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四爺

四爺

我簌地站了起來,手上的書掉在了地上,呆呆的喊了聲:“四爺!”清瘦的身影、素淨的衣衫、淡淡的神色,他來了多久?來幹什麽?緩緩向我走過來,還是那一貫的優雅穩健。

我一陣眩暈,腦子裏一片空白,筆直的僵立着。無數次的設想過,再次和他單獨相處的場景,可現在見了,我怎麽就成了塊木頭。

他走到我面前,彎腰伸手撿起地上的書,掃了一眼封面,直起身、輕輕把書放在桌上,烏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口幹舌躁,看到他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我心一緊,立刻神智清明,窘迫的請安:“四爺吉祥”邊說邊猛的下蹲、低頭,這一低頭卻不知怎麽就“砰”撞到了他身上,我顧不得踉跄,趕緊想後退一步,他卻霸道地伸手,一把摟住我的腰,驚恐的擡頭看他,那清俊的臉上,明亮的眸子也正看着我,目光交織,瞬間,我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只能靠着他,任由他摟着我。

他的臉在我的眼睛裏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貼近我,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在離我的臉不到半寸的地方,他靜靜的停住,溫熱的鼻息撲到我臉上,我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驚恐、無力、緊張,還有一絲絲期待,他要吻我嗎?

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輕輕放開了我,一臉壞壞的笑,我又見到那個不一樣的四爺了。

狠狠吸了兩大口新鮮空氣。呼吸總算順暢了,可臉上依然火辣辣的,太丢人了!剛剛應該狠狠甩開他的,怎麽就沒有一絲力氣,像花癡一樣任他摟着。

再大大吸了口氣,做了個深呼吸,我一本正經的福下身說:“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

“起來吧!”四爺淡淡的說,臉上又恢複如往常。

“奴婢謝四爺!”我站直起來。他随手拿起桌上十四爺送我的那塊玉佩把玩,看到背面的字,眉頭微微一皺,瞟了一眼桌上的《詩經》,我趕緊說:“玉佩是十四爺送的,背面的字,我記不得全文了,就翻了《詩經》來看。”

“恩……”他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視線飄到了窗外,“老十四……老十四真是有心!”

我心一動,道:“奴婢謝四爺的賞賜!十三爺轉交了。”

“呵呵!……”他側頭看着我,朗朗一笑,“ 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你。

他放下玉佩,伸向草環,在草環上輕輕一扯,金鏈子就被抽了出來,居然有兩環,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巧的整理鏈子,把其中的一環慢慢拉長,另一環慢慢收攏,小巧的六片玉葉子都聚攏到小環裏,簇成一團,構成一個花樣的墜子,精巧別致。

食指輕輕勾着鏈子,提到我面前,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禮物!眼前一片模糊,淚珠不自覺的掉下來,哽咽着想開口,可又不知道說什麽,一串輕柔的吻落在我的眼角,默默吮着我的淚,“四爺……”我從心底輕輕喚出。

他托起我的下巴,我靜靜的看着他,他的眼神裏流露出溺愛與憐惜,我就像泡在加了蜜糖的酒裏,甜得心都要醉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脖子好累,不能動了,我輕輕嘟哝:“脖子酸了!”他一愣,然後嘴角上翹,眉目間顯出濃濃的笑意,最後“哈哈哈……”爆笑出來,“葉子,哈哈……”笑什麽,我很不應景,是不?可脖子确實酸了,有什麽好笑的。

“呵呵……”我也跟着尴尬的笑起來。

“來,我幫你帶上!”笑夠了,他不等我有反應,已經細致地把鏈子挂到了我的胸前。我的腦子忽然閃過一個詞,不由喜上眉梢,脫口而出:“定情信物?”

他一愣,沒好氣的說:“是……!你就不能含蓄一點?”眼睛裏卻是充滿寵溺。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喏喏地說。

“呵呵……呵……”他狡黠的一笑,“那我的呢?”

“什麽?”我不明白他想說什麽。

“信物!”

“呵呵……,是你要定下我,我可沒有定下你,”終于輪到我揚眉吐氣了,“所以,你慢慢等着吧……”說完,心裏隐約一陣不安,他畢竟是名聲不太好的雍正啊,可不是被我欺負慣了的老十……忐忑不安的看向他,他卻似乎比先前還有興致,笑着說:“好,那我等着!”心裏的大石頭算先落了地,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我乖巧無比的笑了笑“呵呵!”

“葉子,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坦坦蕩蕩、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他有點像在自言自語。

“包括喜歡我坦坦蕩蕩、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頂撞你?”我接着他的話說。

“包括!”沒有一絲遲疑,他清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哈哈……”我差點笑岔了氣,原來,他和老十他們是一個毛病,欠扁!

他好心的拍着我的背,似乎怕我笑噎過去,“這麽好笑?”

“恩……”咽下一口唾沫,潤潤嗓子,“四爺,你怎麽有空來?”

“因為某人過生日。”頓了頓,“咳!”幹咳了一聲,似乎在遲疑說不說,接着淡淡的說,“雖然後來知道是假情報,可是,我又很想見那個人了,所以,就來了。”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

“難怪老十三要我下午在屋裏待着。”想到老十四,那他怎麽會來?我趕緊問,“你剛剛看到十四爺了嗎?”

“看着啦,他走了我才進來的。”敲了敲我的額頭,笑笑,“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笨,聽不出老十三的話?”

“我已經進步多了,這聞弦歌、知雅意的功夫,又不是一時半會學得會的?”好歹我總感覺出老十三當時是話裏有話了,也算進步吧,“再說,你們就不能直截了當點?老讓人猜,累不累啊!”

他的臉色一暗,一股說不出的滄桑,讓我心頭一酸,不能怪他們。

撫養他的皇後去世了,親生母親又不親近,父親有許許多多的兒子,兄弟又都是那麽樣的厲害人物,在這樣的環境裏,為了生存,他到底經歷了多少掙紮、鬥争,才會有這樣滄桑的神色,他畢竟才二十出頭啊,本該是率性而為的年紀。

他平時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用淡漠的神色掩飾自己、保護自己,只有在和我一起時,才會這麽放松,才敢顯出自己的真性情吧。恩,應該還有老十三,他們那麽惺惺相惜,四爺對他的照顧亦父亦母,亦師亦友,老十三對他言聽計從、敬若天人,這樣真摯的兄弟情誼,絕非這皇宮裏輕易能有的,可見,四爺絕非無情無義之人。

宮裏每個人都是謹言慎行,各有各的生存法則,稍有差池便會引起禍端,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四爺用淡漠掩飾自己,十三爺用熱情保護自己,一冷一熱,實則是異曲同工。

想到老十,他的大大咧咧何嘗不是一種強勢的自我保護;十四絕頂聰明,他的智慧和驕傲像華麗的外衣,讓人永遠捉摸不透,還有八爺,……,像我這樣有頭沒腦,能潇潇灑灑的活到現在,有奇跡的成分,肯定也有這些阿哥或明或暗的幫助,更是因為我無欲無求,終要離開。離開?現在我還能潇灑的離開嗎?

“葉子……”他輕輕地喚回我的思緒。

“你,很辛苦是不是?知足常樂,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好想分擔他的苦。

“嗯……”輕輕的應了一聲,耐人尋味的看着我,臉色陰轉多雲、多雲轉晴,話題一變,“丫頭,知道我來找你幹什麽嗎?”

“好像是某人想某人了,”我沖他調皮的扮了個鬼臉,“實在憋不住了,就借着慶祝生日來跑來看看某人?”

“哧”他噴笑出來,“你啊……就是嘴巴不饒人。”

玩味的看了看我,又說:“我帶你出去玩,去不去?”

“去!”我歡天喜地的沖口而出,在這兒可悶死了,老早想出去看看,可随即想到,很危險!輕輕問,“可以嗎?”我不想連累你。

“你說呢?”他輕挑着眉毛,戲谑的看着我。我心裏一陣坦然,他不會讓自己危險,也不會讓我危險的,他既然要帶我出去玩,那肯定已經都打點安排好了。

“呵呵,那我就這樣出去嗎?”總要換身衣服吧,一個宮女走在大街上,那得要多惹眼啊!

“小李子……”他穩健的叫了一聲。小李子是他的貼身太監,我見過他好幾回了,就是還從沒說過一句。

小李子應聲進來,手裏拿了個藍布包袱,打了個千,“奴才在!”

“嗯……”他點點頭,小李子迅速把包袱送到他手上,“奴才都打點好了,爺和葉子姑娘随時可以移步,奴才在外面等,奴才告退!”一氣說完,每半點磕絆,機靈忠心,難怪能做他的貼身太監。他又了“嗯!”一聲,小李子應聲又打了個千,靜靜退了出去。

“什麽東西啊?”我好奇的問。他神色輕佻起來,全沒了剛剛的穩重貴氣,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自己打開看看!”

我接過包袱,軟軟的,打開一看,全沒半點新意,果然是一套小太監的衣服。

“快換上吧!”

我拿起衣服準備換,發覺他半點沒有離開回避的意思,我可不是随便的人,我扭捏着不動。

“怎麽了,還不快換?”他邊催促着,邊走了兩步,到窗邊,擡頭面向窗外,就不動了。

“那你要不要先出去啊?”我的火上來了,太不自覺了。

“呵,哈哈……你有什麽好看的?”他恍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哪兒不好看了?話到嘴邊死活憋了回去,“沒什麽好看,你還不出去?”我簡直要被他氣暈過去了!

“老十三他們來叫你時,不是都這樣嗎?”他淡淡地說。難道他在吃醋?

“這怎麽能一樣呢,他們還是孩子,可你……”我氣急敗壞地說。

那三個臭皮匠來喊我起床,起先我穿外套時,就讓他們出去,在門口等我,可後來老十四這個小鬼頭說,出去站着,給人見了反而不好,他們在屋裏,保證不回頭看我就是了。

這宮裏頭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除最貼身的小肚兜外,還要從上到下包一身白色的襯衣,光這身衣服比起我以前的工作裝就要不知嚴實多少倍,可搞笑的是,他們稱這種狀态為沒穿衣服。所謂的穿衣服,也就是要在這嚴嚴實實的內衣外面再包兩層外套。

實在是不存在什麽走光問題,所以我也就由着他們在屋裏待着了。

可沒想到,他居然也知道,肯定是老十三,他就這麽愛背後嚼我的舌根?破壞我的光輝形象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回頭看着我一臉的悲憤,調侃道:“我怎麽了?”

“你……”我一陣語塞,反正就是不妥當。

“行啦,你快換吧,我保證不回頭。”一本正經的轉過頭,清瘦的身影裏透出三分威嚴挺拔、七分孤寂落寞。這樣子就是不容我讨價還價了。

“唉!”我誇張的嘆了口氣,我是鬥不過他們幾兄弟的,最多也就欺負欺負老十,我認命了,轉過身,迅速除去外套,三下五下就把小太監的衣服裹到了身上,其實真沒什麽好緊張。光穿裏面的白襯衣讓我走在大街上,我也是理直氣壯,當然是指在二十一世紀,在這兒,我要這麽做的話,屬于傷風敗德,只怕浸豬籠也夠得上格。把他送的鏈子貼身挂在最裏面,又簡單理一理衣衫,小太監的衣服比宮女的輕便多了。

“你看看?”我興匆匆的轉身叫他,他正輕輕靜靜的站在窗下,烏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耍賴!誰讓你轉身的?”怒不可斥,枉費我對他的滔滔信任。

“不是你要我看的嗎?”他還會狡辯。

“你……”唉,瞧就瞧了,也沒什麽好看的,憤憤的說,“算了,我們走吧!”

四爺還是呆着不挪步,“走啊,還沒看夠啊?”我嚷嚷道。

“唉……頭發!”他嘆着氣說,走過來,伸手抽出發簪,解了我的發髻,長發披灑下來,我才想起頭發還沒弄,暗自嘆氣,每次碰到他,我的腦子就不好使了。

頭發一向是小桃幫我梳。老天爺啊,賜給我小桃一樣的巧手吧,我只會紮最簡單的馬尾辮,深刻的檢讨我自己,我真是太不知上進了,來了清朝這麽久,居然連長辮子還沒有學會,更別提盤什麽發髻,搞什麽發型了,當然從心底,我從未覺得會這些有什麽了不起,畢竟,嘿嘿,我是懶得學,可不是學不會。

不過,似乎懶得學比學不會更糟糕、更可恥。因為此刻……

此刻,在四爺的注視下,我坐到了梳妝臺前,四下張望,摸到梳子,該怎麽梳?小桃啊,小桃,你在哪兒,我在深刻的檢讨反省我自己,你知不知道?快來幫我吧,不然某個人馬上嘴又要笑歪了。

無比遲疑間,四爺站在了我身後,似乎沒有察覺到我此刻的麻煩,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頭。頭皮發麻,一陣電流從頭頂直擊心髒。今天一天都受了多少回刺激了,再這麽下去,我早晚得心髒病。

不管了,随便糊弄着吧,硬着頭皮擡起梳子,笨手笨腳的梳通頭發,第一次讨厭葉子這麽長的秀發,七手八腳、毛毛躁躁的編起辮子,“哈哈……”笑聲從耳邊響起,“上次你不會吃飯?現在連辮子也不會編了?哈……你到底都會些什麽?”我的臉唰的通紅,深呼吸,深呼吸,拼命深呼吸,心理建設一定要全面、積極,臉皮一定要夠厚,不然總有一天要被羞死的。

再耗下去,今天就哪也去不了了,沒辦法了,低聲細氣的說:“可以讓小桃或者小李子來幫我梳嗎?”

“你丢的起人,我可不想跟着。”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拿過我手上的梳子,輕輕巧巧的幫我迅速打起了辮子,沒想到他還有這手藝!

“嗯!手藝不錯!”人家出了力氣,我總要有點表示,贊一個。

“謝謝誇獎!葉子姑娘請吧!”他沒好氣地說。嘿嘿,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只怕不是跌破眼鏡,而是要跌出眼珠子了。

我手腳麻利地把老十送的金釵和老十四送的玉佩,往枕頭底下一塞,晚上回來再仔細收好吧。“那玉佩好生收着,老十四的一番心意!”他忽然淡淡地開口了。

“哦!很貴重嗎?”我随口問,想起了早上我問老十四的時候,他那副恨不得撞牆的表情,真是好笑。

“是他十歲的時候,皇阿瑪賞給他的,平時連佩戴都不舍得。現在刻了字送了給你,是犯了忌諱的,你好好收着。”他神色略顯凝重。皇上賞的?皇上賞的東西好像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哦!

“我一定藏好,決不讓人看到!”我發誓。

“嗯……”

我忽然一陣擔心,他好像後來和老十四關系很不好,老十四也是要和他搶皇位的,他不會利用這個打擊老十四吧!轉念,立馬後悔自己的小人之心,他要這麽想就不會告訴我了,讓我到處招搖就是了。我的四爺原來是個謙謙君子,我的?不管了,先這麽稱着吧,還挺順口!

“你十四弟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我,你不吃醋吧?”

