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結尾部分做了小範圍修改,大家可以先返回看一下再看本章,以免銜接不上_(:з」∠)_

內閣大學士能夠随侍女皇左右, 随時就大小事宜替女皇出謀劃策,更有甚者可以替女皇起草批複大臣的奏折,可謂是個位高權重的官職, 自然讓人十分眼熱, 是以範永熙突然被封了內閣大學士引來了許多人的關注。

範永熙此前多年未曾受到提拔,兼之她行事低調性格不太合群又不知變通,是以雖然為官多年卻并沒有幾個與她交好之人,衆人都疏遠着她, 與她走得近的可謂是只有寥寥幾人, 此時她突然飛黃騰達倒是讓周圍人羨慕詫異之餘不由有些後悔沒能早日與她交好。

範永熙本就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性子,這個時候再與她攀交情已然是來不及了。

不說旁人, 便是之前不怎麽把她放在眼裏的幾個皇女這個時候也都仗着曾有幾分師徒之誼前來攀關系敘舊,誰不想在皇上身邊有自己人呢,可惜範永熙從來就不是個有眼色知道順杆爬的人, 她待幾個皇女和對待其他前來攀關系的人一般無二, 倒是讓幾人碰了一鼻子灰,頗有些丢了顏面。

如此數日下來衆人也知道她這又臭又硬的脾氣,漸漸的也就不在她身上花費精力了。

範永熙升任內閣大學士後諸事繁忙, 自然是不能再兼任教授皇女課程一事了,女皇近兩年來頗為看重呂歸成,因而讓她接手範永熙的活計給皇女授課。

有人說女皇這是想要提拔呂歸成,準備讓她走範永熙的老路, 最後也将她封為內閣大學士。如此空穴來風之言不知怎麽竟然也有人信, 倒是使得走不通範永熙這邊關系的一部分人跑到了她那頭。

呂歸成跟範永熙完全不同,別人去找她送什麽禮給多少錢她全都來者不拒, 只是事後寫了個折子全都一五一十的記了下來給女皇送上去了,女皇看過之後倒是沒說她什麽, 反倒将去她府上攀關系之人統統斥責了一番。

衆人此時方才驚覺這呂歸成哪裏是個貪財好色之徒,分明是比範永熙還難對付的多,一時間倒也偃旗息鼓了。

今日便是範永熙教授謝宸安的最後一天了,範永熙教了她這麽多年,謝宸安這個時候心中頗有幾分不舍,是以等到謝宸慶和杜恒離開之後謝宸安方才緩緩的從座位站了起來。

範永熙升官總之是好事,她不好露出不舍之色,是以笑着祝賀了幾句。

範永熙語重心長的說道:“日後老臣便不能再教授殿下了,今日殿下不妨聽老臣最後一言。位高權重者一旦因權力或欲望而深陷泥潭那便是到了萬劫不複之地,人活在這世上頗為不易,外界種種誘惑猶如泥海,能夠把持本心方才不會迷失其中。”

謝宸安想到範永熙為官近三十年來的種種,心知這是她一路走來的經驗,于是将這番話牢牢記在了心上。

範永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老臣知道殿下在宮中頗為不易,歸成同我關系親厚,殿下若是遇到了十分為難之事可托她給我捎個口信,老臣若是有什麽能夠幫上忙的定然不會推脫。”

謝宸安鼻子有幾分發酸,心知範永熙這是真心待自己方才能夠說出這番話來。

“我說你們師徒兩個……日後又不是見不到面了,至于這樣麽?”

謝宸安聞言一驚,這才發現呂歸成竟是不知何時也過來了,她身着一身朝服懶散的倚着牆站着,一副無語的樣子看着兩人。

謝宸安也覺得自己有幾分失态,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範永熙不滿的看了呂歸成一眼,“我就這麽一個得意的徒弟,多囑咐幾句怎麽了?”

呂歸成輕呵了一聲,轉頭道:“日後便是我來教授殿下了,臣日前已經與殿下見過,倒也不算生分。殿下放心,臣可不像她那般的刻板,日後的課程可就有趣多了,定是讓殿下用不了多久就将她忘在腦後。”

範永熙不滿,“說我刻板,我還怕你把這兩個孩子給帶歪了呢!”

