“他肯定記得你。”不然,他今天不會失态。

“恩……”蓉蓉點點頭。

“能求太後指婚給他嗎?”

“不能!”

“為什麽?”

“因為,因為太後想把我指給八爺!”我終于理解了,為什麽她見到心上人,卻淚流滿面。也難怪八爺今天一直看着我們這邊。以前太後不是看好十三爺的嗎,怎麽改八爺了呢?如果是老十三還好辦一點。

“不能求太後改主意嗎?”

“已經通知了我父親,诏書可能很快就要下了!”蓉蓉面如死灰。

“可還沒下啊,你就認命了?”蓉蓉沒有回答,我起身拉着她,“走,我和你一起去求太後。”

“可是,女兒家怎麽可以去說這個事情呢?”

“現在你還想這個?終身幸福難道不比一時的面子重要?矜持能當飯吃?”我完全不理解清朝女人的想法。

“可是,可是你怎麽知道他想娶我?”

我重重坐回床上,是啊,以他的年紀和地位,就算沒有三妻四妾,也肯定有結發之妻了。他還記得蓉蓉,可不代表他就喜歡蓉蓉。如果沒有愛,那麽只怕蓉蓉寧可嫁給陌生的八爺。畢竟,這樣不會心痛。我發覺蓉蓉的問題和我的問題多少有些相似。

“我們去想辦法弄清楚,如果他也喜歡你,那無論如何,我們去求太後改變主意。”但只怕很難,八爺現在正得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怎麽弄清楚?”

我也不知道。我和四爺,不需要問,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因為那裏面滿是愛意。可是李光地……

“我去試探他!”死馬當活馬醫,像蓉蓉這樣的可人兒,即便以前不喜歡,現在讓他喜歡上,也不是什麽難事。

蓉蓉抓緊我的手,像把自己全壓在了我手裏,沉甸甸的。明天我就去。

一夜無眠,滿腦子是老十三的話,是四爺的影子,還有蓉蓉的事,我開始懷疑我的堅守是否是對的。

頭昏腦脹,到了早上,反而沉沉睡過去了。

“咯,咯!”敲門聲把我驚醒,天已經大亮,我想起昨天對蓉蓉的承諾,趕緊起床開門,還好,數學課上的遲,只要吃飯前過去,我都能找到李光地的。

開門一看,是小桃,“我的小祖宗,你怎麽跟個游魂一樣,眼睛怎麽了?”她急切的問。

“沒什麽,有點落枕,找我什麽事?”

“太後叫你過去,今兒是十五,四爺、四福晉來請安,也不知怎麽就提到了你,太後說好些天不見,就讓傳你去見見。”我的心簡直就要炸開來,他不知道我的心痛嗎,一定要羞辱我嗎?為什麽叫我去?

小桃看我木木的,沒有反應,就把我推倒梳妝臺前,熟練的幫我梳頭洗臉化妝,再幫我挑了身素雅的衣服,我茫無知覺的随着小桃走,越走心越靜,遠遠看見四爺的身影時,我感覺我的心已經不跳了。

我低着頭靜靜随小桃進去,東首的兩張椅子上坐着他們倆,我低頭向太後請安,再向他們倆請安,我始終低着頭,連眼角也不願意掃出去。

太後把我招到她身邊,“怎麽又瘦了,葉子?”太後心疼的說,“四福晉今天來請安,帶了人參來,我等會讓她們給你熬些去喝。”

“奴婢謝太後恩典,奴婢不敢!”我低着頭輕輕說。

“這就是葉子啊!真标致,難怪太後這麽心疼她!連我也喜歡,葉子,這個镯子送給你。”柔和悅耳的聲音,不緊不慢,來自于四福晉。

“葉子,快去謝謝四福晉!”太後見我沒動靜,提醒着我。

我不得不擡頭走過去謝恩。什麽叫雙腿灌了鉛,我現在終于知道了。四福晉,端莊秀美,氣度從容,淡雅中透着高貴,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此刻,正舉止優雅的從手腕上取下一個镯子,要賞給我。

我緩緩走過去,三步路的距離,原來可以如此漫長。我忍不住忿忿的看向四爺,他筆直的坐着,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眼裏的心疼卻顯露無疑。原來不是他的意思。我福了福,“謝四福晉賞賜。”我扯起嘴角,不知這算不算笑臉。

她溫和的朝我微笑,輕輕把镯子套到了我的手上,我感覺到她手心濃重的汗意。而我,則全身發麻,幾乎沒了知覺,一個第三者,不,也可能是第四五六七者(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姬妾),并不好當。他的大老婆居然沒有鬧、沒有吵,還跑來送東西,他真是幸福。而我,只覺得諷刺。

在我搖搖欲墜之前,我必須離開這兒。

“太後,奴婢頭疼的厲害,奴婢想先行告退。”我知道這樣很失禮,可比起我忍不住爆發出來,要好多了。

“恩,臉色不好,眼睛怎麽也是腫的?”