他淺笑着說道:“我有什麽好醋的,你沒心沒肺,人人都知道!”說完,不顧我氣鼓鼓的樣子,轉身出門。我怎麽就沒心沒肺了?沒了心和肺,那我怎麽活的?真是的,在人前裝的那麽一本正經,在我面前就沒句好話。生氣歸生氣,這趟出游還是要靠他的,所以我迅速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他一般見識。一溜煙跟在了他後面。

第 6 章 禮物

禮物

我最近去上書房的次數,少了許多,一來,為了陪蓉蓉;二來,自從聽了那些閑言閑語,心裏總不痛快,不想多見人。

今天一早,那三個臭皮匠,死活拖了我過來,神秘兮兮的。問他們也不說,我就懶得再問了,反正,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諒他們也不會把我給賣了。

“嘿嘿,你知道我們找你幹什麽嗎?”老十還在故作高深地逗着我。

“讀書。”我瞪了他一眼。

“呵呵,其實還有別是的事。”老十就是憋不住話的人。

“哦。”我暗暗偷笑,偏偏憋着不問。

“你猜是什麽事?”老十的樣子狂搞笑,自己死命想說出來,卻又故意要等我問他。

“不知道。”我偏不問。

“真的不知道?”還在興致勃勃的問,我真服了他。

“不知道。”我故意一臉漠然。

“猜猜啊!”某人急了。

“不猜。”我暗暗笑的肚子好疼。

“你就再想想嘛!”已經垮下臉來了。

“就是不想猜。”哈哈哈……

“那你想知道嗎?”唉,老十,我為你悲哀。

“不想知道!”看着他被我嘔得一臉沒趣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老十肯定上輩子欠了我。

到了書院,發覺今天還真不一樣,不知道是什麽好日子,房間裏香噴噴的,居然薰了香,四周還擺了幾盆花,一邊的幾案上還放了好些吃的,顯然屋裏他們是刻意布置了的。

細算算日子,我來這清朝居然已經有一兩個月了。今天是農歷的五月初二 ,難道是慶祝五月初五端午節?不知道這三個臭皮匠在故弄什麽玄虛,心裏暗暗後悔,剛剛應該順着老十的話,逼他坦白的,省得這會兒,他們旁若無事地在上課,我卻在這苦想,郁悶死了。

無所事事,只能趴在桌上,等他們下課了,慢慢眼皮又重了,腦子裏忽然劃過一個身影,就再也睡不着了。

好久沒見他了。

甩甩頭,不再放任自己不着邊際的遐想。

天可憐見,老師今天居然都提前下課了。估計是被這幫小滑頭給收買的。

下了課,他們三個立馬活泛起來,忙忙碌碌的把吃的都搬到我桌上,一一擺好,再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圍着我的桌子坐下。

真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可看他們臉色雖然怪怪的,但也都不像有倒黴事。我安安靜靜地坐着,臉上不動聲色。心裏越急着知道 ,臉上越是不能露出馬腳,不然白讓他們看笑話。

“葉子,送給你的。”老十歡天喜地地從懷裏拿出一個紅色絲綢的錦袋。

原來是要送東西給我,搞這麽大動靜幹嘛?你拿珠寶來,我還能不收?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是因為帶不回去,我老早就問你們多要些寶貝,帶回去發財了。

可無緣無故,送東西給我幹什麽呢?難道……一陣緊張。

“葉子,快看看,喜歡嗎?”打開看看,一支極漂亮的金釵,瑪瑙翡翠鑲嵌其間,紅彤彤的寶石墜子随風搖曳,美哉美矣!很喜歡,不過……

“太貴重了,奴婢無功不受祿。”你有什麽陰謀陽謀啊?

“不喜歡嗎?”老十興奮的臉色露出些焦急,難道真的……

“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我一本正經的說。态度一定要堅決。

“葉子……”老十已經無語了,尴尬的拿着金釵看着我,我也暗暗嘆氣。

“呵呵,今兒你生辰,你最大,十哥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了吧!”老十三在旁邊幫腔。

生日?我的生日在十月份,還早着呢!一陣糊塗,但心裏的大石頭卻落了地,本來還以為……呵呵,還以為他要向我示愛,那就尴尬了,原來是生日。

再看看老十,豁然開朗。

兩天前的下午,我在跟小桃學刺繡,蓉蓉在苦讀。老十興匆匆跑來和我擡杠:“葉子,你看看,蓉兒多認真,你……”

“我怎麽了?少條胳膊啦?”我一臉無辜的反駁。

“你都多少天沒來書房了?若是皇阿瑪允了蓉兒去書房,蓉兒必是一天不落,你,就會偷懶……”

“咦?小桃,現在是未時吧?”我神叨叨地問,老十的臉“唰”一下紅了。

“呵呵,就是,這時辰十阿哥應該在練騎射哦!”這陣子,小桃被我教唆得也伶牙俐齒起來。

“十阿哥,好心來看你,你又嘔他幹什麽?”蓉蓉好心的為他解圍。

“你怎麽知道他是專門來看我的,太後還沒指婚呢,你就這麽幫他,他……”我連珠炮般地嚷嚷,突然看到蓉蓉和老十都臉上不自在,忙把後面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老十沒好氣地苦笑:“小姑奶奶,我費了多大勁才冒險溜出來,茶還沒喝一口,你就……你就不能讓我緩口氣。”

小桃忙已經笑吟吟地倒了茶水,遞過去給他,“十爺,您喝口水,有話坐下慢慢說。”

“還是小桃懂事。”

“你怎麽現在來了?不會出亂子吧!”我的名聲已經夠響得了,要是再加上一條唆使阿哥逃學,那我就是九顆腦袋,估計也不夠用了。

“你放寬心,我都打點好了的,再說,有老十四他們在那頂着,出不了亂子。”

“來找我有什麽事?”我看了老十一眼,逃學可不是鬧着玩的,也不知他有什麽急事。

“誰說我一定來找你的?”老十一臉高傲的說。這小子現在很嚣張啊!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這是誰的屋子?”我平平靜靜的問。你來我的屋子,不是找我,還找誰?

“這是慈寧宮啊!”老十最近進步不小,居然學會偷換概念了。瞧他那得意的樣!

“哦……,慈寧宮!那奴婢立刻去禀報太後,十阿哥來請安了。”

“別……”老十焦急忙慌的叫了出來。

“呵呵……”老十還沒來得及“別”完,小桃和蓉蓉已經嬌笑出來。憑你,也敢跟我鬥嘴。

“我錯了,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行了吧?”

“呵呵,那你找我幹什麽,十阿哥?”

“你好多天沒來書房了,老十三他們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蓉蓉在這兒沒熟人,我就留下陪陪她。”他們肯定是在擔心我還在為謠言的事煩惱,心裏一陣感激,真是我的知己,不知道上輩子積了多少陰德,能讓他們這麽待我:“謝謝各位阿哥挂懷,我很好!”

“你沒事就好,老十三偏說你病了,害我擔心了半天。”

老十三是想激你來看看我怎麽樣了,我看着老十關切的神情,只想換個話題,那樣的謠言太沉重了,我不想再想起,“我真的很好,你們放心。我好些天沒去,你偷懶了沒?”

“哪能呢,就是算術太煩人,李師傅都急了,指着你回去幫忙呢!昨兒四哥來溜了一趟,老十三就找到了救命稻草,纏了半天,真是沒出息。”好久沒他的消息,咫尺天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的我?

“那你怎麽不向四爺多學學?”

“四哥整天一本正經的,累死人了……”一本正經?那個偷偷親我的人?

“四爺那是中正務實,你啊……,虛心向他請教才是。”我言盡與此,一片苦心,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懂。

“反正就是不對我的胃口,不說這個了,趕明兒你再跟我講講就成了,”老十一臉煩躁,突然又像撿到了寶,“對了,過幾天就八哥生日了,皇阿瑪賞了好多東西,還說要給八哥熱鬧熱鬧呢!你到時候去不去?”

“呵呵,皇上要是給我發帖子,我自然要去的。”

“我和你說正經的呢,你要想去玩,我就想個法子,把你弄去。”

“我,……”一時猶豫,當然想去見識見識,但……,還沒拿定主意,小桃就插了上來:“不管去不去,過兩日就是你生日,咱們也慶祝下吧?”

“沒什麽意思,”我随口否決掉,心裏只想着要不要去八阿哥的壽筵開開眼,畢竟,我把自己悶在這屋裏,也有好些天了,“你有什麽辦法讓我去?這樣的生日宴,太後也會去?”

“太後不會去,不過……你要是扮個小太監什麽的,說不定就混出去了,”老十臉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你快想好了,我們好早作準備。”

我最後還是理智壓過了情感,決定不去。畢竟,我在明處,而宮裏有無數在暗處的眼睛,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貪玩,又連累了老十他們的名聲。

老十當時有點失望,他對八爺的崇拜敬畏,和老十三對四爺的信任尊崇,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我的歷史知識有限,我知道四爺最後當了雍正皇帝,老十三則是他的左膀右臂,而八爺黨就都倒了黴,只是老十到底怎麽死的,我就不曉得了。

歷史不可改變,他們每個人的命運已經寫在在史冊裏,可潛意識裏,我還是隐隐希望老十和老十四能離八爺疏遠些,和四爺能多親近些,免得日後太凄慘。

這些天,困惑我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自己,我到底在清朝扮演什麽樣的角色,我的作為會不會影響歷史,我到底是這清朝歷史中的一分子,還是時光交錯的一個錯誤?

畢竟,有些事是真正的葉子一定不知道,也不會做的。譬如,我現在去找四爺,把他一刀捅死,那歷史上還有沒有雍正皇帝?雖然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提到了相對的時空觀,但一系列的矛盾客觀存在,我比誰都清楚,這是沒有答案的問題,算了,不多想了,想了也是徒增煩惱。

那天,老十和我們又侃了好一陣,說了好多話才走。走的時候是小桃送他出去的。想必,他也是那天知道了葉子是五月初二生日,我腦子裏亂哄哄的也沒留意這事,畢竟,我的生日在十月。

“葉子,葉子……,又在呆想什麽呢?”老十三把我拉了回來。

“啥也沒想,太激動了。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不等他們有動靜,我已經一把搶過了金釵,唯恐他反悔不送了。真漂亮!從小我就臭美得很,喜歡裙子啊,鏈子啊,發夾啊,……可惜為人大大咧咧,穿上黃袍也不像皇帝。這會兒在清朝,沾了葉子的光,我的眉宇神采裏,倒是有了幾分古典的韻味。

“哈哈,哈……”十三已經大笑出聲。

“葉子啊,葉子,”老十四也沒好氣的笑着說,“這就是你的‘無功不受祿’?”

“不是你們說的,我生日我最大,”我理直氣壯,沖着十三和十四把手一攤,“你們的呢?”

“我們的什麽?”十三一臉無辜狀。

“禮物!”我擲地有聲。

“哈哈,哈……”老十的嗓門笑起來真難聽,不過後面的話,就……就深得我心,“老十三、老十四,你們快拿出來吧!”

“真是怕了你,越來越像小潑婦了。”十四邊說話,邊從懷裏掏了個小錦囊出來,“老十,咱們可不能再這麽慣她了,她都快騎咱們頭上來了。”

“那是,那是,你想想怎麽教訓她……”我狠狠瞪了瞪老十,他立馬收口,轉了風向,“呵呵,我可不敢得罪她,她上回救了我一命,現在又是我半個師傅。”瞧了我一眼,又故意壓低嗓門,神秘兮兮的對老十四說:“老十四,兄弟指望你了,你好好治治她,別手軟……”

不等他說完,我伸手狠狠在他腦門上賞了個毛栗子,“我怎麽就是半個師傅了?我都教了你多少回了,師傅都不能稱?還半個師傅?……”老十四手裏攥着錦囊,在偷笑,我把手又伸長了一點,“禮物,拿來!”

“過來,爺賞你了。”老十四一付高高在上的主子樣。真高明,不過,這次可要讓你失望了。哼,我可是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人,不過……如果不是五鬥米,比如你手裏的寶貝,那我的腰多折幾回又何妨,只當是減肥纖腰了。

“奴婢謝十四爺的賞賜!”我一本正經地福了福,大聲地謝賞,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搶過了他手裏的錦囊。不知道是什麽好東西,趕緊打開看看,一塊通體碧綠的佩玉,一面刻着麒麟,一面刻着字,四周雕着極細膩的花紋,玉石在紅通通的穗子的映襯下,散發着柔柔的青光。我不是很懂行,不過,這似乎要比蓉蓉送我的更潤澤精致。

“唉,真把你慣壞了,你就不能拿回去再看?”老十四微紅着臉,要死不死的說。

“這是西洋禮節,禮物就是要當面看,才顯得尊重。懂了吧?”孤陋寡聞,還敢來調侃我。

“唉,你永遠是有道理的。……喜歡嗎?”

“恩,還行!值多少銀子?”我只顧看玉佩,随口應了句,擡頭看到了老十四那恨不得撞牆的表情,我知道我問了一個很俗的問題。

“老十四,明珠暗投,你趕緊想辦法收回來吧!”十三看了一眼玉佩,不緊不慢地調笑老十四。老十四看着我,無可奈何地笑笑,難道他真想要回去?

“想都別想,送我的,就是我的了。”老十三既然這麽說,說明它肯定非常名貴。死也不退,看了一眼,趕緊揣進懷裏。

“你的呢?”還有老十三的禮物沒收到呢。

“別急嘛,”老十三彎腰從書桌底下拿出一個小包裹,難道他要送我一包珠寶?發財啦……

“送你的,拿回去慢慢看吧!”他把包裹遞過來,不松手,卻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原本歡天喜地的想接過來,打開看看,被他這麽一說一看,一下拿不定主意了。

“老十三,賣什麽關子?我們的都瞧了,獨你藏着掖着,見不得人?”老十不滿的起哄。

“就是,打開瞧瞧,老十三……”十四也好奇起來,我心裏其實也好奇的很,不過……

“就聽十三爺的吧,留點神秘感,我拿回去再看,”我瞧了瞧十三,随手拿起一塊大果脯在嘴裏嚼嚼,含含糊湖的繼續說,“估計……估計不是什麽好東西,呵呵,他怕拿出來丢人!”

“那有什麽的,都是自己人……”老十不依不饒,“快打開,快打開……”

“打開就打開,”十三看推不過去,不動聲色,笑呵呵地說,“我送葉子的,你們着什麽急?”又推了推我的手說:“葉子,打開給他們瞧瞧,我的東西是不是比他們的別致?”接着又得意地說,“不打開,是為你們好,省得你們自慚形愧。”老十三說話很少這麽聒噪。

我輕輕打開包裹,一個漢白玉的底座上放了一個楊柳枝編的草環,一條金燦燦的鏈子纏繞其間,鏈子上串着一些碧玉雕成的楊柳葉,與草環上的柳樹葉子穿插在一起,真假難辯。心頭一酸,潸然淚下。老十三推了推底座,笑着說:“這是我送你的,雖然很好,也不用激動成這樣!”

“真是很別致,謝謝!葉子用心收下這份禮。”他沒有忘了我!

“喜歡就好,”老十三洋洋得意的對老十和老十四說,“怎麽樣,我的禮比你們的有意思吧!”

老十樂呵呵地道:“老十三,有你的啊,不錯,這個禮,恩……”

老十四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一驚,難道他知道?轉瞬,他就笑眯眯地和老十三打趣:“老十三,你可真是我的十三哥,以後好好教教兄弟。”頓了頓,又淡淡對我說,“葉子,老十三可是有心人啊!”

