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成人之美

第一百五十三章:成人之美

端妃和淑妃的心都同時被牽起來,不約而同往內殿裏望去,只見一嬷嬷抱着用襁褓包裹住的龍子從裏面急匆匆走到北齊帝面前,下跪道:“恭喜陛下和各位娘娘,阮嫔娘娘生的是位皇子——”

此言一出,端妃和淑妃神色都凝固下來,唯有北齊帝迫不及待從那嬷嬷手裏接過龍子,抱到眼前仔細端詳。

端妃和淑妃反應過來,也趕忙上前,倆人都高興道:“這下陛下可以放心了。”

“對了,阮嫔怎麽樣?”

端妃問剛從裏面出來的蕭千帆。

“阮嫔娘娘一切安好,只是這會兒人正虛弱着,須得靜養一段時日。”

蕭千帆垂首回話。

“一定要用最好的藥材給阮嫔,她的身子不能有事——”

還不等端妃吩咐,北齊帝已揚聲下令。

“臣遵旨。”

蕭千帆都一一應下。

見阮莞兒平安誕下一子,外面候着的禦醫和宮人都松了一口氣。

有兩個奶娘從外面進來,接走北齊帝懷裏的小皇子。

“陛下,這麽晚了也該回去歇息了。”

淑妃輕聲提醒他。

“朕先去看阮嫔一眼。”

北齊帝喜出望外,臉上疲憊仿佛被這喜氣沖淡許多。

內殿裏,阮莞兒虛弱過度,臉色蒼白躺着,她發絲上尚染着汗珠,貼在她鬓角上。

“莞兒。”

北齊帝抓起她冰涼的手。

“陛下…”

她氣息微弱,眼神透滿疲憊。

“你給朕生了位皇子,朕終于又有皇子了。”

北齊帝眉眼間滿是喜悅,對她亦是透着心疼。

“莞兒承蒙陛下厚愛,才得以誕下皇子,都是陛下皇恩浩蕩。”

阮莞兒氣若游絲說着。

端妃和淑妃站在後邊,囑咐阮莞兒好好将養身子,日後才能好好陪小皇子長大。

見她身子尚虛弱,北齊帝吩咐禦醫宮人們好好照顧她後,方起身離開。

外面大雪紛飛,回到廣陽宮時,淑妃只覺自已的心都是冷的。

“娘娘,今夜就先歇下吧。”

崔姑姑給她暖爐內重新灌上熱水。

連日來,淑妃都在沒日沒夜的誦經念佛,想給李景淮多積些功德。

好不容易等來夏荷給李景淮生下長子,剛惹來北齊帝的的注意。不想阮莞兒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北齊帝誕下皇子,只怕日後北齊帝更不把心思放在李景淮身上,全被阮莞兒勾了去。

淑妃心涼如水,目色平靜問崔姑姑:“你可知道阮嫔給陛下生了個皇子?”

崔姑姑拿着手裏的暖爐,不得不如實道:“方才未央宮裏傳來消息了,說阮嫔娘娘生了位皇子。”

“看來宮裏都傳遍了,明兒個朝堂上便都傳遍了。”

淑妃盯着眼前跳躍的燭光,眼裏盛着失落。

“娘娘不必太過憂慮,如今最焦急的,只怕是鐘粹宮裏的那位。”

崔姑姑輕聲提醒。

“端妃?”

淑妃也反應過來。

“大殿下剛坐上太子之位,這椅子還沒捂熱呢,阮嫔娘娘便誕下皇子,将來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崔姑姑将暖爐遞到她手上,小心翼翼勸着。

“陛下寵愛阮嫔,日後在小殿下身上花費的心思只會多不會少,就怕太子在這個時候…”

端妃母家在朝中的使力不容小觑,淑妃卻沒覺得這是個好時機。

“可二殿下也有袁大將軍呢。”

若是李承硯最後真起了逼宮之心,只要袁随野出手,那李景淮便有了勝算。

思及此處,淑妃情緒才一下變明媚起來。

“你說得不錯,就看他李承硯能不能熬得住了。”

笑語晏晏,淑妃終于肯動身去歇下。

而鐘粹宮裏,端妃卻是一夜難眠。

豎日,阮莞兒誕下皇子的事在朝堂上傳開,當着臣子們的面,北齊帝給小皇子取名李君珩。

朝野臣子們紛紛對視,只覺這名字大得壓過了小皇子的身份。

阮莞兒在後宮僅為嫔位,小皇子卻得北齊帝這般厚愛,只怕于理不合。

“阮嫔誕下皇子,朕打算給她擡一擡位分,就擡為妃位。”

大抵是料想到大臣們會有異議,北齊帝幹脆連給阮莞兒擡位分的決定也放在朝堂上宣布。

此言一出,臣子們不敢再出聲。

唯有李承硯,心思沉了沉。

北齊帝對阮莞兒這般寵愛,日後倆人再想見面,只怕更難。

更何況她擡為妃位後,後宮盯着她的眼睛多了,倆人的事若是被後宮的妃嫔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下了朝後,李承硯心事重重回到翊王府。

“殿下這是怎麽了?”

近來都是沈言湘在他身邊伺候,但凡他神色有異樣,沈言湘都能很快察覺出來。

“無事。”

知道她對阮莞兒有敵意,這些事李承硯從未和她主動提起過。

“殿下若是擔心日後沒機會與阮嫔娘娘相處,更得沉住氣,等她漸漸失寵後,或許殿下才有機會。”

為了能在李承硯心目中占據一席之地,沈言湘不得不放下以前的架子,對他和阮莞兒的事抱以寬容之态。

如此,李承硯或許才能對她改觀。

“你這話是何意?”

李承硯對她尚不算十分放心,但凡從她嘴裏說出‘阮莞兒’這三個字,他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如今阮嫔娘娘風頭正盛,殿下又剛當上太子,你們倆人都正是風頭無兩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難道殿下不該壓下對阮嫔娘娘的思念之情?”

沈言湘言辭懇切反問。

“你,竟會幫我和莞兒?”

讓李承硯最為詫異的卻是她态度的轉變。

“這麽久了,妾身也瞧清楚了,殿下對阮嫔娘娘情深義重,非一朝一夕能泯滅得了,妾身與其這麽痛苦揪着不放,倒不如幫着成全殿下心意。”

“如此,殿下還能對妾身抱以感懷之心,不是麽?”

沈言湘擡起眉眼,平靜看他。

“湘兒。”

李承硯眼眸流露出幾分情意,他忍不住将人摟入懷中。

心中燥欲忍了大半日,李承硯在這一刻尋到栖息之地。

沈言湘倚靠在他懷裏,眼神卻覆上冷意,她這麽做,無非是為保住自已太子妃的位置罷了。

她對李承硯的那點情意,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泯滅殆盡。

第 152 章 :誕下皇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誕下皇子

彼時,一輛轎辇行駛到宣德樓前,從轎內下來的正是笠陽。

“公主請。”

春凝早已站在屋門外候着。

屋內燒着暖爐,上頭冒着往外噴薄的熱氣。

“這個,可是為後日的宴席所準備的?”

走到暖爐前,笠陽盯着那升騰的霧氣,眼露寒光。

“不錯。”

魏氏行過禮數,起身朝她走來。

笠陽褪下身上軟毛鬥篷,上面沾了些雪花,銀蝶拿到手上後往火爐裏拍打幾下,火炭裏發出滋滋響聲。

笠陽眸光落到魏氏身上:“後天去了宮裏可別被那臭丫頭牽着走。”

沈樂窈在南燕太子府做的那些事,也是在江雲岫将她救走後,慕容淵才從春凝身上問出來。

“我明白。”

魏氏從容應着,眼中仿佛含着某種迫切。

“本宮聽說如今沈家上下都由她做主,等後日宴席結束,你是該尋個日子回沈家一趟。”

拂着手中茶蓋,笠陽若有似無瞟向魏氏一眼。

“聽說我大姐姐如今是北齊太子妃,怎麽也鬥不過她麽?”

魏氏不解。

“你那大姐姐,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真正遇到會來事的人,什麽招數也沒有。”

沈言湘雖是李承硯正妃,笠陽卻從未将她放在眼裏。

魏氏微微噙眸,未再回話。

坐在屋內,盯着魏氏往火爐內放完藥材,難聞的味道讓笠陽掩住口鼻,她招手讓銀蝶上前,披上軟毛鬥篷離開。

人走遠後,魏氏方坐回茶榻上。

春凝添着火問:“娘娘,這爐子只怕得燒到明日了罷?”