“回太後,可能昨晚落枕了。”

“唉,快回去休息吧!自從上次摔了,就一直這麽病着,要不要再宣太醫看看?”

“謝太後恩典,奴婢回去歇一下就好了。”

“去吧!”

我轉身欲走,太後追問道:“葉子,你那還缺什麽嗎?”

我看了一眼四爺和他的四福晉,緩緩說:“謝太後恩典,奴婢鬥膽,想要些各色香料!”是該為回去做準備了,我該潇灑的離開了,爸媽應該想我了,真想立刻飛到他們的懷抱裏。

太後沒有多問,點了點頭:“恩,我等會叫人送些去,你聞些香料可以安神。去吧!”

“謝太後恩典。”我顧不得他們的眼光,飛速離去,一路沖回屋。淚花飛濺。有一種痛,叫沒有知覺。

第 9 章 數學

數學

從上次出宮到現在,已經七天了,天氣越來越熱,我卻總是心裏寒寒的。小李子陸陸續續把我那天買的東西都送了進來,睹物思人,我每天都度日如年。有時候真後悔,為什麽不答應了他,以他的性子,說這樣的話該算是一種最熱烈的表白了。可是,無論是一夫多妻,還是我那糊裏糊塗的前世今生,都讓我潛意識的想保護自己,也許,不愛就是最好的方法,對他、對我。

道理都想明白了,可為什麽我的心還這麽疼。記得哪本書上說過的失戀定律之一是:失戀後,遺忘所需要的時間與戀愛的長度相等。如此說來,我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心了。希望這個定律能在我身上生效。

把大量的東西都送了人,送了小桃一盒胭脂一付耳環兩個戒指,送了蓉蓉一個荷包一把扇子一個陶瓷花瓶一本書。

太後身邊的幾個貼身宮女,胭脂水粉簪子鏈子,每個人我都讓小桃幫我打點了,要仰仗她們在太後面前幫我吹吹風,最不濟也別拆我的臺,讓我繼續裝病在屋裏待着,我現在整天心就像在油鍋裏煎着,懶得見人、懶得說話、懶得動。

小桃顯然知道我那天偷偷出去的事,可一個字沒說,還處處幫我掩飾。

那天太後身邊的一個叫珠兒的宮女向她打聽我的情況,小桃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回來就報喜一樣的詳細把情形告訴我,我知道她是要寬我的心。

她以為我不開心,是因為擔心她會出賣我。她真是貼心的人,做事處處為我的感受考慮着。

蓉蓉還在苦學數學,人更瘦了,小桃告訴我,太後看着都心疼,勸了她幾回,她口上應了,但心裏根本沒聽進去。眉頭裏的憂郁也多了幾分,我自顧不暇,也沒什麽力氣去勸慰她,而且勸慰也沒用,因為我心裏隐約是知道原因的——最近太後那兒人滿為患,估計離指婚的日子不遠了。

一大清早就醒了,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沒了睡懶覺的習慣。懶懶散散的梳洗,想着這漫長的一天要怎麽熬過去,刺繡和練字是我這些天的主要工作。

“咯!咯!”的敲門聲響起,我不急不緩的過去開門,一個大鬼臉跳了出來,是老十!

“你怎麽不怕呀!”老十扯下面具沒趣地問。

“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麽一大早來吓我!”我冷冷的說,說完立刻就後悔了,他好心來找我,我怎麽老是愛刺他,自己心裏不痛快就可以随便傷別人的心嗎?

“怎麽了?不舒服嗎?這麽些天也不來上課?我好擔心你。”看着他毫不介懷,還一臉擔心的樣子,我更是愧疚。

“頭疼了兩天,現在已經好了,別擔心。”

“真沒事?”

“真的沒事,十爺請放心!”

“那就好了,”他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前兩天八哥生日,我都沒得閑過來。你現在既好了,我們去上學吧!”說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不想去,你快走吧,別遲到了。”我輕輕推脫着。

門口一個聲音響起,“你就去吧,天天待屋裏,才要憋出病來呢!”是小桃。

“就是,你看小桃也這麽說!走吧!”老十拉着我直往外走,小桃也進來輕輕推着我,我知道他們都是好意,可……算了,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去就去吧!