“幾位阿哥的禮,奴婢全都喜歡,全部收下,絕不退還!”我已經迅速恢複了神志,“不過奴婢有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有什麽就快說!”老十還是那麽急躁。

“恩,是這樣的,幾位阿哥可以回去再準備準備,其實,……其實,奴婢的生日在十月。”我一本正經的說。

“哈哈……哈……”他們就不怕笑死?

“哈……”老十三好不容易憋下笑,問我,“葉子,你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會就為了收禮,連生日都改吧!”

“真的!如假包換!”确實是真的,我很認真的回答。

“老十,你是哪門子的小道消息?”老十四狠狠拍了拍老十。

“是小桃說的啊,我還特意去翻過宮女登記的名冊,弄清了的啊!”恩?有暴露的危險!

“哦,這不怪十阿哥,”我“好心”的為他解圍,“名冊上是今天,當時我進宮年紀不大夠,就胡亂寫的,我的生日千真萬确是十月,所以……”不用我說了吧!哈哈!

“呵呵,老十,又有得忙了。可不能再給老十三比下去了啊!”老十四是不是已經在想,送什麽更好的東西給我了。無比得意。

目光掃到草環上,心裏一股暖流。吃着果脯、糕點,拿老十逗着趣,好不寫意。

聊聊敘敘,老十的貼身小太監小德子杵在了門口,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想是看我們正聊的起勁,不知該不該進來,我招呼道:“小德子,有什麽事嗎?”小德子趕緊跑進來,打了個千:“各位阿哥吉祥!葉子姑娘好!”這些小太監都是賊精明的人,知道我平時和他們的主子關系好,雖然我是宮女,但對我客氣得很。

“起來吧,你現在跑來幹嘛?”老十一臉不高興。

“爺,午膳的時間快過了,奴才來請幾位阿哥快去用膳……”吃飯的時間都是有規定的,誤了吃飯的時辰,就會延誤下午上課的時間,貼身奴才沒提點好,是要吃板子的。

“你們快去吧,別為難小德子了。”我沒資格和阿哥一起吃,又抱着這麽多名貴物件,所以我決定最快速度回慈寧宮,好好看看寶貝,再仔細藏好。

臨走,老十又和我提八爺壽筵的事,我心裏高興,正想應了他,可瞥見老十三好像隐隐在搖頭,立刻想到現在他們年紀都還不大,太子也沒被廢,他們兄弟面子上還和氣,以後老八可是要和四爺搶皇位的,是個超厲害的角色,我還是不要淌這個混水,免得沒吃到羊肉還惹的一身騷。立馬回絕了老十。

老十三笑呵呵的說:“不去也好,好好在屋裏待着,以後,我帶你出去玩。”我感覺他話裏有說不出的味道,但他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管了,下午在家待着就是了。

興匆匆回到自己屋裏,趕緊拿出那些寶貝,迫不及待的細看他送的草環,可惜今天發髻盤在頭頂,不好戴在腦袋上,早知道也像上次那樣,把發髻盤腦後面了。摸着冰涼的玉葉子,嘆了口氣,一陣歡喜一陣憂,多少天的魂牽夢繞,終沒有白費,他也記得我,可是……,多想無益、徒增傷悲,我把草環輕輕放回白玉底座上,“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我發覺自從來了這兒,我越來越喜歡嘆氣了。

順手拿起十爺送的金釵,光華照人,插進發髻裏,呵呵,真漂亮,小桃看見了,肯定要羨慕死了。

摸出玉佩,上面的字很小,原來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八個字,這小子真是一點創意也沒有,居然抄詩經上的話給我,嘿嘿,不過詩經中的這篇我很喜歡,沒想到我也會被人稱一回“伊人”。

想起屋裏有《詩經》,一時興起,立刻去翻了出來,好像是《秦風》裏的,具體的篇名記不得了,只好慢慢翻了,無比懷念高中的語文老師,怎麽也找不到,難道不在秦風裏?

“吱嘎”門被推開了,是老十四。

“你怎麽來了?”我趕緊問。

“我不能來?”他反問。

“我先問的,你先回答?”女士優先。

“來……看看你!”來我屋裏當然是來看我,廢話!

“你逃學了?”你們老逃學來看我,早晚害了我,以後可別了。

“沒有,八哥明晚壽筵,老十已經去幫忙打點打點了。我也要去幫忙的,先過來看看你在不在?”

“我不在,還能去哪兒?”老十四看起來怪怪的。

“恩,在就好,”他心情立馬好起來,見我随意的前後翻着書,就問,“在翻什麽?”

“呵呵,詩經!”不是三俠五義,不是白蛇傳,是詩經哦!趕緊把封面亮給他看看,我可是有品位的人,呵呵,和這些小孩子在一起,我覺得我自己也越活越回去了。

“是不是在找《蒹葭》?”他樂得就差沒蹦起來了,“笨死了,我翻給你看!”

原來叫《蒹葭》,呵呵,俺文學底子太差了,不過現在堅決不能承認,因為老十四笑的太得意了。

“誰說我在找《蒹葭》?自以為是!”

“那,找到了,”老十四壓根兒不管我的抗議,把書折好,塞到我手裏,“好好看看!”

然後一溜煙跑到門口,臨走,又回頭向我羅嗦道:“好好看看!記住咯!”就樂颠颠的奔出去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跻。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朗朗上口,意境幽美,蒙胧含蓄,真是詩經中的佳作,讀着讀着,連我這俗人也沾上了點詩意,不自覺地搖頭晃腦,詩人氣質都出來了,正自我陶醉着,忽然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着我——四爺!

第 5 章 蓉蓉

蓉蓉

一晃已有半月,我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天神采飛揚的四爺,還有那個熱情又惡作劇般的吻。那樣的四爺,除了我還有人見過嗎?我還能再見嗎?心不自覺的淡淡牽念着他。

又看到過四爺好幾次,但每次都好多人,說不上話,我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他。想着要見他,每天早上,自然能早起了,也不用老十他們來叫我了。做事也越發謹慎,他既然要我小心,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他對我視而不見的樣子,讓我暗地裏不知失落了多少次,心都要憋悶壞了,哪怕給我一個眼神也好啊!難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心裏空落落的,連老十都看出了我的變化,看來,想在這群小人精面前藏住點什麽,真不是易事。

“葉子,你這幾天怎麽了?”老十喜歡直來直去,“怎麽沒精打采的?”

“我沒事,每天閑着,人就呆了。”我敷衍着。

“宮裏來了個美女,你見着了沒有?”他八卦地逗着我。

“哦?不知道。”帥哥還可以考慮見見。

“前兒就來了,現在就住太後宮裏,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說完才想來,昨兒小桃好像和我提過,宮裏來了個漂亮的蒙古格格,是太後的什麽親戚,太後喜歡得緊。我也沒放在心上,“哦,聽說了,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正想着問問你呢,原來你也沒見過。”老十有點失望。

“見誰呢?”老十三湊了過來。

“漂亮的蒙古格格。”我随口應到。

“我昨給太後送樣東西,正巧見着了,真是絕色美人,”十三笑呵呵地說,“太後正思忖着給她指婚呢!”

“呵呵,十爺,那你下午快去請安,”我拿老十尋開心,“哄好了太後,不定就指給你了。”

“葉子!”老十那公鴨嗓子狠狠吼了一聲。

“你還有不好有意思的時候啊!”老十平日裏被我欺負慣了,他向來讓着我,我也不怕他,“十三爺,今下午放了學,你們一起去請安吧,我也跟去瞅瞅,開開眼。把十四爺也叫上吧!”

“十四爺,你去嗎?”我叫着依在窗邊發呆的老十四,他最近話也越發的少了,學習倒是刻苦了不少,我都懷疑那麽熱情天才的少年,要變成書呆子了。

他回頭凝視着我,我又不禁懷疑是不是臉上不幹淨,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摸了摸臉。說實在話,我很不習慣他這麽看我,讓我心裏有負擔,好像我欠了他一樣。

“老十四,你到底去不去?給個回話啊?”十三真是個七竅玲珑心,适時的插了上來。

“哈,哈……,葉子發話了,自然要去的,”老十四還真會打趣,“更何況還是去看美女。下午一起去!”

“喂,……”老十插了上來,“你們怎麽也不問問我去不去?”

我們三個齊聲問:“那你去不去?”

“當然去!”老十急吼吼地大聲回答。

“那不就結了!”我沒好氣地說,老十三、老十四已經在一邊笑得不行了。

我又睡了一上午,只是心裏很不踏實,隔一會就睜眼看看,然後又失望的閉眼。老十時不時沖我笑笑,眼裏寫滿擔心。

下午是騎射課,我坐在花園一處涼亭的檐廊上,遠遠看他們在校場裏騎馬射箭。清朝的天下是在馬背上得來的,現在雖坐穩了江山,康熙爺仍非常注重他們騎射技能。

“好!”“好!……”一陣叫好聲,老十扭頭朝着我這邊得意地笑笑,像只開屏了的孔雀。肯定是這家夥又射了支好箭。

這小子,對于騎射異常喜歡,是這群阿哥裏騎射技術最出類拔萃的,他死活拉着我去過一趟校場,雖然我也挺想試着玩玩,可滿校場裏就我一個宮女,怎麽看怎麽別扭。我又連上馬都困難,氣得老十直罵我笨,一群爺們看雜耍一樣看我們,我是死活不會再去的了。

老十就找了這處涼亭,從這兒遠遠能看到校場,環境清幽,很少有人到。來過一趟,我就深深喜歡上這個地方,這是唯一一個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看着四爺的地方。可見了又能如何呢,我發覺自己貌似暗戀上男老師的小學生,做着這麽無聊的舉動。

今天,尋了好久,也沒找到那清瘦素淨的身影,他不像年級小的阿哥全天學習,皇上經常會派他出去當差辦事。今天定是出去了。

想多了,就真懷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出現了錯覺。想着他和老十三談笑風生,對我視而不見、公事公辦的主子模樣,心裏就一陣抽搐,難道那天全是錯覺。畢竟,我只是一個宮女,而他,是将來的皇帝。

操練場上,叫好聲、吶喊聲,不斷傳來,放眼望去,一派熱鬧景象,老十自是不亦樂乎,十三和十四的騎射功夫在衆位阿哥中,也甚為了得,尤其是老十四,他真是讓我刮目,學習是反應奇快、過目不忘,這騎射也是足于老十媲美,快捷精準。

他偶爾也會向我這邊,深深一瞥,我總是盡量避開,要不就朝他笑笑,總覺得他沒以前開朗了。剛認識的時候,覺得他和十三像雙胞胎,年齡相仿、身形相似,還一般的開朗熱情。時間久了,才看出區別,如果說老十三柔和的像春天的暖風,那麽十四就是初秋的熱烈風暴,比春風更火辣,但總讓人想着,冬天要來了。

我就這麽遠遠看着他們,像一個旁觀者,游離在宮廷與自我、夢幻與現實之間……

好容易熬到放學,我和老十、十三、十四,還有他們貼身的小太監們,浩浩蕩蕩往慈寧宮趕。到了宮畔,遠遠聽見有人在牆角裏說話,好像還挺熱烈。我們童心一起,相視一笑,摒着氣息,輕輕沿牆根靠近。

“你說,她手段真不簡單啊……”不等說完,另一個就憤憤不平的接上了口:“可不是,仗着有三分姿色,小狐媚子!我呸!”

原來是幾個宮女、嬷嬷在嚼舌根。又不知道誰要耳朵熱了。“聽說她在阿哥們面前,都不穿衣服的!把幾個阿哥都迷的整天圍着她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是誰這麽放蕩啊?

“嘿嘿!“一聲冷笑,“這小妖精,……誰讓人家救了太後,有……”

我一個踉跄,十三伸手扶住我,我甩開老十三的手,全身發抖,心裏像有千條毒蟲在撕咬,我原來聲名狼藉到了這種程度。

老十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喝道:“不要命的狗奴才,快來人啊,給我拉出去打!打死為止。”一揮手,一個宮女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老十三的貼身小太監小德子應聲欲去,被老十三阻了下來。

幾個宮女“撲通”跪在地上,搗蒜頭般的磕頭求饒,拼命打自己臉刮子,老十兀自圍着這幾個宮女罵:“反了,反了,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這兒編排主子!小德子,你還在那杵着幹什麽,是不是……”鬧成一片。

“夠了!”十四喝住他們,“你們是哪個宮的?叫什麽名字?”一陣安靜,幾個宮女都抖抖索索的回了話。

“爺記下了,從今個起,不許你們再胡說八道一個字!”老十四看了看我,頓了頓,“還有,今兒的事,要是以後爺聽到一個字,爺就要了你們的命。爺,說、到、做、到——!”老十四最後一字一頓,威嚴十足。幾個宮女,連聲應下,掌嘴聲“噼啪”不絕。

“快滾!”幾個宮女連滾帶跑,一路踉跄,四散而去。

“老十四!就這麽便宜他們?”老十暴跳如雷。

十四臉色鐵青,皺了皺眉,竟有幾分像四爺,抛了一句:“你想把她推倒風口浪尖,那你就去打!”說完徑自轉身,往慈寧宮裏走去。老十臉色盛怒,卻也沒再說一個字,陪在我身邊,還想說什麽,但終也沒開口。大家的臉色都不好。

我默默走在十四後面,腦子裏卻只回旋着剛剛老十三的話,無比的勇氣和力量在心頭湧起。

剛剛老十三湊在我耳邊,很輕卻又很堅定地說:“四爺和我都會幫你。放寬心!”

不遠處,太後和一幫宮女嬷嬷正踏出房門。我不由加快了腳步。

“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十四神清氣爽,仿佛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

“剛剛外面吵什麽?老十,怎麽臉色不好?”太後問。

不等老十開口,老十四就笑着,輕描淡寫的搶先答道:“回太後,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一個宮女撞了下十哥,十哥就惱了。呵呵……”要不是剛剛親歷,我都要以為就這麽簡單。忽然想到,四爺那天也是。笑得好好的,但聽到腳步聲,瞬間變臉。皇宮裏的人,果然都有一套特殊的生存法則,說謊不打草稿,且及其流暢自然,變臉速度也趕得上光速。

“是嗎?”太後也放松了警惕随口問。

“是啊,已經處理妥當了。呵呵,胤祥給太後請安,太後吉祥。”老十三原來也是此道中人,他扭頭對老十笑笑,“十哥,小事情,別氣了,快給太後請安。”

老十略有不舍的離開我,走到太後跟前,神色也緩和過來:“給太後請安,太後吉祥。”

“嗯,你啊,怎麽這麽大了,還是毛毛躁躁的?”太後疼惜地嗔怪着,“以後可不許了……”

“咳咳”老十尴尬的咳了咳,“太後教訓的是,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太後可千萬別告訴皇阿瑪,不然……”老十也進入了角色,還沖太後撒着嬌。

我側在一個小太監身後,随着那些小太監一起請了安。

“葉子也來了。”太後還是注意到了我,“快過來,我瞧瞧。”

我緩步上前,十三擋在我前面說:“太後,我們進屋慢慢說話,您都站半天了,別累着身子。”

“是啊,是啊。”老十也嚷着,“太後,我們進屋吧!”

