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這是供她下榻的酒樓?說是青樓也不為過吧?

謝宸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對着卓水生道:“我不喜喧鬧,給我找個僻靜的院子就是了,而且我既然奉旨過來了, 自然是查案為上, 行李由手下人安頓就是,你還是先帶我去衙門吧。”

卓水生倒是沒想到謝宸安會是這個反應,在謝宸安來之前她倒也做過功課,只是對裏面說的謝宸安只獨寵夫郎自願不納侍這一點她不太相信, 只覺得怕是她夫郎太過厲害, 所以才會如此,如今她獨自前來, 夫郎又沒有跟在身邊,應該正當是放肆玩樂的時候,卻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态度。

不過對于謝宸安的要求她當然不會拒絕, 于是讓人給一行人安排了個僻靜的院子, 同時自己帶着謝宸安往衙門走去。

謝宸安不知道謝宸遠那邊是如何跟這些人說的,但是看卓水生的反應似乎對此事完全不擔心。

謝宸安尋思了片刻,覺得可能是謝宸遠事先跟她說這次的事情只是走個流程而已, 讓她不用擔心,不會有任何的事情,所以才導致她有這樣的反應。

謝宸遠很有可能不只是跟她這麽說,而是跟所有人都這麽說的, 如此才能籠絡住這些人, 讓她們不至于在知道自己要被犧牲的情況下咬出些什麽來。

這麽想着謝宸安倒是替這些注定會有一半兒折在裏面,卻直到現在仍舊被蒙在鼓裏的人感覺可悲, 不過說起來到底是她們自作孽,若非是做出了這等的事情又怎麽會有今日。

謝宸安到了衙門之後就讓主簿将近年的文書和賬目拿了過來, 在交給手下的人之前她自己先随意的翻了翻。

得益于蕭敬之的教導,她雖然現在仍舊無法做到蕭敬之和楚澗那種一眼就能看出賬目裏到底有多少水分的能力,但若是遇上不太精湛的假賬她也已經能夠看出些漏洞了。

這賬目她随意的翻了幾下便發現簡直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謝宸安看過之後心中有數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将這些全都交給了太女的人。

卓水生之前的計劃泡湯了,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晚宴上,她讓人準備了一個十分盛大的晚宴,晚宴上歌侍舞侍攪得人眼花缭亂。

謝宸安忍着頭疼,晚宴中途便以不勝酒力為名回了卓水生給她準備的別苑。

離開了這喧嚣的場所,她總算是覺得好受了些,結果卻不想回到別苑之後才發現這卓水生仍舊是沒有歇心,別苑之中莫名多了幾個美貌年輕的仆從,而且還都是沒眼色的,一個個非要往她身邊湊。

謝宸安深覺疲憊,直接讓人把所有人全都打發走了,這才終于能夠躺下休息。

這一整天還真的是見多了各色妖魔鬼怪,這個時候她倒是越發的想念蕭敬之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謝宸安一邊讓杜恒等人去仔細的查廣原這邊的各種情況,一邊随着太女派過來的那幾人的意思,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到了幾人的手上,自己則每日跟着卓水生吃喝玩樂,演足了一個無能皇女的戲份。

許是因為謝宸安演的太過出神入化,讓百姓對這京城來的糾察貪官污吏的官員徹底失望,也可能是這卓水生實在是太招人恨,百姓不惜以任何方式要她倒臺,總之在謝宸安來到廣原的第五天傍晚,她平生第一次真的接觸到了刺殺者,第一次感受到了那雪亮的匕首以千鈞之力向自己刺來的感受。

奇怪的是那一刻她并沒有覺得害怕或者驚慌,她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死了蕭敬之可怎麽辦……

這刺殺者是裝作別苑灑掃的粗使下人混進來的,等到歸寧和時夏發現不對的時候她一把匕首已經對着謝宸安刺了過來。

匕首帶着千鈞之力直接劃破了謝宸安的衣服,刺入了足有兩寸深。

歸寧和時夏大驚,同時出手,在外面的侍衛聽到動靜也都沖了進來,衆人立刻合力将這刺殺者給拿下了。

歸寧和時夏匆忙上前查看謝宸安的傷勢,杜恒問訊匆忙趕到。

謝宸安将被劃破了的外衣脫了下來,随即衆人發現她裏面的亵衣竟然是完好無損。

在剛剛千鈞一發的時候謝宸安倒是忘了這事,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是蕭敬之之前送的紫郎蛛蛛絲亵衣起到保護作用,救了她一命,也當真是算她幸運。

說起來倒也不是她提前預料到此事的發生,從而特意穿了這亵衣保命,這事兒說起來也是趕巧。

她離開宛臨的時候因為舍不得蕭敬之,特意将他送的兩件亵衣都帶上了,方便随身替換着穿,如此也好化解相思之情,今日她便恰好穿着這身亵衣。

謝宸安掀開亵衣看了看,這亵衣的确是質量不凡,防刀劍的效果看着還是挺好的,只是卻沒有化力的作用,剛被匕首頂着的地方有着一個很深的紅印,還挺疼的,想來明天應該會變成青紫的顏色。

刺客原本就已經準備好了和謝宸安同歸于盡,将匕首刺入謝宸安的身體之後她便已然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卻沒想到匕首□□的時候上面竟然未曾有絲毫的血跡,她當時就有些愣神,而在那片刻之間她就被沖進來的人給拿下了。

此時見謝宸安絲毫未損,一張臉已經癫狂到扭曲。

她大聲喊着:“老天不長眼!一群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作威作福,你們就該通通下地獄!”

杜恒過去‘啪’的給了她一巴掌。

謝宸安示意杜恒讓開,她直視着刺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刺殺本王?”

那人當即‘呸’了她一口,明顯是不屑于将自己的名字告訴她。

“朝廷讓本王來查案,便是已經準備對卓水生動手了,現在苦于沒有證據,所以本王才在這裏與她虛與委蛇,你若是有證據的話可以将證據呈上來,如此也好給她治罪。”

那刺客的眼睛裏明明白白的寫着:你騙鬼呢!

謝宸安被她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想笑,面對這位‘民間義士’心情有些複雜。

該慶幸這人沒一上來就抹她脖子,不然這亵衣怕是也救不了她了。

這人雖然魯莽,但卻在明知道她此番前來有去無回的時候還是這麽冒死的來了,倒也算是勇氣可嘉。

不過謝宸安沒有和她一直僵持下去的想法,只說道:“你信不信本王其實都無關重要,甚至你的死活對本王來說也無關重要。

不過你信了本王也沒有什麽損失,把證據交上來說不定真的能鏟除了她還百姓一個公道,但若是你就此什麽也沒做成就這樣死了的話,你自己不覺得可惜麽?

而且本王也不瞞你,出了今日之事我肯定會加強守衛,再想派人來刺殺本王也不可能了,你們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招數?”

刺客面露遲疑之色,不過仍舊是沒有說話。

謝宸安繼續問道:“說起來你這般的嫉惡如仇,怎麽沒去刺殺卓水生呢?你殺了她不就一了百了了?她死了,朝廷肯定會另外派其他的官員來頂替她,如此豈不是直接遂了你的意,何必費力刺殺我?”

刺客聽言怒道:“你怎麽知道沒人去刺殺過?廣原的上一任太守就是因為這個死的,只恨這天下貪官殺不盡,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這個反倒是比上個還要狠絕。

可恨她知道自己虧心事做的多,又有着前車之鑒,将自己身邊武裝的鐵桶一般,讓我等沒了機會。

曾經有數十百姓想要進京告禦狀,結果卻被這狗官活活的打死在路上,用這樣的招數來以一儆百。

我們千盼萬盼,好不容易輪到京城知道了這邊貪官污吏橫行一事,終于盼到了你的到來,誰知道你竟然和她沆瀣一氣,你們沒一個好東西!”

她這次刺殺謝宸安就是覺得謝宸安是皇女,她被派來調查卓水生貪污受賄的事情,若是她死在了廣原,那肯定會讓人以為卓水生有什麽證據被發現了,她為了逃脫罪責所以才做出了這種事情。

即使不是如此也無妨,皇女之死終究是大事,朝廷肯定會派人來查,到時候一旦徹查的話廣原的一切也就會得到曝光,到時候肯定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從某方面來說她的這個計劃的确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不過她卻敗在了第一步上。

謝宸安聞言也是嘆氣,正所謂是民不與官鬥,百姓被逼到這一步的确是無奈,這卓水生看着是一副彌勒佛般的油滑樣子,誰能知道她竟然會下這般的狠手。

“她說她殺死這些人你有什麽證據麽?還有她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你有證據麽?”

“這要什麽證據!我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還算不得證據!”

謝宸安對此也是有些無奈,這些的确是算不得證據,她不能以此結案,也不可能帶着這些人去到女皇面前對峙。

謝宸安示意杜恒不用再壓着她,

杜恒收了手,不過卻擋在謝宸安的面前,謹防她再次暴起。

這人的刺殺之舉其實是應該受到些懲罰的,但這事兒若是鬧大了的話她怕是很難留得命在,畢竟刺殺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謝宸安衡量再三,最後說道:“你走吧。”

這人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放我走?”

謝宸安點頭。

她猶豫後往出走了幾步,見沒人攔着,她就這樣走出了房間,但是片刻後她竟又折返了回來跪在了謝宸安的面前。

“我除了相信你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求你救救我們。”

謝宸安讓人将她扶了起來,“你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 158 章

兩日後, 謝宸安按照與杜恒此前約定的時間在下午的時候抵達了杜府,杜家衆人原本就都在等她,聽聞她過來之後便一同迎了出來。

謝宸安見此匆忙讓衆人起身, 而她更是親自将杜廖給攙扶了起來。

杜恒從她八歲的時候便陪在她身邊給她做伴讀, 而後一直到她十五歲陪她一同去往宛臨,中途有數年時間,因着二人關系親密,在這幾年之中謝宸安也曾經來過杜府數次, 是以對杜府衆人都不算是太過生疏。

杜府衆人當初對杜恒跟着她一起去到宛臨這件事基本上可以說是持有一種中立的态度, 只看杜恒自己的決定,所以最後的時候便由着杜恒自己的意願, 讓她跟着謝宸安去了宛臨,而這一去就是六年。

謝宸安有時候覺得這個時代裏面有杜家這種開明的家長實在是一種很難得的事情,這大概也是杜恒這種性子的由來。

說起來謝宸安這一趟過來其實也并非是真的有什麽事情, 只是她跟杜恒的關系在這裏, 杜恒又跟她一走這麽多年,實在是不容易,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京城, 不來拜訪一趟的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杜恒一直跟着她便算是她的人了,她來也是為了表示對杜恒的重視,安杜家上下的心。

杜恒回來的這幾天也跟家裏說了不少宛臨那邊的事情,杜廖和杜語都在朝堂上, 對于宛臨的情況也不是一無所知的, 說起來對如今宛臨的發展也都是頗為感慨,對杜恒這幾年來的成長幾人也都看在眼裏。

杜廖性子沉穩, 杜語性子謹慎,跟她們聊天雖然氣氛不會像是此前和呂歸成等人聊天一樣讓人感覺放松, 但因為她們都是舉止有度之人,與她們聊天整體上也是讓人感覺舒服的。

幾人聊天難免涉及到朝堂之事,因為兩人身在兵部,對于軍隊調動方面格外敏感些,謝宸安聽二人說話,隐約從中聽出了些提點之意,主要是關于宛臨布兵方面的安排和針對謝宸意這邊。

宛臨布兵方面其實主要是杜恒幾人在負責,這方面的事情謝宸安只大概記下,有杜恒在身邊一同聽着,這些事情倒是用不着她太費神,反而是謝宸意那邊的情況,讓謝宸安頗覺意外。

聽杜廖這意思謝宸意雖然被罰離開京城戴罪立功,手中的兵權卻并沒有被削弱,甚至隐隐有加強之勢,而她也在自己的封地大肆招兵練兵,目前來看此舉倒是讓人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

