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謝宸錦聞言只能跟着宮侍一同走入大殿。

她進入大殿之後便跪下道:“兒臣給母皇請安。”

女皇冷笑:“我看你這安也不用請了,你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哪裏還将朕放在眼裏?”

謝宸錦匆忙解釋道:“兒臣萬萬沒有這種想法。”

“朕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朕昨日方才罰你在宮中閉門思過,你倒是今日就出了宮,朕問你這禁足就是這麽禁的?鳳後還替你求情,說這事是他準許的,朕怎麽不知何時給了鳳後如此大的權利,朕下令的禁足朕未曾發話他就能私自給你解禁,你們父女兩個當真是膽大包天!”

謝宸錦聞言是真的怕了,若母皇只發作她那自然是無礙,父後總會替她求情,但如今聽這話母皇似乎連父後也記恨上了,她頓時心中就沒了底,匆忙道:“今日之事是兒臣的錯,是兒臣沖動魯莽,未及上奏便私自出宮,這都是兒臣的錯,與父後無關,還請母皇不要怪罪父後。”

“你們父子兩個倒是同氣連枝,朕且問你,你這些日子屢屢往平遠将軍府上送東西,到底是何居心?”

謝宸錦心中一跳,“兒臣沒有……兒臣只是在宮宴上見過蕭敬之之後對他一見傾心,是以——”

謝宸錦的話還沒說完,女皇直接将手上的茶盞摔到了她的肩膀上,茶水灑了她一身,她卻不敢有絲毫躲閃。

“你好大的膽子,朕看上的人你也敢遐想?!而且朕記得你只見過他一次吧?你這番作為到底是看上了蕭敬之還是看上了蕭戰手中的兵權?”

謝宸錦整個人都驚住了,母皇竟然看上了蕭敬之,怪不得今日發了這麽大的脾氣。然而她此時卻沒有了後退的餘地,她若說是看上了蕭敬之那必然會被母皇發作,可若說不是看上了蕭敬之,那不是自認觊觎兵權?這可讓她如何反駁?

謝宸錦急出了一腦門的汗,忽然間靈光一閃說道:“兒臣不敢對兵權抱有妄想,而蕭敬之一事兒臣其實也不是真的看上了他,只是為了跟皇長姐賭一口氣罷了。

那日父後宣蕭敬之入宮參加宮宴,不想皇長姐在路上便将他給攔了下來,而後又随他一同到鳳陽宮中,更對他多有親昵之言,她事後跟兒臣揚言說是定然能夠将蕭敬之拿下,兒臣一時氣不過,這才賭氣想要跟皇長姐一較高下,兒臣實在沒有旁的妄念,還請母皇明鑒。”

女皇這個時候倒是笑了,只是那笑聲十分陰冷,讓謝宸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都是朕的好女兒啊,朕這便将定王也宣入宮,朕倒是要看看你們兩個都是怎麽說的。”

謝宸遠方才回到府上便見宮侍前來說是女皇要召見她,她心中頓時升起了幾分不祥的預感。

女皇将謝宸錦召回宮乃是平常,畢竟她還在禁足期內卻兀自離宮跑到了平遠将軍府。但是她近來卻并未做出什麽不妥之事,而母皇在見過謝宸錦之後就宣她觐見,多半是謝宸錦在母皇面前說了她的不是。

她細細想來除了跟謝宸錦一同到平遠将軍府之外,倒也沒有旁的事情了,于是心神逐漸穩定下來,坦然的跟着宮侍一同回了皇宮。

謝宸遠到紫宸殿的時候謝宸錦已經在殿上跪了小半個時辰了,她只覺得兩條腿都已經跪麻了,見到謝宸遠進來只覺得像是見了救星一般。

謝宸遠倒是沒顧上看謝宸錦的笑話,她跪下道:“兒臣見過母皇。”

女皇同樣沒讓她起身,開口問道:“朕聽說你看上了蕭敬之,并和他兩情相悅,可有此事?”

謝宸遠來之前就已經猜測出此間的事情多半是和平遠将軍府有關,是以聽到女皇這麽問,她心中倒并不驚訝。

只是她不知謝宸錦是如何編排自己的,此時聽女皇這麽問,擔心女皇覺得她心思重,默不作聲地去結交将軍府上下,而且她對蕭敬之也的确說不上是已經得手,蕭敬之眼下的态度尚未明朗,于是她力求謹慎,只是道:“兒臣确在宮宴上對他一見傾心,但他對兒臣是何态度,兒臣尚且不知,是以未有兩情相悅一說。”

女皇問道:“朕怎麽聽說是你特意在蕭敬之入宮之時攔着他,這才有了後邊的種種。”

謝宸遠不知道女皇到底對事情了解有多少,于是道:“兒臣只是在去往鳳陽宮的路上偶遇蕭敬之和七皇妹而已,既是巧合,又怎能說是兒臣攔住他呢?怕是有所誤會,還請母皇明鑒。”

女皇之前的氣已經在謝宸錦身上撒了大半,這個時候心情反倒平靜了些。

她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兩個女兒開口道:“兵權不是你們現在能想的事情,日後都給朕離平遠将軍府遠着些,也不許再将心思用在蕭敬之的身上,他的婚事自有朕來安排,還輪不到你們動這些小心思,你們想要太女之位就各自憑本事去拿。

但朕醜話說在前面,若是你們做了什麽讓朕忌諱的事情,別怪朕不留情面。而且該争的時候要争,但你們兩個終究是姐妹,不顧姐妹親情只顧着給對方耍小絆子,未免有些眼界太短了。”

謝宸遠和謝宸錦聞言都知道這事兒算是揭過了,瞬間松了口氣,不過女皇的話卻并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道:“三皇女在禁足期間外出,此乃欺君罔上,罰兩個月內不許離開鳳陽宮半步,好好閉門思過,如若再犯,直接仗責鳳陽宮上下。

至于定王,你封王之後便一直留在宮中,還未去過自己的封地,朕看你不如學學風兒,去自己的封地好好看一看,學學如何管束一方子民,如此方能夠有所成長。”

謝宸遠整個人僵立在了原地,謝宸錦禁足期間出宮也不過是罰了兩個月禁足而已,而她分明沒有做錯什麽,竟然要被罰離開京城去往自己的封地?!

京城乃事權力的中心,讓她離開京城便是斷了她奪太女之位的可能。而且她離開之後還能不能夠回來,什麽時候回來全憑母皇的一句話,如今走了再想回來就難了。

謝宸錦原本還覺得自己要在鳳陽宮被關上兩個月,實在是懲罰的有些重了,此時聽到母皇對謝宸遠的懲罰之後瞬間噤聲不敢再言。

謝宸遠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她一時半刻之間卻想不出什麽拖延之詞,而女皇已深感疲憊,對二人道:“跪安吧。”

二人并肩離開紫宸殿,謝宸遠目光直直的看着謝宸錦,只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第 18 章

鳳後見到女皇和清平貴君、文熙貴儀一同過來,瞬間臉色一變。

謝宸錦昨日方才得罪過文熙貴儀,清平貴君又一向和他不睦,眼見女皇今日跟着他們兩個一同前來便猜到八成是謝宸錦出宮一事被這二人知曉,如今特地帶着女皇前來問罪的。

他不知消息為何走漏的這麽快,但他深知女皇向來容不得旁人欺瞞,若是他強行辯駁只怕會錯上加錯,是以等女皇問到謝宸錦的時候他便率先跪下請罪,直言謝宸錦心系蕭敬之,在收到他的邀約之後心中為難,他因不忍辜負他們二人的一番情思,所以心軟之下放她出宮去了,并道:“此乃臣之錯,請皇上責罰。”

女皇之前便對蕭敬之有意,不曾想還未成事竟聽聞謝宸錦和蕭敬之兩情相悅,她只覺荒謬,頓時心中升起了一陣怒意。

她冷聲讓清平貴君起身,随後便喚人去将謝宸錦從平遠将軍府叫回來。

鳳後本以為女皇雖會不悅但不會因為此等小事而動怒,卻不曾想女皇有這麽大的反應,這着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且說這邊謝宸遠和謝宸錦正在跟蕭戰說話,宮裏傳話的宮侍便忽然趕到,說是女皇讓三皇女回宮。

謝宸錦得知大事不好,頓時整個人都有些腿軟。

謝宸遠知道此事已成,頓時有些幸災樂禍。

蕭戰借此機會将二人一同請出了将軍府。

蕭敬之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事情,當即讓蕭戰快馬先一步去宮中向女皇請罪,并且将自己之前已經想好的說辭說與蕭戰聽。

蕭戰這才明白原來蕭敬之此前并非是魯莽行事,他早已經預料到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蕭戰不耐煩這些權謀與争鬥之術,但是他之前卻也是靠着楚玄的計策方才能夠數次脫身。她看着蕭敬之,越看越覺得他和楚玄十分相像,無論是美貌還是心機謀略都是一般無二,這是她和楚玄的兒子啊……