謝宸安聞言頗有幾分哭笑不得,這幾年她已經從範永熙處耳聞了不少呂歸成的事跡,知道這人行事作風和旁人不同,這兩人脾性不同,對事本就是有不同的看法,意見不合乃是常事,偏生兩人又有些惺惺相惜,倒是養成了見面先鬥嘴的習慣。

呂歸成看向謝宸安道:“明日我和兩位同僚準備到她府上為她慶賀此番升遷之喜,殿下若是得空不如一同過來。”

明日不用上課,她自然是有時間的,而且皇女一般十三歲後開始參政,是以宮裏對十三歲後的皇女出入皇宮一事便查的不再那麽嚴了,她想出宮倒也變得容易了些。

謝宸安看向範永熙的方向。

範永熙見此笑道:“本來是沒想因為此事打擾殿下的,不過殿下若是想來的話老臣自然是歡迎的。”

謝宸安頓時表示她明日一定會去。

呂歸成笑道:“她們幾個都不怎麽喝酒,臣一個人喝也不盡興,皇女明日不若将杜家那丫頭也帶過來。”

謝宸安點頭,忽然想起上次她出宮也是和杜恒一同去的範家,倒是不得不說事情頗為巧合。

謝宸安因事先并為和杜恒打過招呼,是以連夜派人去支會了杜恒一聲,得了她的答複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杜恒有了前次的經驗,這次倒是帶足了人手,衆人在範家一直呆到申時方才各自散去。

謝宸安本不擅長飲酒,但今日因為心情的緣故還是飲了些,這個時候倒是有了幾分醉意。

此時還遠未到宮門落鎖的時候,杜恒有意讓謝宸安散散酒意再回宮,又想到自己上次說要帶她在宮外轉轉的事情,便問道:“殿下要直接回宮麽?還是四處走走再回去?”

謝宸安此時雖然有了幾分醉意卻因為難得出來一趟而有些流連,此時聽了杜恒的話自然選擇了後者。

一行人駕車行至鬧市,謝宸安忽然道:“我想下車走走。”

一直在車上呆着的确是沒什麽興味,這次帶着的人多,杜恒倒覺得還算穩妥,于是扶着謝宸安走下了馬車,一衆護衛跟在兩人身後走着。

她們一行人不免引來旁人注目,但京城高官貴族本就不少,平日時常能見到有世族大家的小姐少爺們在街上行走,所以衆人對她們雖然有着幾分好奇卻也并未有太大反應,更有膽子大的見她們衣着不凡主動上前推銷東西。

謝宸安沿着長街緩緩的走着,只覺得這種喧嚣與熱鬧方才給人一種真實感,宮中太靜了,有時會讓人感覺到孤寂冷清,反倒沒有此處有煙火氣息。

謝宸安一路買了些小吃糕點準備帶回去給衆人嘗嘗,她又買了些民間手藝人制作的玩具和小物件,準備帶給謝宸慶和謝宸軒。

途徑酒館的時候她想起今日聽呂歸成說這家酒館中有幾種酒很是不錯,只是價錢貴些,于是她索性多買了兩壇準備明日帶給她。

謝宸安雖然并不受寵但是逢年過節的賞賜倒也都還是有的,謝宸安将其中的大半都交給了靜宜侍君,剩下的則自己攢了起來,她平日并沒有花錢的地方,今日買的這些花費并不算多,手頭倒是還有不少錢。

一行人東走西逛,謝宸安最後進了品玉坊。

品玉坊開了有十數年了,裏頭的玉器上乘,倒是京城裏頭買玉器的頭一等去處。

店鋪老板看到她們後頓時熱絡起來,謝宸安原本只是随便轉轉,這個時候倒當真被她相中了一樣東西。

那是支玉簪,玉質上乘,觸手溫潤,玉簪頭部雕刻着一只鳳凰,那鳳凰雕的十分逼真,其中一雙鳳眸半睜着,慵懶之中又帶着幾分睥睨天下的氣勢。謝宸安看着這一雙鳳眸不知怎麽就想到了蕭敬之。