謝宸安心中清楚,自從謝宸錦死了之後謝宸意便将謝宸遠當成了頭號的敵人,目前的舉動應該都是針對她的,但是謝宸遠現在身為太女,又身在京城,封地上的兵再多基本上也是無用。

畢竟封地內的士兵是無诏不得出封地的,謝宸意總不可能帶着封地內都尉司的兵馬離開封地前往京城将謝宸遠如何,在沒有外敵和不造反的情況下,基本上封地內都尉司的士兵只能用來自保罷了。

而女皇對謝宸意一直不錯,鳳後也在京城,她應該沒有造反的理由,而謝宸意自己能夠留在京城的話肯定也不會回封地,所以這自保一說這個時候也有些立不住腳,所以她此舉到底是什麽意圖倒還真的是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謝宸安在心中過了一遍這事,暫時沒得到頭緒,但是好在謝宸意此舉不是為了對付她,所以暫時觀望即可,這件事可以留給謝宸遠去頭疼了。

幾人一直聊到了傍晚的時候,杜廖出言留謝宸安一同用飯,謝宸安笑着答應。

席間謝宸安第一次見到了杜恒的父親,此前的時候她就曾經想過杜恒這般灑脫放縱似乎和全家都有些格格不入的性子到底是怎麽來的,這個時候見到了杜恒的父親總算是揭曉了謎題的答案,原來杜恒是随父親的。

在京城之中杜廖和蕭戰基本上唯二沒有納侍的人了。

如今楚玄去世多年,面前的杜廖倒是成了唯一一個仍舊這般幸福的楷模了。

看着杜廖和夫郎恩愛的模樣,謝宸安頗有些羨慕,只盼着幾十年之後跟蕭敬之也能像是這般,一直如此恩愛幸福。

杜廖在席間說了些鼓勵之言,也覺得杜恒跟她很不錯,這些年在宛臨得到了歷練。

無論如何能夠得到別人的稱贊還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尤其是杜廖對杜恒繼續跟着她一事表示贊同,讓謝宸安頗有幾分預約。

一頓飯之後天色已經擦黑了,謝宸安此前的時候答應了呂榮會将她父母接過去,這個時候跟杜廖将此事說了。

只是兩個下人而已,杜廖本來就不甚在意,而杜恒又提前打過了招呼,她直接便讓人将人和她們的賣身契帶了過來。

謝宸安笑着将兩人的賣身契讓他們自己拿着,而後讓人将人送去酒樓和呂榮團聚。

衆人将謝宸安送出了杜府,而杜恒則負責将謝宸安送回皇宮。

路上,謝宸安終于有機會提及謝宸軒的事情了,不過她也沒直接提及這件事,而是先行笑着問道:“你這次回來家裏人可有逼你娶夫納侍?”

杜恒聞言帶上了幾分苦笑,“那肯定是要催的,但是沒有看上的人我也沒辦法啊,我也想像我娘和王上一樣娶個中意的夫郎回來,從此兩人甜甜蜜蜜的過一輩子,這随意就娶個不喜歡的人回來,豈不是害了人家也害了自己。”

謝宸安倒是喜歡她這态度,說起來杜家對她也的确是很寬松了,雖然府中上下都覺得她年紀不小了,都覺得她該娶夫了,也一直跟她提及這方面的事情,卻沒有真的強迫她做什麽,更沒有替她做主娶個什麽人,一切事情的主動權始終是在她自己的手上的,就這一點就已經讓謝宸安覺得頗為不容易了。

說到底還是父母開明方才養的出杜恒這樣的人。

謝宸安笑着問道:“怕不是你心中的要求太高了,所以才覺得誰都看不上。”

杜恒搖頭,“我心裏根本就沒有那條線,其實是沒有任何的要求的,我只是想要一種感覺。”

謝宸安悶笑,杜恒這說法跟她提過幾次了,但是這一見鐘情實在是難得,這感覺一說就更是玄之又玄了,倒還不如有具體的線,有參考标準更容易找到對人。

雖然是這麽想着,謝宸安卻還是問道:“你覺得二皇子如何?”

杜恒有些不解道:“二殿下人很好啊。”

“那你中意他麽?我看你們那天在酒樓之中聊得很好。”

杜恒瞬間笑道:“王上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哪裏能夠配得上二殿下。”

杜恒雖然是兵部尚書之女,卻是次女,在朝堂上也不任職,若說身份的話的确是差着一些,但是這卻并不是謝宸安關注的重點,她繼續問道:“不考慮這方面的話呢?你對二皇子有感覺麽?”

“王上是說?”杜恒這個時候終于是明白了謝宸安的意思,當即說道:“二殿下人很好,是臣配不上二殿下,臣只想着能夠娶個平常夫郎,一起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二殿下身份太過尊貴,對臣來說其實是一種負擔。而且臣日後肯定是要随王上一同回宛臨的,難道還要勞動二殿下跟臣一同奔波不成?王上還是不要做這番打算的好。”

謝宸安聞言嘆氣,的确是這麽回事,謝宸軒去到宛臨她其實能夠就近照顧也是好的,只是宛臨到底比不得京城,而且白華君那邊也未必能夠同意。

而且看杜恒這态度,她怕是真的對謝宸軒無意,如此倒也不必勉強,于是她便收了話術,不再提這件事。

回京之後諸多的事情直至此時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謝宸安總算是能夠安心的修養幾天。

不過倒也沒能真的安生幾天,謝宸安不知道謝宸遠是怎麽跟女皇說的,不過這聖旨倒是真的很快就下來了,女皇真的将這徹查貪污受賄一事交到了她的手上。

面對這種情況謝宸安自然也就只有領命的份兒了,好在這聖旨雖然下來了,她倒也不需要立刻啓程,還能有幾天的準備功夫。

謝宸遠在此期間又見了她一次,再次耳提面命。對她查案一事給出了全面的指示,宗旨就是不能徹查,卻也不能不辦,一二把手之間至少要留一個,能不殺就不殺,能只撸官位最好。

謝宸安對此應了,而後謝宸遠預料之中的在随行一行人裏面加入了自己的幾個人手,并且告知了謝宸安到底哪幾個是她的人,讓謝宸安後續辦案的時候聽這幾人的吩咐就行,她這邊若是有什麽事情也會直接讓人送信到這幾人手上。

這其實就相當于謝宸遠安排的監視和指揮她的人了。

謝宸安雖然知道謝宸遠就是把自己當成提線木偶,不過對于她的這番明目張膽的行為卻還是有些不滿的。

夜,謝宸安給蕭敬之去信說了這件事,結果在第二日就收到了蕭敬之的回信。

謝宸安詫異異常,打開之後才發現這是蕭敬之對于她初到宛臨的那封信給出的回複,蕭敬之在信上讓她不必過于操心邊境貿易官之事。

謝宸安看着這封信深深嘆氣,再次感慨這該死的時間差,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想念手機……

五日後,謝宸安終于踏上了馬車,開始向廣原出發。

廣原是這次被謝宸風上書的幾個裏面貪污受賄最嚴重的地方。

說起來廣原的發展并不算太好,謝宸安看過了上書之人舉告的其官員的貪污納賄的數額之後幾乎是有些不敢置信,關于此謝宸安還特意向謝宸遠隐晦的詢問過。

謝宸遠當時沒有給出正面的回答,但是謝宸安觀察謝宸遠的反應,只覺得這事兒八成是真的,想到這情況謝宸安便是不由嘆氣,只覺得這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這樣的肆意妄為的确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麽好,也的确是該辦。

這廣原距離京城大概要半個月的路程,說起來廣原和宛臨及京城是個三角形的關系,這邊距離宛臨和京城差不多,比從京城到宛臨近,想到這一點謝宸安便控制不住想念宛臨,想念蕭敬之,想回去。

謝宸安一路上觀察着沿路的情況,一路上行走了半個多月後一行人終于到了廣原。

當地官員想來是早已經得了謝宸遠的口信,知道謝宸安是謝宸遠的人,所以并不怕她,甚至還大肆花銷的來迎接她,那陣勢都快趕得上十裏紅毯鑼鼓唢吶了。

謝宸安見這場面整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好了,如此奢靡放縱,這簡直是将貪污受賄幾個字寫在了自己的腦門上,這樣的情況不查她查誰?

她沿路的時候有觀察路邊的情況,這沿路上乞讨者不少,這次迎接她的花銷若是用來救濟的話不知道能夠救濟多少人了。

謝宸安心中感覺憋悶,不過到底是有謝宸遠的人在身邊,等到廣原太守卓水生帶着一行人前來迎接她的時候她倒也沒有給對方臉色看,只是态度上卻也熱絡不起來。

謝宸安乃是皇女,又封王了,自然是身份尊貴,謝宸安這态度在卓水生一行人看起來沒有半分的不妥之處,只繼續溜須拍馬,一路上帶着她就去了此前布置的專門用來接待她的酒樓。

酒樓內布置奢華,裏面基本上已經被騰空了,現在除了她們一行人之外沒有任何的客人,不過卻可以看到不少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裏面對她們一行人賣弄風姿。

謝宸安:“……”

第 157 章

謝宸安與範永熙、呂歸成的聚會最後就在這種輕松愉悅的氣氛下結束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兩個人相繼離開,謝宸安送別了兩人之後回到了謝宸軒所在的雅間。

杜恒本就健談,兩個人同在一個房間裏, 為了不讓謝宸軒感到尴尬, 她便故意找了些有趣的事情說給謝宸軒聽,以此來活躍氣氛,倒是将他逗得不時發笑。

謝宸安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面,頓時心中覺得有戲。

杜恒見到謝宸安之後便起身行禮, 而後站在了她的身側。

謝宸安笑着問道:“讓你們等的有些久了, 餓了麽?要不要吃點東西?”

謝宸軒搖頭,“剛吃了點心和果子, 我這會兒一點也不餓。”

謝宸軒這邊是謝宸安此前特意吩咐了的,房間內一直有人伺候着,飲食茶水一直沒斷過, 謝宸軒一邊兒聽杜恒說話, 一邊兒吃果子,竟然不小心還吃的多了些,竟然覺得有些漲肚了。

杜恒也笑道:“臣也不餓。”

謝宸安點頭, 三人又聊了片刻便準備回宮,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了,而謝宸軒這一趟出來也是呆了挺長時間的了,若是待得再久一些怕就要讓白華君擔心了。

杜恒将兩人一路送回了皇宮, 在臨別之際回了謝宸安的拜帖, 直言兩日後下午她的母親和姐姐都在家中,謝宸安可以前去拜訪。

謝宸安點頭, 原本想問一下她對于謝宸軒的看法,但是想到也不急在這一時, 倒是不如去到杜府的時候抽個空再跟她好好說說這方面的事情,于是便也就讓她直接回去了。

謝宸安之前已經用過飯了,靜宜君聽言便直接拉着她在椅子上坐好,同時将一本冊子交到了她的手上。

這冊子還有點兒厚,謝宸安有些疑惑的打開了這本冊子,而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本花名冊,每一頁都有一副手繪的男子小相,而在這小相的後面則寫了該男子的姓名、年齡,家世,性情。

謝宸安:“……”

她瞬間想到了前一世的交友軟件……這世界有這種東西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這是?”