“好了,去,我去還不成沒嗎?我自己走!”我甩開老十的手。

“這就乖了,我還指望你今天幫我教訓教訓那李師傅呢!”老十笑着說。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又挨訓了?”我真拿他沒辦法,他是典型的數學盲人,本來偏科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可他偏偏有個博古通今、又要求嚴格的爹,真是難為他了。

“唉!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看着老十這付要死不死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天他的數學又落下不少,聽說皇上這幾天可能要來檢查他們的功課了,心裏着急,卻又放不下面子向老十四他們請教,李師傅不對他的胃口,八爺忙也顧不上教他,就巴巴的跑來找我這根救命稻草來了。

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到了位于暢春園裏的尚書房,老十三和老十四已經在裏面早讀了,我和老十趕緊坐下,好久沒見他們,我笑笑朝他們打了個招呼,老十四瞟了眼門外,見老師沒來,也朝我笑笑,輕輕招呼我:“葉子,怎麽好些天沒來?”

“不舒服就沒過來!”

“那現在好些了嗎?”老十四上下打量着我關心的問。

“好了……”我還沒說完,老十三就插嘴了。

“沒好的話,十哥舍得把她給拉來?”老十三開了句玩笑,大家都笑笑,可我感覺他話裏有話。不知道這些天他怎麽樣,今天會不會見到他,見到又能怎麽樣呢?自古多情空遺恨,沒有未來就不該開始。

“葉子,葉子,你快來看看這個!”老十已經把他的算術書攤到我面前,筆墨紙硯一股腦準備齊全,就等我開講了,“這個我怎麽想也不明白……”

“這個啊,要這樣做……”我最詳細的說了一遍,擡頭看到老十那一臉迷茫、猶如木瓜的表情,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你這個木瓜腦袋!”

“呵呵,你能這麽笑,我就安心了。”原來是為了哄我。

“那你到底懂了沒有?”

“嘿嘿!……”老十撓撓腦袋幹笑了下,“還沒懂!”暈倒。

“那我重說一遍!”可憐我的嗓子了,“要這樣……”

“哦,那這個呢?”

“這個更容易,你把……”

這小子,真是個寶,李師傅那麽認真細致的教,他不聽,一定要我連哄帶罵,他才安心學。我發現自己很有做數學老師的天賦,旁征博引,老十三他們聽到我講的內容又新又好,也都回過頭來聽。我越說越帶勁,連精神都好起來,心裏的郁結也松散開。

一直說到他們的滿文老師進來,大家才各歸各位。他們開始聽講,我開始趴在桌上睡覺,今天怎麽也睡不着,好容易熬到快下課了,人卻昏昏沉沉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葉子,別睡了。抓緊時間,再教我兩招啊!”老十什麽時候這麽好學了,就不能讓我再睡會?難道我真要把解析幾何、微積分全講一遍,我能講,可書上沒有,李師傅和皇上不認怎麽辦?

“別睡了,講講嘛,這一題人家還不會……”他居然還會撒嬌,這麽大人了,羞不羞,突然想到他也和老十三一樣,從小沒了母親,可是老十三好歹皇上還比較疼愛,又有四爺悉心的眷顧,可他,比之老十三只怕要更艱難落寞許多。

“好,好,不睡了,剛講到哪兒了?”這麽一個對我深情厚誼的人,我不能不顧他的感受,感謝我初中高中大學的所有老師,尤其是數學老師,對我的指導,讓我現在能夠有能力幫助他。

正講的口若懸河,周圍卻突然靜了下來,老十四反應神速,響亮地說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老十三跟着請安,老十扯了扯我的衣角,也跟着請安,我才反應過來:“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康熙來了,站在書房門口。

“免了,免了,呵呵”康熙爺看起來心情不錯,“連休息時間都在學習啊!”他跨進書房,我擡頭看見他身後居然是——蓉蓉!

“蓉兒,你也快進來吧,你年歲和他們差不多,以後就在這邊聽課吧!去坐下吧!” 蓉蓉和那三個臭皮匠一一互相笑盈盈地請着安,但我卻怎麽也扯不出笑臉,因為蓉蓉後面跟着進來的是八爺、九爺和……四爺。

他瘦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他對我的視而不見,讓我知道,我那天的拒絕巨大的傷害了他,長痛不如短痛,原諒我。

我拽着自己的衣角,越拽越緊,幾乎有些失态的時候,蓉蓉來到了我面前:“葉子,皇上許了我來書房,以後我們……”我還麻木的沒開口,老十三已經打起了哈哈:“葉子,知道你們姐妹情深,也不用激動到不知所措吧!”

醍醐灌頂,皇上在這兒,我出半點茬子,豈不是害了他,“呵呵,奴婢哪敢呢,蓉格格快來坐這邊吧!”我挪出一步,把位置讓給她,“我們一起坐,叫我蓉蓉,太後許了咱們姐妹相稱的,葉子,你又見外幹什麽?”蓉蓉看起來心情很好,樂呵呵的牽起我的手。

“葉子!”康熙爺正看着我,我全身一緊,心反而靜下來,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擡頭看向這位讓人景仰的皇帝,康熙爺繼續道,“呵,聽說你通曉算學術數,看來是不簡單啊!”