這麽想着蕭戰心中又是感慨萬千,最後她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一路騎馬直奔皇宮而去。

因為女皇重文輕武,連帶着文武百官也都跟随潮流,一般情況下王公貴族出門兒騎馬的人很少,大多數都坐馬車。

謝宸錦雖然也是從将軍府被召喚回宮的,但是她乘坐馬車,路上行程較慢,倒是反被蕭戰給甩在了身後,蕭戰一路疾行到皇宮的時候謝宸錦還未回宮。

蕭戰直言說要見皇上。

女皇這個時候正值暴怒邊緣,聽聞蕭戰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入宮求見,頓時冷笑道:“很好,把人帶到紫宸殿。”

紫宸殿乃是內殿,一般情況下皇上會見大臣都在此處。

紫宸殿內,蕭戰自從跪下之後就一直沒能起來,女皇不喊平身,她便只能一直跪着。不過如此倒也沒能擋住她的嘴,反正跪着回話對蕭戰而言也算不得什麽。

她按照蕭敬之所言将定王和三皇女不停的以嘉獎她德勝回朝之名暗中給蕭敬之往府上送東西一事說了,又言明蕭敬之此前一個月一直病着,而定王與三皇女身份貴重,她們送到府上的東西她不好拒絕,只能全都小心的存放了起來,一樣也沒有動過。

“臣今日将定王和三皇女請到府上實際是想歸還這些東西,并且将事情說清楚,卻沒想到今日兩個皇女到府上後都不願收回東西,并且執着要見敬之,好在皇上将三皇女帶回了宮中,如此方才解了圍。”

蕭戰沉聲道:“此乃臣之家事本不宜勞動皇上出面,但定王和三皇女身份到底特殊,臣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皇上做主了,敬之如今年齡還小,皇上日前也許臣将他在身邊多留幾年,臣便鬥膽懇請皇上做主将那些東西讓定王和三皇女收回去,也請她們不要再往府上送東西了,她們的好意敬之已經知曉,只是他如今尚未到達婚配之年,如此私相授受到底與名聲有礙。”

女皇聽了蕭戰的話之後對她和蕭敬之的怒火平息了些,但對兩個女兒的怒火卻更大了,不過她到底還是理智尚存,聞言并未出聲,只揮手示意蕭戰起來回話。

她這兩個女兒倒真是養得好,蕭敬之此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只在蕭戰回京之時才在宮中露了一面,若說她們兩個都一見之下便對蕭敬之鐘情,那她是如何也不信的,她自己本身便參與過奪儲之争,這兩個是如何想的,她心中怎會不知。

如今這兩個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就開始了争權奪勢,蕭戰是連她自己都不見得能夠拿捏得住的人,更何況是謝宸遠和謝宸錦,而她們兩個竟然想要把這塊燙手的山芋捏在手中,當真是可笑。

她現下正值壯年這兩個都已經迫不及待的為了争奪太女之位而對她看上的人動手了,那等到奪了太女之位之後呢,難道還要奪她的皇位不成?

其實這倒是女皇自己想差了,她以為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當面稱贊蕭敬之這便是給了下邊人提示,衆人應該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卻不知一來因為蕭敬之年齡還小,二來也是當時的氣氛實在太好,她這一番意思除了蕭戰和少數幾個精明的大臣之外,其他人竟是全然未曾領略。若是謝宸遠和謝宸錦知道她有這層意思她們是如何也不敢動蕭敬之的。

正在這時有宮侍來報,說是謝宸錦回來了,此時正候在大殿之外。

女皇淡淡的瞥了蕭戰一眼道:“你所求之事朕應了,定王和三皇女這邊由朕出面,至于她們送去的那些東西朕看也不必退了。此事你不必再插手,而後她們也不會再到你府上了。”

蕭戰叩謝。

女皇道:“你先退下吧。”

蕭戰退出了紫宸殿,守在殿外的謝宸錦看到蕭戰從裏邊出來,頓時整個人都有些怔愣。

她方才從平遠将軍府出來的時候蕭戰還在裏面,如今蕭戰竟然從大殿裏出來,莫不成她跟皇上說了些什麽?

她心中有些忐忑,有意上前質問蕭戰,而這時旁邊的宮侍卻率先道:“三皇女請吧。”

第 17 章

“你這是哪裏的話,我們是姐妹,我關心你也是平常,怎麽會不盼着你好呢?”

謝宸錦聞言冷笑,這話鬼才信,若說這世上有誰是盼着她不好的,那第一個肯定就是謝宸遠。

二人在門外唇槍舌戰了片刻之後平遠将軍府的管家便帶着一衆人迎了出來,許是因為她們二人身份的關系,這次的排面倒是額外的大,竟然足足迎出來了十來個人。

管家帶着一衆人行禮道:“見過定王、見過三皇女。不知是二位皇女到訪,老奴來的遲了,還請恕罪。”

謝宸錦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打退堂鼓了,擔心蕭戰已經投靠了謝宸遠,這個時候故意把她引出宮算計她。

謝宸錦對着管家道:“我今日本是應約前來,來了才知道皇姐竟也是如此,這倒是巧了,既然皇姐和蕭公子有約那我便先行一步了,以免打擾了二位的好事。”

謝宸錦這話說的語氣極重,帶着濃濃的譴責之意,事實上也的确是如此,若不是之前來人沒說清楚是請她們兩個一同過來,她又怎麽會在禁足之中冒着這麽大風險趕過來。

原本還以為是跟蕭敬之的事情有了進展,現在看來當真是偷雞不行蝕把米,蕭敬之對她有沒有好感不好說,但有謝宸遠在她今日鐵定是什麽也得不到,反倒是自己因為來這一趟而留下了把柄。

謝宸錦能夠想到的事情謝宸遠自然也能夠想到,她雖然不知蕭戰和蕭敬之這對母子将她們同時邀請過來是什麽意思,但既然謝宸錦來了就不能讓她就這麽回去,她一把摟住了謝宸錦的肩膀笑道:“來都已經來了,皇妹怎麽好就這麽走了?”

管家也匆忙出言留人,先說是自己接待不周,又說禦下不嚴,派去傳話的人沒能表達清楚意思讓定王和三皇女誤會了。

管家如今已經有六十多歲的高齡,頗有幾分老年人的喋喋不休之感,直說的謝宸錦頭大,而且這邊謝宸遠也緊緊的拽住她,顯然是不願意放她離開。

謝宸錦心中一橫,想到反正如今都已經來了,即使現在回去也不能改變她禁足期間私自出宮的事實,既然如此今日她倒要看看蕭戰跟謝宸遠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莫不成真的已經是狼狽為奸勾搭到了一起?

謝宸遠一邊拉着謝宸錦一同進了将軍府,一邊示意自己的一個侍從去給清平貴君報信兒,送到眼前的機會,她若是把握不住不就太可惜了嗎?

謝宸錦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個,她一路被謝宸遠拉拉扯扯的跟着管家進了将軍府。

平遠将軍府中,蕭戰聽說定王和三皇女一同上門之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蕭敬之直至此時方才走到蕭戰身邊說道:“定王和三皇女一直以各種名義往将軍府上送東西,我們不好拒絕,但如此一來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一些流言蜚語。

敬之日前因為患病方才能夠對她們避而不見,如今既然病愈不如約她們二人一見,當面将事情講清楚。

娘之前不是已經說了皇上準敬之晚幾年再出嫁嗎?娘同我一同過去,直接将此事跟她們說了即可,如此婉言謝絕,再把她們送來的禮品歸還,有府上衆人作證,想來日後她們也不好再來府上打擾。”

蕭戰皺眉看向蕭敬之,之前蕭戰對于他和定王及三皇女之間的事本就是不贊成的,但是蕭敬之之前說他心中已有計較,所以蕭戰才沒有堅持阻攔。

而眼下蕭敬之如此處理此事她直覺不妥,但奈何蕭敬之事前瞞得太好,事已至此,人都已經來了,她現在阻攔也已經是來不及,定王跟三皇女都已經到了,除了如此行事,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兒子的事她肯定是要管的,蕭戰雖然不滿在責備了蕭敬之幾句之後還是說道:“你尚在閨中不便和外女相見,便不要去了,這事由我來跟她們說。”

蕭敬之思忖之後覺得事前鋪墊已經足夠,眼下就算自己不在應當也無纰漏,于是答應下來。

謝宸遠和謝宸錦原本以為會見到蕭敬之,卻不想倒是見到了蕭戰,而蕭敬之則是不見了蹤影。

謝宸錦對蕭敬之頗有些不滿,于是率先開口問道:“蕭公子呢,不是他讓我們過來的嗎?怎麽卻不見人?”