“嗯,需得燒上一日一夜。”

魏氏看着外面飄落的雪花,眸色漸漸升溫。

熱氣從火爐內傳來,隔着厚重的衣衫,春凝都能感覺到自已的手腳在隐隐作痛。

見她額角上滲出冷汗,魏氏開口朝她道:“你過來。”

春凝咬咬唇,起身走到她面前。

“将衣衫脫下來罷。”

說話間,她已經從屜子裏取出個小瓷罐,打開蓋子,裏面是冰冰涼涼的膏藥。

“這是?”

春凝神色驚詫。

“我給你抹上。”

與她獨處時,魏氏從未擺過架子。

“奴婢自已來便好。”

春凝受寵若驚。

“那你拿去內室抹上。”

遲疑片刻,魏氏将蓋子重新蓋上,把手中的小瓷罐遞給她。

春凝接到手裏,趕忙朝內室走去。

冰涼的膏藥抹到身上,春凝方覺好受許多。

“奴婢多謝太子妃。”

她跪到地上行禮。

“起來罷,你我二人獨處時不必擺架子。”

魏氏面色變得和善,仿若還帶着一絲憐憫。

“太子妃這般關懷奴婢,奴婢實在無以為報…”

當初江雲岫将沈樂窈從南燕救走後,春凝将所有罪責都擔了下來。

慕容淵并未将她處死,而是讓人燙了她手腳,讓她每天夜裏到雪地跪上三個時辰。

這個折磨人的法子,便是讓她對沈樂窈生恨的。

直到魏氏來到太子府上,春凝才得以從水火之中解脫出來。

魏氏不僅幫她醫治傷口,還讓她留在自已身邊,方便自已日後查看她傷勢。

“你只需日後盡心盡力伺候我便好。”

魏氏知道她腿腳不好,并不讓她跪太久,尋個讓她替自已磨藥的緣由,讓她坐到小杌子上忙活。

聽着外面凜冽的寒風,魏氏面色漸漸冷下來。

當晚,未央宮裏傳出動靜聲。

已經足月的阮莞兒,終于在這一夜臨盆。

蕭千帆早已來到未央宮裏候着,宮女嬷嬷們一聽到動靜聲匆匆忙忙走進內殿,一看阮莞兒已經落紅,趕緊将蕭千帆叫進去。

蕭千帆手上的傷勢已經恢複,這會兒站在床榻邊上讓阮莞兒使力。

他入宮以來,還沒給後宮的妃嫔接生過,此刻不僅阮莞兒緊張害怕,他亦是緊張不已。

這是北齊帝多年後再得子,若是這孩子有任何差池,不僅是蕭千帆,整個蕭家都落不得好下場。

宮女嬷嬷們一邊替阮莞兒擦拭,一邊将那一盆盆血水往外擡。

北齊帝和端妃在外面候着,聽着裏面傳來阮莞兒一陣陣揪心的叫聲,北齊帝坐立不安,起身來回徘徊。

見北齊帝坐不定,端妃也不好坐着,跟着站在玉屏前,時不時往裏頭探一眼。

好在裏面雖是焦灼萬狀,蕭千帆還能有條不紊命宮女嬷嬷們照顧阮莞兒,讓阮莞兒能心無旁骛使力。

“去太醫院多叫幾個禦醫過來,若是蕭禦醫不行便換個有經驗的上——”

蕭千帆資歷尚淺,北齊帝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端妃趕忙讓靜蘭姑姑帶人去太醫院,随即朝北齊帝道:“陛下還是坐着等罷,阮嫔妹妹有龍澤庇佑,她和腹中的龍子都不會有事的。”

“你坐吧。”

北齊帝沒那個心思,看了她一眼後撇開眼神,只敷衍回了一句。

端妃讪讪低下眸,北齊帝不坐她又如何敢坐,只得幹巴巴陪着等。

外邊寒天雪地,皚皚白雪飄落在地,地上覆着一層厚厚的積雪。

宮人們都知道阮莞兒今夜産子,從未央宮到太醫院的路上都有宮人在掃地,以免阻礙禦醫們趕去未央宮。

不多時,靜蘭姑姑帶回來好幾位老禦醫,都在宮門外候着。

淑妃過來時,見到的便是幾位老禦醫都等在宮門外。

大冷的夜,讓這麽多禦醫和宮人們都在外面守着,淑妃進宮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回見。

如今年家失勢,李景淮在朝中也勢力單薄,她即便是心裏不快,在這種時候也得過來關懷做做樣子。

若是阮莞兒生下的是個公主還好,若是皇子,那這孩子日後恩寵只怕要在李景淮之上。

她在廣陽宮內也坐不住,幹脆過來瞧瞧。

“臣妾見過陛下和端妃娘娘。”

淑妃上前行禮,她鬥篷上滿是白雪,可見今夜下的雪有多大。

“妹妹趕緊起來吧”

端妃上前将人扶起身:“今夜雪這麽大,你能過來真是有心了。”

端妃巴不得有人陪着自個在這等,即便是淑妃,她也沒冷臉。

倆人正說着話,過了一會兒,內殿裏終于傳出陣嬰孩啼哭聲。

第 151 章 :被迫參宴

第一百五十一章:被迫參宴

沈樂窈輕輕咀嚼嘴裏點心,卻覺味同嚼蠟。

屋內一下變得安靜下來,裴嘉韻仔細端詳她面容,從她面色看不出有失落,但眼神卻好似變得暗淡。

“你沒事吧?”

沈樂窈和江雲岫的關系,裴嘉韻早已從裴佑丞嘴裏得知。當初剛知道時她也困惑,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卻能走到一塊。

如今得知北齊帝派人到臨安侯府下賜婚聖旨,也不知道沈樂窈會如何想。

“沒事啊。”

沈樂窈擡起眼眸,遮掩掉眼底失落感。

“也不知道江兆尹怎麽就答應下來了,以前可從沒聽說他喜歡過笠陽公主。”

裴嘉韻嘴裏呢喃。

“可是笠陽公主到聖上面前求來的?”

喝下口茶水,沈樂窈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好像是。”

“以前也有傳聞說笠陽公主喜歡江兆尹呢,不過沒見倆人走到一處過,京中的貴女們都猜是江兆尹故意疏遠笠陽公主,不想笠陽公主去了一趟南燕回來,卻如願了。”

裴嘉韻不由唏噓。

裴嘉韻曾以為江雲岫和沈樂窈會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可沈樂窈轉身卻和江雲岫撇清關系,如今又命運捉弄人,她也不想沈樂窈再在這上面費功夫。

“沈家的生意你打理得如何?若是需要我幫忙你得出聲。”

見她興致不高,裴嘉韻沒敢再提那些事。

“起初會難些,如今年節将至,生意在慢慢變好起來。就是要同各處走動,會有些忙,我便不得空閑去看你。”

沈樂窈笑着婉拒她好意。

“我在家中又無事可做,你忙你的就好,不必想着去看我。”

裴嘉韻在驚蟄院裏坐了大半日,幫着沈樂窈将送人的禮品點清楚後才起身離開。

歡笑聲沒了,沈樂窈心頭突然湧上陣酸澀。

不知是方才積壓下來的,還是因為屋子氣氛變得冷清的緣故。

接下來的幾日,沈樂窈親自送禮到各家府上,與那些官眷打好交道,日後沈家生意也能好做些。

如今沈言湘貴為太子妃,輔國公府上倒是還有不少官員往來,但都是往玉瓊院去的,沒人在意沈家是否由沈樂窈掌權,她得主動與盛京的官眷往來。

這一日,路過宣德樓時,車辇突然被人攔下來。

楹月打開車簾,看到前面攔路的是個丫鬟,她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将那人認出來。

“小姐,是以前伺候在孟太子妃身邊的春凝。”

她回過頭回禀。

如此,沈樂窈方探出頭去,她左右瞧瞧,招手讓春凝上前來。

在南燕時,春凝後來幫過沈樂窈,沈樂窈對她還是有幾分感激在。

沈樂窈問她:“你是随新太子妃來的盛京?”