“奴婢不敢,皇上謬贊了。”我低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呵呵,前些日子,朕還聽幾位師傅說,自從你來了,幾位阿哥學習都勤奮了,遲到都少了,真這樣?”康熙爺眼睛掃了一周。

“皇阿瑪訓斥的是,兒臣等确是憊懶,以後必定加倍努力。”在我正不知道如何應對的時候,老十四得體的開口了。

“嗯,知道就好,”康熙爺滿意的略一點頭,指着牆角問,“那是什麽?”我順着看去,不由心裏好笑,那是我的傑作。

前些日子,和他們一起上數學課,我發覺了一個大問題——沒有黑板,可我也不知道黑板是怎麽做的,但這樣的課,沒有黑板,分析一個問題實在太不方便了。

我靈機一動,就讓老十幫我找了幾個懂木匠活的小太監,然後做了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個木板架子,最上邊固定了兩個夾子,可以把紙夾進去,人就可以在上面寫字作圖了,用完一張紙,就再換一張,李師傅也很喜歡我這個發明。

“回皇阿瑪,那是黑板!”老十搶着回答,“是葉子做的。”

“哦?”康熙爺回頭上下打量我一番,又回頭看看黑板,“做什麽用的?不是白的嗎,為什麽叫黑板?”他老人家的好奇心還真強。

“好用的很,數學課上,李師傅在上面畫圖計算,我們可以清楚看着。為什麽叫黑板?……”老十聲音低下來,可憐巴巴看着我。

“回皇上,這是奴婢随便起的名字,皇上英明,稱之為‘白板’似乎更妥當。”我接過老十的話。

“嗯,有幾分機靈。”康熙爺指了指我書桌上老十的那本算術書,“給朕看看。”

老十遞了過去,康熙爺細細看着上面我寫的題注,然後目光犀利的看着我,我感覺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注視我,可是福是禍,完全不由我掌握,我的手心裏滲出汗來,蓉蓉輕輕扯了扯我的手安慰我。

我眼角瞄了一眼四爺,他雙唇緊抿,太陽穴上青筋隐現,顯然他也很緊張,不知道皇上的意圖。

“哈哈……哈哈……”康熙爺放聲笑起,我感覺周遭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老十,你的槍手很高明啊,哈哈……”然後對着他們三個說,“你們三個以後好好向葉子學學,要不恥下問,知道嗎?”

“兒臣尊旨!”三個臭皮匠齊刷刷地說。

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臣李光地叩見皇上,皇上吉祥!”是李師傅到時間來上課了。

“啊!”我的手一陣疼痛。

蓉蓉原本一直輕輕牽着我的手,突然死命的加大力道,我一下子疼痛難忍輕呼出來,大家都扭頭看着我,我發現李師傅也正看向我這邊,他的身子竟是一顫,難道他和蓉蓉……,電光火石間,我已經明白了大概,尴尬的笑笑,“好像一只老鼠從我腳邊跑過!”不知道這麽拙劣的謊話,能不能蒙過眼前這些人精,但不管怎麽說,我不能把蓉蓉給賣了。

“你啊,這裏哪有老鼠,整天一驚一乍的,肯定是前兩日精神不好,還沒恢複過來。”老十幫我打着圓場。

“呃,……估計是的。”我諾諾的應聲附和。

門口,李光地還在跪着,“快起來吧!”康熙爺示意他進來。蓉蓉還是緊緊抓着我的手,臉上極不自然,我也手上用勁扯了扯,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

“呵呵,李光地,近來阿哥們學習可好?”康熙爺問。

“回皇上,幾位阿哥都聰明刻苦。”李光地回道。

“嗯,朕又給你帶了個學生來,蓉兒,過來見過李師傅!他是教算術的。”

蓉蓉幾乎站立不定,我趕緊輕輕推她,她一怔,輕輕福下身:“蓉兒見過李師傅。”

“蓉格格快免禮!”李光地說,這個貌不驚人但學富五車的人和蓉蓉到底有什麽樣的糾葛?

我扶起蓉蓉,擡頭看見康熙爺正看着我,趕緊避開他的目光,“蓉兒對數學極感興趣,你們好生照應着。”康熙爺囑咐着,大家都唯唯諾諾的附和,我忍不住想看看四爺,卻碰到了八爺的目光,神采飛揚、風流潇灑,八賢王的風采真是無人能擋,他正眼神光亮地看向我們這邊,難道他也看上了蓉蓉?四爺還是一臉的淡漠,我心頭一痛。

“老十,把《莊子.內篇.人間世》背來聽聽。”康熙爺開始考查他們的功課了。

康熙爺的檢查十分細致,滿文、漢語、數學,挨個詳細檢查他們。

“嗯……,長進不少!”康熙爺贊許地點點頭,“李光地,你數學教的不錯啊!”