蕭戰聞言道:“之前的确是敬之請定王與三皇女過來的,但他一個閨閣男子不便與二位皇女直接相見,是以臣便沒有讓他出來,況且這件事由臣來說也是一樣的。

這段時間兩位皇女都往府上送了不少的東西,二位身份尊貴,送來的東西又都說是撫慰我這個老将的,所以我也不好推脫,但那些東西實際上是送給誰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兩位皇女其實不必如此,敬之如今年齡還小,皇上之前也準許臣多留敬之在身邊幾年,就算幾年後敬之到了婚配之年,他的婚事八成還是要皇上做主的,微臣和敬之所言都算不得數。

這次請兩位皇女過來,便是想讓兩位将之前送來的東西都拿回去,兩位皇女的心意敬之已經知曉,但男女私相授受乃是大過。兩位皇女能看上敬之實乃是他的福氣,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臣懇請定王與三皇女體諒敬之的為難之處,将這些東西收回去吧!”

謝宸錦這下是真的惱了,怒道:“這些東西既然已經送出我又怎麽會收回?這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既然蕭公子有此意,不如讓他自己出來跟我們說清楚。”

謝宸遠聞言也道:“的确是,這些東西既然是送給蕭公子的我們自然不會收回,況且兒女婚姻之事自古以來都是由父母做主,蕭将軍何來做不得主一說,若是蕭公子看上了哪個,那母皇想來也是願意成人之美的,若當真是兩情相悅,母皇又怎麽會忍心拆散?”

蕭戰本不善言辭,說完了上面的話之後便也沒有什麽再要說的了,她已經打定主意不讓蕭敬之見這兩個人,于是态度很是堅決。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文熙貴儀正陪在皇上身邊。

他得了傳信知道今日三皇女會出宮,于是便早早的做好了準備,只等着選個恰當的時機找個理由讓皇上去到鳳陽宮中,卻不曾想還未到晌午時分清平貴君便過來了。

文熙貴儀知道清平貴君和鳳後向來不睦,想到今日定王也會去到将軍府,三皇女出宮的事情定王定然也已經知道了,清平貴君指不定也是為了此事而來。念及如此他便不動聲色,準備先看看情況。

事實證明文熙貴儀所料不錯,清平貴君過來先是交代了入夏以來各個宮中的避暑事宜,而後便将話題轉移到了謝宸錦身上,先說她昨日受了鳳後的教訓已經知錯,又主動為她求情,讓皇上過去看看她。

清平貴君和鳳後的關系女皇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清平貴君反常的特意過來提起此事為謝宸錦求情,女皇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其中的反常。

她雖然沒從清平貴君的這番話裏猜到他這是什麽意思,但也明了八成是謝宸錦又惹出了什麽亂子。這個時候便她也就順從了清平貴君的意思,直接帶着文熙貴儀和他一同到了鳳陽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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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鳳後嘆氣,“為父平日裏總是教導你遇事不要過于急躁,凡事多想想,可你卻一直聽不進耳中。

你和他如何起了争執一事尚且不說,便說你在皇上面前的表現。皇上原本也只是為了安撫文熙貴儀随便說你幾句罷了,你若是不回嘴又怎麽會惹得皇上發怒斥責你目無尊長?”

謝宸錦雖然對文熙貴儀仍舊心存怨恨但是卻也知道鳳後說的有道理,當時她是不忿文熙貴儀在那攪弄黑白,聽了母皇的訓斥之後心中覺得不服與委屈,所以便忍不住反駁了幾句,卻沒想到竟是由此惹怒了母皇。

她覺得自己是着了文熙貴儀的道,她雖然慣常不把別人的反應放在心上,但母皇卻不可和其他人同日而語,她深知自己若是想要勝過謝宸遠得到太女之位便必須奪得她的更多寵愛才行。

“這事是兒臣的錯,兒臣當時氣糊塗了,所以有些口不擇言,等到結束禁足之後兒臣就去給母皇道歉,懇請母皇原諒。”

鳳後見謝宸錦真的知錯了,這才放心了幾分。

謝宸錦仍舊有些不死心,問道:“父後,蕭敬之那邊……”

鳳後沉吟道:“蕭敬之那邊你若是想去便去吧,皇上昨日罰你也只是一時氣急,你明日出宮不要大張旗鼓,隐蔽些行蹤,去了将軍府之後便直接回來,想來也是無礙。”

謝宸錦一想也是,閨閣男子私會女子,即使有旁人在場多少也是會有損閨譽,此事蕭敬之想來也不會大肆傳揚,她往來一趟想來也不過就是一兩個時辰的事情,當是不會引人注意。

謝宸錦定下了此事之後便去回了來人,只說是會如約而至。

蕭敬之聽到兩邊的回複之後手指微動,讓人帶了幾句話給李素,而後又找了幾個府上小厮過來吩咐了一番。

次日謝宸錦只帶了兩個侍從低調出宮,出宮後她就喬裝成普通富家小姐模樣,坐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向平遠将軍府而去,不料今日不知是怎麽回事,街上的人額外的多,有幾家店鋪前都圍了一大圈的人,馬車行進很是困難。

謝宸錦今日喬裝出行,無論是行頭還是車架都看不出其中尊貴,竟是無人給她讓路,因着出行之前鳳後特意囑咐小心行事,侍從也不好直接揮鞭趕走周圍聚堆的百姓,于是馬車只能用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前行。

謝宸遠的情況沒比謝宸錦好到哪兒去,定王府的旗幟明晃晃的招展着,百姓自然不敢不給她讓路,只是人讓開了,車輛卻不那麽好讓開,尤其前面三輛拉滿了木料的車,道路就那麽寬,那幾輛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無論如何也讓不開。

謝宸遠雖然不悅卻也只能讓車夫跟在那木料車後面緩緩的走着。平日裏不過一炷香的路程,今日竟然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走到。

車夫驅着定王府馬車眼見就要到平遠将軍府的時候就見到一輛雙轅馬車先一步到了平遠将軍府門前停了下來,定王府的車竟然落後了一步。

按理說前方馬車在這種時候見到定王府的車應該自動避讓才是,不想它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車夫無奈只能出言提醒前車避讓,不料那趕車的侍從卻完全不予理會,兩人僵持不下。

今日路上人本就多,這個時候見這邊有熱鬧看紛紛往這邊張望。

車夫意識到影響不好,她見謝宸遠沒有出聲便忍氣吞聲的将定王府的馬車停在了那雙轅馬車旁邊。

這時将軍府出來人對着門口停着的馬車迎了上去,竟是把定王給晾在了這邊。

謝宸遠透過車窗已經将一切看在眼中,此時心頭火起,暗道平遠将軍府竟然如此懈怠她,難不成她在将軍府衆人眼裏竟然還不如一個商賈?

謝宸遠直接從馬車裏走了出來,随即她發現從面前馬車上下來的可不是什麽商賈,而是正應該被禁足在宮中的謝宸錦。

那平遠将軍府的小厮明顯也沒想到這普通車架裏出來的人竟然是三皇女,她驟然後退了一步匆忙行禮,待到慌裏慌張起來的時候又見到了一側的定遠王府的車架,頓時腿一軟差點又跪下了,她這次竟是連行禮也忘了,直接大聲呼叫着管家,一路跑回了将軍府。

被晾在将軍府門口的謝宸遠和謝宸錦一時間面面相觑。

這個時候倒是謝宸遠先開了口,她嘲諷道:“三皇妹不是被禁足了麽?怎麽來了将軍府,而且還乘坐這麽樸實的馬車,你看将那府上小厮給吓得。”

謝宸錦聞言不由覺得心中惱恨,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昨日出的事情謝宸遠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

她此次出行原本便是想要隐蔽行事的,卻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竟然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她心知若是沒個合理的說法,謝宸遠肯定會抓着她小辮子到母皇面前參奏自己一本,于是只能硬着頭皮道:“我自是奉鳳後之令方才得以出宮,倒是你,這個時候到平遠将軍府來做什麽?”

謝宸遠笑道:“我自是受邀而來。”

謝宸錦聽到謝宸遠也是受邀而來,頓時臉色就有些不太好,她原本以為蕭敬之只邀約了自己,如今看來卻不其然,只是這蕭敬之倒也膽大,敢同時邀請她二人上門,不知打的是什麽算盤。

謝宸遠繼續道:“我聽聞你昨日才因為得罪了文熙貴儀而被禁足,怎麽今日鳳後就準許你出宮了?母皇竟然也同意?”

謝宸錦知道她這是在試探自己,母皇若是知道自然是不會同意,甚至于大發雷霆也說不定,只是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這麽說,只能含糊道:“母皇也已經知曉了我的悔過之心,況且我是有事方才被特許外出,回去之後自然還是要禁足的。”

“說起來皇姐消息未免也過于靈通了,我昨日才出的事情,皇姐身在宮外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怕不是在母皇身邊安插了人吧?”

“皇妹這可說笑了,母皇身邊可都是一幹服侍了多年的老人了,哪裏是我能安插收買的,我只是關心皇妹罷了,皇妹可不要血口噴人啊!”

“關心我?我看你是怕是巴不得我倒黴吧?”