南燕來的太子妃住在宣德樓內,盛京許多人都知道。

“嗯。”

春凝微微颔首。

“是她讓你來找我的?”

春凝能明目張膽在街頭攔車辇,沈樂窈便猜想不是她自個的主意。

“太子妃讓奴婢把這個給沈小姐。”

春凝遞上一張請柬。

“這是?”

楹月遲疑着接過來遞給沈樂窈。

沈樂窈打開看,眸色微怔。

“太子妃說想和沈小姐見個面,邀您後日一塊入宮參宴,屆時會與您相見。”

後日端妃和敬妃在骊園內設宴款待新來的太子妃,只請了些官眷去,原本沈樂窈并不在名單內,可新來的這位太子妃卻偏偏給她遞了請柬。

難道是因為在南燕時她和慕容淵的那些事?

可慕容淵心思并不在自已身上,笠陽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沈樂窈将請柬遞回去,臉上露出不情願:“當初在太子府我是被逼與慕容淵成婚,難道新太子妃要将這筆賬算在我頭上不成?”

這宴席她不願去。

“您和太子殿下的那些事太子妃都一清二楚,她見您是為了敘舊。”

春凝沒接下請柬:“沈小姐若是不去,只怕太子妃不會罷休。”

沈樂窈斂回眸色,沈家家權如今在她手上,若她得罪了這位新太子妃,沈家的人指不定會如何作妖。

沉吟片刻,她讓楹月收下請柬。

春凝颔首,便要告退。

“我走之後,太子殿下可有為難你?”

沈樂窈将她叫住。

“奴婢本就是下人出身,惹怒了主子吃些苦頭也是應當的,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春凝的臉色沒有喜怒,唯有陰郁。

她是太子府上的人,如今身邊換了個主子她只能替新主子辦事,沈樂窈深知其中的道理,自已與她走得太近反而引起新太子妃的不滿。

更何況,自已也不能幫她贖身,問這些倒是顯得多餘。

“奴婢告退。”

春凝很快離開。

沈樂窈沒再駐足,讓車夫驅車前行。

“小姐,要不咱們去問問裴小姐,後日的宴席她會不會去,多個人也多分照應。”

楹月心裏有些擔憂,況且江雲岫不在沈樂窈身邊,她再與皇家和南燕的人打交道,始終不占上風。

“忠勇侯府在朝中地位高,不能因為沈家而辱沒他們的名聲,裴姐姐私下同我往來已是不易,咱們不能在這種事上還去麻煩她。”

沈樂窈不想因為自個而讓裴嘉韻在家裏難做,何況敬妃還是裴嘉韻的姑母。

“是奴婢多嘴了。”

楹月只得噤聲。

回到沈家,沈樂窈心不在焉,前院的王嬷嬷過來拿下人們的月例,她算錯了兩回數,平日是滴水不漏很快便能給出來。

王嬷嬷問楹月:“三小姐今兒個是怎麽了?”

“最近小姐常在外邊走動,嬷嬷得擔待些。”

楹月知道王嬷嬷也是關心沈樂窈。

“那一會兒回去我往爐上炖個雞湯,等晚膳讓香蓮送過來。”

沈樂窈掌家後深得沈家下人的心,見她累成這樣,王嬷嬷于心不忍。

楹月點點頭:“有勞嬷嬷。”

“小事罷了。”

王嬷嬷拿了月例後,趕忙退出去。

晚膳時分,香蓮端了盅雞湯過來,楹月忙舀上一碗給沈樂窈。

天寒地凍,一碗熱乎乎的雞湯下肚,倒是讓她好受許多。

夜裏歇下前,沈樂窈囑咐楹月明日備上幾份厚禮,後天入宮能用得上。

第 150 章 :賜婚聖旨

第一百五十章:賜婚聖旨

“當初我總覺得你能嫁入皇家便是天大的好事,是娘不會為你謀劃想錯了。”

王氏臉上露出抹愧歉。

“嫁入皇家可是您和祖母為女兒籌謀的,如今女兒成了太子妃,您卻說謀劃錯了?!”

沈言湘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湘兒,你可有想過當初端妃娘娘為何會選擇你?”

王氏知道她心裏不好受,可眼下既然已經将話說破,她倒是想讓她知道個明明白白。

沈言湘別過臉,不願說話。

“娘知道,阿窈話裏的意思你聽出來了。”

“當初陛下要讓兩位殿下相互制衡,選擇了沈家的兩位姑娘,這是巧合也不是巧合。只要不是朝中舉足輕重的臣子之女,陛下對兩位殿下的親事便極為滿意。”

“可後來,從二殿下娶了袁大將軍之女袁怡珺後,這一切便慢慢變了。袁大將軍手握重兵,陛下還是應下了這門親事,如今二殿下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大殿下剛當上太子,你的地位還是穩當的,就怕日後太子勢力逐漸壯大,他會将你這個太子妃遺忘在腦後,重新擇一位能對他登上皇位有裨益的重臣之女。”

“雖然娘不想讓這個猜疑變成事實,可咱們不得不早些籌謀。這沈家讓阿窈握在手上,只要她能經營得當娘也認了。如此,日後你好歹還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娘家。”

王氏語重心長說出這番話。

“所以您叫女兒回來,明面上說是想要女兒幫您收回府上中饋,實則是想讓沈樂窈來打我的臉?”

沈言湘轉過臉來,淚眼縱橫,臉上透滿不甘。

“娘是想看看阿窈有沒有那個本事。不曾想,她比我想象中看得還要透徹。”

方才沈樂窈的言行舉止,完全在王氏的意料之外。

“我知道你怨娘,但娘不想你淪為皇家争權奪利的工具,日後被人抛棄得不明不白。”

看她哭得厲害,王氏眼裏滿是心疼。

此刻的沈言湘只覺自已宛若跳梁小醜,今兒個早晨她還在為自已成為太子妃而沾沾自喜,不想卻被人當成笑話般看。

“這些事女兒自會籌謀——”

抹去眼淚,沈言湘很快起身離開。

“湘兒…”

王氏起身叫她,卻換來她頭也不回的背影。

王氏只能讓青鳶跟上去,沈言湘自小心氣高,只怕會一直較勁。

回去的路上,沈言湘讓青鳶用脂粉将哭得紅腫的眼眶都遮蓋住,免得回去在李承硯面前暴露。

“今日的事一個字也不能說漏嘴。”

拿着靶鏡來回張望,見眼圈的浮腫好了許多,沈言湘方放下鏡子。

“奴婢記下了。”

青鳶小心翼翼應承。

回府後,沈言湘拿出這段日子的勁頭來伺候李承硯,不叫他瞧出端倪。

每晚夜深人靜躺在李承硯懷裏時,沈言湘臉上總露出得意。

不管他人如何看,她也定要将這太子妃的位子牢牢抓在手上,誰也別想從她手上搶走。

十月中旬。

定王府上傳出好消息,夏荷為李景淮誕下一子。

淑妃得到消息,命人傳到劉瑾耳中,劉瑾在北齊帝處理朝務之餘,将這件喜事告知他。

怎麽着也算是皇家骨肉,北齊帝給了李景淮好些賞賜。這也是從九華山行宮回來後,臣子們頭一回見北齊帝給李景淮好臉色。

夏荷生下的這個孩子,還真有點用處。

李景淮和淑妃都還算高興,唯有袁怡珺氣得快要掀翻整個定王府。

夏荷自然知道袁怡珺不高興,但她如今有淑妃和李景淮護着,不像原先那麽怕袁怡珺。

當着袁怡珺的面,她同李景淮懇求将孩子留在自已身邊撫養。

李景淮想也不想便答應,還擡了夏荷的身份,讓她從通房婢女升為妾室。

位分擡高,更惹袁怡珺眼紅。

一個通房婢女竟敢欺辱到她頭上這麽久,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甘心。

她寫了封信将盛京的事告知袁随野,不久後,她将袁随野的回信帶到李景淮跟前。

自此,袁怡珺便成為小皇子的嫡母,還給他起名夕華,一夕朝華之意。

袁怡珺想何時将他帶走便何時帶走,夏荷只能忍氣吞聲。

定王府上争風吃醋的事,也暫時以夏荷落敗落幕。

倒是在半個月後,外面傳來笠陽回到盛京的消息。

沈樂窈得到消息時,還是在三日後。

她一直忙着處理沈家的事,年節将至,府上要處理的事更為繁瑣。

她和沈家鬧成那樣,即便是沈家人知道她有将沈家變昌盛的本事,誰卻也不肯伸手幫她。

裴嘉韻找到她面前時,她正埋頭處理一堆要送給與沈家交好的各家各戶的禮品。

見到裴嘉韻來,她讓楹月拿出她準備的那一份遞上去。

“正好你來了,我便不用派人送到忠勇侯府上了。”

沈樂窈頭上發髻用支紅珊瑚金簪绾起,外面套一件藕色襖子,裏面穿一襲郁金色綢緞裙,脖子上圍着兔毛圍脖,手中拿着毫筆,袖子挽着生怕被墨水給弄髒。

“兩個多月未見,你竟變得這樣幹練了。”

裴嘉韻見到她,只以為自已認錯了人。

“我本就是這樣的,只是以前不在裴姐姐面前表露出來罷了。”

沈樂窈在冊子上勾上一筆,放下手中毫筆,随她走到茶榻邊上坐下。

楹月在屋內生了炭火,便是外頭下着雪,沈樂窈屋子內也暖和得很。

“阿窈,你知不知道笠陽公主回來後發生了何事?”