“呵呵,你們是越來越懂事孝順了,總算沒白疼了你們。”太後笑晏晏地被老十扶着轉身。暗自嘆了口氣,總算過了一關,可以回屋了。哪知太後走到門檻,突然回頭:“葉子,你也進來吧!”

十三他們的一番插科打诨,算是白費了。

“奴婢遵命。”我吸了口氣,咧開嘴角脆生生地應道,十四會意地朝我一笑。就沖着他們的這份維護之情,我無論如何也要挺過去,不能再讓他們為難了。

廳裏坐下,我站在太後的一側,“葉子,好些了麽?”太後關切地問。

“謝太後關心,奴婢已經沒有大礙了。”我規規矩矩的低着頭回答。

太後笑着說:“那就好,昨兒聽胤祥說,你在尚書房走動的不錯,那什麽算術還好得很?”

“十三爺謬贊了,奴婢那裏敢當。”

“她的算術真是好得很,有的師傅不會的,她都懂。還教我們呢!”老十驕傲地為我宣傳着。我掃了一眼老十,做人要低調。

“那就好……”太後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一驚,“以後好好提點着阿哥!”

我恭恭敬敬的跪到太後面前,“太後,奴婢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奴婢想,以後就不過去了,在這邊盡心盡力伺候您。”這話,我已經想了幾天了,我老這麽惦着四爺也不是個事,且不提他對我有沒有心,我是秋後就要走人的,那又何必再庸人自擾,剛剛又聽到那些惡毒的流言,更堅定了我的決心。

話音剛落,看到老十他們都臉色一變。

“你素來乖巧,能這麽說足見你還想着我,”太後又看了我一眼,仿佛很欣慰,又蘊涵着一種洞察世事的睿智,似乎她已經了然了一切,“我這邊也不缺人,皇上允了去尚書房,最難得你又有這樣的天分,你的為人,我信得過。聽說你去了,他們學習都刻苦了,難得你和他們這麽親厚,幫我好好督促着阿哥們,也就是對我的孝心了。”

“可奴婢……”我還想推托,但老十打斷了我。

“葉子,你就別推托啦!”老十撿了個寶似的偷笑起來,沖我作着鬼臉。

“你啊,老這麽沒規矩。”太後淺笑着嗔怪老十,已經不容我再開口拒絕。

“奴婢謹記太後教誨!”眼角掃到十四,他似乎若有所思,不知在盤算什麽。

“呵呵,好了,好了!”老十三笑着扯開話題,“太後,蓉格格呢?”

“是啊,他們還沒見過蓉兒呢!蓉兒……來給幾個阿哥請個安。”

一刻功夫,我見到了這傳說中的美人。

沒想到草原上也有這麽樣的人兒。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西施。典型的姑蘇美女氣質,五官精致,身材勻稱,但這還不足以動人心魄,最吸引人的是,眉宇間淡含憂傷,秀美中透着清純,清純中帶着柔弱,讓人一見,便平添幾分憐愛,恨不能守護她一生。這種韻味,絕非漂亮兩個字足以形容。

“蓉兒見過太後,”她優雅地福下身。舉止優雅輕柔,聲音也是柔和悅耳,我感覺她應該改名叫“柔柔”才更合适。

“這是老十,那是老十三……”太後給她一一介紹着。

“蓉兒給十阿哥請安。”

“快起來。太後,你這居然藏了這麽漂亮的格格!”老十大咧咧地說。蓉格格臉上一紅。

“蓉兒給十三阿哥請安。”

“昨兒就認識了,都不是外人,快起了吧!”十三倒會拉攏人,小鬼頭。

“蓉兒給十四阿哥請安。”

“起來吧,”老十四一掃剛剛臉上的陰霾,笑呵呵朝着老十說:“十哥,你可以得償心願了。”

“呵呵!”我立刻會意,想起早上的玩笑,和老十三一起笑出聲來。

老十瞪了我們一眼,太後好奇地問:“笑什麽呢?什麽心願?”

“十哥今兒一早,就嚷着要到太後這兒來看蓉格格,呵呵,太後,他的心思你明白了吧?”老十四半真半假的笑着說。

那蓉格格羞怯怯地漲紅了臉。老十拳頭緊繃:“太後,你別聽老十四胡說。”

太後聽着,好像心情倒十分愉快:“呵呵,你就有這個心思,我也得好好想想。這兩日請媒的人,多了,我定要幫她指個好的。”

“蓉格格這等樣人,孫兒莽撞,萬萬不敢高攀。”老十還真是謙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太後說完,又對着老十三說,“蓉兒初來,什麽都不熟悉,你們都多擔待着點,沒事來陪着說說話。”原來,太後中意的是老十三。

“太後放心,孫兒們一定照顧好蓉格格。”老十三這個小滑頭!

轉眼看去,蓉格格通紅的臉漸漸淡了下去,那一縷柔弱又寫在了眉間。看見我注視她,她眼睛明亮了起來,輕輕走過來,拉着我的手,“你是葉子?我常聽太後提起你,”她嬌俏柔弱的,讓我恨不得抱她入懷,難道我是同志?

“你真的精通算術?”

“十爺說話愛誇張,奴婢只是略知一二。”我很喜歡她,那麽美,美到讓我沒有一絲嫉妒。

“我也學過一些皮毛,以後我可以去找你學學嗎?”她柔柔的問。

“奴婢不敢當,随時聽格格使喚。”

“叫我蓉蓉吧,我一見你,就覺得親近。”她也覺着我親近?難道我們是——一見鐘情!背上的汗都出來了。

“奴婢不敢。”

“好啦,葉子,蓉兒既說了,你就應了吧。我也從來拿你當下人看。她大你三歲,剛來這兒,認識人少,我又是孤老婆子了,你沒事就陪陪她。”太後真是寵她。

“奴婢遵旨。”

“葉子!”蓉格格輕輕叫着我,眉目中嬌柔萬狀,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格格……呃……蓉蓉……”真不習慣啊。

“你們說說話,多玩會,我進去歇息了。”太後真是知情識趣,難怪能在宮裏熬到今天。

太後一走,我們就都自在多了,蓉蓉很快就和我們熟悉了起來,她是太後的孫侄女,博爾濟吉特氏。

我印象中,博爾濟吉特氏就是個出美女的氏族,名聞遐迩的孝莊太後就是博爾濟吉特氏,太後又是孝莊的侄女,那蓉蓉也就是孝莊的曾字輩的侄女了。真是代代出美女!蓉蓉就已經是人間絕色,足以讓六宮粉黛無顏色,那孝莊太後號稱“滿蒙第一美人”,不知道那到底要有多美了!難怪能搞得定多爾滾。

“葉子,你在想什麽?”蓉蓉關心的問。

“她啊,你別管她,”老十四又要臭我了,“她整天都在神游。你不和她說話,她能發上一天的呆!”

“我當然呆啦!不然十四爺怎麽會和我在一起說話?”我回敬道。

老十已經笑開了,幸災樂禍地說:“老十四,你也就能欺負我,碰到葉子,你就歇了。葉子,好樣的,總算幫我出了口氣!”

“恩?”蓉蓉真是單純。想必草原民風淳樸,而蓉蓉又身份高貴,從沒與人這般鬥嘴。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十三“好心”地解釋給蓉蓉聽,蓉蓉也淺笑起來,臉上一時千嬌百媚、懾人心魂,卻又不失端莊清純,真讓我相形見拙,不由得看呆了。

“葉子!”蓉蓉輕聲喚我,我才察覺自己的失态。

“格格,……好美……,奴婢,……”真是尴尬。

“哈哈,……哈……”老十四捂着嘴大笑。

“葉子啊,葉子,原來,哈……”老十三也拿我打趣,“原來你……”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看格格,正大光明。我可不像有些人,昨兒請過安了,今兒急着又要來,敢想不敢說,哪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既太後看中十三了,我正好激他一激,若真能撮合他們在一起,那真是一對璧人。

蓉蓉卻牽着我的手,臉有嗔色:“葉子,叫我蓉蓉。”心底無比疑惑,難道她真是同性戀,可惜了……

“葉子?葉子,我們結為姐妹吧!”

啞然失笑,松了一口氣,“呵呵,好啊好啊……”

蓉蓉輕輕喚了一聲:“妹妹!”我一陣雞皮疙瘩。

“好姐姐,還是叫我葉子吧,我也叫你蓉蓉。好嗎?”

“嗯,聽你的。”真乖!

姐姐?我感覺是我認了個需要我疼惜保護的妹妹。一路聊下來,發覺蓉蓉雖然十六了,但自幼無憂無慮、乖巧聽話,遇事沒半分主見。單純善良到比我更不适合這個宮廷。不過這樣溫柔美麗聽話的女子,該是多少男人欲關懷呵護一生的夢中情人啊!

而我呢,宮裏有我的謠言,我從來都知道,也可以猜想到,我以為我可以超脫的完全不在乎,只生活在我自己的圈子裏。原來,我不能。忽然想到小桃,別的宮女回避我、讨厭我,可她還和我走那麽近,肯定也受了好大的壓力,但她從來沒說過一個字。

先前那幾個宮女、嬷嬷的話又在耳邊萦繞。苦水從心裏頭溢出來,心泡在這苦水裏面,幾乎透不出氣來。“唉!”不禁凄然一笑,我居然還想着要去保護一個格格!

老十三他們立刻會意了我的心事,眉頭一皺,隐顯憂慮,我也馬上驚覺,不要給他們再添麻煩了。

“葉子,怎麽了?”蓉蓉輕輕問。

“呵呵,沒什麽,只是,我還沒有收到姐姐的見面禮,心裏有點失望。”

“呵呵,葉子,真有你的,財迷!”老十又揭我老底了。

我只是想轉換個話題,蓉蓉卻是一本正經,“我也正想着呢,這是一個朋友送我的,對我意義非凡,葉子,送給你!”

“那我怎麽好意思呢!”

“是我的心意,你別……”

“好,好好,謝謝姐姐。” 一塊通透、碧綠的玉佩,就這麽輕易的到了我手上,在宮裏要發財真是太容易了,可惜帶不走,“這個送你,是太後賞的,還有一只,送給我的另一個好姐妹了,”我取下手上的镯子,套到蓉蓉手上,“以後我介紹她給你認識。”

真沒想到,世上有蓉蓉這樣的美人,更沒想到,這樣的美人,居然和我結成了姐妹,最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個美人對數學有着及其濃厚的興趣,似乎能從枯燥的數學裏,感受到無窮的樂趣。只有在談論數學問題的時候,她一掃眉宇間那淡淡的憂郁,容光煥發。

“為什麽這兩條線垂直?”

“因為這條邊垂直那個面,而那條線在這個面上,所以……”

“那為什麽不這麽畫?”

“因為……”

“還是不懂?”

“那我再說一遍,因為……”

“那為什麽這個角和那個角相等?”

“因為……”

……

不要以為這是哪個數學輔導班,這是我和蓉蓉的日常對話,雖然我們也常聊家長裏短,但說得最多的就是這枯燥的數學。她幾乎天天在和我讨論着數學。我真不知道數學哪來那麽大的魅力。真正的數學家,或許真能從枯燥的數學裏,研究出成果、品味出樂趣,但蓉蓉,顯然不是。

她對數學,可以說沒什麽天份。理解一個簡單的概念,要花上很長時間,但她就有這麽一股執着,讓我感覺到她柔弱外表下的堅韌。我當年苦讀,那是不得已,但蓉蓉顯然沒有高考和就業的壓力,真不知,她這般苦讀是想幹什麽。

每次想問,都收住了口,不想再增加她眉宇間的憂愁。

她開心就好。

第 4 章 心動

心動

“葉子忘了宮裏的規矩,你可不能忘,平時多提點伺候着。”我老反複回想着太後的話,不安心,想問小桃也終忍住了。

不過,小桃倒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和我說話,還陸陸續續又告訴我雜七雜八好些事。我從她話風裏也品出些味來,我那天提的賞賜實在……,我知道有些過份,但過到什麽程度……我就不知道了。

太後又命太醫來看了我一回,太醫說我什麽神疲氣虛,我聽到的時候差點沒笑出聲來,看來只要我沒恢複記憶,我就算一直病着了。

另外,太後還派人送來了一條珍珠鏈子和一付镯子,想來是名貴東西,可惜我不是真正的葉子,不能完全理解它們的價值,更何況再多的寶貝也是白搭,我又帶不走。送了個镯子給小桃,她樂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無論如何,太後對我還不錯,心裏的石頭算先放一放。

兩天哪兒也沒敢去,一來,既然還在裝病,到處走動也不妥當;二來,上次也太顯眼了些,用小桃的話說,我現在可是宮裏的第一紅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全在談論着我。

這宮裏的消息網絡,比起我們的因特網,那是一點也不遜色,一傳十,十傳百,芝麻點的事,抽絲剝繭後反而成了西瓜,不消一個下午,就成了全宮皆知的秘密,我也分外理解了為什麽紫禁城圍牆、護城河還要加上重重的護衛。

不然,清宮裏的那點子破事,哪還有能守的住的,唯有隔絕起來,裏面的人全知道了也不怕,外面的老百姓誰也不知道,就是為難了我們的史學家,老為了清宮裏的疑案忙昏了頭。

小桃說,宮裏把我從會修鐘表,一直傳,現在都快傳成了文曲星下凡了。

我知道小桃說話是有避諱的,外面的話,絕對不單單是談論褒揚這麽簡單,只怕嚼舌根的、中傷的、謠傳的什麽都有,不過我也不想知道,知道多了反而徒增煩惱,反正入了秋,我就要想辦法走人。

宮裏這些個女人,一天到晚也沒點事,別的宮的嫔妃還能想想怎麽讨好皇帝,折騰兩下,有個想頭,可這慈寧宮裏的,都是順治爺的遺孀,連個想頭都沒有了,不找點聊資還真不好打發時間。就是可憐了我的耳朵,整天紅紅的,還真有感應這回事。

哪兒也不去,等她們嚼夠了,或者有了新的聊資,自然也就放過我了。

無所事事,我弄了本書來打發時間,都是繁體字,大概猜度着,倒也能看明白,只是寫毛筆字?筆畫太多先不說,唉,歪歪扭扭,怎一個醜字了得。別的活不想幹,也幹不了,練練字吧,無比懷念鉛筆、圓珠筆、鋼筆以及電腦。

“我們的才女在寫什麽呀?”熟悉的公鴨嗓子響起,應該是十阿哥來了,呵呵,來得好,我正也閑的發慌。

擡起頭,居然還不止一個小鬼頭,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居然也來了,“稀客啊,請坐請坐……”我随口說道,他們臉上一陣錯愕的表情,我才想起來,這可不是家裏來了遠房親戚,一時反應奇快,起身、下蹲、請安:“奴婢給十爺、十三爺、十四爺請安,主子吉祥!”一氣呵成。

“起來吧,別裝神弄鬼啦,在寫什麽呢?”老十講話還真是不客氣。

“回十爺的話,奴婢在練字,寫的不好,不足入主子的眼。”我恭恭敬敬地回答,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宮裏說話,就一定要這麽累人嘛,心裏對老十倒不由生出些好感。一點也不拿腔拿調的人,宮裏只怕不多。

“行啦,沒外人,別這麽拘謹啦!我們瞧瞧,”十三一邊笑着對我說話,一邊往我的書桌走過來。

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我就遂了你們的意,偷笑中,“既然主子這麽說,奴婢就不客氣了,你們來看吧!”我大大方方地提起我的大作,結果,“哈哈哈哈……”“哈,哈……”猖狂嘹亮的爆笑聲在我的屋裏回蕩。

這幫沒家教的東西,是你們自己要看的,結果現在卻來笑我。

“主子,保重身體,笑噎着了,奴婢可擔待不起。”我刻薄的說。

“葉子,哈,”老十他還真笑不停了,可惡,“哈,……宮裏,哈,……宮裏第一才女的字……”不會寫毛筆字有這麽好笑?哼!