第 15 章

蕭敬之手上的筆鋒未停,聞言只道:“他隐忍了這麽多年,眼下終于走到了這一步,有些按捺不住也屬平常,晉康王那邊料理好了?”

“是,晉康王原本便是個善于玩樂之人,平日裏往她府上送人的不少,文熙公子的身份背景做的幹淨,晉康王沒能查出些什麽,所以才将他送進宮。”

蕭敬之應了一聲,又問:“衍州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衍州這次水患嚴重,不少百姓流離失所,之前朝廷撥下的赈災銀兩和糧食都被貪官污吏所吞,實際發放到百姓手中的寥寥無幾,而州府卻刻意隐瞞實際情況,如今仍在粉飾太平。好在主子仁善,我們在衍州的人已經按照主子吩咐開始幫着盡力救濟災民,只盼着不要發生瘟疫……”

說到這裏李素驟然想起蕭敬之之前的吩咐,又道:“主子上次說讓從衍州帶來的災民這兩日便會抵達京城了。”

“來了之後便直接護送他們去禦史臺吧,讓他們不要害怕,将衍州現在的情況如實說出來即可,你也帶人私下護着他們些,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衍州州府上下都已經腐敗的不成樣子了,主子這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了。”

蕭敬之将寫好的信件折好遞給李素,“我也不光是為了他們,找個機會把這封信帶給文熙貴儀。”

李素将信妥善收好後離開。

歸寧見李素走了方才從外間走進來,他輕手輕腳的替蕭敬之倒了杯熱茶。

蕭敬之端起茶盞,看着茶葉在杯中上下浮動,“我的病也該好了,明日一早讓人分別給定王府和三皇女傳話,就說我近來受其照顧頗多,之前因患病一直未能相見,未免有些失禮,請後日巳時過府一敘,以當面道謝。”

歸寧眉頭微皺,“主子,定王和三皇女素來不睦,若是都約在巳時見面若她們在府上撞見……”

蕭敬之輕笑,“就是起了沖突才好。”

蕭戰自是不知蕭敬之是個慣會裝病的,之前她在前線也聽聞過蕭敬之這兩年時常患病,只道是他身體不好,這幾日讓大夫每日給他問診,不時進補,好一番折騰,此時聽到他病好了仍舊是有些不放心,讓他靜養着些。

蕭敬之知蕭戰是好意,于是笑着應了,母子二人這段時間相處的時間多了,生疏感便少了。

蕭戰嘆氣道:“你身子實在是弱了些,我蕭家之人都是戎馬一生,就算你是個男孩也不應當放下武藝,前幾年我不在想來也是無人教授你,再過幾日待你身體好些我便親自教你武藝,你日後勤練着些,就算不必去戰場殺敵也可用來強身健體。”

時夏在一邊聽的想笑,歸寧也跟着眉眼上揚,蕭敬之倒是沒有反抗,溫順的答應了下來。

蕭戰離開之後蕭敬之兀自沉思,時夏不敢打擾,見此悄聲退下。

時夏走到院子裏,見歸寧後笑道:“你說咱們公子這麽個神仙似的人,若是練了武變成了五大三粗的模樣可如何是好?”

歸寧笑道:“就你操心多,再說我看也不是人人練武都會變成五大三粗的模樣……”

“五大三粗怎麽了?”蕭戰竟是去而複返将兩個人的話聽在了耳朵裏,這個時候不滿的問道:“難道弱不禁風就比五大三粗要好了 ?”

歸寧和時夏匆忙噤聲。

蕭戰不滿的哼道:“你們既然是敬之身旁貼身服侍的,之後便跟着他一同練武吧,不然日後出了個什麽事你們怎麽能護得住他?”

兩個人平白被牽涉其中,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

蕭戰這才滿意的離開。

時夏也不敢再多言,自己回屋子裏去收拾了。

蕭敬之透過窗子将方才的一幕看在了眼中,不由失笑。

謝宸遠和謝宸錦自是不知蕭敬之分別給她們傳了信,見他方才病愈便邀請一見都以為是自己先一步得了蕭敬之好感,不由都有些志得意滿。

謝宸遠本就在宮外建府,行動自是方便,收到蕭敬之的消息之後便直接讓傳信人回話說她定然會去。

府上的兩個側君見她對蕭敬之這般的熱絡都有些心裏不是滋味,但他們都清楚她這是在為争太女之位而努力,也總也不好因為這麽點事就去拖她後腿。

而且若是他日事成,她日後登基做了女皇那身邊的人就更是無數了,若真是每個都吃醋又哪裏吃的過來?

謝宸遠也知她最近在蕭敬之身上花費的心思多了些,有些怠慢自己家裏的兩個男人了,于是特意往每個房裏送了不少東西,終于又哄得兩個人露出了笑容。

謝宸錦眼下正在被禁足,得了消息之後雖然頗有些意動卻也不敢私下做主,最後還是去問了鳳後的意思。

鳳後知道謝宸錦近來一直在往平遠将軍府送東西,這個時候得知蕭敬之主動邀約也覺得當是她這段時間的努力起了效果。

“聽聞這段時間謝宸遠也不時往将軍府送東西,若我不應約怕是會讓她趁機鑽了空子。”

鳳後淡淡道:“若不是你日前得罪了文熙貴儀又怎會被禁足?眼下你倒是知道着急了?”

謝宸錦聽到文熙貴儀這幾個字頓時臉色又陰沉下來。

鳳後有意教導,緩緩道:“皇上雖然有十四個姐妹如今卻只有青安王和晉康王在世,青安王醉心書畫常年不露面,皇上也就只跟這慣會玩樂的晉康王關系好些了。

這文熙貴儀是晉康王送上來的,長得又出挑,皇上正在熱乎勁兒上,偏生你在這個時候去找他不痛快,被斥責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

謝宸錦聞言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麽就是兒臣去找他不痛快了?他若是老老實實的不招惹我,我會平白去嘲諷他?”

鳳後昨日已經聽謝宸錦講過了來龍去脈,也聽她敘述過兩個人的對話,他從對話之中沒能聽出什麽異常,他又深知自己女兒的性子,只當她是死鴨子嘴犟,于是道:“那你倒是說說,他沒有家世背景,位分也不高,上趕着得罪你能有什麽好處?”

謝宸錦面色不虞,“誰知道他想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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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這段時間謝宸安的日子逐漸踏上了正規,她每天白天在上書房學習,待到晚上的時候便回來看看書,中途她還抽空去了幾趟禦書房,見識到了這個時代‘國家圖書館’的雄偉規模,順便從裏面抱回來了不少書。

日子一日日的過,她的表現逐漸被衆人習以為常,不過衆人雖然發現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傻,卻也因為她手慢腳慢而仍舊覺得她比之常人有所不足。

這一點謝宸安也沒辦法,靜宜侍君曾經給她找太醫看過,她自己也嘗試過努力鍛煉身體想要看看是不是能緩解些,事實證明都沒有什麽作用。

不過這對她而言也未必不是好事,這也可算是她脫下愚鈍外殼之下的另外一重□□了。

許是因為謝宸安近來突如其來的勤奮被範永熙看進了眼裏,謝宸安總覺得她待自己的态度越發溫和起來,她原本也對範永熙心懷崇敬,對此結果倒是覺得十分欣喜。

不過她雖然是在範永熙的課上受到了優待在騎射課上卻是沒有此等的待遇了,數次騎射課她次次都能成為衆人的笑柄。

這日下午的騎射課因着之前為她們上課的徐廖将軍有事需要外出兩個月便換了禦前侍衛統領郭嘉來為她們上課。

郭嘉是氏族出身,身上帶着幾分驕矜之氣,不過她手上的确是有着真功夫的,便也讓人将她那點毛病給忽略了。

她之前沒怎麽私下接觸過幾個皇女,心裏頭原本是有着幾分好奇的,但是接觸下來之後心裏頭便開始湧起了火氣,她可沒有徐廖的好性子,當即發作起來。

表現最差的謝宸安一下子首當其沖成為了第一個被發作的人。

謝宸安手腳不協調,不說是高頭大馬,即便是矮馬她上馬也十分困難,更別說是駕馬奔行了。

至于射箭那她就更不成了,她之前沒練過這個,本身準頭就不行,加上手上的反應速度跟不上大腦的速度,一通操作下來十次倒有七八次根本射不到靶子上。

郭嘉開始的時候不信邪,親自上陣手把手的教謝宸安,謝宸安學的認真,不過短時間內提升不大,結果仍舊是不太讓人滿意。

現在已到盛夏,日頭正烈,百泉見謝宸安出了一腦門的汗便上前用帕子幫她擦了,又輕聲道:“主子,不如先歇息一會吧,我備下了酸梅湯,最是解暑了。”

這一下可算是捅到了馬蜂窩,郭嘉本就耐心告罄,聞言怒道,“恕我直言,我帶了這麽多年兵就沒見過有人像七皇女資質這麽差的,若只是資質差也就算了,吃得住苦、平日多加訓練,總有勤能補拙的時候,如今竟然連這點苦都吃不得,這才訓練了多久就想休息了?