喝下口熱茶,裴嘉韻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盞。

“何事?”

沈樂窈忙活了一早上,這會子同裴嘉韻坐下來,才得空閑吃些點心。

這些點心都是楹月今兒做的,還熱乎着,入口便是一陣香甜軟糯。

“她回來沒多久,陛下便命人傳了道聖旨到臨安侯府上。”

裴嘉韻剛說完,沈樂窈神色便凝固下來。

她擡眸看向她。

裴嘉韻咬咬唇,将剩下的話說完:“是道賜婚聖旨。”

第 149 章 :同流合污

第一百四十九章:同流合污

沈言湘這股子氣勢,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她回府來的目的。

沈家中饋拿在沈樂窈手上還沒捂熱,沈言湘一成了太子妃就迫不及待回來施威,想讓她把中饋還給王氏。

其中有沒有王氏的推波助瀾沈樂窈不清楚,但如今拿主意的絕對是沈言湘。

王氏是她生母,自然站在她那邊。

至于邱氏嘛,她心中雖嫉妒沈言湘能當上太子妃,但心裏更多是對沈樂窈的記恨。

沈姝寧這筆賬,邱氏是要算在沈樂窈頭上的。

如今又見沈言湘站出頭來對付自已,邱氏定然會站在她那邊。

“随你怎麽說,府上怨氣尤天你裝作看不見,本宮雖貴為太子妃,到底還算是半個沈家人,不能就這麽眼睜睜放任不管。”

沈言湘是兩頭好處都想占。

皇家的好處吃到嘴,沈家的好處也不落下。

“怨氣尤天?”

“阿窈掌管沈家這段時日以來,卻是聞所未聞,大姐姐恐怕是聽錯了吧?”

沈樂窈秋光掃視屋內諸人,不多時,只見邱氏将懷中抱着的沈宸安交到茗煙手上,扭扭捏捏站了出來。

“湘姐兒她說得沒錯,自你掌家以來,府上本就是怨氣尤天。不說別的,以前東街的幾間鋪子是放在我手上經營的,那是我嫁入沈家來夫君送與我的。大嫂打理沈家時都未收回去,憑何你掌家便要收回去?!”

起先還扭扭捏捏的邱氏,說到後面腰杆子越發挺直,大抵是以為沈言湘今日真能替她主持公道。

“那些鋪子本就是邱姨娘的,阿窈你這麽做可沒道理。”

沈言湘仰起臉,等着她回話。

“楹月。”

沈樂窈并不急着回話,而是将楹月叫到跟前。

楹月聽見叫聲趕忙從屋外進來,沈樂窈在她耳畔低語幾聲。

楹月點點頭,急匆匆往外走。

“大姐姐且先等一等,一會兒咱們拿事實說話。”

沈樂窈微微颔首,緊而挺直身子坐在廳堂內等楹月過來。

邱氏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手足無措站着。

沈言湘倒是氣定神閑,絲毫不将沈樂窈這些把戲放在眼裏。

“小姐,拿來了。”

很快,楹月手裏抱着賬冊從屋外跑進來,遞到沈樂窈面前。

她讓楹月回去取來的,便是當初邱氏經營東街那幾家鋪子的賬冊。

上面清楚記着那幾家鋪子的收入,沈樂窈将賬冊遞到沈言湘面前:“大姐姐且看看吧,這便是姨娘口中所言的幾家鋪子。”

沈言湘微微皺眉,沒接。

“大姐姐不是要回來主持公道麽?”

沈樂窈嘲諷。

咬咬牙,沈言湘方才接到手上。

“這些年來,這幾間鋪子一直在虧損,非但掙不回銀錢不說,邱姨娘還從賬面上挪走銀錢,用來當成月例花。她每年交給大伯母的賬目都是假的,這些才是真的。”

沈樂窈面色覆着層厲色,說出這些話來也絲毫不留情面。

“你胡說八道——”

“我給大嫂的賬目都是真的,何曾為假?!”

邱氏心下一顫,幾乎要跳腳般指責沈樂窈。

“阿窈,這便是你的不對了。弟妹每年給我的賬目都是真的,何時有做過假賬?”

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氏,在這時候出聲。

沈樂窈微微一笑,眸光落到王氏身上:“大伯母執掌府上中饋多年,阿窈篤定您一定能分辨得出賬目真假。”

緊接着,她話鋒一轉:“端看您說不說出來罷了。”

“只要您不說,姨娘便會給您一筆好處費,阿窈說得可對?”

王氏愣了愣,話憋在肚子裏一時說不出來。

“什麽好處費?你別信口雌黃——”

邱氏怒指向她,不願承認有這麽一回事。

“三妹妹,你這番話可是會傷害到家中兩位長輩的名聲,別以為你管家幾日便能随口胡謅。”

沈言湘亦是不信,眼前的賬目雖證實了東街幾家鋪子這些年一直在虧損,但也只能證實邱氏經營不當罷了,沈樂窈污蔑到王氏頭上卻是不行。

沈樂窈微一挑眉:“大姐姐不信?”

沈言湘冷嗤:“你若是想用這樣的法子來掌家,我自然不能容忍。”

“阿窈可不是胡謅,沒有證據我怎敢污蔑兩位長輩?”

話落,她拍拍掌。

随即,楹月領着一小厮從外面走進來。

那小厮身着一身藍布衫,衣袖上還打着補丁,人看起來極為膽怯,見到沈樂窈等人急忙跪到地上,顫顫巍巍行禮。

不用沈樂窈逼問,那小厮将邱氏指使他做假賬的事實供認不諱,其中還提到每年都要挪出一筆銀錢來交給府上的大夫人。

原來那小厮是東街那幾間鋪子的算賬先生,家中貧寒,答應邱氏做假賬是因為邱氏事後會給他好處費。

“大姐姐,人證物證俱在,你可瞧清楚了?”

“這幾間鋪子若是還放在姨娘手上經營,早晚會關門大吉。阿窈收回來,不過是想着替沈家挽回損失罷了。”

沈樂窈讓那小厮先退下,餘下的便看沈言湘是否會明辨是非。

“湘姐兒,她不過是将話說得好聽些,誰又知道鋪子經營得來的銀錢會不會進入她的口袋?如今她可是将沈家産業都捏得死死的,誰也碰不得。”

邱氏抵抗不過,便開始挖苦。

“你收回去的是長輩的東西,這不合情理——”

沒想到事實擺在眼前,沈言湘仍不罷休。

“大姐姐此言差矣——”

沈樂窈臉色冷下來,不打算再留情面:“我這麽做完全事為了沈家好,大姐姐也說了你還算是半個沈家人。來日若是你出了什麽事,說到底沈家還能照拂你一二不是?”

這話讓沈言湘猛然抓緊手中賬目,眼含厲色瞪向她。

“大姐姐很聰明,知道我說的話是個什麽道理。”

言罷,沈樂窈讓楹月拿過那些賬冊,轉身往外走。

“湘姐兒,就這麽放過這小蹄子了?”

見沈言湘沒說話,邱氏仍心有不甘。

“不然呢?”

“姨娘還想怎麽着?!”