靜宜君笑道:“這是今年皇上選新人的時候用的花名冊,這上面都是今年落選的人,如今都還未曾婚嫁,你可以看看有沒有哪個中意的。”

謝宸安這個時候才明白了靜宜君的意思,落在花名冊上的手收了回來。

靜宜君見她這樣子說道:“你就算是不願意娶小侍,兩個側夫之位也不該長期懸空着,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倒是不如趁着這個時間把這件事情給辦了。這花名冊上的人都是出身和相貌皆是上等的,你看上哪個我去跟皇上說,讓皇上給你賜婚。”

謝宸安斂眸,“關于這件事我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了,我只要蕭敬之,別人誰都不要,無論是側夫還是小侍,我都不要。”

“你對蕭敬之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你看哪個皇女如同你一般只娶了正夫就不再娶了?我母家不顯,幫襯不上你,你一個人在宛臨無人幫扶我總是不放心,娶夫納侍,不僅娶的是這個人,能夠多兩個親家扶持總歸是好的。而且敬之他這麽久也未能有孕,你總要考慮留下香火……”

謝宸安突然笑了,“可我又不是九五至尊,也沒有皇位要傳承,我有沒有後嗣又能有多大的影響呢?我覺得我們兩個就這樣也很好,我現在的處境您也知道,若是來日換了新帝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既然這樣,又何必在子嗣上強求呢?”

沒能好好照顧好謝宸安一直讓靜宜君很是自責,這個時候聽她這麽說,想到她從小到大經歷的種種,忍不住眼眶濕潤,“都是爹沒用,不然也不會讓你吃了這般多的苦,只是你如今身在宛臨,已經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了,後續你的子嗣自然會繼承你的王爵和封地,在宛臨繼續生活下去,她們不會再受你小時候受過的苦……”

謝宸安輕聲安撫着靜宜君,也知道是自己剛才說錯了話,這其實不是她的本意來着,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說她也不是皇帝,沒有皇位要繼承,這傳宗接代一事沒那麽重要,但在靜宜君的眼裏明顯不是這麽回事 。

不過說起來即使真的是有皇位要繼承,她也不想要蕭敬之之外的人為她生下孩子,她跟蕭敬之之間就不該再有任何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再插不進任何的人了。

她剛回到京城的時候其實是想跟靜宜君談談這件事的,但中間卻遇事耽擱了,倒不如現在一起說了,這麽想着,謝宸安便道:“關于我在宛臨的事情,我和敬之之間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沒有跟您說,或許您聽了這些話之後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想到和蕭敬之從相識以來的種種,謝宸安嘴角突然帶起了幾分笑意。

謝宸安從她和蕭敬之的初識說起,說到了蕭敬之的聰明才智,說到他答應了她笨拙的求婚,陪她一起去到宛臨苦寒之地,陪她在宛臨發展,幫她籌錢建立官窯和織造坊,替她打理王府,替她管理宛臨文書賬目,在馬匪刺殺她的時候對她全力保護,幫她打理兵工廠,幫她出謀劃策,而後更是在那場大火之中不顧自己性命沖入火場救下了她。

此前兩個人書信往來之時謝宸安雖然也時常提及蕭敬之,時常為他說話,但是卻從來不曾詳細的說過這些,這個時候靜宜君整個人都聽的呆愣住了。

良久後他才後怕的問道:“馬匪刺殺那次,和火災那次,你受傷了麽?”

他說着便想撩開謝宸安的衣服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傷疤。

謝宸安阻止了靜宜君,突然靈機一動說道:“我沒有受傷,倒是敬之為了救我而被燒傷了。”

靜宜君原本便想到謝宸安去往封地之後可能會遇到些困難,卻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生死攸關的時候,而謝宸安此前竟然瞞得密不透風,他完全不知道這些……

他此前便預料到蕭敬之随着謝宸安前往宛臨,兩人一同相處六年,謝宸安一力為他推拒納侍,兩人定然是感情深厚,他卻從沒想到過兩人的感情竟然是在這樣危機重重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建立起來的。

而他此前一直覺得蕭敬之這人心思深沉,現在想來若是沒有蕭敬之,謝宸安怕是早已經沒有命在了,想到這幾年他對于蕭敬之的諸多不滿,這個時候只覺心中愧疚。

謝宸安見靜宜君明顯是被打動了,匆忙繼續走溫情路線,說道:“兒臣的命都是他救回來的,兒臣待他再好都不為過。天下男子誰人不想獨得一人寵愛呢?平遠将軍當年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想讓他和他父親一樣幸福,不,是比他父親更幸福。孩子一事全憑天意,兒臣不想強求,兒臣只希望他能幸福,他開心了兒臣才能開心。”

靜宜君聞言低嘆了一聲,第一次升起了一種世事弄人的感覺,天下間的男兒的确是都盼着能夠終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只是能夠得到的卻是寥寥。

謝宸安能夠和蕭敬之有這般深的感情實在是難得,只是為什麽天意弄人,偏偏不肯為他們賜下一兒半女,難道謝宸安的香火便真的要斷在這裏了麽?

謝宸安所幸跪在了靜宜君的面前,扣首道:“兒臣只此心願,還望您能成全。”

靜宜君眼眶濕潤,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罷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管了,你們好好的就好。”

片刻後他繼續說道:“我這些年誤會他了,是我對不住他,他待你這般用心,你以後待他好一點。”

謝宸安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這顆壓在心中好幾年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女皇才沒那個閑心關心她有沒有納侍,是不是有子嗣,過了靜宜君的這一關,她和蕭敬之便算是可以徹底的放心了。

謝宸安在這一刻不由有些感慨,驟然間覺得她和蕭敬之之間似乎是有些多災多難,一路走來倒是真的有些不容易。

夜,謝宸安寫信将這件事跟蕭敬之說了,讓他可以放心,以後靜宜君再也不會逼她娶側夫和納侍了,這麽想着謝宸安不由嘴角含笑,在信上忍不住調戲了兩句蕭敬之,想聽他誇自己幾句。

此前送去的信到現在還沒有回信,她倒是等的頗有些着急,謝宸安将信交給歸寧的時候又特意問了一下信件的進程,歸寧只回還在路上,讓她稍安勿躁。

謝宸安這個時候倒是額外的想念起了前一世的手機,要是有手機就好了,直接發個消息就行,哪裏需要這麽久才能得到回複,而且一個電話過去就能聽到蕭敬之的聲音……

當然,如果有飛機那就是最好不過了,這樣的話她肯定一早兒就回到蕭敬之的身邊了……

謝宸安整個人胡思亂想着,倒是越來越想念蕭敬之了,她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了。

第 156 章

謝宸安也只是覺得有些意外罷了, 聽謝宸軒這麽說便也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跟他一同回到了雅間之內。

此時尚且不到謝宸安與範永熙二人約定見面的時間,不過杜恒已經到了。

謝宸安與範永熙和呂歸成見面的時候不方便讓謝宸軒在場, 所以她原本便打算讓杜恒在這段時間裏陪着謝宸軒, 如此也好給倆人創造機會單獨相處。

謝宸安剛才跟杜恒說了此事,杜恒表示理解,不過她的理解的自然不是謝宸安所想的那種,她只以為是謝宸軒身份尊貴, 謝宸安擔心他在酒樓之中會出什麽意外, 所以讓她來執行保衛職責罷了。

不過這也是暫時不重要的一點,謝宸安沒有詳細的跟杜恒解釋, 對着謝宸軒她也只說是一會兒她要跟範永熙和呂歸成見面說些事情,擔心他一個人無聊,便将杜恒留下陪他。

謝宸軒此前與杜恒見過幾面, 知道她是謝宸安的陪讀, 也曾從謝宸安的嘴裏聽到過不少關于杜恒的事情,知道她和謝宸安的關系親厚,所以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這個時候聽到謝宸安那邊有正事要忙, 便讓她一會兒自去忙就行,不用管他。

謝宸安見二人相處并沒有過分生疏,便将空間留給了他們,自己則去到另外一個雅間等待範永熙和呂歸成的到來。

謝宸安并未久等, 她等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功夫, 兩人便一同過來了。

兩人此前來過酒樓,呂榮認得二人, 這個時候便一路引着兩人到了雅間之中。

二人見到謝宸安之後先行行禮,謝宸安匆忙将兩人親手扶了起來, 笑道:“夫子不必如此多禮。”

六年過去呂歸成和之前所見倒是相差并不大,反倒是範永熙變化大些。

此前的時候範永熙的年紀便已經不算年輕了,幾年過去更有了幾分老态,不過她雖然生了些白發,精神狀态卻還好,見到謝宸安之後明顯有幾分激動。

範永熙拉着謝宸安的手問道:“王上在宛臨這六年過得可好?”

謝宸安笑着說了些自己這六年來在宛臨的情況,又說了些宛臨那邊的近況,只引得範永熙再三稱贊。

呂歸成相對來說便克制的多了,不過也能看出來再次見到謝宸安她也是很高興的。

謝宸安這次從宛臨回來,基本上是給所有人都準備了禮物,自然也不會落下範永熙和呂歸成二人。

蕭敬之此前幫她打理的時候給兩位夫子準備的是名硯和名家書畫,這個時候謝宸安将東西拿出來,兩人果然對此頗為中意。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而後範永熙說道:“這次皇上将王上召回來,我原本是不贊同的,但是皇上主意已定,我想着你在宛臨多年未能回來,如今回來見見靜宜君也是好的,便也未曾強行阻攔。”

謝宸安笑着點頭。

範永熙繼續說道:“邊境貿易官的事情我有所耳聞,關于這方面王上可以放心,這件事不光是我不贊成,朝中也有不少官員覺得此舉不太妥當,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邊境貿易官基本上是很難落地的,後續我也會在皇上的面前着重再提一下此事,盡力讓皇上打消這種想法。”

謝宸安此前最為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這次見範永熙也有一方面是因着此事,這個時候範永熙主動将這話說了出來,倒是在極大程度上安了她的心。

二人曾經教導過謝宸安良多,謝宸安也未把她二人當做外人來看,于是謝宸遠這邊的事情她也說給二人聽了,想要看看她們二人的看法。

範永熙對這些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從心底裏便是厭惡至極,聽她說了之後怒斥道:“太女簡直是荒唐,竟然想要包庇這樣的人。”她看着謝宸安問道:“王上是打算按照太女的吩咐這般行事嗎?”

呂歸成笑着打斷了範永熙的話,“說你是老古板吧,你還真的是古板至極,王上現在這樣的情況,如何能夠以一己之力和太女相對抗?

再說現在王上什麽時候能回宛臨還不能确定,太女若是一力阻攔的話還不知道王上要在京城之中耽擱多長時間。而且既然之前已經投靠到太女那邊了,這是太女吩咐下來的第一件事情,若當即違背的話,那此前的投靠之舉便也就成了無用之舉了。”

呂歸成看向謝宸安,随後說道:“臣建議王上按照太女的話去辦這件事,但可以在辦的時候順便收集些證據,倒也不急着現在就用,只是若是日後能夠,還是可以用此來還這些百姓一個公道的。”

謝宸安原本也是這般想的,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上她或許做不了主,但是她卻不能任憑這些貪官污吏就這樣輕易地逃脫法網,有些事情,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範永熙雖然也知道事急從權這幾個字,但她本身就是正直之人,這個時候她雖然未曾勉強謝宸安一定要采納她的看法,但還是說道:“臣還是希望王上能夠秉持公正,緊守心中的道義,如此才能無愧于己,無愧于百姓,無愧于天下。”

謝宸安再次想到了範永熙書房牌匾上的博古守正四個字,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像範永熙這般的人當真是世間少有,若是人人都能如她一般,那當真是一副四境清明的景象了。

幾人就此事又聊了片刻,而後話題轉移到了京中現在的情況上。

呂歸成說道:“現在衛王還未回京,京城之中已然成了太女的天下,不過雖然如此,晉陽王的勢力也不可小觑,而且對于儲君之位她顯然不會輕易的便善罷甘休。

這次的事情便是晉陽王先挑起來的,而太女這邊明顯不會坐以待斃,後續兩人龍争虎鬥會導致什麽樣的局面還未可知。

目前來看整體形勢依舊是不明朗,晉陽王既然敢跟太女在明面上相鬥,那太女的把柄她可能不只有這一個。

太女這些年來人在京城,她所做的事情是有目共睹的,晉陽王找她的把柄相對來說會更容易一些,而晉陽王這些年一直在晉陽,也算是頗有些作為,很得民心,太女想要拿到她的把柄沒有那麽容易,二人相鬥的話,在這方面太女怕是落了下風。