将士訓練之時夏日三伏冬日三九又有哪一日能夠休息?前線作戰之時将士晝夜奔波殺敵,又哪裏有機會能夠休息片刻,略一放松說不得就直接人頭落地!想我大饒數代皇帝都曾坐鎮前線、奮勇殺敵,如今七皇女身上流着她們的血,可有半分先人的英武之氣?”

百泉聽言就想要反駁,皇女本就生來不凡,又豈是普通将士可比的,再說七皇女就算有些不足又豈可被她當着衆人的面罵資質差?

謝宸安卻伸手攔下了百泉,郭嘉雖然性子急躁,說話直來直去不那麽動聽,但卻能夠看出她沒有什麽壞心思,而且郭嘉所說的也都是實話。

她資質本就差些,而且這也算不得有多吃苦,她們現在這個訓練強度便是連前一世的軍訓也比不上,只是靜宜侍君驕縱她,所以連帶着服侍的人也都把她當成了瓷娃娃,生怕她有個好歹,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謝宸安溫聲對百泉道:“我沒事,你也不用幫我擦汗了,自己去樹下坐着歇息會,酸梅湯我一會訓練結束了再喝。”

百泉對郭嘉仍舊是有些不滿,但是聽七皇女這麽說了也只好先行離開。

郭嘉這邊訓斥完了也懶得再理會謝宸安,直接走到了謝宸銘的面前。

謝宸銘是個聰明的,她學什麽都很快,但不知是性格優柔寡斷還是過于追求完美,她每次射箭前瞄準總要瞄半天,時常許久都不能發出一箭。

郭嘉氣還沒順,“瞄準就射,你在那猶豫個什麽勁兒?有你這猶豫的功夫敵人都殺到你跟前了!”

謝宸銘被郭嘉一訓斥這次倒是動作快了些,可動作快的結果卻是一連三次都脫了靶,她有些不安的看向郭嘉的方向。

郭嘉眉頭皺的更緊了,“讓你不要猶豫不是讓你不用瞄準直接射!”

謝宸意從剛才郭嘉教訓謝宸安的時候就忍不住偷笑,這個時候聽到連一貫表現優異的謝宸銘都得了訓斥,一時間越發幸災樂禍起來。

謝宸銘深深吸氣,又射了一次,這次總算是正常發揮了。

郭嘉對她仍舊有些不滿,但見她這麽容易被影響又怕自己說多了反而事得其反,于是讓她自己練,自己走到了謝宸意的身後。

謝宸意收了看熱鬧的心态,擺了個最酷的姿勢,然後雙手蓄力,瞄準後箭直接飛了出去,直至靶心。

謝宸意得意的看向郭嘉。

若說起來這三個皇女之中謝宸意的确是表現的最好的一個,但是她這幅得瑟的樣子卻入不了郭嘉的眼。

郭嘉從謝宸意手上接過弓箭,三箭齊發,全中靶心,力道之大竟是讓箭靶都跟着晃動了幾下。

三人不由側目。

郭嘉将弓箭扔還給謝宸意,這弓的力道小,若是換了她那把常用的來,她這一下早已經将那箭靶給射穿了。

“不過有了點成績就得意忘形,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那看熱鬧和矯揉造作擺姿态的時間不如再好好練練。”

郭嘉眼看時間差不多到了,丢下這句話直接甩袖而去。

這下謝宸意也笑不出來了,她整個臉都垮了下來,這人是眼瞎麽?她次次直中靶心不說誇她幾句竟然還說她矯揉造作故意擺姿态!

她咬牙看向謝宸安和謝宸銘的方向,謝宸安還在練習射箭,而謝宸銘見到郭嘉離開明顯松了口氣,這會兒正在活動手腕呢,兩個人誰也沒空看她笑話。

謝宸意見此惱意方才淡了些,不過她心中仍舊是有些不平,一路憤憤的回到鳳陽宮後見到鳳後便喊道:“父後幫我收拾郭嘉!她區區一個禦前侍衛統領就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鳳後帶着幾分冷意的目光看了過來,謝宸意下意識的止住了話頭,這才發現謝宸錦正站在鳳後的面前,一副狼狽的樣子,明顯是剛受了訓斥。

謝宸意心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不由有些打退堂鼓。

她正準備開溜,鳳後卻淡淡道:“過來,你剛說郭嘉怎麽了?”

謝宸意只得尴尬的走到鳳後面前道:“也沒什麽,剛郭嘉在騎射課上訓斥了兒臣幾句,兒臣略有些不憤罷了。”

“郭嘉是禦前的人,正得皇上寵信,皇上肯讓她去指點你們便是看重你們,此人只能交好,不能得罪,你抽空去向她賠罪,否則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說了你的不是那是你自己的損失。”

“她敢?!”

鳳後眼神越發冷了,“她為什麽不敢?她既然教授你們便是你們的師父,為皇上上報你們的學習情況也是正常,你還能将她如何不成?別忘了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

“那又如何,跟我們沈家比起來…… ”

鳳後一個巴掌扇了上去,“沒腦子。”

謝宸意很少挨打,這下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外戚幹政本就惹人忌諱,你上趕着給人遞把柄不成?你們兩個都是我親生的,一個個心比天高卻連最基本的拉攏人的手段都沒有,從早到晚只會得罪人,今日都給我去閉門思過,一日想不明白便一日不用出來了。”

謝宸意直到從大殿出來都還是懵的,她看着面色鐵青走在她身側的謝宸錦問道:“姐,你怎麽惹到父後了?他今日怎麽生了這般大的氣?”

“都是那個下賤坯子害我!”謝宸錦丢下這句話就直接離開了。

謝宸意一臉莫名的回到了自己房間,她特意叫人來問,這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晉康王近日為皇上獻上了一位美人,聽說長得貌若天仙,皇上受用之後第二日便破例封為貴儀。

謝宸錦今日見到這位文熙貴儀後不知怎麽起了口角,文熙貴儀當即到皇上面前要求個說法,女皇聽說謝宸錦出言不遜之後為了安撫文熙貴儀便斥責了她幾句。

這本也算不得什麽,不料謝宸錦卻出言頂撞了皇上,這一下子皇上起了真火,斥責她目無尊長,并罰她禁足并抄寫《啓示錄》中禮法篇二十遍,抄完之後方才能夠解除禁足。

這懲罰雖然算不上重,但皇上親口說出目無尊長這樣的指責對于皇女而言卻不可等閑視之,兼之謝宸意日前方才因為謝宸安而被罰思過,兩廂事情放在一起,不免讓人覺得鳳後不會管教子女。

謝宸意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也沒太在意,只覺得自己被牽連其中有些無奈罷了。

月上枝頭,今日宮中的事情傳至将軍府。

此時蕭敬之屏退了左右,房內只剩下他和李素二人。

李素今年三十餘歲,身材健碩,儀表堂堂,她和歸寧、時夏等人不同,她并非是将軍府內的下人,而是昔日楚玄手下的人。

楚玄去世後蕭敬之接手了楚玄手下的財産、店鋪和生意,連帶着将人馬也一同接手了,而後他雖然将這些人都收服了卻故意避免她們和将軍府有過多的接觸,是以能這些人中夠出入将軍府的人不多,李素便是其中一個。

李素性格沉穩,做事很有條理,她曾跟在楚玄身邊長達十餘年,蕭敬之對她很是敬服,沒有外人在跟前的時候都以‘素姨’來稱呼她。

李素彙報完宮中情況之後皺眉道:“文熙公子有些着急了,才到宮中便搞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怕是太過引人矚目。”

第 13 章

靜宜侍君細細的詢問了謝宸安近來的情況,而後又耳提命面了德音和百泉一番,細細叮囑過後才将兩個人給放回去。

兩人回來的時間倒是剛好,謝宸安方才遇到幾個不認識的字,于是将德音叫到身邊詢問。

室內燈火通明,一室寂靜,燭光映照在謝宸安的臉頰上,為她稚嫩的臉頰染上了幾分朦胧感,而她一雙眼眸在燭光照耀下明澈異常。

百泉是個諸事都不太放在心上的,今日被靜宜侍君叫去問話也不覺得有什麽,回來後已經開始興致勃勃的收拾床鋪了,而德音的心中卻翻騰起各種念頭,七皇女近來的反常他都看在眼中,而今日靜宜侍君的問話更讓他确定了心中所想,主子不傻了……

他靜靜的看着謝宸安的側臉,他家主子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只看主子現在的樣子他就覺得她肯定不會比其他皇女差,指不定比她們都要好……不!是一定比其他人都好!