“臣惶恐,葉子姑娘才是功不可沒!”李光地低着頭說。

“奴婢不敢,李大人過獎了。”我趕緊推辭,實在不想太顯眼了。

“嗯,葉子!……”康熙爺輕輕嘆了口氣,“你們開始上課吧!朕也要走了。”我們一齊恭送他,四爺他們也跟着他準備出去,我心裏一陣失落。

臨走出門檻,康熙爺突然又回過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問道:“葉子,勾股定理你聽說過嗎?”沒等我回話,“哈哈,……”就大笑着走了。這話怎麽耳熟,記起來了,是上回我第一次見他,問他要“自由”的時候他問我的,我當時蒙了他,真是什麽事都瞞不了他。可他老人家記那麽多事,他累不累啊。

第 8 章 出游

出游

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和小李子并排着,跟在他後面走。他平時走路就快,現下也半點沒有減慢的意思,我就差沒小跑了。

出去玩,又不是逃命,這麽快幹什麽?真可憐我的腳和小腿,氣也喘起來了,小聲嘟囔:“就不能慢點!”也不知他聽沒聽見,反正他沒回頭應我,但走了幾步後,腳步稍微放慢了些。旁邊的小李子,肯定是聽着了,沖我眨眨眼睛,示意我不要作聲。

七轉八轉,我只顧跟着他,也沒細瞧路線,旁邊有宮女太監經過,就趕緊壓低腦袋,頸椎病都要壓出來了。有幾次,幾個熟臉孔的宮女經過時,我的腳跟都發軟,心突突的跳到了嗓子口,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他居然沒有交代我現在的身份,萬一有人問、有人查呢?他怎麽能這麽大意,我可是無條件的信任他,他要把我賣了,怎麽辦?

實在忍不住了,到了空曠處,我低低地問:“萬一有人問我是誰,怎麽辦?”小李子又朝我打着眼色、搖搖頭,可我又不會讀心術,你不開口,我怎麽知道,到時候穿幫了,可別怪我,無比後悔,怎麽剛剛出門的時候沒問清楚。

心裏正火燒火燎的,“閉嘴!”他輕輕吐了兩個字,我心裏倒踏實了,反正我不開口就對了,都由他應付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這個意思,還是嫌我問多了。要是就好了,呵呵,好歹算是有點心有靈犀了。

不再多想,一門心思跟着他走,反正宮裏除了慈寧宮和尚書房,其他地方我都不認識,好容易也不知到了哪個宮門口,一輛馬車停在那兒,我知道解救我的腳和小腿的東西來了。

小李子快步走了過去,“小安子,快把門打開,爺來了。”馬車上的小太監迅速下了車,打開門,朝四爺打了個千:“四爺吉祥!”

他點了點頭,踩着小凳子鑽進了馬車廂裏,我暈乎乎的不知道應該跟進去呢,還是和小李子、小安子他們待一塊?

“小葉子,還不快進去伺候爺?”小李子略帶不滿的向我吆喝。原來“葉子”前面加個“小”字,我就輕輕松松成了小太監了,心裏一片感激,趕緊爬進馬車廂裏,小李子熟練的把馬車門關好。

車廂裏還挺寬敞,我趕緊坐到他對面的位置上,還是第一次坐馬車,呵呵,真好玩!他正看着我,好像正要說什麽,馬車“咯噔”一下,動了起來,他的話就沒出口,我可顧不了許多,連珠炮般地壓低聲音問:“我們去哪兒,安全了嗎?等會怎麽回來?……”

他面無表情,沖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去,我輕輕嘆了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乖乖巧巧起身挪到他身邊坐下,四爺老實不客氣地把我摟進懷裏,呵呵,挺舒服的,就是我的問題他怎麽就一個也不答呢,我着急得很啊,剛剛在屋裏被他逗得暈乎乎的,什麽也沒問就跟着他出來了,現在進退兩難,才感覺心裏毛毛的,還好在他懷裏,挺溫暖的。

正要開口,他已經出聲了,又是兩個字:“安心。”不過,已經足夠了,等出了紫禁城,徹底安全後,再慢慢問吧!我安安心心靠在他懷裏,聞到他身上的一股淡淡香氣,很熟悉,但又說不出來。

走了一會,馬車一震,停了下來,隐約聽見小李子在叫嚣着“還不快讓開”。肯定是到宮門口了,有護軍在巡查,又是一陣嘈雜,車還是沒動,我不由心裏一陣緊張,四爺左手撥弄着我的手指,右手輕輕挑起小窗格上的簾子,探出頭,低沉地說:“還步快走!”不怒而威。

外面那護軍規規矩矩的說:“給四貝勒請安。小的該死,昨兒內務府說宮裏丢了東西,要小的們嚴查進出。”