後續兩人會這般相鬥多久,現在來看還不能确定,也不知道後續會在朝廷上掀起多大的風浪。

王上若是能夠回到宛臨的話,還是先回宛臨比較妥當,不然在京城之中怕是會難以脫身。”

說到太女和晉陽王,範永熙也是頗有些感慨。

之前的時候在謝宸遠和謝宸錦之間她其實更看重謝宸遠當太女,覺得謝宸遠為人謹慎,處世周全,相對來說比謝宸錦更适合登上太女之位。

而如今從太女的諸多作為來看,倒着實是讓人失望。

範永熙低嘆了一聲,由此可見她也有看錯眼的時候。

不過說是看錯眼倒也不盡然,當初在衆皇女之中她最為看重的其實是謝宸安,而謝宸安這幾年在宛臨的作為明顯是體現了這一點,她在這方面沒有看錯人,謝宸安的确是将宛臨治理的很好。

只是靜宜君不受寵,也沒有背後的家世能夠給謝宸安做支撐,在一衆的皇女之中謝宸安是最沒有得到儲君之位可能的那個。

而在剩下的幾個皇女之中她原本是比較看好謝宸遠的,而如今看來倒當真是讓人大失所望,而謝宸風卻也未必能比她好到哪裏去,謝宸風陰沉的性子是範永熙從一開始便覺得有些危險的,而謝宸意那橫沖直撞、不容辯駁的性子便更是不适合做儲君了……

這樣想着範永熙再次嘆氣,此前的時候她便覺得女皇有諸多不足之處,只盼着等到女皇千古之後,大饒能出一個像先皇一般的明君,而今看來繼位者怕是比之女皇還不如。

呂歸成平日和範永熙多有接觸,對她的想法自然也是有所了解,這個時候見她神色黯然便笑道:“你也是思慮太甚,後續的發展尚未可知,你又何必為此而傷神,如今好不容易與王上見面,你這般的愁眉苦臉長籲短嘆,豈不讓王上多心?”

謝宸安自然是知道範永熙是個心懷家國天下的,又怎麽會因為這點兒事情便多心呢,不過卻也跟着寬慰了幾句。

範永熙聞言笑道:“是臣的不是,臣自罰一杯。”

朝堂上的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呂歸成有意放松一下氣氛,便笑着打趣道:“王上怕還不知,你範夫子老來得女,如今她年過五十,幼女方才總角,也算是一樁美談了。”

範永熙聽言想到自己的小女兒跟着露出了幾分慈愛之色,片刻後笑道:“還說我,你也沒比我差到哪裏去,之前的時候還跟我說什麽不娶夫不納侍一個人悠閑自在乃是最好不過,如今不也娶了個嬌夫回去?”

謝宸安這幾年雖然對京城之中發生的大事多半都是知道的,但是這等的後宅之事卻并未聽聞,這個時候聽到二人這般互相打趣不免跟着笑了起來。

第 155 章

謝宸慶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件事情其實是靈汐君跟我商量之後去跟母皇說的, 我沒有什麽野心,也不想參與争權奪勢。朝堂上的事情我整不明白,封地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會管理。

所以靈汐君去找母皇說了, 讓我在京城之中做個閑散王爺, 我覺得這樣其實挺好的。跟其他人相比,我有很多閑暇時間,不用去管旁的事情,每日裏只要随心所欲做些自己高興的事情就好了。”

謝宸安聞言沉吟, 靈汐君這般的安排粗看好像有些愚蠢, 既不為謝宸慶争權也不為她争封地,她雖然留在了京城之中, 但除了這慶王的封號之外,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了,但是細細想來這番安排卻也有其中的道理。

謝宸慶本身是一個沒什麽野心的人, 人也相對來說比較單純, 這也是此前謝宸安覺得讓她去往封地比較好的原因,在封地之中沒人管束,她在自己的封地上做個閑散王爺也挺好。

但是現在想來女皇若是真的給她封地的話, 憑借靈汐君在女皇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地位和謝宸慶一直以來的受寵程度,那給她的封地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但封地太過富饒很容易引來觊觎,她自己就是一個前車之鑒。

而謝宸錦此前在去往封地的路上遭到刺殺而喪命。

靈汐君不想讓謝宸慶離開京城, 或許一半原因是因為不想跟她分開, 另外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擔心她在去往封地的路上或者在封地之中出什麽事情,他這邊鞭長莫及。

謝宸遠和謝宸風縱使有再多的心機與手段, 在京城之中還都是收斂着的,畢竟有女皇在上面看着, 這樣對比之下在京城之中的确在某些方面來說比去封地安全。

謝宸慶在朝堂之中不受重用又沒有實權,所以雖然人在京城但謝宸遠和謝宸意明顯都沒有把她當做對手來看待,而因為她沒有封地,本身也沒有多少錢,更沒有兵力,如此看來也沒利可圖,這也就讓她很容易被人忽視,從而不會被卷入到奪儲之中。

正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如今看來靈汐君這番安排也應當是用了很大的心力的,根據謝宸慶的性子來看,這份安排沒有半分不妥之處。

兩人閑話家常,一下便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待到臨近中午之時,謝宸慶便留謝宸安一同在府上用飯。

謝宸安在這個時候看到了謝宸慶的正君。

他的母家不算特別搶眼,但他無論是相貌還是性子都是上佳,整個人十分溫柔和順,而且觀他對謝宸慶的态度也當是真心待她的。

謝宸安眼中噙笑,突然覺得謝宸慶在一衆的皇女之中應當算是最為幸福的那個了。

下午的時候謝宸安與謝宸慶辭行,并約定了等到月中的時候與她一同前去看望靈汐君。

謝宸安離開了慶王府之後想到了杜恒。

今日她好不容易出來,按理來說應該去一趟杜恒的府上,不過其母杜廖和其姐杜語都在兵部為官,兵部的事情衆多,這個時候多半不在府上,想要去拜訪的話還是提前投下拜帖的好,貿然上門怕是見不到人,這般想着謝宸安便先回了酒樓。

離開六年,如今的酒樓和當日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謝宸安走入酒樓之後,只覺得四處看着都顯得有些陌生。

若說呂榮幾年前身上還沾着些長期身為奴仆的自卑之感的話,那她現在看起來已經是十分有大老板的派頭了,乍一看上去只覺得像是富家養出來的大小姐,一點兒也看不出曾經身為仆從的痕跡了。

正所謂氣質是後天養成的,長期久居上位的人氣質自然也會逐漸發生改變。

不過呂榮現在和過去雖然早已經是不能比了,但是面對謝宸安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恭順。

聽聞謝宸安過來後她便匆忙親自迎了過來,而後更是一路将她領到了包間之中,詳細的将這幾年來的大大小小事□□無巨細的都說給她聽,更讓人拿了賬冊和名單過來給她看。

呂榮這些年跟宛臨一直有着往來,大半重要的事情都在信上說給她聽了,而帳目她也是每個季度送往宛臨一次。

蕭敬之都看過,基本上沒發現什麽問題,所以現在她也只是聽着呂榮彙報,對呂榮給她拿過來的賬目之類的,卻沒有翻開去看。

六年前臨行之際,謝宸安曾經許諾呂榮,跟她說只要她把京城這邊的事情處理好,那後續的話便把賣身契還給她,同時還她父母自由。

這六年來她的确是把一切的事情都做得很好,無論是莊子上的事還是酒樓裏的事情他都安排得很是妥當,基本上沒有出什麽錯漏。

而宮中那邊謝宸安此前也問過了靜宜君,聽說呂榮這邊也是按月往宮裏送銀子,靜宜君這些年來在宮中并不缺銀錢。

呂榮當時答應她的事情全都做到了,而且還做得不錯,謝宸安也打算就此履行自己的承諾。

呂榮的賣身契此前的時候謝宸安給靜宜君收着,今日出宮,她事先已經決定過來一趟,所以便把她的賣身契給拿過來了。

謝宸安直接把呂榮的賣身契交給她,同時說道:“這幾年你做得很好,此前答應過你,還你自由,如今這賣身契便交到你的手上了,至于你父母那邊我過幾日會去杜府拜訪,你父母那邊我也會順便幫你把人接出來,在此之後你們一家人便都是自由之身了。

謝宸安當初雖然是這麽說了,但呂榮其實沒太敢把這句話真的放在心上,怕謝宸安是随便說說,如今謝宸安竟然真的這麽做了。

她看着自己的賣身契,臉上的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她在人前也算是人上人了,誰見她不得喊一聲呂老板?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始終只是個奴仆而已,如今她終于恢複了自由之身,她的父母也能除去奴籍,自此之後得以安享晚年,不用再這般的操勞了。

謝宸安繼續說道:“酒樓這邊和莊子上的事情我還想繼續交到你的手上,當然這方面也看你自己的意思。”

呂榮掌管酒樓這麽多年,酒樓幾乎可以說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她自然是對酒樓很有感情,當然願意繼續将酒樓經營下去。

謝宸安還願意繼續用她,她心裏也是高興的。

她匆忙應下,并保證一定把酒樓繼續發展壯大。

這件事情定下來之後謝宸安便在酒樓之中等着呂歸成和範永熙那邊府上的回信。

她讓呂榮找人拿了筆墨過來,同時給杜府寫下了一封拜帖。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去往呂歸成和範永熙府上的人陸續過來回話。

謝宸安聽聞明日下午兩人都有時間,心中便放心下來。

幾年未見,也不知道她們如今是何模樣,想來倒真的是十分想念。

她們前幾年的教導在她到宛臨之後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所謂良師不外如是。

呂歸成和範永熙這邊的時間定下來之後謝宸安便去派人通知了杜恒一聲,讓她明天下午的時候也到酒樓這邊來,同時讓人把她寫下的拜帖一同送去了,看看杜府那邊什麽時候有時間,方便她前去拜訪。

等到謝宸安忙完這些事情回到宮中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

杜恒得了她的消息,明日定會随她一同去酒樓,至于謝宸軒這邊,她覺得謝宸軒時常在宮中怕是憋悶的很,對于出宮這件事情應該是感興趣的。

她派人過去問了問,後不其然,謝宸軒聽聞謝宸安可以帶他出宮去走走之後,直接應了下來。

次日下午,謝宸安便帶着喬裝後的謝宸軒一同出宮去往酒樓。

謝宸安不想讓範永熙和呂歸成等自己,所以這次她出來的時間比較早,趕在範永熙和呂歸成到之前先一步到了酒樓,不過也正是因為她來得太早的原因,杜恒這會兒還沒過來,倒是暫時沒法讓謝宸軒和她見面。

呂榮過來找謝宸安說話,謝宸安便把謝宸軒安排在了雅間,自己過去看她那邊是有什麽事。

謝宸軒一個人在雅間之中待的有些無聊,便起身走到了外面。

謝宸安在外面留了兩個人,不過主要是為了服侍謝宸軒倒并非是限制他的自由,于是謝宸軒想要四處走走,倒也沒人去攔他。

謝宸軒一路走到酒樓的觀景臺,站在欄杆旁向下望去,只見下面人聲喧嚣,着實是一副熱鬧的景象。

而正在這時他也才發現,距離他不遠處站着一個女子,此時也正向下看去。

來酒樓之中的一般都是過來談事情或者是享用美食的,觀景臺這裏不設桌椅,所以一般不太有人過來,此處一向算是較為清靜之地,是以這個時候只有他們二人在此處。

謝宸軒略微覺得有些不妥,見此便想離開,卻不想對方先一步笑道:“公子也來此處觀景?”