謝宸安自然是不知德音此刻心中所想,她将幾個不認識的字一一問過之後又讓他幫忙将筆墨拿了過來。

謝宸安沒有練過毛筆字,将毛筆拿在手上總覺得有些別扭,她之前在房間裏翻騰的時候見到過原主留下的字跡,說是字跡并不合适,就是一個個的墨疙瘩。

她又問過了德音,這才知道原來之前原主就沒交過作業,事實上範永熙雖然盡力待她一視同仁,但介于她的情況卻從來也不曾對她有過責問,功課上的事情可以說一切皆是由着她自己。

謝宸安覺得放心不少,既然沒什麽人見過她寫字,那她寫的如何也就無所謂了。不過她不适應用毛筆寫字,字跡十分稚嫩,看上去倒真的符合孩子的字跡。

謝宸安看着自己筆下好似狗爬的能夠以假亂真的字跡,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次日謝宸安便帶着自己的‘墨寶’去了上書房,然後把它交給了範永熙。

範永熙初時有幾分訝異,而後眉頭微皺,掃過了她從史書上摘抄下來的文字後道:“七皇女的字還需多練練。”

謝宸安自然只能尴尬的應了下來。

謝宸銘的字已經是頗具風骨,但範永熙看過之後卻也沒有作出任何的評論,只是将那紙收了起來,道若是後續有了其他想法也可以再寫下來交給她。

謝宸意并沒有完成這份功課,她推脫說是被狗咬傷所以需要靜養。

事實上若不是鳳後非讓她過來,她今天便是連上書房都不想來的。她現在一瘸一拐的樣子實在是太丢人了,尤其她還是被自己養的狗給咬成這樣的。

範永熙看起來也未曾在意,只讓她後續将功課補上即可,并囑咐她們三人對于這份功課若是後續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再行寫下來呈給她看。

謝宸安聽她再三這麽說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猜測,這份功課的內容本就不一般,或許她準備将這份功課算作最後檢驗她們每個人學習成果的測試?

範永熙繼續開始了授課,謝宸安便也無心再想其他。

晚間謝宸安結束課程從上書房回到宜和宮後意外見到了靈汐侍君,而他懷裏正抱着昨天被謝宸安救下的那只貍貓。

那貓似乎是記住了謝宸安一樣,見到她之後就‘喵’了一聲。

靜宜侍君見此笑道:“安兒回來的正是時候,靈汐侍君聽說你昨日救了他的貓,今日特地過來感謝你。”

謝宸安第一次見到靈汐侍君,之前聽聞他生下了八皇女,她以為靈汐侍君的年齡應當是和靜宜侍君相差無幾才是,這個時候一見之下才發現他看上去竟然方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靈汐侍君眉頭微挑,眼眸之中并無多少溫度,雖然生了一副翩然之姿看起來卻是個人冷心冷的。

謝宸安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本不用勞煩靈汐侍君來這一趟的。”

靈汐侍君伸手撓了撓貍貓的下巴,它瞬間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小貍膽子小,每次遇到那狗都要被吓得躲起來,好在聽聞鳳後因那狗傷人已經将它給處置了。”

謝宸安發現他便是連說話的時候臉上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靈汐侍君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意識到了這話說得有些問題,一時間室內靜置了片刻。

最後還是靜宜侍君将話題引開,靈汐侍君又坐了片刻便抱着貓離開了。

待到靈汐侍君離開之後靜宜侍君方才略帶嘲諷道:“若說那狗傷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日前那狗将你逼到落水也沒見将它如何,如今六皇女前腳出了事後腳鳳後便将它給處置了,倒是動作利索的很。”

謝宸安聞言無奈一笑,傷到了旁人和傷到了自己總是不同的,眼見靜宜侍君因此事而不平,她只得出言安慰。

靜宜侍君入宮這些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原本也是因着事關謝宸安這才情緒激動了些,見她為自己擔憂便也就不再提這事,轉而說道:“靈汐侍君也是個有性子的,他入宮也有幾年了,基本上跟誰也不走往,便是連鳳後那裏都不常露面。

開始的時候皇上偏愛他,他又生下了八皇女,倒也無人敢将他如何,後來聽說他也不知因為什麽和皇上吵了一架,他不願低頭,皇上雖然仍舊時有留宿但寵幸到底還是淡了,他的境遇也未必能比我們好上多少,說到底都是苦命人罷了。”

謝宸安本有些懷疑靈汐侍君今日前來的目的,此時聽靜宜侍君這麽說略微放心了些,他如果對皇上和鳳後都不假辭色,那想來應當不是個心機深沉的。

若事情真如靜宜侍君所說那這後宮之中怕是容不得他這樣不肯低頭的性子,他帶着八皇女能平安的存活至今已經是不容易了。

謝宸安原本也只是略有感慨,以為事情到此便算是了結,沒想到在這之後那只貍花貓似乎是認了門,不時便過來溜達上一圈,它也不怕人,見了宜和宮衆人也不躲。

靜宜侍君知道它是靈汐侍君所養,又見它長得喜人,便讓人置了食盆和水盆,倒是讓它每次過來都能吃個肚子滾圓,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感覺。

第 12 章

上書房下午的課程一般是琴棋書畫或者騎射武藝,基本上是幾門課程輪換着來,今日下午便換了一位宮廷樂師來教她們彈琴。

古琴的聲音十分特別,給人感覺很是寧靜悠遠,謝宸安心裏覺得喜歡,然而她本身并沒有什麽音樂細胞,是以雖然覺得琴音悅耳,但等到自己彈奏之時便是魔音入耳,兼之她手慢腳慢,彈奏出來的樂曲聲早已不知走調到了何處,只讓人恨不能将耳朵給堵上。

謝宸安看着備受摧殘的年過半百的宮廷樂師不由讪笑,沒天賦就是沒天賦,她也沒辦法啊……

傍晚時分一天的課程終于結束,謝宸安帶着德音與百泉慢慢往回走。

她對這些課程都懷有一定的好奇心,一整天下來只覺得頗為有趣。

謝宸安又想到了範永熙今日布置下來的功課,她問的這個問題相較于她們幾個的年齡而言未免過于難了,而且眼下大饒十分安定,她問出這個問題究竟只是興致所至還是她看出了什麽隐憂?她想從她們幾個人這裏得出什麽樣的答案呢?

正在謝宸安思忖之時附近忽然傳來幾聲狗叫,守在謝宸安身側的德音和百泉猛的警覺起來,分別護在了她的身前。

謝宸安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随即發現那是只宮廷獅子犬,毛色雪白,它體型并不大,不過叫聲卻是不小。它現在正沖着一個角落狂吠,謝宸安初時并未發現什麽,而後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角落的草叢裏藏着一只長有灰色斑紋的貍貓。

在謝宸安的印象裏狗多半是打不過貓的,就算是貓在被狗追的情況下也能通過跳到高處來擺脫危機,像這種貓被狗逼到角落裏的情況甚是少見。

那獅子狗似乎是聽到了謝宸安幾人的動靜,它靜默了幾秒,看向幾人的方向。

謝宸意順着它的方向看過去,而後嗤笑道:“呦,我當是誰呢,不料想又是七皇妹,怎麽上次沒被喜福追夠,這次又過來了?”

謝宸安原本還覺得德音和百泉有點太過于一驚一乍了,哪裏這麽巧就遇到上次把她追到水裏的那只狗,結果竟然還就真是……

她看了看旁邊耀武揚威的六皇女,又看了看這不足成人小臂大的獅子犬,一時間有些無語……她以為害原主落水的會是條狼狗之類兇猛的大型犬,不料想竟是這麽個小家夥。

謝宸意明顯沒打什麽好主意,然而喜福卻是個沒眼色的,這個時候還在對着角落裏的那只貓一個勁兒的叫。

謝宸意不滿道:“喜福,回來!”

喜福略有些猶豫,而這時那只貍貓卻猛的向一邊竄去,喜福追着那貓就跑了過去。

謝宸意又帶着怒意喊了一聲,“喜福!”

喜福這個時候方才有所收斂,回過頭看向謝宸意的方向。

“回來!”

喜福聽到這個命令似乎還有些不甘心,而這時那貓卻猛的回過身來,竟然反沖回來對着喜福的腦袋就撓了兩爪子,然後一路向着謝宸安的方向跑了過來。

謝宸安倒是看的樂了,這貓竟然還會審時度勢,時機把握的還挺好。

貍貓停在了謝宸安的不遠處,一雙黃色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謝宸安見它毛色油光發亮,一雙眼睛清澈有神,長的甚為喜人,倒也起了幾分憐意。見此便蹲下了身子沖它招了招手,沒想到它竟然真的走了過來。

德音略有些不贊同道:“主子小心着些,別被它撓了。”

謝宸安笑道:“沒事。”

謝宸安将那貓抱在了懷裏,它也沒掙紮,只‘喵’了一聲便任她抱着了。

喜福被撓的那下并不嚴重,只破了一點皮,不過它卻還在兀自的哀嚎着。

謝宸意見它這副窩囊樣子就生氣,過去踢了它一腳,“叫什麽叫!連只貓都打不過,丢人!”