沈言湘急眼罵她。

“我…”

邱氏吃癟,只得讪讪閉嘴。

回到玉瓊院,王氏不由嘆聲氣:“我就說了她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沈言湘蹙眉:“娘,連您也覺得女兒這太子妃當不了多久,是麽?”

第 148 章 :柔聲缱绻

第一百四十八章:柔聲缱绻

屋外樹影搖晃,拍打在窗柩上。

屋內燭光輕曳,沈言湘身上的水藍色衣裙被解落在地,燭光落到她纖薄的肩頸上,這還是李承硯第一次這麽好好看她。

她與阮莞兒不同,阮莞兒嬌弱纖柔,沒有她身上的明豔張揚。

她嫁進翊王府已有一年多,李承硯便冷落了她一年多。

如今阮莞兒在宮中等着胎落,李承硯卻還想着等她瓜熟蒂落,他們倆人便能回到以前那般。

恍惚間,耳邊響來燭火噼裏啪啦的燃燒聲,将李承硯飄忽的思緒拉扯回來。

他回過神色,想松手把沈言湘放開,卻在他握住她腰肢的大掌要松開時,被沈言湘搶先勾住他脖頸,朝他吻上去。

腦海中好似有什麽東西猛然炸開,将李承硯好不容易斂回的神思擊個粉碎。

“殿下別想了。”

沈言湘覆到他耳畔,柔聲輕咬。

這一刻,李承硯再也抵擋不住,将她按在懷裏,不由分說褪去她身上所有。

興許是這副軀體對李承硯來說太過陌生,他從未在清醒之時與沈言湘行過床帏之事。

刺激的感覺讓他久久不願停歇,以前只有在阮莞兒身上他才又這種感覺。

可如今換了一個人,卻也能讓他心間蕩起漣漪。

行事完,已是後半夜。

太久沒受到他這般折磨,沈言湘身子酸累,在他懷裏緩了好一陣才起身穿好衣裙。

“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歇息吧。”

李承硯倚靠在椅背上,神色更顯疲累。

“不若殿下随妾身到凝萃院裏去歇息吧。”

沈言湘默了片刻,來到他身前幫他理身上衣袍。

李承硯低下眼眸看她這副賢惠模樣,應了聲“好。”

接下來的日子,李承硯都在凝萃院裏留宿。

秦思薇知道此事後,想到李承硯面前重新争寵,卻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轉眼到了十月,立太子一事終于定下來。

北齊帝下旨,将太子之位傳給翊王李承硯。

他身為長子,在朝野之中又有賢德懿範的美名,得了許多大臣和百姓的贊許。

北齊帝此舉,算是民心所向。

也正是這時,北邊傳來笠陽和南燕太子妃回盛京的消息。

外人都在傳笠陽去了南燕已有一年之久,是北齊帝暗中派去南燕盯着兩國通商的事宜。

此次回盛京,南燕太子妃陪同她一道回來,一來是表達對北齊的敬意,二來是想回盛京看看。

盛京近來除了李承硯當上太子的事,便也就這件事被百姓們拿來當茶餘飯後的閑聊。

沈樂窈拿到沈家家權後,不僅要打理好沈家家務,還要打理好沈家遍布在盛京的生意。

是以,她經常外出。

從百姓們口中得知笠陽回來的消息她并不稀奇,稀奇的卻是這位南燕太子妃。

當初在南燕,她是被江雲岫用笠陽掉包才逃出來的,既然笠陽不是一人回來,那麽陪同在她身邊的這位太子妃又是何人?

“小姐,您都回來這麽久了,如今與江兆尹也斷了往來,他們應當不會來尋咱們麻煩了吧?”

楹月有些擔憂。

拿着毫筆的手頓了片刻,眼見水墨就要滴到賬本上,沈樂窈趕忙将毫筆放回硯臺上。

楹月遞了絲帕過來,她接過來擦拭被水墨弄髒的手。

她心思幾不可微沉了沉,啓唇道:“事到如今,唯有随機應變。”

笠陽待在南燕這麽久,沈樂窈也摸不準她心思還在不在江雲岫身上,倘若倆人最後真的水到渠成,她也只能裝做看不見。

就看笠陽肯不肯就此放過她。

如今沈家在朝堂上并不受重視,比衰退的蕭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是不好好經營家中生意,只怕日後會落魄得連蕭家都不如。

“小姐累了一日,回去還是先好好歇着吧。”

一提到江雲岫,沈樂窈總容易心不在焉,意識到自已闖了禍,楹月趕忙轉移她注意力。

“對了,這個明日你在府上尋個機靈些的家丁,讓他送到晉中去,交給明家姐妹。”

想到半個多月前自已準備的東西,沈樂窈收好方才她寫好的信件,放入盒內遞給楹月。

楹月落上鎖扣,應承道:“奴婢明日就去辦。”

沈樂窈這才得以歇息片刻。

車辇回到府門前,一下車便見到輛華麗的車辇停在石獅子旁。

一看便知道,這是沈言湘回來了。

李承硯當上太子,雖還未受封,她便迫不及待回來炫耀了。

而且,只怕不只是回來炫耀那麽簡單。

“三小姐,太子妃讓您回來後去葳蕤院見她。”

果不其然,沈樂窈還未進府,守門的小厮探出頭來看到她,便迎上來傳沈言湘的話。

“我這便去。”

沈樂窈斂回神色,擡步往葳蕤院去。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叫上幾個家丁跟着?”

如今沈家上下都聽沈樂窈的,便是沈言湘回來,只要不動用皇家勢力,沈樂窈還能應付得上。

“不必。”

沈樂窈面色沉着,好似沒有一絲畏懼。

沈言湘坐在廳堂內,端起手邊茶盞拂着茶沫,王氏坐在她身旁。

沈老夫人身子不好,并未起身出來。

邱氏也帶着沈宸安在一旁坐着,眼神時不時瞟向沈言湘,既帶着畏懼,又好似隐有一絲不甘。

當初她若是替沈姝寧好好謀劃,将心思放到李承硯身上,今日當上太子妃的便是沈姝寧,她和沈宸安也能跟着沾光。

瞧瞧沈言湘如今的派頭,就要趕上宮裏頭的娘娘了。

沈樂窈入了葳蕤院,徑直到沈言湘面前行禮:“阿窈見過太子妃。”

沈言湘拂茶蓋的手未停,只稍稍掀了下眼皮子,神色傲慢審視她:“如今沈家上下一切事宜皆由三妹妹打理,又要忙着處理外邊的生意,三妹妹應付不過來吧?”

“有勞太子妃操心,阿窈應付得過來。”

沈樂窈垂眸應承,并未打算讓步。

“可本宮聽說,府上有人怨言頗深。”

沈言湘放下手中茶盞,總算擡起臉來直視她。

聞言,沈樂窈噙眸笑問:“那麽太子妃今日,是回沈家主持公道來了麽?”

第 147 章 :跌入他懷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跌入他懷中

“讓她進來吧。”

酉時三刻,淑妃終于開口。

崔姑姑稍稍颔首,命身後的小宮女去将夏荷帶進來。

她月份大了,皇宮內臺階多,須得有人扶着才安心。

那小宮女以前是和夏荷一塊共過事的,如今見夏荷懷了李景淮的孩子,心下倒是生出幾分驚愕,并未敢怠慢,小心翼翼扶她往臺階上走,帶到淑妃面前。

淑妃坐在高位上,眼帶厲色盯着站在自個身前的夏荷,目光一寸寸往下移,最後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有多少個月份了?”

她冷臉啓唇。

“回禀娘娘,已有七個多月。”

夏荷手指尖攥緊衣袖,不敢有所欺瞞。

七個多月,那便是還有兩個月便要臨盆。

如今她懷有李景淮骨肉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這是掩蓋不了的事實。

而李景淮近來風頭減弱,正需要這麽一件喜事來沖沖喜,這個孩子說什麽也得生下來。

淑妃将崔姑姑叫到跟前,叮囑她幾句後崔姑姑走到夏荷跟前,告訴她:“夏荷姑娘,走吧。”

“崔姑姑?”

夏荷怔然,不知道淑妃同崔姑姑說了些什麽,她生怕自已同腹中的胎兒出事,不想不明不白跟着她離開。

崔姑姑微微仰臉:“娘娘說了,讓奴婢跟你一塊回定王府,直到你誕下皇家子嗣,有淑妃娘娘庇護,你還擔憂什麽?”