她将這支簪子買了下來,讓店家用精致的檀木盒子小心包好後自己将盒子貼身收了起來。

眼看時間不早了,德音提醒道:“主子,該回宮了。”

謝宸安點頭。

杜恒帶着人将謝宸安一路送回宮後方才離開。

謝宸安原本在街上溜達一圈之後酒意已經散了些,不料上車後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竟是讓她又開始覺得頭有些暈了。

德音和百泉下車後便一路扶着謝宸安往宜和宮的方向走,不想走到一半謝宸安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衆人跟着停了下來,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不遠處的蕭敬之。

蕭敬之這時明顯也發現了謝宸安一行人,見衆人看向他,他便主動走了過來。

他方才走近便聞到了謝宸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而看她面色發紅眼神迷離的樣子明顯是喝了不少,這個時候已然是有些醉了。

謝宸安喚道:“敬之……”

“臣在。”

謝宸安得了他的回應有些開心,再次喚道:“敬之。”

蕭敬之又應了。

“你真好看。”

衆人對此都有些不忍直視,倒是蕭敬之含笑問道:“殿下覺得臣哪裏長得好?”

謝宸安認真尋思了一會說道:“哪裏都好看,沒有一處長得不好。”

蕭敬之今日見過文熙貴儀後心情便有些煩躁,這個時候倒有些被謝宸安的醉言醉語給逗樂了。

此處還有旁人,他不好再出言戲弄,于是收斂了神色道:“殿下今日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謝宸安的視線有些不甚清晰,她靜靜的看了蕭敬之一會之後才答道:“今日去賀夫子升遷之喜,一時貪杯多喝了些……這個,你喜歡麽?”

謝宸安說着小心翼翼的從懷裏将放着玉簪的檀木盒子拿了出來,而後在蕭敬之的面前打開。

蕭敬之端詳了那玉簪片刻,問道:“殿下這是買了送我的?”

謝宸安有些緊張的看着他的反應,小聲解釋道:“看到這枚簪子便想到了你,我沒有旁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歡……”

謝宸安不知怎麽神色突然有些頹然,她低下頭,緩緩收回了手。

蕭敬之卻在此時開口道:“這簪子很好,臣很喜歡。”

謝宸安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蕭敬之笑着從她手上接過了簪子,而後輕聲道:“殿下醉了,早些回宜和宮歇息吧。”

謝宸安似乎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一會才乖乖的點頭,任德音和百泉攙着她離開了。

蕭敬之對着謝宸安的背影看了片刻後方才收回了視線。

第 38 章

蕭敬之由宮侍服侍着将大氅脫下, 他裏面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長衫,長衫上的暗紋随着他的一舉一動而微微浮動着,可見衣服是用了上好的浮光錦制成的, 衣衫的領口袖口處花紋精致, 亦是做工不凡。

謝宸安不由心中暗忖大概也就只有如此的衣衫方才能夠配得上他了。

蕭敬之用手将長發撩起,長發随着他的動作自然的在背後收攏,露出了白皙的頸項。

他沖衆人行禮,淺笑着告罪道:“雪天路滑, 路上耽擱了些時間, 敬之今日來的遲了。”

白華侍君見此匆忙将他拉了起來,笑道:“這有什麽妨礙, 晚些就晚些,看你凍的手都是涼的,快來暖暖。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讓人幫你暖個手爐捧着, 可不要再凍着了。”

蕭敬之笑着應了。

謝宸軒這幾年跟蕭敬之的關系一直不錯, 這個時候帶着謝宸慶坐在他身邊,笑着跟他一同聊了起來。

幾人的話題本就沒什麽拘束,白華侍君原本說到謝宸清有孕一事, 然而不過片刻話題便從謝宸清轉到了蕭敬之的身上。

白華侍君嘆氣道:“時間過的可真快,眼瞅着你也已經十六了,你的婚姻大事可有了主意?”