“哼!……”四爺冷冷一哼,好吓人!我渾身一僵。

放下了簾子,他轉頭朝我可愛地眨眨眼,要不是已經見識過好幾次他的變臉功夫,我簡直懷疑我是不是眼花了,有誰會相信冷漠威嚴如他,居然會有這樣的表情,而且半秒鐘前,他還是那麽的冷靜、肅穆,甚至帶着薄怒。

那護軍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兀自在外面結結巴巴的回道:“小的該死,無論如何,這和您四爺搭不上關系,四爺您請!四爺您請!小的該死……”馬車一頓,行進起來。

“呵呵,好玩吧?”我一身冷汗,他還有心思這麽逗我。

“好玩!要不要我現在跳出去,還沒幾步路,他們應該還看得見我!”我沒好氣的說。

“你不開口比較讨喜。”他拉下臉來說道。好像已經以氣我為樂趣了。

“哼!不和你一般計較,我們現在去哪兒?”

“你想去哪?”他反問。

“我想逛街。”

“好!”真爽快!

“安全嗎?”我膽子小。

“嗯!”又冷了下來,他還真是喜怒不定。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憋了好久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他淡淡地說。

我白了他一眼,嘆道:“你要不是清朝的阿哥就好了。”

“那你希望我是什麽?”他饒有興致注視我。

“一個自由的人,一個懂得感情的普通人,”我挑釁看向他,“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這是你向往的?小丫頭為什麽要有這麽多想法?”他反問我。

“我只能說,我比你想想像中的更獨立。”他默默不語,只是很贊賞地看着我,讓我忽然很有興趣和他說說三百年後的事,“你知道嗎,也許有一天,社會會發生很多的變化,其中最大的一樣就是,男女平等,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屬物,女人可以獨立的生活,而男人也必須自己的妻子從一而終。可惜現在不是。”

他凝望着我淡淡說:“是啊,可惜現在不是。”

一陣颠簸,我下車的時候才發覺天色已經不早,該是黃昏了。

金燦燦的夕陽歡快的掩映在五彩的祥雲中,和我此刻的心情無比的相似。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渾身說不出的自在與雀躍,終于暫時擺脫那個沉悶的宮廷了。像我這樣的職業女性,天天幻想休假,可真正天天在家裏待着,那就要悶出病來了。

“這麽高興?”他問。

“嗯……”我陶醉在自由的空氣裏,幾乎忘了身邊還有他。

“多久沒出來過了?”

“不知道。”顧不了閑聊,我興匆匆的拉着他向大街上殺去。小李子跟在後面偷笑。

青石板的路面,真是仿古,哦,不,這就是古代。兩邊的小鋪物品雜物應有盡有,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比起我們現代工藝的小商品毫不遜色。逛這樣的街,比起逛我們現在的商場,別有一番風味。

找了個衣衫店,我換上了一身公子哥的衣服,正式開始了征程。小李子跟着他,他跟着我,而我在一個個首飾攤、胭脂攤上流連忘返,到了個大一些的首飾攤上,我磨蹭了半天。老板一口京片子,笑呵呵的熱心幫我介紹。

“咳咳”他幹咳了一聲,我才想到我現在是個公子哥,這麽着迷于胭脂首飾好像不妥當,旁邊已經有兩個大嬸在看怪物樣的看我了。可我喜歡嘛,可憐巴巴的看着他,靈機一動:“四哥,咱們難得出來,幫妹妹們買一點,帶回去吧。”他忍住笑意,嘆了口氣:“喜歡就買!”我歡天喜地的挑了一大把,“老板多少錢?”

老板仔細的計算着,簪子一兩、镯子二兩三錢……

“算好了,總共十二兩七錢!”

我對于這兒的買賣規則,不是很懂行,按照我們二十一世紀的規則,在大市場買東西還價時,應該要打對折再轉個彎,在這兒,考慮到他們民風淳樸,我決定以八折還價:“這麽貴啊,老板,買這麽多,便宜點,就十兩吧!”

“我們是小本生意,十二兩五錢吧!”老板聽到我還的價,連臉都綠了。這老板也太扣門了!

“十兩五錢!”其實我到了這兒就在宮裏,吃穿都不用錢,對于錢兩完全沒有概念,不過逛街、買東西、砍價實在是女人們共同的愛好,逛的越久、買的越多、砍的越低,就越有成就感。

“客官,十二兩三錢,不能再少了!”