喜福頓時叫的更大聲了。

謝宸意看着抱着貓的謝宸安,頓時氣更不順了,對着它又踹了一腳。

喜福止住了哀嚎,向後退了兩步,對着謝宸意呲起牙發出陣陣低吼。

“連我也敢咬!”謝宸意大怒。

身邊服侍的宮侍見情況不好匆忙想攔,然而他攔的終究是晚了些,在謝宸意再次伸出腳的時候喜福猛的張口咬住了謝宸意的腳腕。

謝宸意發出一聲尖叫,鞋襪很快就見了血,宮侍匆忙控制住那狗并查看謝宸意的傷情。

謝宸安低頭在貍貓的身上揉了一把,這叫什麽?自作自受吧。

謝宸安沒有留下繼續看謝宸意的笑話,她抱着貓走了一段,待快走到宜和宮的時候貓突然開始在她懷裏掙紮,她将貓放回到了地上,看着它小跑着消失在紅色宮牆的拐彎處。

謝宸安順着紅色宮牆看向了天邊一片又一片的火燒雲,不知怎麽想起了前一世的高樓大廈。她來到這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若無意外她想必是會在這裏繼續度過剩下餘生,人生機遇之奇妙,又豈是事先能夠預料?

“主子在看什麽?”百泉在謝宸安旁邊奇怪的問道。

謝宸安搖頭輕笑,“沒什麽,走吧。”

靜宜侍君讓謝宸安去上學後一直心神不寧,不時想到謝宸意與謝宸銘,生怕謝宸安今日去上書房之後會再次受她們的欺負,一整天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個時候見謝宸安回來便匆匆迎了出來,見她臉上帶笑,不像是被欺負的樣子,這才松了口氣。

到底還是他沒用,若是他得寵或是位居高位又豈會讓安兒經歷這些……

晚膳之後謝宸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在房間裏翻騰了一圈,發現原主雖然說去上書房上學到現在也有兩年了,但房中卻只有兩本書,而這兩本書一本是識字性質的《千字文》,另外一本則是帶着插圖教人基本的行為準則的《啓世錄》。

謝宸安想到原主的情況不由嘆了口氣,覺得原主能看懂這些大概已經是不容易了,再想到今天範永熙上課講授的內容,她就忍不住感嘆,給她上課真是難為範永熙了,當然,聽範永熙的課對原主來說也應該是一種催殘了……

這簡直是給小學生上大學課程,怕是老師和學生都難受。

謝宸安抹了把臉,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一個怕是連認字都困難的八歲孩子,如果突然間能夠寫出學術論文怕是會被當成妖怪吧?罷了,還是一步步來,實在不行這次的作業就先從史書上摘下幾個相關的段落抄抄好了,這樣至少能夠證明她有按照範永熙布置的課業看書了。

謝宸安這麽想着便去靜宜侍君那問了問,想知道宜和宮中是否有史書,事實證明的确有。

靜宜侍君雖然不是氏族大家出身,但好歹出身官宦之家,自然是識字的,平日裏無事之時也喜歡讀寫書解悶,宜和宮中至少也有上百本書。

靜宜侍君讓德音和百泉幫着把宜和宮裏凡是與史書沾邊的書籍都選了出來,交給謝宸安。

看着面前厚厚的十幾本書,謝宸安表示很滿意,這回她也算是可以趁機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了。

靜宜侍君見此卻有幾分擔憂,“這些書你能夠看得懂麽?”

謝宸安在找書的時候大概翻了一下,這個世界使用的文字和華夏的繁體字相差不大,大體上她還是能認識的,“沒事,我若是看不懂便讓德音和百泉念給我聽。”

靜宜侍君靜靜的看了謝宸安一會,只看得謝宸安心中忐忑,擔心自己做的太過了,引來了他的懷疑。

而片刻後靜宜侍君卻欣慰的笑了出來,之前白華侍君的話還響在耳畔,他的女兒的确是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不止不傻了,甚至比其他人反倒還要更聰慧些。

“若是以後安兒還有什麽需要的書你們便帶她去禦書房取。”靜宜侍君對着德音和百泉囑咐道。

兩人應了下來。

謝宸安回到房間後聽了德音的解釋方才知道禦書房是女皇收集天下書籍的存放之處,各宮想要什麽書籍皆可派人秉明,很快就會有禦書房的人來将書籍送來。

不過大饒開國皇帝為了鼓勵後代向學,特意在禦書房建成後就下诏表明凡是皇家子女皆可出入其中借閱書籍,無需上禀,所以謝宸安是有着随意出入禦書房的特權的。

謝宸安對這傳說中的禦書房倒是真的産生了些許好奇心,準備改日過去看看,不過她眼下還是需要先把範永熙布置的功課完成了才是。

謝宸安拿過一本書翻閱了一下目錄,而後詳細的詢問了德音,弄清楚了大饒出現過動蕩的時間,而後便沿着目錄的指引慢慢的看了起來。

謝宸安看的認真,沒有注意到原本守在她身側的百泉和德音被靜宜侍君叫了出去。

第 11 章

這些皇女将來不是要登上皇位便是要封地一方的,對于範永熙而言只要她教授的東西多少能夠起到些作用,将來能夠造福一方百姓,她便能夠感到欣慰了。

範永熙講課很認真,條律清晰,但謝宸安卻覺得她多少有點掉書袋子。

她教授的這些東西雜而深,她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知識一股腦兒的灌給她們一樣,這樣的課程對于孩子來說實在是有些難為人了。

然而謝宸安随後就想到皇女一般在十三歲便可以請求封官在朝為政,十五歲便可請求封王管理一方,她便也就能夠理解範永熙的心态了。

六歲入學,十三歲離開,一共能夠上學的時間也就只有這麽短短的六七年,便是範永熙再努力灌溉怕是也難将畢生所學全部道出。

好在謝宸安并非真的只是八歲幼童,此時聽範永熙上課她反倒覺得還挺有意思。

許是因為範永熙博古通今的緣故,她講史的時候能将同一件事從不同的朝代、不同的解決方式、以及各自所造成的結果來進行對比分析,會為她們剖析其中是什麽原因導致的最後結果,甚至會告知她們每個結果所造成的影響。

就比如她現在講到旱災,大饒建國上百年來著名的旱災便是遇到過十幾起,她先後舉了幾位皇帝對于旱災的解決方法,然後就結果作出對比,并給出最後的結論。

範永熙的聲音從謝宸安的上方傳來,“雖是同種禍患,即使相同的處理方式,最後的結果也不盡相同。

宏宗時期朝中佞臣貪官衆多,宏宗雖是撥下了鎮災之款卻被層層剝削,最後到百姓手中已經寥寥無幾。是以旱災後餓殍遍野,民怨四起,百姓揭竿起義,乃至我大饒出現了長達十年的動蕩。

武宗時期朝政清明,武宗撥下赈災銀兩後很快便改善了災區情況,而後她更免費發放了次年的耕種之糧,如此使得百姓在次年能夠照常耕種豐收,不過一年多時間便從大災中走出。

而先皇除了借鑒武宗政令,更令工部造渠,直接将江水調入,在那之後十餘年此地都未曾再受到過旱災侵擾。”

謝宸安一雙眼睛灼灼的看着範永熙,她前一世裏本也不是什麽達官要員,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能影響數萬百姓生計的決定,此時只覺頗為仰慕先皇之風采。

範永熙注意到謝宸安的目光,不知怎麽忽然感覺她和以往不同了。

範永熙像是以往一般問出了一個問題,讓三人依次回答,這次她的問題是:“若是天下局勢動蕩不安,應當如何是好?”

謝宸意輕嘲道:“直接派兵鎮壓便是,将作亂之人的首級通通砍下以儆效尤,看到時候還有誰人敢作亂。”

謝宸銘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天下之亂多半是種族之争,若是能讓天下百姓融為一國,此等争端想來便能徹底平息。只是此事怕是有些艱難……”

謝宸銘說完便輪到謝宸安了,她低着頭沉默着。

謝宸意嘲諷道:“你若是答不上來直接說便是,何苦在這裏耽誤大家的時間?”

謝宸安看向範永熙,問道:“夫子還未說這天下之亂是由內而起還是由外而起呢?”