“奴婢多謝娘娘——”

夏荷趕忙朝淑妃行禮,生怕自已失了禮節。

“趕緊走吧。”

崔姑姑出言催促,她知道即便夏荷偷偷懷了身孕,依舊不受淑妃待見。

夏荷點點頭,随崔姑姑往外走。

回到定王府,碧珠見狀,忙回了院子裏禀告袁怡珺,說宮裏的崔姑姑帶着夏荷一道回來的。

袁怡珺臉色擰下來,快步同碧珠往前院走,想一探究竟。

還未走到前院,便見個小宮女扶着夏荷往後院來,走在她前面的,便是崔姑姑。

“崔姑姑來了,母妃呢?”

袁怡珺瞥見,提着裙擺裝模作樣上前問。

“娘娘她沒來,是她命奴婢前來。”

行過禮,崔姑姑方回了她的話。

“崔姑姑來作甚?”

袁怡珺臉上堆着虛假笑意。

“娘娘得知夏荷姑娘懷了身孕,特命奴婢前來照顧,直到夏荷姑娘臨盆。”

崔姑姑微微挺直腰身,在袁怡珺面前,淑妃到底是比她要高一截,崔姑姑不必卑躬屈膝。

聞言,袁怡珺笑出聲:“這定王府上又不是沒有丫鬟,不過是一個懷着身孕的通房婢女,本宮還能照顧得過來,母妃怎麽将姑姑也派來了?”

“王妃從西北遠嫁到盛京,又同定王殿下一道剛從九華山行宮回來沒多久,娘娘心疼您,想讓您好好歇歇,這種小事交給奴婢來做便好。”

崔姑姑将話說得極為客氣。

“夏荷妹妹也真是不懂事,這種小事怎麽也鬧到母妃面前讓她擔憂,委實太沒規矩了些。”

見崔姑姑應付得滴水不漏,袁怡珺将矛頭指向站在她身後的夏荷。

話裏話外皆在指責她僭越,私自将她懷有身孕的消息捅到淑妃面前。

“是奴婢許久未見淑妃娘娘,得知她從九華山行宮回來,便想到她跟前問安,是奴婢思慮不周,叨擾到了娘娘和王妃…”

夏荷放低姿态,話裏盡顯卑微之色。

“我看你是——”

袁怡珺知道她心裏打的如意算盤,正揚起怒色便被崔姑姑給攔下來:“王妃娘娘,夏荷姑娘懷有身孕,今日已在廣陽宮內站了幾個時辰,該回去好好歇歇了。”

有崔姑姑護着,袁怡珺只能将那抹子驕橫給咽回肚子裏,任由她帶着夏荷從自已面前走過。

“小姐,咱們也回去吧。”

碧珠上前勸。

“滾——”

袁怡珺沒好氣朝她發怒。

碧珠吓得退後幾步,待她走遠些才敢跟上。

有了淑妃從中作梗,在夏荷臨盆之前便是袁怡珺想要對她下手也沒有那個機會。

李景淮的長子不是從她肚子裏生下來,這口氣她咽不下去。

回到屋子裏,袁怡珺将屋內擺設全都砸了一輪來撒氣。

翊王府。

随着李承硯在朝中的地位漸穩,他花在朝政上的心思也更多了些。

每日從宮裏回來便待在書房內,大半日都不出來。

起先都是秦思薇去伺候他的多,但沒過幾日,李承硯便将她從書房內趕出來,并下令她近段時日都不能靠近書房。

秦思薇生怕被李承硯厭棄,只敢在潇湘院裏發發脾氣,不敢大吵大鬧。

沈言湘不用想也知道,秦思薇這是又在李承硯面前使小性子了,叨擾到他處理朝事,他這才下了這樣的命令。

小性子可以使,但在他眼裏,唯有阮莞兒有使小性子的資格。

阮莞兒使小性子是嬌嗔,其他女子使小性子便是胡鬧,非但入不得李承硯的眼,反而使他厭惡。

知道他身邊沒人照顧,沈言湘親自熬了參湯,挑着夜深人靜之時來到他書房外。

彼時已近子時,李承硯看了大半日的折子,眼睛正酸澀着,他盯着眼前跳躍的燭光,低下頭去按揉眉心。

葉羽回頭看自個主子一眼,見他面露疲倦,便将沈言湘放進去。

“殿下歇會兒吧。”

輕柔婉轉的聲音從身前傳來,李承硯微怔,擡起頭看去,只見沈言湘着一身水藍色綢緞廣袖裙站在自個跟前,手上端着參湯,頭上青絲用玉簪绾成發髻,一副溫婉大氣的模樣。

她微微噙首,露出後頸上潔白的一截。

低眉順眼的樣子,是李承硯極少她身上見到過的。

“你怎麽來了?”

雖驚愕,李承硯的神色卻有幾分緩和。

“殿下日理萬機,身邊總不能沒人照顧。”

“若是妾身不來,還不知道殿下疲累成這樣。”

不等他準允,沈言湘端着手中參湯上前,又繞至他身後,替他按揉眉心。

力道溫柔缱绻,驅散掉李承硯身上疲意。

“你有心了。”

燭火搖曳間,李承硯喉結微動,大掌覆到她手背上,将她十指攥入掌心。

只輕輕一扯,沈言湘跌入他懷中。

第 146 章 :連個婢女都鬥不過???

第一百四十六章:連個婢女都鬥不過

從進鐘粹宮後,沈言湘便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心裏好似藏着什麽事。

“母妃。”

聽到端妃問話,沈言湘才收回神色。

“你怎麽了?”

“可是哪裏不舒服?”

她的身子養了好一段時日,按理說也應當痊愈了。

“湘兒沒事。阮嫔娘娘的位分在母妃之下,陛下怎能答應她那樣不講理的請求。”

沈言湘知道端妃要庇護阮莞兒直到她生下腹中胎兒時,只覺諷刺不已,也不知這回她腹中懷的到底是北齊帝還是李承硯的孩子?!

“陛下寵愛她,如今她懷了身孕更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上,讓我去庇護她生下龍子也沒什麽稀奇。”

端妃面上透着鄙夷。

“母妃可知道陛下這回為何這般護着她?”

“上回她懷身孕,兒媳可聽說陛下夜夜在她宮裏留宿,少一夜都不行,這才讓她滑了胎。”

端妃是宮裏的老人,沈言湘不信她看不出一絲其中端倪。

“陛下應當是對上次阮嫔滑胎的事耿耿于懷,這回才那般上心罷。”

大抵是沒料到她會問得那麽直白,端妃像是心裏有鬼似的,重新端起手邊茶盞,低頭掩去眸中深意。

沈言湘悄悄盯看她,不多時了然道:“不過陛下将這差事交給母妃雖然累些,但殿下在陛下面前又掙了不少好名頭,如今殿下在朝中威望甚高,想來那二殿下也争不過他了。”

端妃掀起眼皮子,笑模笑樣道:“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年氏一族在朝中嚣張多年,是該清理門戶了,陛下做得沒錯。”

沈言湘見端妃茶盞中的水已空,站起身子替她斟茶。

“你呀,嫁給硯兒那麽久,也該争氣些了。”

端妃滿意她這副做小伏低的樣,對着她意味深長言說幾句。

“湘兒心裏記着呢。”