謝宸軒聽聞這話才擡頭正經向這人看去,只見這女子相貌出衆,長得很是明豔,看着有幾分放浪不羁,不過未語三分笑,看她嘴角含笑懶洋洋的樣子,倒不像是個登徒子。

謝宸軒見此便也就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回道:“從這裏看下去只見人聲喧嚣,倒也算不得是什麽景色,若是圖個熱鬧來這裏倒是恰當,若是想要觀景的話,倒不如取道旁的地方。”

女子聞言笑道:“市井熱鬧不也是人間衆生之景?不過公子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我是外鄉之人,不知這京城之中何處是最适合觀景的地方?公子可有推薦?”

謝宸軒對這倒真有幾分了解,于是便回了她的話,兩人就此攀談了起來。

謝宸軒只覺這女子學識不凡,談吐文雅,說話又有趣,着實是個妙人,謝宸軒被她逗得連連發笑。

謝宸安這邊跟呂榮談完了事情,便回頭去找謝宸軒,結果卻發現人已經不在雅間裏了,問過了小二之後才知道他是去往觀景臺了,于是一路尋了過去。

等謝宸安到觀景臺時只見謝宸軒一個人眼角含笑,似是在想什麽開心的事情,而他旁處除了兩個服侍的仆從之外再無旁人。

謝宸安見此疑道:“你這是想什麽呢?這麽高興?”

謝宸軒倒也不曾隐瞞謝宸安,直道:“剛才在此處遇到了一個妙人,說話實在是有趣。”

謝宸安聞言詫異道:“是何人?”

謝宸軒搖頭,“只是萍水相逢罷了,我未曾過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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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謝宸安聞言在第一時間想到了杜恒。

她跟杜恒年少相識, 對于杜恒的人品那自然是信得過的,而當初杜恒也是因為跟着她去宛臨的緣故,這才耽誤了自己的婚事。

杜恒和蕭敬之同歲, 如今已經二十五了, 也算是大齡未婚女青年了,而謝宸軒如今十九歲,倒是比她還小六歲,所以年齡方面還是很合适的。

至于杜恒想找個一見鐘情之人和謝宸軒想找一個意中之人的想法, 還是要看他們兩個後續能不能看對眼, 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不過話雖如此還是可以給他們找個機會見一面的,這樣互相了解一下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可能。

這麽想着, 謝宸安突然想到她回到京城之後還沒有見過範永熙和呂歸成。

兩人對她都有指導之恩,她一直是記挂着兩人的恩情的,如今回來京城, 肯定是要與兩人見一面的。

至于見面的地點, 到時可以選在酒樓之中。

這樣的話謝宸軒跟她一起喬裝出去也無妨,可以趁機促進他和杜恒兩個人見一面。

說起來杜恒跟謝宸軒此前倒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兩人到底男女有別, 不過匆匆見過兩次罷了,說起來也沒有真的聊過天兒說過話,倒是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聊一聊看看。

不過現在靜宜君和白華君都在這裏,這話她倒是不好當着靜宜君和白華君的面跟謝宸軒說, 所以只能暫時按下不提, 只等着之後與他單獨相處的時候,将這話問與他看看他有沒有跟杜恒見個面的打算。

謝宸安又轉念一想, 覺得這件事甚至沒必要讓他與杜恒二人提前知道,知道了之後他們二人見面反倒是尴尬, 倒不如直接促使兩個人見面。

這樣的話兩人見面後的态度反倒要更自然一些,而她在事後可以先問問杜恒那邊的想法。

杜恒若是不願意的話,那這件事情謝宸軒從頭到尾都不必知道了,如此也不會落了他的面子,若是杜恒願意的話那後續再問問他的想法就是了。

在這種情況下杜恒若是真的想拒絕的話,在謝宸軒不知情的情況下,她也不必忌諱太多。

這麽想着,基本上便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謝宸安又思量了一次,覺得這件事其中應該沒有不妥善之處,頓時覺得心下滿意。

幾人态度輕松,就這麽聊了一個下午。

跟靜宜君、白華君和謝宸軒一起聊天兒比上午的時候跟謝宸遠幾人說話不知道要輕松多少,沒那麽多爾虞我詐,也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只是閑話家常罷了。

在皇宮之中便是連這樣的場景都是少有的,說起來倒也讓人不免嘆氣。

直到天色臨近傍晚之際,白華君留謝宸安與靜宜君在此處用飯,靜宜君因着晚間已經讓人備飯了,便婉拒了。

說起來謝宸安中午的時候就聽到了靜宜君的吩咐,讓宮裏人給她做了不少滋補的膳食,只說要給她好好補補。

謝宸安對此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靜宜君在去往華陽宮之前已經安排人将送給各宮的禮物都讓人送去了,此時回來之後便問了一下各宮的情況。

聽到回答之後點了點頭,然後對着謝宸安問道:“你此前說想等見過了八皇女之後,等随八皇女一同見過靈汐君後的時候再将禮物帶過去,我卻覺得有些不妥,你回來這事兒整個宮中都已經知道了。如今你給各個宮中送東西,唯獨落下了他,難免會讓人覺得不均。你不如也現在讓人将東西送去,這與之後去看望他也不沖突。”

謝宸安未曾想到這一層,聽靜宜君這麽說了,便也就應了,讓人将東西送去靈汐君的宮中。

今日之事到此總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說起來謝宸安回宮之前便預料到這次回來之後初時幾天應該是會比較繁忙,但是繁忙成這樣,一天走這麽多地方卻是始料未及的。

而按照謝宸遠那邊的情況來看,她在京城之中怕是也待不了多少日子,等女皇讓她協查貪污受賄一事的诏令一旦下來,她肯定是要離宮前去處理的,這樣的話安排謝宸軒和杜恒見面以及見範永熙和呂歸成的事情都要往前提,如此才不會耽擱。

這些細碎的事情,謝宸安沒有跟靜宜君細說,只跟他說之後要出宮一趟,準備去見見謝宸慶和範永熙,呂歸成等人。

靜宜君對她走往人際關系這方面一向是贊成的,于是只問她打算明日什麽時候出宮,什麽時候回來,別的便未再詳細問過了。

次日清晨用過飯之後謝宸安便已經準備去往謝宸慶的府上了。

現在謝宸慶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一般來說大饒的皇女一般都是在十三歲開始臨朝做事,十五歲開始被封王封地,後續無論是去往封地還是留在京城,這都是已經有了具體的安排。

靈汐君和女皇的關系後宮衆人都看在眼中,按理來說以靈汐君的受寵程度,謝宸慶封王之後應當會被劃分一塊兒不錯的封地才是。

尤其她被封的是單字王,除了謝宸遠、謝宸意和死去的謝宸錦之外,衆多的皇女之中也有只有她被封了單字王,足可以看出女皇對她的疼愛。

像是謝宸遠、謝宸錦和謝宸意當初被封了王之後都是跟着就封了不錯的封地,而後因為她們選擇留在京中做官,女皇更是給了她們各自分下去了實權,讓她們在朝堂上也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然而到了謝宸慶這裏,就不一樣了。

這些年謝宸慶在女皇面前一直很得寵,此前的時候謝宸安以為待到她十五歲女皇也會給她分一個不錯的封地,而後讓她去到封地上任,畢竟現在京中謝宸遠為太女,在京中也算不得安全,倒不如去封地上做一個潇灑自如的封地之王。

卻沒想到女皇壓根兒沒給她封地,更沒給她實權,只給她這麽一個封號,讓她在京城之中成了一個閑散王爺。

這讓她在衆多皇女之中顯得十分與衆不同。

謝宸安之所以決定上午去拜訪她也是因為像是範永熙和呂歸成,因為上午的時候要去上朝,一般會到中午的時候才可以返回家中,所以她讓侍從下午的時候再去她們兩人府上告知她約她們在酒樓之中一聚。

而謝宸慶因為手上沒有實權,甚至被女皇準許了不必去上早朝,所以倒是沒有了這一層的煩惱。

至于謝宸安,女皇壓根兒沒有讓她上朝參與政事的意思,她回來當天女皇便說讓她先在宮中好好休息了。

所以趁着上午閑來無事,謝宸安便先到了謝宸慶在京中的慶王府。

說來也是無奈,即使是像靈汐君這般受寵的後宮中人,即使是像謝宸意和謝宸慶這般受寵的皇女,即使他們都身在京城之中,但若是想要去後宮看望鳳後或者是靈汐君的話,也就只能每個月在月初和中旬的時候去兩次罷了,平時的時候若是無事,不被女皇宣見的話,那是不能經常出入宮廷的。

這也是謝宸安回到了京城,謝宸慶也身在京城之中,兩個人卻至今才見面的原因。

好在謝宸安也只是短暫的回京待一段時間罷了,若是她長期呆在京城的話,她按照規章也是不能長期住在宮中的,畢竟她的年齡已經不小了,但是現在一來她在京城之中并無府邸,二來她在京城之中也只是小住而已,倒是沒有人提及這件事。

自皇女十三歲之後,宮中對皇女們的管制就不那麽嚴了,皇女想要出宮,只要通報一聲就行,已經在京中建府的皇女想要入宮反倒是比較難。

所以在昨日耽擱了一天之後,今日謝宸安便主動來找謝宸慶了。

謝宸安來這邊之前并沒有提前讓人通報,不過以二人的關系,她相信謝宸慶見到她會很高興的。

事實證明果不其然,謝宸慶自聽到謝宸安回宮之後就想跟她見一面,但也知道她數年未歸,如今初回京中應當是事情繁多,兼之她現在也不方便進宮,便也就沒讓人去打擾,如今聽聞她來府上自然高興,直接親自迎了出來。

謝宸慶比謝宸安小四歲,如今已經是十七歲了。

謝宸安當初離開京城之時剛過了十五歲的生辰,而那時謝宸慶才十一歲,仍舊是稚嫩的模樣,如今兩人再見面,謝宸安方才覺得謝宸慶的變化很大。

跟當年的稚嫩已經大不相同,如今謝宸慶看上去已經徹底的長大了,不過謝宸慶幼年的時候就十分貪吃,如今看來這麽多年也該是沒有什麽改變。

跟年少時的嬰兒肥不同,她現在是整個人都顯得圓呼呼的,不過她長得可愛,雖然說整個人有點胖,看着也不覺得有什麽。

謝宸慶一路将謝宸安引進了正廳,而後與她分坐兩側,讓人将茶和點心送上來之後,便一邊喝茶一邊跟謝宸安聊起了這幾年的事情。

謝宸安昨日在華陽宮之中已經将這些事情說了一遍,如今再說倒是不用慢慢回想了,直接駕輕就熟的大概重複了一遍。

謝宸慶在一邊聽得啧啧稱奇,她的表情顯得有些豔羨,不過她随後就道:“還是皇姐厲害,像我這般的便做不成這樣的事情,真的讓我去到封地的話怕是會搞得一團遭。”

話說到這裏,謝宸安便趁機問道:“聽聞母皇給你封了王爵之後就沒有給你賜下封地,更沒有給出實權,你可知關于此事母皇是怎麽考慮的?”

第 153 章

謝宸遠見她答應下來, 整個人放松了幾分,待她的态度也好了些。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謝宸安便提出離開。

謝宸遠倒是沒攔, 只伸手打翻了一個茶盞, 将謝宸安的衣衫弄濕了一片兒。

謝宸安眉頭微皺。

謝宸遠笑着說道:“還請皇妹多擔待一點兒了,這樣才能不惹人懷疑,也能讓等着看熱鬧的人有熱鬧可看。”

謝宸安見此倒是覺得謝宸遠當真是有備而來了。

她回到京城,謝宸遠召她到東宮問話也是正常, 一般情況下不會引人懷疑, 畢竟這是太女彰顯自己威儀的時候。而今她這一身的水,八成會讓人覺得她是被太女給潑成這樣的, 更坐實了她和太女不和的傳言,為後續她替太女處理這貪污一事而做鋪墊。

這人的心思的确深沉,謝宸安對謝宸遠的警惕心更強了些, 不過謝宸遠有這樣的打算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畢竟她也不想把自己和謝宸遠的關系搞的人盡皆知。

謝宸安就這樣帶着身上的水漬一路回了宜和宮。

衆人見到都沒敢多問,倒是靜宜君見到謝宸安這番樣子一顆心提了起來。

謝宸安安撫道:“沒事,就是被太女訓斥了幾句, 我去換身衣服就行。”

靜宜君心中有些憋悶,心知是怪他自己沒本事,若是他得寵,背後有助力, 能夠一舉将謝宸安推上太女之位, 她這些年來便也不會受到這麽多的委屈了,但終究是假設罷了, 這個時候再想這些也是無用。

靜宜君此前也曾對女皇突然将謝宸安召回京城而感到心中忐忑,只是等到謝宸安回來之後他下意識将注意力轉到了子嗣上, 此時方才又回過神來,等到謝宸安換完衣服後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問道:“這次皇上将你召回京城到底是為了什麽?可會有危險?皇上說讓你什麽時候回去了麽?”