“奴婢自幼家寒,父母雙亡,沒有機會練字,現下腦子又撞壞了,讓主子取笑,奴婢真是命苦啊,嗚……”我忍下怒火、低聲下氣、低眉順目、委委屈屈,作出一付超級苦命人的樣子,就差兩滴眼淚了,沒學過表演,不專業,眼淚估計是憋不出來了。

不過這也夠了。

笑聲嘎然而止,果然,我已經把這三個小子給唬住了。

看着他們隐有不忍、略帶懊悔的樣子,我心下一片暢快,“奴婢命苦福薄……奴婢……”繼續作出一付欲哭無淚的表情,當然這淚還是出不來。

“唉,我們錯了,不該引起你的傷心事,”老十還真是個爽當的人,“我們錯了,錯了還不成嗎?”知錯就改,原諒你,可他們兩個?

繼續低頭無語,欲哭無淚狀……“我們錯了,別哭!”“葉子,別難過了。”“別哭嘛……”十三十四也乖乖就範。

“別難過了,你寫得其實也、也挺好的……”

實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真的寫的挺好的?十三阿哥?”我猛的擡頭沖着老十三大聲笑道。吓不死你,叫你上次破壞我的好事,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一刻之間,“啊?哈,哈……”“哈……”他們也會意地笑出聲來,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也不跟你們這些小鬼頭多計較了……

笑累了,十三嘆道:“你呀,花樣真多,還真以為你……”

“就算我寫的字不好看,你們也不該這麽笑!”我笑着不依不饒,這麽直來直去的說話真舒服,心裏感覺他們雖然是阿哥,但對我很親近,也沒什麽架子,倒像是一群久違了的哥們,可實際上也沒見過幾面,沒想到我還是個自來熟的人,大概是這陣子悶壞了,見了人就想海聊。

開始深刻理解為什麽後宮女人喜歡嚼舌根,估計時間久了,我自己也不能免俗。

“對——,是我們錯了,姑奶奶!”十三阿哥苦笑着說。

“你們來找我幹什麽,你們這麽空的啊?”我怎麽說話這麽沖啊。

老十搶着說:“我們借着給太後請安來看看你,皇阿瑪允了你來上書房,你怎麽也不過來?”“我……”我剛要開口,他老人家接着問:“是不是身體還沒好?腦後還疼不疼?要不要叫太醫?你……”

不等他問完,我已經沒耐心了:“十爺,奴婢腦子不好使,您這麽多問題,奴婢先回答哪個?”我發覺和人擡杠原來有這麽多樂趣,“要不這樣,您字兒寫得好,您一個個寫下來,容奴婢慢慢答您的話?”我絲條慢理把他的話頭堵住了,朝他擠巴擠巴無辜的眼睛,十三他們又哄笑起來,老十憋紅了臉。

于心不忍,正色道:“奴婢已經不用繃帶了,不過頭還有點疼,有些東西也還是不記得,真是謝謝幾位阿哥的關心。”

聽好哦,雖然不紮繃帶,但我還是病號,還不能幹活,你們也不能欺負我,呵呵,估計這個病要好的時候,我也不在這兒了。

尚書房?去正經讀書,我是不高興的,不過天天在這兒無所事事也不是個辦法,得,去玩玩吧,殺殺時間,順便還能看看有沒有回去的線索。

“奴婢也想去上書房見識見識,但奴婢不認識路。”我是去看看,可不是去陪你們讀書。

“改天我來帶你去,以後別奴婢長奴婢短的了,聽你說着,就這麽別扭。”老十真是深得我心,那我以後就不用自居奴婢咯。

有人聊天時間就過的快,我們唧唧喳喳聊了一下午,老十四今天似乎話不多,不過他們好奇的東西真不少。

那黃瓜是幹什麽用的?

笨死了,當然是用來吃的。

那貼臉上呢?

我伸手賞毛栗子一枚,以後誰再提我就跟他急。

鐘怎麽修?

當然是找工匠修。

你怎麽會修的?

這是秘密。

你到底懂多少算術?

比你們多。……

老十講話真算話,居然第二天一早,就過來了,其實讓小桃給我帶個路也就行了,小鬼頭還挺熱心。

不過這“早”,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早,雖然我平時看小桃他們起的早,但我是病人,我要睡覺,所以他們早到什麽程度,我是不知道的。魚,我所愛也;肉,我所愛也;若為懶覺故,兩者皆可抛,這睡懶覺是我生命樂趣的一部分啊!

為了睡懶覺,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被老師批了多少通,每次上學就像參加自行車公開賽,一路狂奔,其水平直逼亞洲紀錄。在這沒有夜生活的地方,晚上大家都睡的早,我這夜貓子,起初是真不習慣,現在這早睡是基本适應了。但早起?難度很大。

“咚咚,咚咚咚……”老十敲着門,鬼頭鬼腦進來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我勉強睜開眼,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上學啊!快點!”老十壓低了嗓門,“我是偷溜過來的,快,不然要遲到了。”

“這才幾點啊?天還沒亮?……”我還迷糊着,他一伸手把我拽了起來,突然又像觸了電一樣,猛的又把我的手摔開,害我我跌回床上,徹底被撞醒了,警覺起來:“你怎麽進來的?”問完才想起,是我自己沒鎖。

平時我這兒也基本沒什麽人來,我這也沒什麽東西可以偷,宮裏又都是些太監,我也沒什麽好怕的,所以我基本懶得鎖門,省的早上小桃來的時候,我還得給她開門。我還美其名曰是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你……你門沒鎖!”老十小臉通紅,大眼睛色迷迷的,趕緊低頭看看,才松了一口氣。我這可是從上到下,裹的像粽子,別提多嚴實了,初來的時候,這樣的睡衣我還很不适應呢,這樣也能讓你不好意思啊,太封建了。

“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不是說要快走的嗎,外邊去等我。”老十看來要改叫“老實”了,立馬乖乖出去。小孩子,真好唬弄。

随便洗洗弄弄,我就踏上了求學路,感覺不錯。

尚書房在暢春園裏,一路緊趕慢趕,但踩着花盆底,再快也有限,到的時候還是晚了,先生瞪了老十一眼,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估計已經猜出我是誰了,也沒說什麽,就揮手示意我們坐下。

我一直以為是大課堂,可以一睹一堆皇子們讀書的盛況,卻原來還是小班化教學,阿哥們年齡不一樣,有的獨立有書屋,有的年齡相仿就合在一塊,老十和十三、十四就合在一起聽課。

看見我進來,他們也沒太驚訝,朝我眨眨眼,想必一早就知道老十來接我了。十三沖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坐到他後面,老十坐到了老十四的後面。

桌上書本筆墨齊備,先生開始一本正經的誦讀起《孟子》,可惜對我來說是《悶子》,悶死咯,老十他們已經跟着念起來,雖然也會偶爾側頭看看我,但先生高度警覺,一聲幹咳,他們就老實了,神情肅穆、畢恭畢敬。

不禁回想自己讀高中的情形,當時,我直懷疑自己上輩子作了多少孽,要受這樣的罪。現在看看這些阿哥,唉,比我慘得多了。深更半夜就起床,真遭罪。

看來阿哥們雖然身份高貴,但康熙爺對他們的學業卻是十分嚴格。

半晌下來,我更是汗顏。先生讀一大段,再講解一遍,然後阿哥們自己誦讀,當場背誦。汗涔涔而下,要是我……,可是看看十三、十四,争先恐後的背,真是費解,難道真有過目成誦?崇拜中……

聽完一段又一段,我的眼皮越來越重。今兒起了一大早,又跑了那麽段路,現在歇下來,困阿!耳邊書聲不絕,我決定閉目養神。

真是香呀,居然睡着了,濕漉漉的,流口水了?扭扭脖子,打了個哈欠,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合上的嘴巴,就全身一僵,四爺!請老天爺給我一個最大最深的地洞。

他筆直的站在我身邊,正低頭看着我,臉上面無表情,但眼底的一抹笑意讓我無地自容,我就不能幹幹淨淨、漂漂亮亮在他面前出現一回嗎?

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也都側依在桌邊看着我,我還沒來得及擦幹口水給四爺請安,老十他們已經忍不住笑開了花。

抹了抹嘴角,規規矩矩給四爺請安,“起來吧!”好像上次他也是這一句,難道我們就不能多說兩句?

看到四爺還站着,我趕緊狗腿的搬了個椅子給他,四爺靜靜坐下。我左右看看,老師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走了,我到底睡了多久,他們又看了多久……

“先生呢?”我怯生生的問。

“被你氣走啦?”十三大笑着逗我。

“真的?”我問得更沒底氣了。

“皇上特許了你來走動,先生也不會多管你的。”還是老十對我好,“你可真能睡,一趴就是一個多時辰,現在是休息時間,你倒醒了。”

我尴尬的解釋:“嘿嘿,你們背書好厲害!我也不大懂就迷糊過去了。那四爺是什麽時候來的?”我這醜樣他看了多久,瞟了一眼四爺,我臉上一紅。

“剛來,你就醒了。”四爺沒吭聲,倒是十爺解了我的疑。

“噢,你們接下來還有課嗎?”我生硬的轉換話題。

“有,算術。四哥,你留下給我們講講吧,李師傅每次說的都不大聽得懂。”十三沖四爺撒着嬌。他們哥倆感情真好!

四爺不置可否的笑笑。

“四哥,你就留下來吧,不然等會,李師傅提問,我們又要丢人了。”十三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老十三還在死皮賴臉的求着,老十已經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盤糕點,遞到我面前,說:“桂花糕!嘗嘗喜不喜歡,你愛吃甜的,我特地讓他們額外加了蜂蜜在裏邊。”

“呵呵,謝了。”我伸手接過盤子,塞了一塊在嘴裏,真好吃!極品!

我歡快的點着頭,含含糊糊的對他們說,“好吃,你們也嘗嘗。”獨樂樂?衆樂樂?像我這麽心胸寬廣的人,當然要讓大家樂樂嘛!反正是借花獻佛,不用自己出錢。可惜,他們都沒動,只是好笑的欣賞着我很沒品的樣子。

唉!我誇張地嘆了口氣,托起盤子,拿了一塊,直接塞到了居功至偉的老十嘴裏,他得意的大口嚼起來;十三爺、十四爺為了免遭荼毒,這才也都伸手拿起一塊來品嘗。

“不錯啊,好吃,十哥,你用的肯定不是宮裏的廚子!是哪個館子的,我也去買!”十三這小饞貓先前還不吃,現在嘗到了甜頭,又伸過手來挾了一塊,還不忘拿老十打趣。

我也又往嘴裏塞了一大塊,大家一起吃着樂着,好不寫意,只有四爺還是坐着一動不動,與我們的歡快格格不入。

我把盤子遞到他面前,咽下嘴裏的糕點,才開口笑呵呵的說:“四爺,你也嘗嘗?”他只是看看我,不置可否。唉,大家吃得這麽開心,他怎麽這麽煞風景啊。

我沒好氣地放下盤子,“四爺,你也嘗嘗嘛,很好吃的。”拿起一塊糕點,想直接塞他嘴裏,但考慮到他将來是冷面雍正,還是沒敢這麽做。

拉起他的手,把糕點塞在他手心裏,感覺他的手一僵,但沒有拒絕。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起桂花糕輕輕往嘴裏送,細細滿滿的品着,一雙烏黑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注視我。

我一下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剛剛拉過他的那只左手,也不自覺地發燙。這是怎麽了。

“四哥,味道不錯吧!”十四爺已經吃完開口了,把我拉到身邊,拿出塊手帕,往我嘴邊抹,關切的說,“趕快擦擦,馬上要上課了……”

我趕緊伸手摸,嘴邊全是糕點屑,心裏暗嘆,我的美好形象算是徹底毀了,算了,抓緊再換個話題吧。

“馬上是數學課,你們課上講些什麽?”我對那四書五經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不知道他們的算術和現代的是不是一樣。

“呵呵,忘了我們的第一才女也懂算術,就是毛筆……”不等老十三說完,我一個毛栗子賞到了他的頭上,手還沒來得及落下,就看見門口一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李師傅來了。

四爺真沒走。

李師傅也就三十歲左右,是個漢官,看得出于數理頗有造詣,而且肯定受過或是接觸過西式的教育,課堂氣氛明顯要比之前那位活躍得多。不是一味自講自答,而是經常提問、讨論。

不過,顯然他不善表達,而且他們用大寫,不用阿拉伯數字,那計算和讨論自然困難繁複多了。

課本是幾何原理,基本包羅了我們中學的幾何內容,還有一些統計的東西。

四爺心思缜密,而且記憶力極強,那些問題我都會,但我要用筆算,可他基本不動筆,心算足矣。崇拜中……

老十和十三似乎對數理興趣要差些,老十大大咧咧,不會就不會,坐等老師講解。十三是明顯的重文輕理,前面看他背書講經,頭頭是道,現在這會,時不時給四爺打眼色求救。十四爺,年紀最小,但反應卻是最快,稍有疑惑,也是一點就通,小人精!

不過最讓他們吃驚的是——我全都懂,而且一題多解!高中沒有白熬,總算我揚眉吐氣,原先被他們糗得都快沒自信了。

李師傅瞪大眼睛看着我:“葉子,你以前都做過?”

偏不告訴你,“沒有啊,是師傅教得好。”

四爺默默又專注的看着我,帶着似笑非笑的獨特神情,我的臉又一紅,難道被他看穿了?而老十、老十三看我的眼神幾乎可以用崇拜來形容,無比得意,死活也不能告訴他們我是從小學到大學苦學了十幾年的。

到現在還在偷笑,太成功了,以前丢的人總算一次補回來了。看着傻笑了一下午的我,小桃還以為我的腦子又出什麽問題了。

“葉子,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啊?”