蕭敬之斂眸,他的婚事怕是容不得他自己拿主意。

白華侍君并未發現蕭敬之神情的異常, 繼續道:“要我說平遠将軍若是有看中的人不若讓将軍自己去禀明了皇上, 如此也好給你賜下一門好姻緣,總也好過盲婚啞嫁……”

謝宸安的思緒随着白華侍君的這番話而飄遠, 這幾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不時與蕭敬之見面,恍惚中竟似乎未曾察覺到時光的流逝, 此時她方才驚覺她來到這個世界竟已經四年多了,她從當初的八歲娃娃長到了現在十二歲的模樣,而蕭敬之也已經十六歲了。

在這個世界十五六歲已然是到了該陸續出嫁的時候,他或許用不了多久也會許下人家,在那之後如同謝宸清一般風光大嫁,也不知像蕭敬之這般出衆的人最後會花落誰家。

謝宸安靜靜地看着蕭敬之,心中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日前靜宜侍君給德音賜婚的時候她并未覺得如何,她還打趣百泉讓他若是有了心上人也要一早跟自己說,到時候她也去讓靜宜侍君給他賜婚,直把百泉給羞得臉紅。如今事情輪到蕭敬之的身上,她不知怎麽沒了調笑的心思。

蕭敬之似乎是察覺到了謝宸安情緒上的異常,側目看向她,忽然道:“今日七殿下的話倒是額外少些。”

謝宸安下意識的錯開與蕭敬之相對的視線,她看着窗外緩緩道:“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倒是額外多些。”

衆人的視線随着謝宸安往窗外看去,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又開始落雪了,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空落下,與殘雪一同再次覆蓋大地,将到處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蕭敬之的目光投向遠處,今年的梅花倒是開的格外豔些。

衆人很快便收回了視線,開始繼續說起了旁的事情。

衆人氣氛熱絡,白華侍君繼續拉着蕭敬之閑話家常,謝宸軒這幾年成長了許多,在謝宸慶的面前已然有了做哥哥的樣子。

謝宸安靜靜的陪着衆人,情緒始終不高。

傍晚時分天色仍舊是灰蒙蒙的,雪也依舊飄飄灑灑的落着,謝宸安在叮囑了蕭敬之和謝宸慶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後這才帶着德音與百泉緩緩的往宜和宮走。

德音在一側替謝宸安撐傘,謝宸安看了他一會忽然問道:“你大婚後過的好麽?”

德音嫁的是宜和宮中的一名侍衛,是以他雖然嫁人卻仍舊能夠伺候在她左右。

聽聞德音夫妻二人先情投意合,而後才去請靜宜侍君賜婚的,想來他應該過的幸福才是。

德音聞言果然難得露出了幾分羞窘之色,小聲道:“挺好的。”

謝宸安沉默了片刻道:“過的好就好。”

德音不知謝宸安怎麽會突然提到這個,只覺得她神情似乎有幾分落寞。

轉眼間又是大半年的時間過去,謝宸安終于也到了十三歲,到了可以入朝的年齡。

她此前已經反複思量過,如今謝宸遠和謝宸錦為了太女之位争的不可開交,謝宸銘與謝宸意亦都在朝堂上,衆人擡頭不見低頭見。

以她之不受寵便是到了朝堂也不一定能夠被賜什麽得用的官職,而且在那之後還要每天面對她們幾人當真是讓人心累的很,倒不如繼續待在上書房到十五歲,到時候她直接去封地赴任也省的再理會她們之間的種種鬥争。

謝宸安衡量再三,最後将自己的想法和靜宜侍君說了,靜宜侍君倒是沒有反對。

謝宸安心中有了主意,這日放學後便約了杜恒一同到永泰池旁小坐,準備将此事跟她交個底。

此時正值夏日,永泰池裏荷花滿池,謝宸安忽然便回想起當初她和蕭敬之初見之時便是在此處,竟已經五年時間過去了。

杜恒和蕭敬之同歲,這個時候也已經十七了,她長高了些,已經完全褪去了稚嫩,已然是一副成人模樣,雖然說二十歲方才弱冠,但是在這個世界世家子弟一般十五六歲就開始入朝為官,到了她這個年紀還未曾入朝的已經算是另類了。