範永熙卻是沒有回答謝宸安的話,而是道:“七皇女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何不同,不妨仔細說說。”

謝宸安聽言道,“若是因外敵入侵而導致戰火四起,那麽就應當努力培養出更多的士兵和将領,如此一來兵強馬壯,他國就不敢觊觎我大饒啦。

若是內亂的話那就查清其中原因逐個解決。若是天下安定,人人都能夠吃飽喝足,自然天下安穩。”

範永熙看向謝宸安的方向點了點頭,随後繼續道:“幾位皇女所言都各自有其道理,爾等學史便是為了以史為鑒,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方能進步,今日的功課便是要諸位皇女自己參照歷史,将自己的想法舉證并寫下來,明日交給我。”

謝宸安原本是想要聽聽範永熙的看法的,卻沒想到三個人的看法她全都未加點評,反倒卻将此留為作業了。

不過說起來聽範永熙上課還真是蠻有意思的,謝宸安直到此時才發覺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了。

謝宸意從謝宸安開口之後就用一種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她,久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她萬萬沒想到一向愚笨的謝宸安竟然有一天也會像模像樣的說出這些話,她心中覺得荒謬。

謝宸意的反應謝宸安自然注意到了,說起來她這些日子也經過了一番思考。

開始的時候她覺得原主是傻的,那她自然也應當小心些,避免露出破綻。

但是後來她想明白了,僅憑借着她腳上的胎記她這輩子怕就不可能安穩的活着,既然這樣與其費盡心力裝瘋賣傻那還不如做回自己。

所以醒來後的這段時間她無論是在靜宜侍君還是在其他人面前都未曾刻意如何,而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也是經過了一番思考的。

這話既然能夠讓範永熙看出她是個有些想法的,又刻意用最簡單的詞句,用天真的語氣說出來,如此一來便顯得符合她這個年齡能給出的答案。

她沒有想要在衆人面前變得多麽出類拔萃,卻也想慢慢洗去別人對她癡傻的印象,讓人慢慢覺得她和其他孩子并無什麽差別。

謝宸銘這個時候也看向謝宸安,之前她并沒有想過要害謝宸安,出了落水一事她有些不安,這個時候雖然覺得謝宸安好像有點兒和平時不太一樣,但也只是匆匆和她對視一眼便先起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将軍府中,對外稱病的蕭敬之手中拿着賬本,正在查驗最近一個月以來的賬目。

歸寧在一邊給他打扇,時夏笑嘻嘻的說:“主子,聽說定王和三皇女又派人送東西來了。”

蕭敬之輕笑,“送來的東西都收着,早晚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呀~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諸事順遂,無憂無疾,平安喜樂~

另外新年期間諸事繁忙,更新可能會不太穩定,如果大家到晚上七點發現還沒有更新那就第二天再來啦~愛你們,麽麽噠~

第 10 章

上學這事兒對于謝宸安來說算不得新鮮,但在這個朝代上學對她而言便顯得有些與衆不同了,她對于古代皇女的課程充滿了好奇,甚至因此而覺得有些興奮。

然而在興奮過後她才發現事情有些大條了……她剛得知之前欺負原主的謝宸銘和謝宸意是跟她一起上學的。

如今謝宸銘十歲、謝宸意九歲、謝宸安八歲,她們三個人放在一起念書本身并不算突兀,想到一共只有三個人的課堂,另外兩個都跟她有仇,謝宸安就覺得腦殼一陣一陣抽着疼。

謝宸安特意将德音叫到面前旁敲側擊的詢問了這兩人的學業情況,于是得知在三個人之中謝宸銘是屬于一貫名列前茅的那一個,而她自己當然就是那個反面教材,因為天生愚笨無論如何都學不會所以次次墊底……

說起來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正是因為有她這樣的人做襯托,方能顯出其他人的卓爾不凡。

也正是因為這個,讓她上學的這件事情竟是靜宜侍君提了之後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人反對,所以謝宸安雖然智商不足卻能夠像其他皇女一樣從六歲便開始便到上書房讀書,不過她讀書究竟讀成什麽樣子倒也沒人去過問。

相比于二人而言謝宸意則是個另類,她武藝和騎射方面都是上等,對于歷史經文方面卻是完全沒耐心,所以便造成了她嚴重‘偏科’,若不是有鳳後一直壓着,她怕是根本不會來聽課。

謝宸安對于之前将她害得掉入水中的謝辰意和謝宸銘只匆匆看過一眼,此時回想起來除了她們年齡不大之外完全想不起來她們長得具體是何模樣。

她心中低嘆了一聲,看來只能等到明日去上書房之後随機應變了。

次日謝宸安擔心露了馬腳特意去的晚了些,等到她跟着德音和百泉抵達的時候謝宸銘和謝宸意果然都已經到了,便是連為她們上課的範永熙這個時候也已經坐在了幾人身前。

謝宸安跟範永熙告罪一聲,見并排放置的三個書桌現下只剩下一個空位便知道這就是她的位置了。

謝宸安在座位上坐好,随即謹慎的觀察起坐在自己身側的兩人,雖然她此時還分不清這兩個人誰是謝宸意,誰是謝宸銘。

好在謝宸安這種模糊的認不清人的狀态倒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此間夫子很善解人意的為她解惑了。

範永熙提問的時候總是按照她們幾個的年齡從四皇女、六皇女、七皇女挨個問起,于是謝宸安很快便分辨出來那個嚣張跋扈,一臉不可一世的是六皇女謝宸意,而那個長相貌美、鼻梁高挑、眼眶深邃、略有幾分異國風采的便是四皇女謝宸銘了。

謝宸銘發現謝宸安的目光之後與她對視了一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謝宸安詫異的發現謝宸銘看向她的神情之中帶着幾分不安與愧疚,反倒是謝宸意從她進來之後就沒個好臉色。

謝宸安心中有了大概猜測,覺得之前她被放狗追一事說不定是謝宸意主謀,而謝宸銘只是個陪同者。

她驟然覺得眼下的情況或許比她之前想的要好些。

她不可能與幾個皇女都不來往,謝宸遠和謝宸錦她此前都已經見過了,兩個人一個心思深沉,一個趾高氣昂。而二皇女謝宸風聽說這幾日已經動身前往封地晉陽了,短時間之內也是無緣得見,所以此時也就只有謝宸銘、謝宸意和她相處的多些。

原本因為之前落水之事謝宸安對她們心懷抵觸的,但看謝宸銘眼下的反應她倒是覺得可以再繼續觀察一番,若是能夠确定心中所想倒也可以嘗試着跟她接觸看看……

方才這麽想着謝宸安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之前聽到白華侍君說謝宸銘生父紫玄君害死她女兒一事,頓時頭大如鬥。

靜宜侍君和白華侍君的關系如此之親近,若他所言屬實,那縱使謝宸銘是個好的,她怕也得遠離着些才是。

謝宸安低嘆了一聲,收回了胡亂的思緒,然而這時她發現謝宸意仍舊在盯着她看。

謝宸意是鳳後的親女,謝宸安原本還沒想動她,只打算再觀察一下視情況為原主報仇,卻沒想到她這沒起事呢,謝宸意就先有些坐不住了。

謝宸安也是茫然,之前被害落水險些喪命的是她吧?謝宸意最後也就只罰了面壁吧?怎麽她現在反倒看起來苦大仇深的?

謝宸安收回了視線,覺得現在她思考這些也沒什麽用,倒不如仔細聽夫子講課。

大饒的皇女都是被當作儲君來培養的,所以她們的課程十分繁雜,其中涵蓋了天文、地理、歷史、經文、琴棋書畫和兵法騎射等。

此時為她們上課的範永熙從事編修一職,她博古通今頗受女皇賞識,所以被叫來教授諸皇女們天文、地理、歷史、經文等方面的知識。

謝宸安僅從她教授的學科裏便能感受到範永熙此人雖然官職不大卻不可小觑,而且僅憑她能夠得到女皇的賞識教授皇女的這一點便知道她這個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事實上謝宸安所料不差,跟其他氏族出身的官員相比範永熙出身窮苦,所以她從小便刻苦讀書,真論學識的話大饒之中能勝過她的人寥寥無幾。

不過也正是因為範永熙出身貧苦,經歷了世間的艱難和險惡,所以她把自己修煉成了一塊石頭,油鹽不進,只牢牢的紮根于地面,一心一意堅守本心,不被任何事所動搖。

只是若說她的學識和品性是女皇看重她的原因,那她為人剛正不阿,不近人情的舉動便也成為了她仕途的阻礙,與她一同擔任編修之人如今多半已經受到了提拔,而她在這個職位上卻是一呆就是二十年。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并不為之所動,只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她書房的匾額上便寫着‘博古守正’這四個大字,這便是她對自己的期許和警戒。

範永熙被任命教授皇女們課程已經有多年了,且不說謝宸安三人,便是之前謝宸遠、謝宸風和謝宸錦也都受過她的教導。

只是諸皇女本就出身不凡,而範永熙自己出身貧寒又官職不高,女皇雖然看似倚重她卻也沒有給她多大權力,所以諸皇女對她态度平平,尤其是謝宸意尤其不将她放在眼中,甚至在私下裏嘲諷過她。

這些事情範永熙都知道,但是她不以為意仍舊是每天照常上課。

以往範永熙上課之時謝宸意都是愛聽不聽的,甚至當着她的面看閑書。謝宸銘雖然上課認真但到底年紀小些,教過的東西她能記得,卻還沒有舉一反三的能力。而謝宸安每次也是一副認認真真的樣子,從上課開始到結束都盯着她看,然而提問過幾次之後她就知道七皇女癡傻一事所言非虛。

奈何她飽讀詩書,幾個皇女之中卻沒有一個能得她半分真傳之人,她心中有些苦悶,不過雖是如此她上課之時卻也仍舊是認真專注知無不言,只盼着她的教授多少能夠起到什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