沈言湘微微垂眸,臉色漲紅幾分。

緊接着,她主動替端妃捶肩捏背,伺候她午歇後,方動身出宮。

剛走出鐘粹宮,沈言湘眉眼便冷下來。

方才端妃那有意遮掩的樣,擺明了對李承硯和阮莞兒的奸情了然于心,受委屈的從頭至尾只有她沈言湘一人——

不過,從她的只言片語中沈言湘也能猜測到,這次阮莞兒懷的是北齊帝的孩子,并非李承硯的,故而北齊帝才肯讓她生下來。

阮莞兒點名讓端妃護胎,不過是出于對李承硯的占有欲罷了。

如今李承硯在朝中漸漸得勢,這太子之位想必是勢在必得。

她确實是該好好替自個謀劃一番了。

回翊王府的路上,路過藥鋪時,沈言湘讓青鳶扶自已走出轎辇,到藥鋪中去悄悄尋郎中開些易懷有身孕的藥。

郎中替她診完脈,起身到外邊去給她抓藥時,她擡頭恰好看到夏荷挺着肚子走進藥鋪,找店小二拿藥,畫眉跟在她身側扶着。

瞧她那肚子,月份應當已有七八月。

沈言湘眉眼劃過陣譏諷,以前沈姝寧千方百計要到李景淮身邊,想不到最後連一個婢女都鬥不過,如今這夏荷都快要生了,沈姝寧卻是生死不明。

拿了藥,畫眉小心翼翼扶夏荷往外走,生怕她磕着碰着。

按理說畫眉的賣身契還在沈家,沈姝寧當初在李景淮身邊不過是個通房婢女,如今她離開定王府,畫眉也應當回到沈家去繼續當丫鬟才是。

沈言湘盯着她們二人往外走,那郎中将抓好的藥拿進來後,沈言湘命青鳶拿上,随即跟上那倆人的腳步。

“畫眉——”

走出藥鋪,就在畫眉要扶着夏荷步上車辇時,沈言湘在她身後冷聲叫住她。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畫眉驚愕地轉頭,看到沈言湘站在石階上,眼神裏透滿威嚴。

“大,大小姐…”

畫眉低眉順眼,不敢再看她。

“如今四妹妹已不在定王府上,你不回沈家還待在這種不三不四的人身邊作甚?”

她微微皺眉,言語間盡是不容抗拒的意味。

“奴婢…”

畫眉低着頭,說不出話來。

夏荷噙眸看向沈言湘,以她的身份,确實不适合與沈言湘起沖突。

可若是畫眉走了,她身邊便沒了能伺候的人,夜裏起夜都沒個端茶倒水的。

咬咬牙,夏荷讓畫眉扶她來到沈言湘面前行禮:“妾身見過翊王妃。”

随即懇求道:“翊王妃可否能網開一面,讓畫眉待在定王府上直到妾身生下殿下的孩子?”

沈言湘這才收回眸色,卻也并未正眼看她,哼笑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本宮為何要賣你的人情?”

沈姝寧再不濟也是沈家的人,欺負她便算是欺負到沈家頭上,沈言湘不可能放過欺辱沈家的人。

“您賣的不僅僅是妾身的人情,還有二殿下的。”

夏荷只能搬出李景淮,看看她能否高擡貴手。

“還不回去,等着府上的嬷嬷去将你抓回去賣給人牙子不成?”

沈言湘并未再搭腔,疾言厲色看向一旁戰戰兢兢的畫眉。

“是…”

事及此,畫眉唯有乖乖回沈家。

夏荷擰緊眉頭,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着沈言湘出氣後耀武揚威離開。

她撐着腰身,只能自個回到轎辇上。

再有不到兩個月她便要臨盆,回去的路上,她咬咬牙,命那車夫驅車往宮裏趕。

前幾日袁怡珺回到府上,看到她大起來的肚子便發了的好大的脾氣,但當着李景淮的面她不敢怎麽樣。

李景淮也吩咐府上下人好好照顧夏荷生下胎兒,盡管她身份卑微,好歹腹中胎兒流的是皇室血脈。

如今李景淮在朝堂中的局勢不如李承硯,她這腹中胎兒便不算一點用處全無。

與其回到定府上擔驚受怕,倒不如到淑妃面前搏一搏,只要她開口,袁怡珺便不敢對付她腹中胎兒。

崔姑姑到跟前回禀時,淑妃面色浮上陣驚愕,她想不到夏荷竟私下懷上李景淮的孩子,如今竟到了快要臨盆的月份。

“娘娘,人就在日頭底下站着呢,要不要讓她進來?”

崔姑姑開口問。

淑妃一下下撚動手中佛珠,片刻後才睜開雙目。

第 145 章 :不給她招架之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不給她招架之力

暮色如同潑墨一般覆蓋下來,眼前的視線被他遮擋,沈樂窈好似黑夜中在海上漂浮的孤舟,翻湧的海水朝她侵襲而來,蕩得她看不清眼前的方向,十指只能緊緊抓住身前的人,不讓自已往下墜落。

江雲岫的,甚至不給她招架之力,仿佛帶着某種積壓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發洩在她身上,并不打算留有任何餘地,更不帶一絲疼惜。

“疼…”

不知過了多久,倚靠在他肩膀上的沈樂窈突然發出輕微聲響,唇齒間仿佛洩出絲絲痛楚。

江雲岫神,他低眸,外面屋檐下搖晃的燈光灑落進來,能看到她長睫在顫抖,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身後被撞出一片青紫淤痕。

“這兒?”

江雲岫的手輕輕一碰,她便疼得眼睫直顫,嘴唇在緊緊咬着。

地上已是一片混亂,江雲岫扯過案上的一件長袍裹在她身上,将人打橫抱起往內室走去。

讓她側躺在床榻上,亮起燭光江雲岫總算看清她腰上的傷。

“方才怎麽不說?”

替她抹藥時,他坐在床榻邊上問。

沈樂窈背對着他,不肯開口回話。

“既然決定了不再和蕭千帆往來,你便不該去見他,讓他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知道她對自已有怨,江雲岫未有一絲憐惜,反而冷冰冰說出這些話。

“我見與不見他是我的事,與大人何幹?”

沈樂窈話裏帶氣。

江雲岫将她衣衫蓋下,冷言冷語問:“你忘了去年在九華山行宮,你在我面前做過什麽?”

沈樂窈神色微怔,回憶起去年在九華山行宮發生的一切。

當時她為了救袁霆琛,不惜到江雲岫面前表忠心,她曾說過從今往後對他不會再有半分欺瞞。

可那日在醉仙樓,沈樂窈無法回他的話,今日在他面前,她拼了命要維護另一個男人的安危。

九華山行宮一行之後,她就應當名正言順是他的人,做任何事都得經過他的同意。

沈樂窈咬咬牙,轉過身來看向他:“江雲岫,實話告訴你。”

“我接近你不過是為扳倒李景淮和沈家,如今李景淮在朝中勢力甚微,沈家家權也握在我手上,我便不用再對你虛以為蛇,日後你我二人該一刀兩斷。”

她眸光清透,說這番話時面上不起一絲波瀾,好似真就心如止水般。

事到如今,她是該與他切斷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了,重活一世,只要李景淮坐不上皇位,沈家的人沒有好下場,那她的目的便已達到。

日後她該在沈家好好過她沈家三小姐的日子,江雲岫也該收起心思回到京兆府,繼續心無旁骛替北齊帝做事。

“一刀兩斷?”

“你說了算?”

江雲岫像是沒想到她會對自已說出這番話。

從小到大,他都是外人眼中的佼佼者,被衆星捧月般活着。

入京兆府為官後,即便是他不近女色,身邊圍上來的高門貴女也不在少數。

盛京貴女們都知道京兆尹大人有副冰山臉,是手段狠辣的活閻王,可再忌憚他的名聲,每次他回到臨安侯府,臨安侯夫人總能給他遞上不少畫像,說是又有姑娘家尋上門了。

如此這般,他也是一個都看不上眼。

可落在沈樂窈眼裏,她居然主動開口要與他一刀兩斷?

憑她是誰,誰也不該同他說出這樣的話——

“呵——”

屋內沉默了一瞬,沈樂窈仿佛聞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味,正當她疑惑之時,江雲岫已經起身往外走,屋門被人打開又迅速關上。

沈樂窈手指尖緊緊攥住被角,看不清那人離去的身影,等她再反應過來時,楹月已經來到她身邊。

“小姐,咱們也得趕緊回去了。”

她進屋時,看到地上散落的衣衫,便明白是怎麽回事。

她撿起衣衫,替沈樂窈仔細穿好。

“江雲岫是不是走了?”

她神色恍惚問出聲。

“大人他在半刻鐘前就走了。”

楹月小聲翼翼回話。

“對了,奴婢在外面桌子上發現了這個。”

說完,楹月遞上一個漆木盒子。

沈樂窈打開蓋子,看到裏面是一枚同心鎖。

工藝精巧,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一看便知道是花費不少黃金打造而成。

“這麽重,少說也得有上萬兩。”

楹月輕聲道。

“上萬兩?”