謝宸安心知這次皇上把她弄回來,在這邊境貿易官一事沒有徹底解決之前怕是不打算讓她這麽快就回去,而看謝宸遠這樣子,想來在這貪污受賄的事情沒處理好之前也不準備讓她回去了,兩相疊加起來,她怕是會在京城待上一陣子了。

只是這些話卻沒必要跟靜宜君說,他本身心思就不在這權力鬥争之上,現在平白和他說這些除了讓他擔心之外也起不到什麽積極作用,所以她只笑着說道:“應該會待些日子,正好陪陪您。”

靜宜君笑了笑,心中仍舊有些不安。

謝宸安将話題轉移到了旁處,想到此前兩個人提及蕭敬之,謝宸安笑着說道:“剛說了敬之給您準備禮物的事情,其實敬之不光是給您準備了禮物,他給所有人都準備了。兒臣這一走多年,倒是正當去各宮親自拜會,順便将這禮物也都帶過去。”

謝宸安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确是該去各宮拜會的。

鳳後作為後宮之主,是謝宸安名義上的父親,那肯定是要親自去拜會一下的,剩下的清平皇貴君那邊,因為有着謝宸遠的關系,加上他此前幫忙将靜宜君提拔到如今的位置,她自然也當是要親自去拜會的。

方德君和紫玄君那邊倒是不必她親自過去,讓人将禮物送過去略表心意就行。

而此前一直與靜宜君關系不錯的白華君、靈汐君、文熙侍君,謝宸安也是都該親自去拜會一下的。

不過因為她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不好再與後宮衆人來往過密,文熙侍君這邊與她年齡相差不大,且無子嗣,她是不方便過去的,還是着人将蕭敬之的信和給他帶的禮物送過去便罷了。

白華君和靈汐君倒是沒有這層的憂慮,白華君這邊是因為謝宸軒還未出嫁,這會兒仍舊住在宮裏,所以直接用看望他的名義過去就行。

靈汐君那邊則是因為謝宸慶如今還在京城,所以等她去到謝宸慶的府邸拜會之後,直接跟她一同去到靈汐君那邊也就是了,這般便也不顯得突兀了。

說起來謝宸軒和謝宸慶兩個年齡都已經不小了,兩個人一個還沒有出嫁,一個還留在京城,也都是例外情況了。

謝宸安此前在宛臨的時候從蕭敬之那邊得知了些消息,不過終究是不夠确切的,倒是不如她自己去看看更能知道內裏情況。

靜宜君此前也惦記着這事,這回京的第二天,禮儀的确是應該盡的。

靜宜君當即便讓謝宸安去鳳後和清平皇貴君那邊請安,只準備等她回來之後陪她一起去到白華君那邊。

謝宸安笑着應了。

讓人帶着禮物一同去往鳳陽宮。

幾年未見,鳳後已經沒了當年的那般雍容華貴,意氣風發,可見謝宸錦的死對他的打擊不小。

謝宸安不知道鳳後對于她投靠謝宸意的事情知道多少,不過看他這樣子頗有些提不起精神,對她也是淡淡的,只是說了些面子話罷了。

謝宸安跟他也沒什麽好說的,盡了禮節便離開了。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人的心态對外貌的影響是真的大,清平皇貴君這邊幾乎是跟鳳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跟幾年前相比他不僅沒有顯得蒼老,反倒是更為滋潤了。

說起來如今謝宸遠貴為太女,而他也算得寵,薛家又得力,這幾年她的确是過得滋潤,順風順水,容光煥發也是正常。

清平皇貴君知道謝宸遠和謝宸安的關系,對她的态度額外溫和,甚至笑着挽留她在宮中用飯。

謝宸安笑着推拒了。

這一上午去了三處地方,謝宸安可謂是十分繁忙了,等到中午再回宜和宮的時候,靜宜君又已經布好了菜等了有一會兒了。

父女兩個用過飯之後又休息了一會兒,等到下午的時候方才一同去往華陽宮。

謝宸安在踏入華陽宮的時候就發現了華陽宮之內有好幾只兔子自由活動,想起之前他們一同去往蕭敬之的莊子上的時候謝宸軒曾經抱了兩只兔子回來,如今看來幾年下來它們倒仍舊是生龍活虎,甚至已經繁衍生息了。

謝宸軒昨天知道謝宸安回來之後就想去宜和宮看她,還是白華君把他給攔下了,只說謝宸安剛回來讓她好好跟靜宜君敘敘舊,她今天肯定會過來的,現在看來倒是讓白華君給說對了,她今天果然過來了。

謝宸軒只比謝宸安小兩歲,如今已經十九歲了,他長得身材高挑修長,眉目含笑,沒了小時候的軟糯,倒是一副溫和知禮的模樣。

他看到謝宸安便笑着叫了聲:“皇姐。”

謝宸安突然覺得有點兒感慨,當初在她身後跟着的六歲的小娃娃如今竟然也長到這麽大了,當真是歲月飛逝,恍惚間便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謝宸安将給白華君和謝宸軒的禮物分別給了他們二人,幾人一貫親近,此後便随意的聊了起來。

在問過了謝宸安在宛臨那邊的情況之後,衆人又聊到了謝宸軒的婚事上。

謝宸安此前在宛臨的時候就聽聞過一些這方面的事情,這個時候聽白華君說方才知道其中的始末。

原來晉康王之女謝雨在一次宮宴之中看到了謝宸軒,便央求晉陽王讓皇上将謝宸軒許配給她。

女皇和晉康王關系一向很好,對這門婚事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但謝宸軒聽聞謝雨如同晉康王一般愛好吃喝玩樂,十分好色且不成器,家中雖然未娶正夫卻已經有了不少小侍,除了長得不錯之外幾乎別無長處,他便實在是不願意嫁給她這樣的人。

他親自去跟女皇說了自己的想法,卻不想女皇對此不以為然,只跟他說他嫁過去是做正君,沒必要理會那些小侍,若是實在看不過去的話将人打發了也就是了。

謝宸軒實在沒有想到一貫對他還算疼愛的母皇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沒想到謝雨在那之後便對他纏着不放,兩人明明還未被賜婚,她卻到處宣揚她看上了謝宸軒,女皇即将為他們賜婚,着實是懷了謝宸軒的名聲。

謝宸軒懶得理會她,但擔心女皇在這等的情況之下會真的給他和謝雨賜婚,所幸裝起病來,試圖以這種方式來拖延婚事。

這做法倒是成功了,謝雨糾纏了三年,最後終于是另娶了正夫,不再纏着他了。

只是謝宸軒到底耽誤了年齡,十九歲,在這個世界而言已經是高齡未嫁之人了。

當初蕭敬之便是快到十九歲時嫁給的謝宸安,便已經是被人議論紛紛了。

不過好在謝宸軒地位尊貴,倒是沒人敢在明面上用這話指摘他,只是到底過了婚配之年,白華君難免對此有些着急,反倒是謝宸軒自己對此不太在意。

謝宸安問過了謝宸軒的想法,謝宸軒對謝宸安倒也沒瞞着,只說是既然耽擱到現在了,他抗争了這麽久,母皇現在好不容易随着他的心意,讓他自己選妻主了,他自然想找個中意的人嫁。

這皇室的婚事基本上都是女皇指婚的,真的說想要自己找個中意人那就是難之又難了,關鍵謝宸軒的身份本就尊貴,而這個世界又對男人要求頗多,他在一般情況下是不能見外女的,這也就導致了他在很大程度上其實接觸不到太多的人,所以他這選擇的範圍自然就小了。

第 152 章

謝宸安雖然過來的匆忙, 卻也沒有忘記把給謝宸遠準備的禮物帶上。

說起來這還是謝宸安第一次進入東宮,東宮之中的裝飾雖然不算奢華卻也處處精致,看着的确不凡。

謝宸安被一路領到了書房, 她到的時候謝宸遠正端着一杯茶低頭看着桌子上的畫作。

謝宸安俯身行禮。

不得不說在一衆皇女之中太女的确是地位不凡, 其他幾個皇女之間都是互相行禮即可,唯有太女高人一等,衆人見到她的時候都得對她行禮。

謝宸遠親自将謝宸安扶了起來,笑道:“你來看看這幅畫畫的如何?”

謝宸安雖然在宮中受了幾年教導, 但是對賞畫并不是特別精通, 真要說這藝術涵養的話她還差得遠,不過看這幅畫卻也用不到藝術涵養, 因為這畫面上的內容實在是太過直白了,只見上面畫着一龍一虎,明顯的龍争虎鬥之勢。

這是在暗指她和謝宸風之間的現狀了, 謝宸安甚至能夠猜到謝宸遠一定是将自己比作了這條龍, 畢竟她已經登上了太女之位,算是半個真龍天女,而謝宸風便是這猛虎了。

謝宸安雖然心中明了這層的含義, 卻還是顧左右而言它的說道:“這畫功當真不凡,這老虎畫的很是威風,這龍也是畫的十分入神,當真是栩栩如生。”

謝宸遠和謝宸風之間的鬥争她實在是不想摻和進去,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般的裝傻也是無用, 果然接來下就聽到謝宸遠低嘆,“你我生在皇家, 這長幼尊卑貴賤分別本就是早已經注定,可惜有的人卻偏生不信命, 總想要整一些有的沒的,從而導致這諸多的事情頻發,若非是人心不足,這天下不知要太平多少,又哪裏來的這龍争虎鬥之勢呢?”

謝宸遠這話說得可謂是十分理直氣壯,她身為長女,的确在這上面占着些優勢。

可她若是真的認同這套長幼尊卑的說法,當初謝宸錦乃是嫡長女,原本地位比她尊貴的多,而且按照大饒的慣例來看,這嫡長女立為太女的本就更多些,那她當時又在争什麽,直接将太女之位讓給謝宸錦不就是了?

可見任何的規章條例只有本身是受益者的時候才願意拿出來說罷了。

不過雖然心中這般想着,她卻完全沒提這件事,只是笑道:“說起這個來,倒是巧了,臣這次從宛臨回來也給皇姐帶了一份禮物,恰好也是一幅畫,皇姐可有興趣看看?”

謝宸遠聞言果然有些好奇的道:“哦?是何人的畫作?”

謝宸安笑了笑,随即說道:“是堯國畫師顧南的畫。”

堯國和大饒之間的距離較遠,不似大饒和戎國、黎國一般比鄰而居,兩國之間沒什麽往來,一般情況下很少被提及,是以謝宸遠未曾聽過這人的名號,但既然謝宸安千裏迢迢的将這畫從宛臨帶過來,那自然就不是凡品了。

謝宸遠打開這畫看了一眼,見是一副翔龍在天圖,龍騰于九霄之上,睥睨天下,倒是別有一番傲視天下之感,讓人無端覺得心中舒暢。

謝宸遠視線看向此前的那副龍争虎鬥圖,又對比此畫,果然沒了這頭讓人厭煩的老虎之後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多了。

這畫挺讨謝宸遠的喜歡,她将畫拿起來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放下,而後對這畫師又稱贊了幾句。

關于顧南,謝宸安也知道的不多,初時只覺得她畫畫精細,別的未曾在意,反倒是後來聽蕭敬之說她此生只有一個夫郎,夫妻恩愛十幾年之後方才覺得這是同道中人,心中對她多了幾分欣賞。

此時她只跟着附和了幾句,看這情況就知道蕭敬之這禮物又送對了。

說起來也是難為蕭敬之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真的是将每個人都摸得透徹,她當初只說是許久不曾回京,這次回來想帶些東西送給衆人以表心意,而蕭敬之便将這件事給辦的如此妥帖。

這般想着,謝宸安越發想念蕭敬之了,昨日的信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蕭敬之的手上,而她之前送回去的幾封信蕭敬之也不知給她寫了回信沒有,不知道現在回信到了何處。

謝宸遠這個時候卻已經轉換了話題,說道:“皇妹這次貿然被召喚回京,可記恨我沒能提前告知?”