“十兩七錢!”我和他卯上了。

“十二兩,再少我就虧本了!”老板又降了一點,看着他又想做成這單生意,又謀算着價錢的苦瓜臉,我心裏充滿了成就感,能少一點是一點,我正準備報十兩八錢,“小李子,付錢!”不等我開口,他已經準備付錢了。

居然壞了我的好事,我差點沒跳起來:“我還沒還好價呢,你……”話沒吼完,已經幡然醒悟,我真是枉作小人,幫他省什麽錢,以後整個大清都是他的,就以他現在貝勒的身份,買這點東西……唉,精打細算慣了,不是有錢人的命。

既然有大款買單,我今天就可以盡情發揮了,幫小桃、蓉蓉她們也都要挑一點。

結帳的事就留給他了,我轉身奔向下一個攤子。

一陣血拼,戰果累累,就是苦了小李子,暗暗向他致敬,并且決定從買的那一大堆有用沒用的東西裏,送點東西給他作為補償,反正是借花獻佛,不用花我自己的錢,“小李子,這兩個镯子,還有這個玉佩,送你了。”

“謝謝葉子姑娘,奴才不敢。”小李子嘴上拒絕着,眼睛看着四爺。連這個都要他批準嗎?

“給你就拿着,客氣什麽!”我直接把東西塞到他的衣襟裏,他兩手都是東西,想推也推不了,可憐巴巴看着四爺。

這個木頭人從下了車到現在就基本沒什麽表情,和在車上判若兩人,肯定是習慣了在人多的地方掩飾自己的情緒,又或者是,男人對于逛街有着天生的厭倦情緒。

現下,他總算微點了下頭,小李子如釋重負,歡天喜地的和我道謝。

“你把東西送回車上吧!整理一下,能随身帶的小件歸一處,大件的都收好,以後慢慢給送進去。你們就在原地等。”他淡淡交代着,好細心哦,難怪以後做了皇帝要整天忙。

小李子乖巧的回去了。

看着小李子拎着大包小包,在人群裏七歪八歪的走,我就一陣好笑,今天真是太爽快了。

“你可真是大方啊!”他的風涼話到了耳邊。

“呵呵,”我幹笑了一下,人家花了錢,有點心疼也是應該的,“小李子拎那麽多,給點獎勵也是應該的。”

“哦?”他一臉玩味,把我心裏搞的毛毛的。

“呵呵,很久沒買過東西了,回去我就把錢給你哦。”我客氣了一下。

“恩!”天啊,還有這麽小氣的人,帶女朋友上街買東西,還要還錢的。早知道就少買一點了。

“你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這真是個千古難題,哪個女人血拼的時候會想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如果買東西時想到這些,估計十之八九就不會買了。但現在,我總不能這麽說吧。

“恩……首飾就戴啊、送人啊,衣服當然是穿啦,糕點當然是拿回去吃的,胭脂嘛是化妝用的,扇子拿回去扇風,另外,上面的畫很好看,也可以用來欣賞,……”我絮絮叨叨盡可能詳細的向他解釋這個千古難題,直到他打斷我。真不容易,我自己也記不清還買了些什麽了。

“你餓不餓?”他沒頭沒腦的打斷了我。

“餓!”天都要黑了,當然餓了。我發覺自己越來越像他了,說話用字越來越少。

“想吃什麽?”

“你說了算!”

“青菜豆腐?”他挑釁的看着我說。

“我要回宮。”我嘟起了嘴。

“呵呵,放心,帶你去吃好吃的。”

“一定?”那麽小氣,我還真不放心。

“一定!”語氣還算堅定。

“你身上帶錢了嗎?”這很重要,因為剛才一直是小李子付的錢,萬一他身上沒帶,霸王餐?

“沒帶!”

“回去拿?”

“快走吧!”

“可我還沒問完呢?沒錢怎麽吃啊?你想把我押在那兒嗎?……”

“有人肯要你嗎?”這叫什麽話?

“你說什麽?誰說我沒人要了。”我大聲的抗議。

“誰要?”

“酒樓老板。”

“不早了,走快點!”

“那沒錢怎麽辦嘛?讨厭,告訴人家嘛!”發嗲也沒有用嗎?有用!

“計帳!”他忍無可忍的說了兩個字。原來這樣啊,對哦,可以記賬簽單的哦。我決定今晚要點豬腦吃,好好補補腦,我平時的機靈勁都跑到哪兒去了?好像我在他面前,就沒幹過什麽像樣的事。

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一家大酒樓門前,福滿樓,名字很好,門口排場也不小。他既然說是好地方,那肯定是五星級标準了,呵呵,有滿漢全席就好了。口水要出來咯。

我們一跨進門,掌櫃就迎上來了,“四爺您來啦,您老定的包間,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原來早有準備。

“恩……”

“您樓上請。”老板示意一個夥計帶路。

我看了看大堂,很寬敞,裝修精致,桌椅也都很考究,落座的人裏,大部分衣着華貴,四爺藍衣素衫,與這裏的奢華顯得有些不相稱。

大堂西首是個戲臺子,幾個唱戲的在咿咿呀呀,可惜我一竅不通,聽了就煩躁,唉,完全不能體會國粹的韻味,以後一定努力提高自己的藝術修養。達官顯貴、魚龍混雜,也不知他會不會碰到熟人,我不敢造次,老老實實跟着他進了二樓的包間。