“秘密。”我故作神秘的說。

“小鬼靈精,自從摔了那下,就像變了個人,以前……”小桃還在絮絮叨叨,我已經在成功的喜悅裏迷糊上了,夢裏隐隐看見了四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連着幾天,十三、十四還有老十輪流早上來接我,其實主要是要叫我起床。小桃的輕言細語對我沒一點用。他們揪耳朵、撓癢癢、直接拖走……無所不用其極!唉,不用狠手段,那是叫不起我的。

可是也着實不能夠怪我,太早了,每天四點不到就起,真服了他們。

不過感覺狂太有面子,每天有阿哥來接,雖然是小心翼翼,除了小桃誰也不知道,不過心裏還是……

就是那漢語、滿文課太也無聊,我去也基本是睡覺。不過在屋裏也無聊,到書房去,課間他們還陪我聊聊天。偶爾指點指點他們數學,也蠻有成就感的。

我這平庸的腦袋,仗着自己來自未來,總能憑點小聰明蒙蒙他們、逗逗樂子。若論才智,他們是清朝的人中龍鳳,而我撐死了也就是個寒窗十幾年的笨秀才吧。

今早是老十四來叫我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老十四是他們中最小的,卻最讓我看不清、摸不透。“呵,呵”耳邊熱烘烘的,是十四。他是不屑動手動腳的,能智取就絕不力敵,雖然他絕不畏懼力敵。

見我沒反應,這小色鬼靠我更近的呵氣,沒辦法,起了吧,雖然他還是孩子,可總覺得有點兒暧昧。

睜開眼,還沒來得及起身,“你真美!”老十四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我不由一怔。

“我當然美啦,不然怎麽能勞動您十四爺親自來請我,呵呵!”不顧他在看着我,自顧自的起來洗臉梳頭。

這會他們在書齋裏聽着課,我卻跑了出來,反正老師是教阿哥們的,也不管我。

陽光明媚,随手摘了幾根楊柳枝,找了塊背陰的假山石坐下,園子裏花紅柳綠,池塘碧波蕩漾,心裏一陣閑适舒暢,手腳麻利地編了個草環帶在頭上,找到了小時候春游的感覺。我恐怕是皇宮裏的第一閑人了。

這幾天下來,這兒的阿哥我都認得差不多了。昨天老十又拉着我見了八阿哥,星眉箭目、面如朗月,潘安再世也不過如此,老十對他崇拜的不得了,說他文才出衆、絕頂聰明,昨天皇上當着衆大臣的面又誇獎了八爺。

思緒随意的游走,漫無目的地撥弄手裏的草環,享受着這安靜的早晨。除了我,在阿哥學習的時候,連他們随身的太監也不能在這兒随意走動。

真靜啊,好想躺下再睡會,伸個懶腰……

“又困了?”四爺不知什麽時候來的。

“奴婢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睡意頓消,很想知道四爺是不是真像史書上說的那麽寡情,我總覺得不像。

“別拘禮了!坐吧。”這是自認識他起,除了“起來吧”之外,他正而八經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老老實實的重新坐下,他坐在了我旁邊:“剛剛又困了?”

“還好,今被老十四鬧得早……”急忙收口,已經來不及了,但他好象一點不意外,肯定是老十三那長舌婦告訴他的。

“你很精通算術嘛!” 他淡淡的說。

“四爺過獎了,奴婢只是略知一二,奴婢笨得很,什麽也不會。”人謙虛一點總是好的。

“哦?”他眉毛微微一揚,“嗯,什麽也不會啊……”

“那你會唱歌嗎?”他饒有興致的看着我。

“不會。”流行歌曲算不算,他說的應該是京劇昆曲之類的吧?不會。

“會女紅嘛?”

“不會。”

“會作詩嗎?”

“不會。”還有完沒完啊!

“會烹饪嘛?”

“不會!”

“會吃飯嗎?”

“不會!”

“哈哈,哈……”上當了,他一臉得意地看着我,大笑出聲。

我也跟着他笑起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那沉靜如冰的臉上,居然能有這樣的表情,神采飛揚、驕傲任性,甚至還帶着點孩子氣。喜歡看他這樣笑,他平日裏總是繃着臉,眼裏透着憂郁,到底有多少心事呢,今天總算看到他開懷一笑了。

“能逗四爺開懷一笑,奴婢也算功勞不小!”他給我很特別的感覺。

“你啊,……”他笑着,寵溺的看着我,拉起我的手。這樣的眼神!我感覺我輕飄飄的,心跳超過了一百八。放開我的手啊,不然我要心動過速死掉了。

感覺到我要縮手,他臉色一暗,緊緊地拽住了我的手,眼睛裏一抹急躁,跟着憂郁又映了出來。我心一酸,呆呆地看着他,真想把他的憂傷都抹去。

這位未來的皇帝的奪嫡之路,艱險異常,昨天看到春風得意、神清俊朗的八爺時,他面無表情,可他心裏要承受着多大的壓力呀。康熙爺有這麽多出色的兒子,對他自己和他的這些兒子們而言,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在想什麽?”手被握得更緊了。

“想你……”說完才覺着不妥,臉上一陣火辣辣。确實是在想他的事,但又不是那麽一回事,想再解釋也無從說起。

他倒是一臉的了然,高深莫測的冒了三個字出來:“鬼丫頭!”丫頭就丫頭,怎麽還成鬼了?讨厭!不過,顯然他對我沒有惡意,還,還好像很有好感,我簡直要飄起來了,這可是未來的雍正皇帝哦!

“不許跑神!”他扯了扯我的手,一臉嚴肅的抗議我的神游。

“哦!”我乖巧的低着頭應了一聲。

“你總是這麽自在開心嗎?”他淡淡地問我。

我仰起頭直視他,俊朗瘦削的臉上,烏黑的眼眸正專注的看着我,一下子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呵呵,還好啦,自在的時候,當然開心啦;不自在的時候,更該想法子讓自己開心!做人就是要開心啊!四爺……”

“嗯?”他挑了挑眉,我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能不能勸慰他,畢竟是冷面王啊!“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小丫頭!”深邃的眼神又柔和起來,讓人忍不住想逗他開心。

“哦!那我就說了噢!呃咳!”我假模假樣的清清嗓子,“其實也沒什麽,我只是想拍拍您的馬屁,說點好聽的而已!”

“哦?”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看來,愛聽好話是人的共性。

“四爺,您的內功一定很高深!我聽人家說武學的最高境界是金剛不壞之身,您估計已經離那不遠了。”他白了我一眼,想必已經知道我不打算真的贊揚他,我一本正經的繼續道:“您不要不相信,您對自己要有自信,真的!”他被我蒙的一愣一愣的,好好玩哦。

繼續一板一眼的解釋給他聽:“昨天,我講完笑話,十爺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十三爺和十四爺笑得差點把桌子搖翻了,連李師傅都笑得偷偷抹了好幾把眼淚,只有您坐在那兒穩若泰山,面不改色,奴婢一直擔心您會憋出內傷來的,可您瞧瞧,您內功多深厚,一點事也沒有,奴婢算是白為您擔心咯!”

我自顧自的樂着,他卻牛頭不對馬嘴的冒出一句:“你擔心我?”還配上專注的表情,害我心跳又漏了半拍,稀裏糊塗的“嗯”了一聲。

“葉子!”一聲輕呼,我的心一怔,不要和我玩深情,我有點不适應,趕緊轉換話題吧。

“呃……四爺,你看這個草帽漂亮吧!”我伸手摘下腦袋上的草環,遞到他面前。

“給我?”

“嗯,給你玩吧!”原本只是給他看看的,既然他這麽問就送給他吧。我把草帽往他腦袋上戴,再撥正位置,四爺戴草帽,有意思!手還沒收回來,他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緊緊握着,靜靜的,一動不動……

“很疼。”我有點煞風景,可我不得不如此。他此刻的神情,正撩撥着我的心。

“恩?”

“你抓疼我的手了!”

一愣,沉默,松開我的手,“波”他猛地親了我一口,我的心一顫,像被電擊了一般,戰栗又興奮,腦子裏血往上湧,連頭皮都麻了。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麽表情,可是他又恢複了先前的神采飛揚,像偷吃了糖卻沒被媽媽發現的孩子。

一陣腳步聲,他迅速收斂了笑容,恢複清冷肅穆的神情。臨走時,沒頭沒腦的話地在我耳邊留了一句:“你在宮裏要小心!”

第 3 章 賞賜

賞賜

菩薩保佑,太後倒還真喜歡我,昨兒小桃告訴她我醒了,什麽都好,就是好像不怎麽認人了,她就急巴巴的又來看了我一趟,還說等我身上大好了,皇上要賞我。

聽了這句話後,我的財迷腦瓜就一直處于高速運轉的狀态,金子?銀子?玉器?古董?……哈哈,想着想着,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吓得老太太又叫來了太醫。

太醫說是我後腦勺受傷,失去記憶,可能神志不清楚了。我心裏不禁嘆了口氣,我神志清楚的很,我這是財迷心竅,算了,人家太醫也要養家糊口,不容易啊,就讓他胡謅去吧,反正我自己也解釋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最讓人慶幸的是,他讓我裝瘋賣傻有了個借口,呵呵,撞壞腦子咯!

太後心疼我,讓小桃不用再去她那了,專門來照顧我,呵呵,我心底一陣竊喜,我居然有專職保姆了。

小桃似乎以前和葉子十分要好,這兩日,見我不多吭聲,着急壞了,為了喚回我的記憶,就唠唠叨叨、不停的對我說着宮裏的人和事,想幫我找回記憶,我抓緊學習機會,現在能多記一點是一點了,這三百年前皇宮裏的規矩,我可是一點不懂,所有印象都來自清宮劇,還有就是那花盆底的鞋,我穿不慣,一步三晃,真不知道,就我這麽個樣,怎麽還能救太後。

養病的日子,倒真真是舒服得很,小桃每天把飯菜端來,換洗的衣服也都料理妥當,能享福就先享着吧。

傷好的差不多了,照照鏡子,呵呵,這小臉還真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眼睛瞟到了桌上的兩樣東西(清穿裏最常出現的道具)————黃瓜、蜂蜜,這是我今天讓小桃幫我弄來的。

下午閑來無事,我準備做個面膜,這兒沒有護膚霜,臉上幹巴巴的,把黃瓜削成薄片,抹上一丁點蜂蜜,一片片貼在臉上,黃瓜獨有的清涼絲絲滲入肌膚,蜂蜜淡淡的甜味真是誘人,懶懶散散躺回到床上,眯上眼,小睡一會。

“吱嘎”一聲,是小桃來了吧,面膜在臉上不能開口,她看我睡了應該自己會出去的,“咦?”好像不止一個人,一睜眼,“啊——!”我吓了一跳,三個“小辮子”!哦,不,是阿哥!正湊在我眼前,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叫聲吓住了,他們也像見了鬼般,張大了嘴,烏溜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怔了半晌,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保命要緊,趕緊最快速度翻身下床,也分不清他們誰是誰,反正就:“主子吉祥,奴婢給主子請安。”

“咳咳”其中一個幹咳一聲,另兩個也都回過神來,“起來吧!把頭擡起來。”

我擡頭,他們眼裏都含着幾分戲谑的味道,那個大眼睛十阿哥,幹脆像看怪物樣看着我,哼,沒見過美女嗎?

“吧嗒!”一片黃瓜片掉在地上。

黃瓜!腦門血望上沖,臉“騰”一下紅了,我真想找個十八層地洞鑽進去。

“臉上貼的什麽,是太醫囑咐的嗎?”

“呃……黃瓜!”尴尬啊!

“別拘禮了,我們今過來給太後請安,順便來看看你,聽說你記不得人了,是嗎?”

“呃……是,奴婢……”你們什麽時候走啊,我的面膜,唉……

“我是十三阿哥胤祥,”先前幹咳的那位居然就是古今第一賢王胤祥,我忍不住朝他瞄了一眼。

好一個陽光男孩,眼神熱烈,活力中不失儒雅的氣質,他指了指旁邊的大眼睛,“這是十阿哥,他那天不小心撞倒你,前兒來看過你好幾回了。”嘿,這個我已經認識了,會記熟他的,害我來到這沒電視、沒音響、沒空調、沒坐便器的地方,有仇不報非女子,我以後撞不死你。

“我是十四阿哥胤祯,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嘛!”我側過頭看去,一張俊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像年輕版的梁朝偉。做皇帝真不錯,挑的老婆又多又漂亮,個個兒子長得不一樣,但各有各的味道,連十阿哥這種冒失鬼,居然也豪氣中不失清俊,難怪人人想當皇帝了。

十四阿哥是守皇陵的那個吧,十阿哥後來是圈禁?記不清了,真該好好讀書啊!現在親親熱熱的兄弟,以後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忍不住“唉!”的嘆了一口氣。

“嘆什麽氣?”回過神來,十四阿哥正也看着我,眼底一絲疑惑掠過,又透出笑意來。

嘆什麽是不能讓你知道咯,現在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回十四阿哥的話,奴婢……奴婢想把臉上的黃瓜洗了。”

“噗哧!”十阿哥沒頭沒腦的笑噴了出來。真是沒涵養啊,不是說康熙教子很嚴的嗎,怎麽這個這麽沒腦子?門旁一陣腳步聲,“四哥,你怎麽來了?”十三一邊問、一邊迎了上去。

“皇阿瑪快到了,你們……”

我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腦子裏只有一個詞——四哥!四哥?四阿哥,雍正!我差點就要尖叫出來,我是你的粉絲啊,雖然正史說你是冷面王,可言情小說裏,你屢屢被甩的倒黴故事,還是很讓我心疼你啊!

趕緊轉身看看,清瘦樸素,嘴唇很薄,但輪廓分明,鼻子很挺還帶着幾分性感,眼睛……淩厲的目光也正注視着我,一陣顫栗,感覺頭發都豎了起來,腦子瞬間清醒了,福下身去:“奴婢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吉祥。”

汗涔涔的往腦門上冒,怎麽這麽靜,他也還在打量我?“啪噠”一聲打破了沉默,我也窘迫的要暈過去了,該死的黃瓜,讓我撞豆腐撞死吧!

“起來吧!”不愠不火。我的心一悸,他的聲音很好聽耶!我居然除財迷外,還有當花癡的潛力,人類的潛力果然是無窮滴。

“呵呵,快去把臉洗了吧!”十三阿哥真是體貼人。

“奴婢遵命!”趕緊沖到臉盆旁,身後是他們的一串爆笑。

這該是史上洗臉最快的紀錄了,可不可以申報吉尼斯紀錄?不禁暗自苦笑,何其榮幸可以見到這麽多歷史上的風雲人物,又何其倒黴把自己最糟糕的樣子讓他們盡收眼底。

咦?他們怎麽還不走?難道還要我留他們吃晚飯,還是看我的洋相還沒有看夠,等着再看笑話?

“洗好了嗎?走吧!”老十湊了過來。

原來他們在等我一起去見太後,我的面子也太大了,居然要這麽多阿哥來請我,“哈哈”忍不住笑出聲來,一屋子的視線都投向了我,溫度真高啊!

我又做錯事了還是黃瓜沒洗幹淨?下意識的用手抹了下臉,幹淨的呀!嘿嘿,面膜雖然今天時間稍微短了點,可效果還真不錯,又光又滑哦!

“別摸啦,美的很,我們快走吧,別遲了,昨兒我聽皇上說,要賞你呢?”老十大咧咧地說,“上次我遲了,一陣小跑來卻不小心撞了你。你想要什麽,我幫你向皇上要?”小跑?不小心?你是不要命吧,差點撞死我,我想穿越時空回到三四百年後,你能幫得了嗎?

嘿嘿,想要的我早想好了,自己會向皇上要!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忍,“奴婢謝十阿哥,各位阿哥先請!”