這般坦誠的态度倒是讓謝宸安略微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謝宸遠會盡力将這件事情避過不談才是,卻未曾料到她竟然主動提及此事,倒是不免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謝宸遠繼續說道:“謝宸風并不知你已經投靠了我,這次是她那邊的官員撺掇母皇将你诏回來的,表面上看是為着黎國那邊的事情,實際上不過是想讓你回京給我添堵罷了,只可惜她這步卻是走錯了,也錯了打算。

只是此前母皇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也不好阻攔,況且我也有私心,想讓你回來幫幫我。

此前你不想參與到京城這邊的事情來,我都了解,但是現在這情況卻是謝宸風在逼你這麽做。”

謝宸安聽了謝宸遠這話之後不由再次感慨蕭敬之料事如神,謝宸遠這話和蕭敬之的猜測可謂是完全的對上了。

謝宸遠再次說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宛臨與黎國的貿易我是支持的,後續我這邊的人也會替你說話,什麽邊境貿易官,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麽做不合适,這件事我自然不會讓它成真。但你既然回來了,還是有些事情想讓你幫幫我。”

這番話明面上真情實意又坦誠,但卻威逼利誘都做足了,這番話若是用最直白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讓你回來是謝宸風撺掇母皇的,她陰你,你應該幫我對付她,設立邊境貿易官的事情我會幫你,但前提條件還是你幫我。’

邊境貿易官的事情其實就算是沒有謝宸遠的幫襯,靠範永熙那邊的幫扶大抵也沒有問題,而且宛臨現在就如同是謝宸遠的錢袋子,這貿易方面直接關系到宛臨稅收,她若是還想繼續拿錢,那就該管此事。

謝宸安有些厭煩謝宸遠跟她耍這花槍,但是她此前就已經投靠了謝宸遠,這次回來京城也是別無他法,況且就算是她遲早會回宛臨,靜宜君卻是會一直在宮裏的。

清平皇貴君到底位高權重,眼下在後宮之中幾乎占了一半的話語權,他若是真的想要對靜宜君做什麽也不是靜宜君能夠反抗得了的。

念及如此謝宸安露出一副恭順的樣子,問道:“不知皇姐這邊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

“這件事我也不瞞你,我手下有幾個混賬東西,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貪污納賄,所涉數額頗大,這次成了出頭的喙子,被謝宸風給針對了,謝宸風将這幾人的罪行上書給了母皇。

母皇知道最近謝宸風在針對我,所以對這件事情将信将疑,懷疑是謝宸風自己搞出來的把戲,現在正準備着人去查。

我在刑部、禦史臺和大理寺都沒有自己的人手,這件事情若是真的徹查下去,那後續難免會引火燒身。

我此前也不知道這些人如此混賬,所以對她們每年孝敬上來的錢財都盡數收下了,所以這件事情若是真的徹查下去的話,我必然會受到其中牽連,若是有人非要說是我讓她們這麽做的,那我怕是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謝宸風在這個時候把你弄回京城大概是想要用你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從而讓人徹查此事。

你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這件事情我看不如由你去查,你我之間的關系旁人都不知,若是由你去查自然沒人會懷疑跟我有關,而你查到什麽程度,後續怎麽操辦,我都告訴你,你按照我的吩咐辦就行,如此也算是給衆人一個交代。”

謝宸安垂頭,“可我天生愚鈍,怕是騙不過其他人,再說這等要緊的事情母皇想來也不會交到我的手上。”

謝宸遠笑道:“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順着我的意思去做就行,沒人與你為難,你不用害怕,旁人也不會懷疑你。至于怎麽讓母皇将這件事情交到你的手上,那也由我來操辦,你放心就是。”

謝宸安心中輕嘆,雖然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遭,卻仍舊是不太樂意。

謝宸遠以為她還在擔心,又笑道:“這事兒若是真的辦成了也算是一個大的功勞,母皇定然會因為此事而獎賞你的,這也是件好事。”

話已至此,謝宸安只好答應下來。

謝宸遠直至此時方才露出幾分滿意之色。

謝宸安明白謝宸遠現在只是想要一個傀儡而已,而她此前給人印象比較愚鈍,在這方面的确是沒人會懷疑她和謝宸遠有所關聯。

想到剛才謝宸遠的話,謝宸安不由在心中微哂,就算手下貪污納賄這事兒不是謝宸遠指使的,她又怎麽會真的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說起來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了自己能夠得到好處而不追究罷了。

如今東窗事發,她想到的不是攔着不讓辦這幾個人,想到的第一個是不能讓人徹查到底,不能将火燒到她的身上,這樣的人從根本上不值得人追随,不過話說回來,她這幾個手下也都不是什麽好人也就是了。

第 151 章

念及如此, 靜宜君又問了些關于蕭敬之的事情。

謝宸安知道之前靜宜君屢次寫信詢問納侍和生孩子的事情,這次回來肯定免不得也會有這麽一遭,又想到在二人大婚前靜宜君對蕭敬之似乎是略有微詞, 于是想要趁機給蕭敬之多在靜宜君的面前建立些好感, 便挑着他的好處一一講了,只盼着靜宜君能夠多喜歡他些。

靜宜君倒是沒有因為謝宸安對蕭敬之的誇贊之言而多喜歡他些,反倒是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了她對蕭敬之的一片深情。

靜宜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蕭敬之不光是內宅之術厲害, 便是連收斂人心之術也這般的精通, 這都六年了,一子一女未出不說, 還籠得謝宸安一顆心全挂在他的身上,半點兒娶側夫和納侍的念頭都沒有,這是何等的心機和手腕?

謝宸安對這處理‘婆媳關系’實在是有些生疏, 這個時候尚且不知道自己多說多錯, 仍舊是興致勃勃的跟靜宜君說着蕭敬之的事情,直到靜宜君主動打斷了她,說道:“你長途跋涉, 也該是累了,你先好生洗漱休息一下,有話咱們之後再說,左右你回來一趟也當會待些時日的。”

謝宸安一路舟車勞頓, 倒的确是累了, 聽聞靜宜君這麽說便也就作罷。

靜宜君以讓歸寧和時夏好生休息為由另外喚了兩個宮侍過去照顧謝宸安,等到謝宸安離開之後方才讓人将歸寧和時夏給叫了過來。

歸寧和時夏此前不怎麽出入宮廷, 不過禮節上倒也沒有什麽偏差,只是因着和靜宜君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所以在他面前有些拘謹罷了。

問話也是要講究技巧的,靜宜君等到兩個人來了之後先是給兩個人賜座,而後語氣和緩的問了些路上的事情,等到兩個人的态度有些放松的時候方才問及宛臨那邊的事情。

這其實也在兩人的預料之中,既然跟着謝宸安回來便難免會被問及這些,兩個人離開宛臨之前也曾經請示過蕭敬之,蕭敬之當時只說:“如實回複即可。”

于是兩個人面對靜宜君的話都是如實回複的,靜宜君問了一圈之後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蕭敬之掌管着宛臨王府中的大小事宜,但是六年間卻從來也不曾有過幫謝宸安納侍的想法,更是讓她每天都歇息在自己房內,這般的專寵霸寵也當真是前所未見了。

靜宜君又問了蕭敬之的身體,兩個人跟在蕭敬之身邊日久,本身也不是單純不知事的年紀,這個時候能夠感覺到靜宜君的語氣已經發生了改變了,蕭敬之幾年未有所出,這件事終究還是被擺到了臺面上。

兩個人對視片刻,最後還是将蕭敬之曾經用藥調理身子的事情說了,不過卻也着重強調了如今已經調養好了,他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未曾再服藥了的事情。

靜宜君聽了蕭敬之願意服藥調養身子,就知道他至少還是有傳宗接代的想法的,但轉念想到分明是說調養好了,好幾年過去卻仍舊未能有孕,那自然是身體還有其他的問題。

他這樣的霸着謝宸安,日日得寵,卻六年來都沒能生下孩子,可見身體的問題怕已經不是調養便能調養好的了。

他這樣的性子,又不能生下孩子,靜宜君其實覺得他不當再繼續坐着正君的位置了。

但是謝宸安當年便對他中意,堅持将人娶了回來,而如今有了這六年的情誼,若說是讓他下堂的話謝宸安怕是如何也不肯的,此前謝宸安在宛臨他自是鞭長莫及,謝宸安不願意他也不能強求,而今謝宸安既然已經回來了,也是到了該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納侍可以先放放,但這兩個側夫卻還是要抓緊娶的,身為封地之王,後宅之中又怎麽能只有一個正夫呢?況且這正夫還無所出。

後續謝宸安若着實是跟蕭敬之關系好,他又的确是無所出的話,将側夫的孩子過繼到他的名下也不是不行,這般也算是在最大的程度上寬待蕭敬之了,同時也解決了這後嗣的問題。

靜宜君又跟歸寧和時夏說了一會兒話,而後便讓兩個人回去休息了。

謝宸安沐浴後換過了衣服,随即也将歸寧和時夏招了過來,倒不是為着別的,而是想讓他們給宛臨送信回去。

蕭敬之離開之前便已經跟她說了,後續若是有消息需要傳遞回宛臨只要只會他們二人即可,他們自然有渠道能夠在隐蔽的情況下互通消息。

今日女皇這般的打算還是要盡早知會蕭敬之的,而且她已經到了宮中的事情也要跟他說一聲,如此也好讓他安心。

謝宸安親手寫了封信,讓他們二人找人将信送回宛臨交給蕭敬之。

歸寧接過了信,有些欲言又止,謝宸安見他那樣子笑道:“有什麽話你就說,跟我還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兩人也算是在謝宸安的身邊服侍了多年,自然是知道她是個性子溫和的,平日裏在她面前也是經常說笑的,只是這件事情涉及到靜宜君和蕭敬之,終究是要小心謹慎些的。

歸寧将剛才靜宜君将他二人招過去問話一事說了,又将靜宜君問的幾個問題告知了謝宸安。

謝宸安早已經預料到這次回京靜宜君肯定是會對她和蕭敬之的事情發表意見了,只是這般的迫不及待卻仍舊是出乎她的預料,她還以為剛才自己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靜宜君,而今看來卻并非如此,靜宜君方才将她打發走原來是為了招他們兩個問話。

謝宸安低嘆,靜宜君這麽多年待她如何她都看在心上了,也基本上把他當做了自己的生身父親,而蕭敬之那邊兩人更是情誼萬鈞,她不想讓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難受,也不想讓他們不高興。

而今看來這件事情卻是沒有那麽容易辦到的。

她這個時候倒是有些分外理解前一世裏面被夾子妻子和父母之間的男人了,這‘婆媳’關系的确是不好調節。

謝宸安對兩人笑了笑,而後說道:“這六年來我和正君關系如何你們應當也都看在眼裏,我們之間容不下旁人,我也不想有旁人,這件事情後續我會和靜宜君講清楚,靜宜君再問你們什麽你們也如實答了就是,至于旁的我來處理,你們放心就是。”