桌上下酒小菜已經擺好了,小二招呼我們坐下,很專業的說:“兩位爺,請慢慢享用,熱菜馬上就上,還有什麽吩咐,随時叫小的。”說完,出去反手關上門。

我在屋裏轉了一圈,在窗戶口停下腳步,窗外夜幕降臨,天邊的最後一細縷紅光還未褪盡,心急的彎月已經懸挂在高空,路人行色匆匆,商鋪門口挂上了火紅的燈籠,星星點點、随風搖曳……

我沉醉在這從未見過的祥和安逸的夜景裏,“在看什麽,不是餓了嗎?”他在我耳邊輕輕的問,我喜歡走神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而他總是适時地把我的思緒拉回來,“夜色真美!”我幽幽地說。

“嗯,你更美!”他小聲地說,我轉頭看他,天啊,他居然有些臉紅!千古奇觀。

“真的?”我活泛起來。

“假的!”

“吃飯!”我肚子在叫了。

“哈哈……哈……”

酒足飯飽。他吃的很少,但我的殺傷力絕對驚人。“味道不錯,以後能常帶我來吃嗎?”我抹了抹油油的嘴巴。

“呵呵”他淺笑不答。

“好不好嘛?”還是淺笑不答。

我溢滿幸福的心開始暗淡起來……

他閑散的躺在酒樓窗邊的搖椅上,我鋪了個墊子倚在他腿邊。

“玩得開心嗎?”他問我。

“開心。你呢?”

“很久沒有這麽自在了……”他輕輕扯弄着我的辮子。

“因為和我在一起?”

“因為和你在一起。”他認真的說。

“你這麽說,我很有成就感。”我有點害怕他深情的樣子,努力打着哈哈。

“呵呵,你啊……”

“為什麽帶我出來?”

“怕你在宮裏會悶壞的。”

“真的?”我看着他問。

“假的。……不見見你,我自己要悶壞了。”

“以後還會找我嗎?”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坐起來說,“葉子,你很特別!”

“怎麽說?”我有兩個腦袋、三個胳膊?

“你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你好像了解關心每一個人。和你在一起,總是很放松!”那是因為我不屬于這裏,對你們每個人都絕對無害。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他不解的問。

“當你想贊美一個女孩子,如果她漂亮,你就贊揚她美麗;如果她不漂亮,你就贊美她有氣質;如果她沒有氣質,你就贊她聰明;如果她不漂亮、不聰明、又沒有氣質,那你就贊賞她心地善良。所以,我很慶幸你剛剛沒有說我善良!”

“哈哈,……你真的很獨特,有時候确實很聰明,可有時候,卻又好像什麽都不懂。”他認真地看着我說。

“人總是有很多面的。”我敷衍着。

“你有多少面?”

“和你一樣,兩面!”你讓我看到了你的穩重威嚴,也讓我領略了你的率性熱烈,此生無憾。

“呵呵……”他今天笑得次數應該是他過去三年的總和了,笑夠了,正色對我說:“你在宮裏要小心。”

“第二次對我說了,我不懂……”

“和老十他們走太近了,會引起人的注意或敵視的。”

“那你還帶我出來,讓人知道不是更糟?”

“好心提醒你,別嘔我。”他沉悶地樣子,有一種讓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哦,”心裏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你每天繃着臉,不辛苦嗎?這樣才安全嗎?”

“嗯……”他的臉一下子晦悶無比,似乎有無窮多的說不出的苦悶,讓我迫不及待的想幫他、呵護他。雖然知道他終将是皇帝,但還是希望他在奔向帝位的路上能順暢一些,畢竟這條路還有二十年。

“你想要的都會擁有……”真的!

默默看了我一會,他淡淡的問:“我如果開口向太後要你,你會肯嗎?”

……

“不肯!”雖然我的心迫切的想追随你!

你不該問的。

目光糾纏,很多話是無法說的。

你的痛苦、你的疑惑我都知道,但我的心,你懂嗎?也許你永遠也不會懂。

我不想矯情地說諸如我們認識時間太短、我們才第一次正式約會、我們彼此還不是很了解這些貌似合理的理由。

我此刻被你強烈的吸引,我願意盡我所能的給你所有,但我的驕傲讓我無論如何不能答應你。你要我做你的小妾嗎?你若幹的妻子之一?讓我在複雜的後宮裏争寵?你要我情何以堪。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我。

開心過後就是痛,從明天開始,我就該在回憶裏慢慢忘記你,畢竟我終要離開。坦坦蕩蕩注視着他,多看兩眼吧,今天這樣的暢游也許不會再有。

“該回去了!”他終于暗淡的說出了這一句。我沉默的起身,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一滴淚不自覺的流出,落在他臉上,揚起頭,我快步走出了門。

他也起身,默默跟在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