我不認識路,跟在你們後面走總不會走錯吧。

到了門口才看到門外已經聚了好些個太監宮女,我說嘛,怎麽皇宮裏我見的阿哥比太監宮女還多,原來都在外面杵着呢,小桃也在其中,正朝我隐隐打眼色,我放慢腳步跟在她身邊。

九轉十八彎,繞的人頭暈,路倒是十分好,想來這慈寧宮是老太太們住的地方,要方便她們行走,可這花盆底鞋子,讓穿慣高跟鞋的我及其不平衡,頭重腳輕、搖搖晃晃,小桃真是好姐妹,機靈的側過來支着我,我就裝出大病初愈,弱不禁風的樣子,靠着她,碎步慢走,實則兩條腿肌肉緊繃,真像在踩高跷,随時有摔倒的可能,幸虧有小桃扶我。

十阿哥,時不時回頭看看我,好像很不解我剛剛還神采奕奕,怎麽一下子就蔫了;十三阿哥回頭沖我笑笑,像是示意我不要緊張;十四阿哥,瞥到他的目光,我頭皮一緊,雖然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猜到在葉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孩子氣的眼光裏,似乎蘊涵着一種說不出的智慧,他似乎看穿了我,我最快速度的避開他的目光;四阿哥,可能太敬畏這位未來的皇帝,也可能是自己掩耳盜鈴的希望我不看他,那他也不要看見我這歪歪扭扭的樣子,總之,我的視線只能在他的靴子上下浮動。堅決不看他!

好容易到了太後那,果然還是遲了。

皇上已經到了,其他的阿哥也已經垂立在一邊,裏裏外外跪了好多人,四爺他們趕緊請安見禮,接着,我也跟着小桃他們請安,然後退到屋外。

太後鐵青着臉,眼中好像隐有淚水,皇上好像在她邊上,幾個娘娘模樣的正在低聲勸着太後,我很想仔細觀摩這位文治武功、天才橫溢的皇帝,但發現氣氛明顯不對,難道就因為我們晚到就生氣了,他們也沒提前通知我啊,那給我的賞賜也沒有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修的怎麽樣了?”

我忍不住朝發話的人瞧去,一身明黃的錦袍,是康熙皇帝!這時,我才發現偏廳裏幾個工匠模樣的人,正圍在一個金煌煌的老式座鐘旁,小心翼翼的擺弄着。

其中一人誠惶誠恐地回禀:“奴才該死,奴才等人未曾修過這樣的鐘,只怕……”話音稍頓,“只怕?只怕什麽,你們快想法子啊,這可是先皇賜給太後的!是太後的命根子啊!”一個三十開外雍容華貴的娘娘急聲厲色地不等他們說完就插上了嘴,只見那三四個工匠,“噗”一聲,全都跪在了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一群沒用的廢物!”康熙爺臉色盛怒,手一揮,“把他拖出去打!”

“奴才該死,奴才不是故意摔的,皇上饒命,皇上,皇……”一個原本跪在一旁的小太監面如土色的被拖了出去。

我估摸着應該是順治爺賞給太後的一口鐘,被這小太監不小心摔壞了。一口鐘也值這麽生氣,雖然這時侯科技不發達,但在帝王家也不至于希罕至此吧,是了,順治專寵董鄂妃,這太後只怕是約等于守了一輩子的寡,這個鐘既然是順治爺賜的,自然是意義非凡。

“啊!……”遠處隐隐傳來慘叫聲,心驚肉跳!我的心被前所未有的一股寒意包裹着。

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這幾天心頭的惶恐害怕不是言語所能表達,可惶恐害怕之外,對于這樣奇異的變幻,我的心也充滿了好奇,人一輩子匆匆就是幾十年,多一點奇特的經歷未必是壞事,所以這樣大的變故,也并未帶給我多大的傷害。

可現在,耳邊這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直直刺入我的心裏,我來到了一個多麽可怕的地方,一個人的生命,就由于一口鐘而即将走到盡頭,生殺予奪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間。這就是宮廷嗎?

如果說在這一幕之前,我對于自己來自未來還帶着些許自豪,那麽現在,我只感到刺骨的寒冷。我迫切的希望工匠快些将鐘修好,這樣,幸許那小太監還能留一條命,可我發現工匠們或許根本不是不會修,而是不敢修,他們到現在甚至還沒把鐘給完全拆開,那怎麽修得好?

轉念也就明白了,在這兒人人自危,現在是小太監的錯,他們不會修鐘那應該罪不致死;可如果拆開來亂修,還弄不回原樣,那哪個人拆的,只怕哪個人腦袋就不保了。

慘叫聲漸弱,只怕是快不行了,已經沒什麽力氣叫了。

一口鐘?一條人命?

我心急火撩,“皇上!”大喊一聲,我一股腦兒沖出去了,跪在了康熙面前。拼了,如果老天爺要我今天死,那或許我就該死,我本就不該是這兒的。

一片肅靜,我感覺到無數疑惑、震撼的目光都射向我,可我顧不了了,“皇上,奴婢或許能修這口鐘!”我朗生道。

“你?”康熙一怔之間,已經眯起眼朝我打量起來。

“奴婢願意一試,”我仰頭迎上他的目光,“太後前幾日才壽辰,請皇上為太後積福,饒了剛剛的小太監。奴婢一定盡全力為太後修好座鐘!”

旁邊的太監對康熙一陣耳語,估計是在告訴他我是誰,看不出他臉色的變化,只見他略一思索:“罷了,叫外面停手。”

“喳——”一個太監應聲跑了出去。唉,希望還來得及。猛舒一口氣,發覺康熙還在打量着我。

“謝皇上開恩!”

“去吧!”

“奴婢遵旨意!”看運氣了,我快步走到偏廳,看着座鐘,頭也不回的對幾個工匠說:“你們過來幫我。”無論如何要把你們拖下水,你們才能出力認真修。我已經把自己的命押在這口鐘上了,心裏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才來清朝就碰到這樣性命攸關的事,我的穿越之旅注定不能一帆風順了。

細細地看鐘,制作十分精細,雖然摔了一下,但外表看不出絲毫的痕跡,只是停住不走了,我尋思是裏面的某個零件松了,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小心翼翼地抱起鐘來,從上到下又仔細檢查了起來,背面的一塊板子已經拆下來了,我指指底面,對身邊的工匠說,把它全拆開,他們面露難色,我朝康熙看了一眼,他也正看着我。

“拆!”我毅然決然,讓另一個工匠翻轉鐘座,另兩個抖抖縮縮的拿了起子,拆開整個鐘。

外邊安慰太後的、竊竊私語的亂作一團,我眼神掃過,老四他們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鐘裏零件極多,雖然我大學學的是物理專業,可這鐘是真真沒有修過。倒吸一口涼氣,既然已經全拆開了,幾個工匠也已經騎虎難下,被逼上梁山了。修不好,我自然是主要責任,他們肯定也沒好處;若修好了,那就皆大歡喜,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比我清楚。

“仔細看看,哪兒松了?”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了,我在這鐘上是很難看出什麽門道了,眼睛瞟到幾個工匠臉上,發覺其中一個長瘦臉的似乎若有所誤,卻又不敢出聲,我得讓他說出想法。

我印象中康熙年間,我們的鐘表工藝是大發展時期,想來這些工匠既然能來這兒,自然有他們的能耐,這家電維修,光看肯定不行,得要動手。我拿起起子把一個螺絲緊了緊,看到他們幾個一陣緊張,他們肯定怕我越弄越糟,嘿嘿,要的就是這個,怕我搞砸就自己來啊!

我不顧他們的緊張,繼續這邊敲敲,那邊弄弄,我敲到一個地方的時候,那個長瘦臉終于忍不住了:“這邊不……”話說一半,我停住手,看着他,“那你來啊!”沖他笑笑,我把手上的工具遞給他,輕輕說:“責任我負!”

他看了我一眼,頓了頓,慎重的接過我的起子,又放下,另外拿了個鑷子,小心地在鐘上撥弄起來,“你們細看着,有想法就說出來!”我囑咐着正聚精會神圍着看的另外兩個工匠,他們都是行家,肯定看得出門道來,果然,沒一會,其中一個對長瘦臉說,查查擺鐘的軸承。

我的心更安穩了,鐘在古代是個希罕玩意兒,可這機械鐘表的複雜性終歸有限,康熙對西學興趣頗濃,鹿鼎記裏不是還說他向湯若望、南懷仁請教嘛,現在是康熙四十年,想來,在他四十年的推動下,宮廷的科學技術應該進步不小了,這幾個工匠肯定是鐘表方面的能工巧匠,讓他們慢慢琢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

眼睛朝大廳瞟,康熙和一衆妃嫔還在寬慰着太後,大大小小的阿哥們三三兩兩地在小聲低語,十阿哥那個冒失鬼,卻一動不動地呆呆看着我,眼裏流露出焦急。唉,我心裏暗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看在你年紀小、又誠心悔改且多次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記你的仇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原諒你了。呵,我沖他淡淡一笑。

總覺得還有目光注視自己,四下一尋,對上了十四爺的目光,有疑惑、有關心、有玩味,讀不懂他眼裏的東西,或許就像他讀不懂我一樣吧。

瞟到四爺,他也在看着我,深邃的眼眸裏竟也有一閃而逝的關切,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眼花。我承認,我坦白,我在穿越前是高度近視,對于“眼神交流”這種言情小說裏高頻使用的技術活,我很沒有自信、也很不擅長,希望這次穿越之旅能讓我的這項技術有所提高。

眼光繼續四顧,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過硬的心理素質,在這樣的時刻,我居然還有興致觀賞在場的衆位帥哥美女。

低下頭時,才發覺三個工匠已經停了手,正怔怔地看着我,是已經弄好了吧,不敢試?我看向他們,他們微微朝我點了點頭,我深深戲了一口氣,伸手去擰轉發條,感覺他們幾個的呼吸都已經被我擰住了,手一松,——“滴答”

天籁般的聲音!

外面也突然安靜下來,似乎世上只剩下這滴答聲。

靜靜裝好外殼,我抱着座鐘,領着工匠,跪到太後面前,把鐘舉到頭頂,太後的手急切的伸過來,觸摸到鐘面的瞬間卻停了下來,像在與某人作着超然的交流,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時間在這一刻凝固,我忽然憐憫起眼前這個地位無比尊貴的老婦人,榮華富貴填不滿心靈的空虛,空守住這鐘又能如何呢?

“皇額娘,鐘修好了。”康熙爺打破了沉寂,輕聲對太後說。

康熙爺以一國之尊,能常年累月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母親如此尊崇,算是個孝子,先前對他冷血無情的印象略有改觀,他是好皇帝,這是史學家對他的蓋棺論定,他對生命的漠視,是整個清朝體系、制度、傳統的問題,或許我不能太偏激,脫離時代來品評一個人吧。

幾個妃嫔也反應過來,親言細語的寬慰着太後,太後回過神來,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今天的失态,幾十年的宮廷生涯,她的自制力定然超乎常人,“唉……今天失儀了,”言語間,已漸漸恢複了往日的雍容氣度,“皇上,修好了就好,跟了我幾十年了……”眉目間顯出洞穿世事的淺笑。

“哈哈,皇額娘安心就好,既修好了,可別再挂懷了,小心身體,”康熙朗生笑起,周圍衆人也立馬眉開眼笑的附和、陪笑,整個屋裏氣氛松動了起來。

“罷了、罷了,如意,快把西洋鐘接過去安置好!呵,皇上要好好賞他們啊!”太後已恢複了常态,神清氣爽、略帶好奇地轉頭對我說:“葉子,倒沒看出你原來還有這樣的能耐!”

如釋重負,這座鐘說重不重,說輕可也不輕,這麽一陣舉下來,腿麻就不說了,我的兩條胳膊都快斷了,膝蓋也從沒跪過這麽長時間,鼻尖上汗珠都冒了出來。

“快起來吧,你叫葉子?”中年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在耳邊傳來,平穩、厚重。

“回皇上話,奴婢是葉子!”終于可以站起來了,一個踉跄,身側人影閃動,一只手有力地拽穩了我,又迅速收了回去,扭頭看去,是——四爺!

我驚魂未定,太後已經起身過來:“葉子,難為你了,大病剛好,又這麽跪着,腿麻了吧?身上可大好了?”牽起我的手,“皇上,你得好好幫我賞她,沒她,我……”太後真是深得我心啊,居然幫我讨賞賜。

“皇額娘說的極是,就是皇額娘不提,兒臣也自當好好賞她。”康熙輕快的笑語,這位叱姹風雲的皇帝,在他媽面前,真是乖巧得緊,“葉子!……”一頓,“葉子,你先救了太後,又幫太後修好了鐘,你要朕怎麽賞你?”康熙注視着我,眼裏閃着神采。

“自由!”等的就是這一刻了,這賞賜我都想了好些天了,金銀珠寶我都帶不走,想要的就是一個美好回憶吧,本來還怕他不肯,現在又立了一功,希望又大了許多。

“你想出宮?”太後沒頭沒腦的問出聲來。

擡頭,康熙笑眼裏也閃出疑惑。

瞬間會意,出宮?他們理解的自由,就是這個吧!可這“宮”我是萬萬不出的,我還要在這兒找那個秋日下午重現,讓我重歸故裏啊,現在才春末,還有近半年呢!再說,出去了,誰給我飯吃啊?

“回太後的話,奴婢不想出宮,奴婢鬥膽想在皇宮裏随意走動。”

“恩?”太後顯然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旁邊一個嫔妃已經叫嚣出來:“你膽子倒不……”話沒說完,康熙爺的眉目一皺,她後面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感到周圍又都靜了下來,我雖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可這一堆皇親貴胄圍着我看,還真不習慣,看來我的這個要求确實有點超出他們的想像,果然不是那麽容易能夠得到應允,不管了,撒嬌賣乖、死纏爛打,一向是我強項,“太後,奴婢伺候您這麽長時間,您那麽疼奴婢,奴婢哪舍得離開您啊,再說,奴婢父母早逝,離了您,奴婢還能去哪?”

看到太後會意的笑臉,稍微安下心,瞧瞧康熙,他似乎也在等我的下文,“只是,太後,皇上,奴婢自幼對園林設計、算術測量興趣濃厚,所以想能在皇宮裏多走走看看,多學習學習,奴婢這請求确屬大膽,不過奴婢是個守本份的人,不論主子答不答應,奴婢此生也是太後的人,自當盡心竭力的伺候太後。”

一氣說來,我還真是佩服我自己的口齒,每次想說“我“字的時候,全都改成了“奴婢”,呵呵,這是看還珠格格的收獲,不自稱“奴婢”是要掌嘴的,看電視劇居然還有這收獲,謝了。

成不成,在此一舉了。我千古奇遇才來到故宮,怎麽也要多看看吧,最重要的是,不能到處走動,我怎麽去找那香樟樹、芳草香,怎麽回得了家。能說的都說了,你們給個回話吧!

半晌沉默。

康熙爺吐了一句:“你懂算術?”恩?這算什麽回話,答不答應給個準信啊,算術我自然是懂的,哪個學物理的人能不學數學。

算術?高等數學也難不倒我,對了,康熙對西學是十分熱忠的,這就太好了,我可以指點他,可是他要是問我怎麽學會的,我可怎麽說啊?大學裏教授教的?一瞬間,千般思緒在腦間滑過,有了……

“回皇上的話,奴婢略知一二。”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康熙揚了揚眉毛,似乎對我十分感興趣,你就興趣吧,這方面我做你老師綽綽有餘,可眼角餘光卻瞥到許多複雜的眼神,衆人的表情不一,可妃嫔裏,我明明白白感到了她們的猜測、嫉妒……,我,又忘形了,這是清宮裏。康熙爺接着問:“勾股定理聽說過嗎?”