杜恒知道謝宸安今日約她出來應該是有話要跟她說,但是她卻不知具體是何事,所以只靜靜地看着她。

謝宸安又過了片刻才緩緩道:“按理說皇女十三歲便可入朝,如今我已年滿十三理應離開上書房入朝為官,但是我自認天分不足,早早入朝也未必能有什麽建樹,反倒不如多學些東西。我已經與靜宜侍君商量過,準備這兩日便上書懇請母皇讓我在上書房多呆兩年。

只是你已經陪了我好幾年,若是讓你再這樣荒廢下去便是我的不是了,你若是想要入朝為官我一并上書将此事禀告給母皇……”

杜恒聞言卻笑了,“殿下和我說話還用打官腔麽?我可沒覺得殿下哪裏天分不足了,殿下想要躲過那幾人我又何嘗不是,況且我娘一早就我說文不成武不就了,我這個樣子入朝也未必不是禍害一個,反倒不如在殿下身邊多陪殿下幾年來的更穩妥些,殿下莫不是嫌我煩了吧?”

謝宸安沒想到杜恒會這麽說,她與杜恒關系雖然不錯但是跟着她終究是沒有前途的,人總不免要為自己多考慮些,杜恒總是要入朝為官的,她現在入朝還不算晚,若是再陪她兩年,到時候她封王去往自己的封地杜恒又當如何?

杜恒似乎是看出了謝宸安心中所想,笑道:“我既然已經選了殿下那自然是要一直陪着殿下的,日後殿下封了王我就陪殿下去封地,殿下總歸是不缺我這一口飯的吧?反正我家中有嫡姐照顧,我娘也嫌我煩,京中爾虞我詐人情往來也是讓人頭疼,反倒不如外放了自由。”

謝宸安忽然就想到了杜恒之前曾說‘若當真是忠臣,那一生忠于一人便也就足夠了’,她竟然就這樣認定了自己。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将來的封地肯定不會好到哪兒去,指不定會是個苦寒之地,又哪裏有待在京城之中舒服,杜恒方才所說不過是安慰她罷了。

杜恒總是這般,當初也不過是寥寥幾句話後便決定當她的伴讀,如今又是就這樣選擇了她,将自己的一生壓在了她的身上。

謝宸安拉着杜恒的手,有些想斥她傻,但是喉嚨處卻又有些酸澀,一時間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杜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想到日後殿下帶我去守衛一方子民,開創一片樂土,我還覺得有點激動呢。”

謝宸安原本一腔感慨這個時候倒是被杜恒給逗笑了,“那我們說好了,以後一同去創造一方樂土。”

謝宸安與杜恒又聊了許久,直到天黑時分方才回了宜和宮,靜宜侍君笑着喚她到身邊,而後喚了一排的宮侍過來。

謝宸安頗覺莫名,“我有德音和百泉就夠了,這幾年也用他們用的慣了,不需要再往身邊加人了。”

“你這孩子……”靜宜侍君頗有幾分哭笑不得,随即解釋道:“德音已經嫁人了,而百泉這孩子,他日前已經跟我說了,只想安心伺候你,沒有飛上枝頭的想法。這些孩子也都不錯,你好好看看,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了,總要有兩個通房小侍才好……”

謝宸安聽靜宜侍君說了這麽多直到聽到‘通房小侍’這幾個字方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她才十三,靜宜侍君這竟然就都已經開始準備給她安排房裏人了。

她頗有些哭笑不得的讓這些人先下去,而後好說歹說方才讓靜宜侍君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夜,謝宸安輾轉反側許久方才入睡。

謝宸銘如今也已經年滿十五歲,紫玄君親自為她到女皇面前請封。

這本也是慣例,女皇自然不會反對,她當即冊封謝宸銘為宜霖王,在紫玄君的盡力争取下她得了與紫玄君母家烏木族臨近的一塊封地。

以往皇女被封王之際便會賜婚,如此也好讓皇女辦完喜事帶着夫郎一同前去封地赴任,如此也可免除因遠離故土而帶來的孤寂之感。不過這次謝宸銘倒是意外,她自己暫時不想娶夫郎,女皇見此便也沒有為難她,是以被冊封後沒幾日她便前去封地上任了。