沈樂窈嘴裏呢喃,與她上次讓楹月拿去還給江雲岫的銀票數額正好對上。

“這盒子誰讓你亂拿的。”

沈樂窈攏回神色,生怕是她亂動了江雲岫的東西。

“方才在外面,是衛臨悄悄囑咐奴婢把這個拿給您的,說是大人給您準備的。”

楹月這才如實招來。

沈樂窈心頭一熱,如此說來,江雲岫将她還回去的銀票打了這枚同心鎖,是打算要送給她的。

“放回去吧。”

片刻後,沈樂窈将同心鎖放回盒子裏。

“是…”

楹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只要是沈樂窈囑咐的話她都聽。

替她穿好鞋履,楹月扶着她往外走,府門前有備好的車辇和趕路的車夫,江雲岫一切都給她安排好了。

“走吧。”

坐入轎辇內,沈樂窈沉聲下令。

外面的車夫應了聲,車辇便往城內趕。

沈樂窈腰身疼,楹月給她拿了兩個攢金軟枕墊着,生怕她腰落下病根。

皇宮。

回到宮裏,蕭千帆讓太醫院的禦醫給他接骨,就算是斷掉的骨頭接上,他的手恢複也要一段時日。

如此一來,給阮莞兒診脈的活計便不能再落在他頭上。

端妃給阮莞兒重新安排了一位禦醫,阮莞兒放心不下,還是讓蕭千帆跟在那禦醫身邊一同看診,一來是心裏有個着落,二來若是真出什麽事也能證明端妃清白。

端妃知道如今北齊帝最是重視阮莞兒和她腹中的胎兒,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是氣不過,幹脆找了沈言湘進宮來纾解心中郁結。

說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沈言湘有反應。

“湘兒,你可有在聽母妃說話?”

端妃放下手中茶盞,蹙眉看向沈言湘。

第 144 章 :他碰過的東西,不喜歡被別人碰

第一百四十四章:他碰過的東西,不喜歡被別人碰

沈樂窈神色有片刻怔愣,回到盛京這麽久,除了裴嘉韻,便只有蕭千帆關心她在晉中有沒有吃苦頭。

“我這不是好端端在你眼前站着嘛,并未吃什麽苦頭。”

沈樂窈壓下喉間苦澀,眼中滿是笑意。

蕭千帆知道她自小便是這樣,從不輕易在人前示弱。

想到沈老夫人想給她和陸書倫指婚的事,蕭千帆突然開口道:“你我自小一塊長大,兩家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是你不介意,可願意嫁到蕭家來?”

沈樂窈如今已十七,蕭千帆比她年長一歲,倆人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紀。

蕭千帆不想她再被沈家為難,便想盡自已所能呵護她,不讓她再被沈家拿捏。

沈樂窈握住杯盞的手驀然收緊,她沒想到蕭千帆今日會跟她說這些話。

當初她被指婚給李景淮,蕭千帆自覺錯失了她,如今她與李景淮的親事解除,他也入太醫院當差,算是有份體面的差事,她嫁給他正合時宜。

“蕭哥哥,在祖母從獄中回來之前,沈家中饋便是在我手上握着,以後祖母和大伯母不敢再随意給我指婚。”

“你苦苦學醫多年,便是想為蕭家掙回面子,理應找個身家清白能配得上你的女子成婚,阿窈已經不适合。”

不管他是出于好心也好,亦或是真對她有情意也罷,沈樂窈都不能答應他。

她的身子早已給了江雲岫,又怎能去欺瞞蕭千帆,讓他以為自已還是身家清白的女子?

“不管你與江雲岫發生什麽,我都願意娶你——”

蕭千帆神色都變焦急起來。

當初沈樂窈讓他開避子湯藥方,他便知道她和江雲岫的關系不一般,此刻聽到沈樂窈同自已坦白,蕭千帆并不震驚。

沈樂窈肯喝避子湯,便說明她不打算嫁給江雲岫,否則以腹中胎兒要挾,那臨安侯府她還是能嫁得進去。

“蕭哥哥,今日我肯出來見你是出于我們倆人多年的情分,你別親手将這份情分給抹滅掉。”

沈樂窈站起身,不想與他多做争執,以免傷了倆人的情分。

“阿窈——”

蕭千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他鬼使神差攥住她手腕。

下一瞬,只見外面傳來陣沉重腳步聲,珠簾被人掀起,沈樂窈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被那人攬入懷中。

蕭千帆的手腕被那人用力一擰,空氣中能聽到骨頭被擰斷的聲音,逼得他後退幾步。

“大人?”

“…”

沈樂窈倏忽擡眸,看到眼前這張宛若冷月般清俊面龐,眉峰間隐透着殺意。

蕭千帆也站定身子,愕然看向緊緊摟着沈樂窈的江雲岫,他額角上滲出冷汗,漲紅的面龐湧上不甘和惱怒。

“蕭禦醫身為太醫院禦醫,不在皇宮裏好好待着,跑來這兒談情說愛。本兆尹只要到聖上面前言說兩句,保證你們蕭家連這最後的好日子都沒有。”

江雲岫薄唇冷幽幽說出這番話,透露出威脅和壓迫。

“蕭哥哥,你趕緊回去吧。”

沈樂窈沒心思細想江雲岫為何會出現在這,只想盡快讓蕭千帆脫離他的魔爪。

否則,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走,走啊——”

見他站着不動,沈樂窈厲聲催促。

蕭千帆咬咬牙,只得狠心離開。

齊安已來到他跟前,見他握着被擰斷的手,只覺震懾不已,趕緊帶他回太醫院診治。

“你松開我——”

見蕭千帆走遠,沈樂窈冷聲下令。

非但不見他松開分毫,還越摟越緊。

“松開?”

“上回的事還沒能好好跟你算賬——”

江雲岫将人拽到車辇上,命衛臨驅車。

“小姐…”

楹月無法,只能跟上。

“江雲岫,你瘋了?我要回沈家——”

眼見着日頭慢慢往西落,車辇卻出了城,沈樂窈猜測他應當是要帶她去京郊的冰泉別院。

“如今整個沈家都是你說了算,回不回去又有什麽打緊?!”

江雲岫冷冷出聲,不見絲毫憐惜。

掙紮無果,沈樂窈只能随他而去。

他剛才下那種的重手,也不知道蕭千帆的手能不能好,身為禦醫,他最看重的便是自已的手。

她緊緊咬牙,擔憂的淚珠從眼眶滑落下來。

“怎麽?”

“擔心蕭千帆?”

被江雲岫一眼看破。

“你不該下那麽重的手,他最看重的便是自已的手。”

沈樂窈聲音哽咽,雙眸積滿淚水。

“你這般關心他,方才為何不幹脆答應他?”

換來的,是他的冷嘲熱諷。

“我肯不肯答應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也用不着你來插手——”

“你以為你是京兆尹,便能随意扭斷一個人的前程?!”

“蕭哥哥的手若是落下病根,我不會原諒你——”

沈樂窈氣血湧上心頭,小臉滿是愠怒對他叫嚣,絲毫不顧忌他的身份。

江雲岫冷笑出聲:“你也說了,你我二人毫無幹系,既然如此,你肯不肯原諒我又何幹系?!”

沈樂窈心口一下噎住,衛臨驅車極快,車辇很快停在冰泉別院府門前。

整個京郊靜悄悄的,只能聽到他們幾人落腳的聲音。

還不等衛臨回禀,江雲岫直接帶着人從轎辇內下來,楹月想跟上,被衛臨攔下來。

“你就別跟上去添亂了,省得給你主子添麻煩。”

衛臨警告她。

“我總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小姐被大人…”

楹月聲如細蚊,可又無計可施。

“你就聽我的吧。”

衛臨将人拽出院子。

屋門被人從外面合上,江雲岫一身紫袍站在門後,落日餘晖透過窗柩落到他身上,卻遮掩不住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氣。

沈樂窈按揉被他捏了一路的細腕,上面已經被勒出一圈紅色印記。

“我與大人不過是露水情緣,親熱過便也就親熱過了,我與別的男子如何,從來輪不到大人來管。”

沈樂窈大着膽子說出這些話。

“我碰過的東西,不喜歡被別人碰。”

江雲岫步步緊逼,将沈樂窈逼退到書案邊上,再也無路可退。

她雙手緊緊握住桌沿,還不等她反應,桌上的東西已被他掃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