這幾年來謝宸安與蕭敬之關系如何兩個人的确是看在眼裏,只是想到正君這六年來花費了不少心力,卻至今也未能有孕,兩人也是覺得有些感慨。

夜,謝宸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以前都是她和蕭敬之兩個人相依而眠,如今自己一個人倒是體會到了這孤枕難眠的滋味。

也不知蕭敬之現下在做什麽,可有在想她。

謝宸安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最後将被子抱在懷中,恍惚中覺得好像是抱着蕭敬之一般,這才慢慢睡熟了。

清晨起來的時候謝宸安仍舊帶着幾分朦胧之感,直到徹底醒了才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宛臨王府,而是在宮中。

不得不說人的習慣真的是可怕,她自穿越過來後分明也在宮裏住了七年,按理來說應該也是習慣了的,但是有了在宛臨的六年,如今再回到宮裏,不時有些恍惚,只覺得哪裏都透着一股子別扭,尤其是見不到蕭敬之這件事,讓她覺得額外的別扭。

謝宸安給靜宜君請安的時候飯菜都已經布置好了,靜宜君只笑着招手讓謝宸安過來跟着一起吃飯。

謝宸安一邊吃飯一邊想着昨天夜裏歸寧的話,蕭敬之的事情還是要盡快跟靜宜君說開了才是。

其實她這幾年在往來的信件之中已經将該說的話大半都已經說了,目前來看效果明顯不怎樣,這後續該怎麽說服靜宜君倒是一個有些難的問題了。

想到蕭敬之此前幫她給衆人準備的禮物,昨日她只将給女皇的那一份呈了上去,其他的則都還沒動,這個時候倒是可以将給靜宜君的禮物拿出來讨他開心。

這麽想着謝宸安便吩咐人将東西帶了上來。

靜宜君聽說謝宸安從宛臨給他帶了東西回來也是高興,當即将禮物拆開,發現裏面是一整套精致的玉飾,玉是上好的,做工也精致,可見是用了心思的,靜宜君看着喜歡,拿起來把玩着。

說起來這幾年謝宸安經常從宛臨千裏迢迢的讓人送東西到宮中,謝宸安這樣的孝順,他也沒什麽不知足的了。

謝宸安見靜宜君喜歡,瞬間笑了,開口道:“這是敬之準備的,用了好一番心思,您能喜歡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靜宜君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昨日他思量了半夜,原本是有許多話想要對謝宸安說的,只準備等她在京中休息幾日後再說,但是現在她既然已經提起來了,提前說說倒也無妨。

靜宜君剛要開口,外面突然有人來報,說是太女請宛臨王去東宮坐坐。

謝宸安早就預料到謝宸遠這邊會有動作,事實上她原本昨天在紫宸殿見到謝宸遠的時候就以為她可能會說些什麽的,結果她卻沒有任何的表示,她當時還有些猜不透謝宸遠這葫蘆裏面賣的什麽藥,而今來看謝宸遠這倒是先一步坐不住了。

太女派人來請,謝宸安自然不好多耽擱,她跟靜宜君說了一聲,便跟着太女的人離開了。

靜宜君此前的諸多思緒被打斷,現在心中只剩下了擔憂。

第 150 章

宛臨雖然不止和黎國做生意, 在國內也一直在開墾市場,但是從宛臨每年的貿易額來看,與黎國之間的貿易無疑是占了大頭的。

此前黎國與大饒也一直有貿易往來, 卻從來不見女皇設置這邊境貿易官, 而今宛臨剛剛發展起來便有了這樣的舉動,這是針對誰簡直是不言而喻。

說起來也是可笑,明明她在京城的時候就是一個人人看不上眼的廢物罷了,如今她不過在宛臨呆了幾年, 如今倒成了人人提防了, 好像真怕她會作出什麽來似的。

謝宸安心頭火起,但她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女皇現在已經對她心有疑慮,她的每個神情動作,每句話, 都可能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她必須徹底的鎮定下來才行。

謝宸安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想到女皇此舉應該也不是刻意針對她的。

大饒和黎國之間雖然此前的時候也一直有貿易往來,但是之前的時候因為南邊到黎國過于遙遠, 貿易有些不方便,所以在宛臨未發展起來之前黎國與大饒的貿易沒有這麽頻繁,數量也沒這麽大。

有了宛臨的加入之後,大饒和黎國之間的貿易往來的确是加強了不少, 可這也不是女皇這麽做的理由。

若是真的設置了邊境貿易官, 那這之後宛臨和黎國的交易怕是由不得宛臨自己做主了,後續貿易價格和商品數量上宛臨估計完全都說不上話, 而且後續與黎國交易的利潤,宛臨能夠拿到多少那都是兩說了。

甚至這邊境貿易官在其中拿了大頭也說不定, 若是事情真的這般發展下去的話,那宛臨的商業發展怕是真的就此沉沙折戬了。

現在從宛臨每年的整體稅收來看,商業稅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撐得起半邊天了,若是真的就此被壓制的話,那宛臨的損失已經不能單用巨大來形容了。

尤其宛臨境內好多百姓由農戶轉為商戶,現在很多百姓就靠着貿易為生,這樣的轉變會關系到無數百姓的切實生活,遠遠不是一個政策或者條例那麽簡單。

再說黎國百姓和大饒百姓互通有無,黎國與大饒的關系也已經親近了不少,若是朝廷真的有了這般的舉措的話,那其排外的做法幾乎可以說是一目了然,這會給黎國和大饒之間的關系帶來多少的影響實在是有些難說。

謝宸安越想越覺得意難平,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這主意到底是誰給女皇提的,這簡直就是殺雞取卵之舉。

她知道女皇是吃軟不吃硬的,而且她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女本來也沒有太多的話語權,說了女皇也不一定會聽,但即使如此她還是盡力從各方面闡述了自己的觀點,這件事情她是堅決反對的。

不過她也知道女皇大概是不會因為她的幾句話就改變想法,她現在只是闡述自己的觀點罷了,後續的時候怕是還要勞範永熙出馬了。

範永熙自從升任內閣大學士之後就一直頗受女皇信任,女皇對她的話多半會采納,關于這件事她相信範永熙會站在自己的這一邊。

正在這時謝宸遠進入大殿。

女皇對她的到來倒是不見意外,讓她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了,而後繼續與謝宸安說話。

謝宸安看着坐在椅子上由宮侍伺候着喝茶的謝宸遠,再想到千裏迢迢從宛臨回來的自己和杜恒。

從進入大殿後女皇就沒讓她們坐下,而在她剛才跪下請罪之後女皇就更是沒讓她和杜恒起來,兩個人已經跪了有一會兒的功夫了。

謝宸遠此前生過那麽多的事,與女皇中途也是多有囹圄,然而兩相對比之下,她們所受到的待遇仍舊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謝宸安越發覺得自己簡直不像是女皇親生的,這态度上也未免有些太過差別待遇了。

因着謝宸遠在此,女皇明顯是不想再跟她多說,謝宸安也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于是在女皇讓她退下的時候她毫不遲疑的帶着杜恒一同離開了。

等到兩個人出了紫宸殿,随行的宮侍也離開之後,謝宸安方才略帶歉意的說道:“這一路車馬勞頓,又讓你跟着我一同入宮受氣……不說這個了,你随我去宛臨一去就是六年,如今你家人應該是想你想的狠了,你先回去,我之後抽空會親自去你府上拜會。”

杜恒笑了笑,“王上這般跟我見外做什麽?那王上在宮中自己留意,我就先回去了。”

謝宸安目送杜恒走遠,随即再次想到了女皇剛才跟她說的話。

努力改變女皇的意見自然是主要的,另外也要抓緊時間跟蕭敬之通氣,提前想好後續的應對之策。

若是走到最後一步仍舊是無法阻止事情發生的話,那後續宛臨這邊只能抓緊時間,盡快促進與國內其他區域的貿易了,如此方才能夠盡量減少這件事情所帶來的危害。

好在蕭敬之和徐斌等人此前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與黎國之間的貿易關系很有可能會随着兩國之間的關系而發生改變,把黎國作為主要的商品輸出對象明顯是危險的,若是對它全權依靠,那後續若是萬一出現什麽問題,會造成巨大的影響,所以蕭敬之這兩年才在很多地方都開設了瓷器鋪和繡房,只是這一點目前還在初級階段。

在國內來說,已經發展了數十年的南方曲暢和四通等地出品的瓷器和紡織品明顯更有名氣,并且占着大部分市場,而且因為有着水力運輸的便利,貨物運輸比路面運輸總要快捷不少,是以宛臨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搶占市場。

此前謝宸安和蕭敬之計劃的是等到宛臨這邊的人工運河開通之後再正式運行此事,現在看來或許等不到那麽久了,畢竟商業發展已經關系到了宛臨無數百姓的生計,宛臨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總不能再退回去。

觀念上的改變本就很難得,她和蕭敬之用了數年時間才逐漸轉變百姓的想法和生活現狀,絕對不能再倒退回去。

謝宸安一路心事重重,直到一路走回宜和宮,見到了靜宜君之後方才在心底升起了久別重逢之感。

靜宜君聽說謝宸安到京城之後便有些坐立不安,聽到謝宸安進宮之後就更是坐不住了,一直站在宜和宮門口等着她回來,這個時候她方一靠近便直接迎了上來。

六年過去靜宜君也略微染上了些歲月的痕跡,不過跟女皇的變化相比,他的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靜宜君的眼眶原本便有些泛紅,六年不是六天,這麽多的日日夜夜,他如何能夠不想念謝宸安,如今看到她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開始低聲的哭了起來。

謝宸安見此匆忙上前笑着扶住了他,而後輕聲安撫着。

父女二人能夠再見面終究是好事,靜宜君又被她哄着,漸漸的淚頭也就止住了。

謝宸安離開京城的時候才過了十五歲的生日,如今她卻已經二十一歲了,整個的身高拔高了一截兒不說,樣貌也成熟了不少。

謝宸安原本是打算回來洗漱過後換身衣服再用飯的,但是一路車馬勞頓,進宮之後還受了許久的訓,這個時候倒是真的餓了,見靜宜君給她準備了一桌子她愛吃的,直接帶着她到桌旁,又這般殷切的看着她,她便也不再計較這些,在淨手之後便直接吃了起來。

靜宜君在一邊給她殷勤的布菜,一雙眼睛更是落在她的身上一瞬也舍不得移開。

謝宸安寬慰靜宜君後又給他夾菜,靜宜君這才跟着一同吃了起來。

謝宸安在此前已經囑咐歸寧和時夏不用跟着伺候了,先行回去吃些東西安頓休息一下。

宮侍引着二人,将他們引去了此前德音和百泉所在的住處。

飯後,父女兩個閑話家常,謝宸安将自己這些年在宛臨的種種說給靜宜君聽,聽得他不時露出驚異的神色。

靜宜君也将宮裏的事情說給謝宸安聽,宮裏倒是沒有什麽大事,靜宜君這幾年過得比較安逸,謝宸安聽了覺得放心不少。

父女兩個這般的說起話來,倒是顯得額外溫馨。

如此又過了好一會兒,再次見面的激動之情逐漸散去,靜宜君方才問道:“敬之沒随你一同回來?”

謝宸安笑道:“他原本是想随着我一同回來的,但是宛臨那邊還需要他坐鎮,我們兩個一同離開怕是不妥,所以我便讓他留下了。”

說到蕭敬之謝宸安便有些止不住話頭,于是将蕭敬之這些年幫扶照料她,給她出謀劃策的事情講了大半。

靜宜君應了一聲,而後才道:“倒的确是能幹。”

片刻後又問:“你身邊跟着伺候的德音和百泉呢?”

謝宸安将二人有了孩子的事情和靜宜君說了。

靜宜君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謝宸安身邊的兩個他一手培養出來的貼幾人這次一個都沒讓她帶回來,反倒是安排了兩個自己的陪嫁跟着伺候謝宸安,這明晃晃的是監視了,蕭敬之的确是能幹,但怕是太過能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