“奴婢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與三角形相關的。”上過初中的人就沒有不會的,可作為這麽多糾雜視線的焦點,我可不想再給自己加熱了,燒起來可不是好玩的。

“恩,還有些見識,”他似乎看穿了我是在故意隐瞞,“你是從哪裏學的?”

“奴婢未進宮前,機緣巧合,從一個西洋傳教士那學了些皮毛。”管他信不信,先瞎掰着吧。

“恩……”康熙爺點了點頭,沒了下文。

那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這會兒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只怕不止是我一個人吧。

看看太後,她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我勞苦功高,可這要求,只怕也是前所未有。

那些個妃嫔看我就像看怪物,可我還不知道她們誰是誰,今兒這麽一折騰,只怕她們已經記牢了我了;四爺呢?好像一直在觀察我,可又看不出他有什麽想法;老十,似乎想說什麽,瞧見我瞥到他,他居然就笑咧咧的跨出來:“皇阿瑪,您就應了吧,兒子前幾日冒失,差點沖撞到了太後,幸虧了她,兒子求您了!”難怪他對我這麽好,如果那天摔下的是太後,那他的罪就……

“朕這幾日事多,還沒來審你呢,整日裏橫沖直撞!”康熙爺薄怒中帶着濃濃父愛。

“皇阿瑪,葉子自由在宮裏轉,只怕多有不妥,她照看太後有功,人又聰明好學,不如……”十三突然開口了,“不如,就允了她閑暇可以自由到上書房出入,和我們一起聽課修習吧!”

我的神啊,你這是出的哪門子馊主意啊,我好不容易熬完小學熬中學,熬完中學熬大學,這好容易熬出了頭,你還讓我去啃那八股文?我哪兒得罪你了,最多就是貼了黃瓜,吓着了你,可這也怨不得我,是你們自己跑來的。

十三阿哥說完,還沖我笑笑,是笑裏藏刀吧!奸笑!

康熙爺倒是像得了個寶似的:“好,胤祥倒是越來越懂事了!”為了你老子贊你一句,你就這麽害我啊,真是宮廷險惡,“就這麽定了,葉子?”

“奴婢謝皇上恩典!”我硬着頭皮,福下身去謝恩,又側過去大聲對着十三,“奴婢謝十三阿哥!”謝你個頭,恨不得咬你兩口才解恨呢,我看他的眼光,估計可以用“惡毒”兩個字來形容,他倒好像看不出我的怨恨,還朝我眨了下眼,倒像真對我有什麽恩惠,在等我報恩似的。

“葉子,”太後招手示意我回她身邊,“你既有這天份,能懂這些個西洋玩意兒,皇上又允了,你素來伶俐,就去學學吧!還想要什麽跟我說?”太後還真是寵我。

“奴婢不敢!”

“你臉色還不好,出了那麽多血,原該再養養的,我這兒也不缺人,你也不用着急來伺候我,精神好些了,就來陪我解解悶,”想來,真正的葉子以前是個很讨喜的丫頭,“對了,太醫說的什麽失憶?你現下好些了嗎?”

“回太後,奴婢也不知道,自醒了就糊裏糊塗的,不過小桃一直在幫奴婢,奴婢已經記起好些東西了!”

“難為你了!小桃,葉子記不得宮裏的規矩,路只怕也有不認得的,你也不用過來我這了,還是幫我好生照看着葉子。”

小桃伶俐地應了。

呵呵,太好了!有個懂事的在身邊,心裏踏實些,宮廷險惡我是知道的,我有限的宮廷智慧全來自于電視,小桃可是比我強多了,實踐出真知。

不過,“葉子忘了宮裏的規矩,你可不能忘,平時多提點伺候着。”這句話,我怎麽聽着就這麽別扭,語氣充滿關切,可味道好像又有點怪。唉,我也不指望能遇到什麽絕世美男,搞什麽千古奇緣,只求讓我平平安安的玩到秋天,然後卷鋪蓋走人。

第 2 章 我是誰

我是誰

“醒了,醒了……”“嘻嘻簌簌……嘻嘻簌簌……”一陣陣散碎的嘈雜聲、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朵裏,我的頭昏咚咚的,眼皮很重,但還是用力掀開眼皮,一縷光線進入眼中,好刺眼啊!緊接着,我的腦袋“嗡”一聲漲了開來,頭皮觸電般一陣發麻,這是哪兒?他們是誰?

只見三五個男孩子圍在我身邊,可讓我昏厥的是,他們都清一色的腦門油光锃亮,梳着清朝的小辮子,穿着清朝的馬褂,暈,這是在拍電視劇嗎,我在哪個劇組,我上電視了?……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伸手想摸摸腦殼,卻發覺手臂一陣刺痛,動不了。

“別動,別動,”一個陌生又關切地公鴨嗓子從耳邊傳來,是叫我別動嗎?我腦子一轉,眼睛随着聲音的的來源尋去,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對視了過來,還真沒見過這麽有神采的眼睛,豪氣十足!

是誰呢?想不起是哪個童星,閉上眼睛慢慢回想,我下午在小區的花園裏看書,一道香氣襲來,沁人心脾,然後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對!我是睡着了,那我現在是在夢裏?我使勁用指甲掐了下自己,疼!不是夢。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醫!太醫!——”,“太醫,快再診診!”人聲絡繹。

再睜開眼,幾個宮女模樣的小姑娘也圍了上來,一個清朝官員模樣的老頭已經把手搭到了我的脈搏上,又仔細翻看了我的眼皮,然後起身向那幾個“小辮子”彙報道:“幾位阿哥放心,醒了就好,應該沒有大礙了,手臂關節脫臼休養幾日就好,只是撞到了腦子,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還得觀察幾天。”

撞了腦子?我的腦子?天啊,他們到底是在演戲,還是我真的腦子壞了,出現了幻覺?

我不由得苦笑,拍戲也得給我臺詞啊!我現在到底能說話嗎?說錯了、演砸了,浪費了你們的膠卷可別怪我,可是怎麽沒有看到攝像機呢,工作人員都到哪兒去了?不管了,還是要問個清楚:“你們是誰?”

“葉子,你怎麽樣了?”其中一個小姑娘關切的問我,但她沒有回答我的我問題。

“你們是誰,這是在哪,我怎麽會在這兒?”我連珠炮般的發問。頭還是有點疼,可思路已經清晰了起來。

“別說胡話了,你不認得我們了?呵呵……看到幾位阿哥就昏了頭啦?”“呵呵,就是,葉子,就算你立了功,也不能忘了我們姐妹啊!”幾個小宮女看笑嘻嘻的看着我,七嘴八舌起來……

宮女、阿哥、太醫,一陣寒意湧上心頭,我掙紮着想坐起來,手一着力,“啊,疼!”我忍不住叫出聲來。

“小心!”那大眼睛男孩着急的叫了出來,我向他望去,那臉上寫滿關切。

一道陰冷的目光從他身後射來,有如一陣寒風掠過,我不由得一怔,那目光接觸到我的視線,眼底也是一怔,但瞬間就恢複原來的陰冷,繼而發出了冰冰涼的聲音:“既然沒事了,我們就散了吧!小桃,你們去給太後回個話,請她老人家安心!”

說完,轉身踱開步去,我看到了一個清瘦的背影。

剛剛那個叫我葉子的小宮女福了福,恭恭敬敬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說完,也起身快步出去了。

“四哥,嘿嘿,我再呆會,你們先走,我不會誤了壽筵的。”大眼睛扭頭大咧咧地說。那身影微微一頓,不置可否,就走出了我的視線。

陸續,那幾個看熱鬧的“小辮子”也跟着出去了,只是時不時的,一邊走一邊回頭好奇的看我。

“這是哪兒?”顧不了許多,我的心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皇宮啊!”大眼睛男孩看着我,關切的說:“你先別多話了,好生養着,……太醫、太醫,她怎麽了?……”他還繼續囑咐着什麽,我已經聽不到了,我到了皇宮?紫禁城?故宮?北京?我的頭從來沒有漲得這麽疼過!

我還沒到過北京呢,說了也真丢人,全家就我一個還沒去過北京的,故宮更是別提了,今年單位組織旅游去北京,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去。不為別的,我就是有這麽個怪毛病,呆在家裏,一年連個感冒都沒有,可只要出門在外,感冒發燒便秘腹瀉,各式各樣的花樣層出不窮。

去年去了趟雲南,南京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可雲南才二十度!到了那兒,前三天,我發燒便秘,可真真是憋悶死我了;後四天,轉為頭疼加鼻涕橫流;七天行程結束,下了飛機,我的兩個耳朵又基本失靈了,回到家第二天就直奔醫院。

醫生說幸虧來的及時,再拖就成鼻炎了,耳朵沒什麽好法子,只能慢慢養着才能好,這一慢就是半個多月,人才緩過氣來,唉,我是出不了遠門咯。算了,啥也不想了,頭昏昏的,再睡會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強忍着痛、掙紮着起身,頭上好像纏着繃帶,低頭看身上的衣裳,旗裝!趕緊呵出一口氣,熱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既然我仍然是活的,又沒有在做夢,思維開始活躍起來。

細觀這房子,古色古香,像極了清宮劇裏的宅子,自己一身也是清朝的裝扮,走到昏黃的銅鏡前,“咦!——”我身子一怔,深深吸了口涼氣。

雖然,鏡面的效果不能和我們現在的銀鏡比,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還是印了出來,約莫十三四歲,唇紅齒白,鵝蛋臉上還略帶着點嬰兒肥,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鏡裏的她竟也摸了摸臉,這是我?

再細看,眉目之間與我十三四歲時倒還真有些神似,只是少了付眼鏡。

提到眼鏡,我可是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沒離過身啊,除了遺傳的因素,我的近視應該得益于我們祖國的先進教育制度吧!天天啃書,唉,往事不堪回首,好歹是熬出頭了,大學畢業咯,不用再死啃了,我始終認為,為了興趣讀書,才能稱為讀書,否則就只能稱之為“啃”。我們的教育要怎麽改哦,教改提了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可……

打住、打住,跑遠了,我剛愁什麽來着的,瞄了一眼鏡子,我真正體會了什麽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哪還能再去想什麽教育、教改,眼前的事還沒弄明白啊,唉,又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吱嘎”一聲,一個小宮女進來了,要是沒記錯,應該就是小桃了。

“嘻嘻,你起啦,怎麽樣?”小桃一邊笑盈盈地問我,一邊走過來扶我到床邊坐下。我不敢多話,假裝着身體虛弱。

小桃年紀不大,口齒倒十分的伶俐,我小心翼翼地試探着,一定要先把情況搞清楚,不到半晌,情況終于摸清楚了。

我閉上眼,等小桃走了,才靜下心來,我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不是拍戲、不是綜藝節目的生存體驗或心理測試,而是,而是,喉嚨口一陣幹澀,而是穿越時空,來到了康熙四十年,身份是個小宮女,不知道她是我的前世,還是我鸠占鵲巢,霸占了她的軀體,總之,我現在叫葉子,是太後跟前最得寵的宮女。

前兒是太後的生日,一衆阿哥、公主、格格什麽的,都去給她老人家送賀禮、祝大壽,老人家,唉,還是入鄉随俗,叫太後吧,我們一衆人陪太後娘娘準備去園子裏聽戲,太後邊走邊逗着十四阿哥送的鹦鹉,喜歡的不得了,腳下花盆底沒踩穩,生生就要摔下去,我眼明手快給扶住了,可還沒站穩,十阿哥那個冒失鬼就猛撞了過來,我忠心耿耿的護住了太後,把自己做了她的肉墊,結果就是手臂骨折、外帶後腦勺磕在了地上,流了一灘的血,暈死過去了。

再後來,衆人伺候檢查完太後,太後放心不下我,十阿哥心裏過意不去,十三、十四阿哥想看熱鬧,一衆阿哥就一起過來看我來了。

總而言之,就是我福大命大,腦袋磕成那樣居然沒死。睡了兩天兩夜了,太後來看過我一趟,十阿哥跑來了好幾趟。想來那個大眼睛公鴨嗓子就是十阿哥了,哼,他真是個害人精!

心頭千回百轉,突然一陣激動,我是不是可以親眼看看康熙?見見雍正?

哈哈,我出不了遠門,可現在,沒用坐飛機,我已經躺在了故宮裏,還不收門票哦!更重要的是,我将看到的不是蠟像、畫像、石膏像,我有機會見到真人耶,不知道能不能順便解了幾個清史學家們解不了的清宮疑案呢!

康熙四十年,呵呵,雍正應該還年輕,是個阿哥吧!阿哥?那上一次見的那幾個“小辮子”裏,不知道有沒有他,猛地想起那道陰冷的目光,清瘦的背影,是他嗎?

不管是不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我怎麽回去?秋日的香樟樹下,看着小說,一股香氣襲來,我就在迷糊中到了大清。我隐約感覺,只有再契合了這樣的情景,我才能回得去,一時半會怕是不行,既來之則安之,現在該想的是怎麽在這兒混下去,我來自未來的事,能不能告訴別人?肯定不能!除了有違歷史,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只怕我在皇宮多說半個字,我就是宮廷傾軋裏的小肉渣了!

可不說的話,我怎麽糊弄得過去呢?我不是葉子,宮裏那麽多老老少少,我全不認得,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惡俗啊,我居然就這麽糊裏糊塗的直接穿越了。作者居然連編排個車禍之類的老套情節都省了,懶得真夠可以的了。(作者:反正都要安排你穿的,睡過來總比弄得血肉模糊的好吧。)

第 1 章 引子

引子

我倚着百年的香樟樹,聞着它獨特的味道,半坐半躺在草地上,手裏拿着一本小說,零星的光線灑落在身上,時起彼伏的蟬聲,萦繞在耳邊,幾棵梧桐樹的葉子,飄落在我身上。

這就是大自然的智慧!在我們還拿着溫度計、分析着衛星雲圖、讨論着多少個降溫日後才算入秋的時候,大自然已經知道了,幾片随風起舞的落葉,片片嘶力竭的蟬鳴……

我們這些萬物之靈,孜孜不倦的發展着我們的科技,建立着我們的文明,違背着自然的規則,麻痹着自己的神經,而那些被我們利用着、傷害着或憐憫着的其他生命,卻是那般的通靈!它們萬代繁衍、潤物無聲,或許,人,已在自以為是的文明中,喪失了自我。

目光回到手裏的小說上,不是什麽名着,卻攝人心魂,人的萬般能耐中,只怕也只有這“情”之一字,還帶着本能、帶着天性,不全由意識、智慧、財富、地位而決定吧!

這也是這部小說吸引我的地方,我畢竟也是俗人一個,為了生活、為了家人,在這芸芸衆生中,摸爬打滾、插科打诨,忽悠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小說中那權力之巅的雍正,情真愛切,卻永失真愛,杜撰也罷、戲說也罷,這樣的故事、這樣的感情,刺痛了我麻木的心,本能的想幫助他憐惜他。

一陣香氣襲來,我沉浸在這獨特的芳草氣息中,意識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