幾日後謝宸安奏請在上書房多學習兩年一事也被批準了,朝堂上衆人正是鬥的激烈的時候,也沒人花費精力來關注她,倒是範永熙得知此事之後頗為高興。

範永熙一向是不主張皇女太早便執掌政事的,她以前便上書建議過将皇女參政年齡與世家子弟調整成一致,讓皇女能夠多在上書房學習兩年,直至十五六歲時再入朝為政。

不過此事被衆多大臣和皇女反對,最後不了了之了。

謝宸安依舊和謝宸慶一起每日入上書房讀書,生活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反倒是範永熙,許是因為她這将近三十年來的兢兢業業終于打動了女皇,範永熙驟然被破格提拔為內閣大學士。

先皇時期內閣共有加上閣主在內的五位內閣大學士,如今內閣大學士只剩下兩個,另外三人一個被女皇發落了,一個病逝,另外一個自請告老還鄉,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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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謝宸錦前有蕭敬之和文熙貴儀算計, 後有清平貴君和謝宸遠盯着,處境堪憂。

按理來說如今大事未定她應該小心謹慎才是,偏生她本就性格驕縱心中城府有限, 又豈是那麽容易便改了心性的, 這般得意忘形自然很容易便被人捉住了把柄。

謝宸遠買通了她宮裏的宮侍,雖然說買通的幾人都不是貼身侍奉之人,但謝宸錦本就為人猖狂,此時又是在自己宮裏說話不怎麽避着人, 是以即使如此也讓謝宸遠得到了不少她口出狂言的證據。

文熙貴儀趕在謝宸遠之前便動了手。

他從當初初見的時候就引着謝宸錦犯了忌諱從而被禁足, 謝宸錦對他甚是惱火,但是他近兩年來雖然沒有生出子嗣卻也是聖寵不衰, 是以謝宸錦也沒能将他如何。

文熙貴儀知道她是個沒腦子的,而這會兒她又正是得意的時候,馬上就要登上儲君之位的人自然不會再繼續對他忍氣吞聲。

文熙貴儀這日得到消息, 趁謝宸錦醉酒之際故意出現在她面前出言撩撥, 果然她很快便失了分寸,就着酒意甚至想要對他動手。

文熙貴儀隔日便以謝宸錦酒後失言辱罵自己和後宮諸人為由到女皇面前告了她的狀,清平貴君自然樂見其成, 跟着在女皇身邊吹枕邊風。

與此同時謝宸錦口出狂言對政事多有不滿以及鳳後買通欽天監正的事情也都被爆了出來。

短時間內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謝宸錦可謂是範了大忌,女皇将她召到了紫宸殿上訓斥了一番,又下旨降罪欽天監正朗玉,立太女一事就此變得不了了之。

原本女皇便覺得自己尚且年富力強, 對于立太女一事很是不願意, 因着欽天監正的一番話她方才勉強答應立謝宸錦為太女,此時既然知道欽天監正所言不實, 她自然也就打消了此番念頭。

謝宸遠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了。

鳳後雖然知道此事必是他們聯手作怪, 但仍舊是對謝宸錦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

女皇隔日便下旨将謝宸錦封為昭王,給了她和謝宸遠同等的權力,許她在京中建造府邸,待到府邸建成之後擇日完婚。

謝宸錦沒想到原本馬上就要得手的太女之位竟然就這樣雞飛蛋打,她心中異常痛恨謝宸遠和文熙貴儀。

鳳後雖然對此事失望至極,但是好在謝宸錦被允許留在京城,此事倒是還有機會,于是他訓斥了謝宸錦一番之後也勸她不要洩氣,此事說不定還有轉機。

立儲一事就此再次陷入了膠合之中。

說起來謝宸遠也是個有心計的,她既然一早就做好準備要學女皇借助夫郎家族之力助她登上儲君之位,那如何安定後宅便成了一件大事,是以她雖然在前幾年就已經娶了兩位側夫,但是在正夫進府之前她卻控制得極好,兩位側夫誰也沒能趕在正夫之前生下個一子半女,如今謝宸遠的正夫此時生下了嫡女,地位穩固,家中倒是一片祥和之态。

對于儲君的考察本就是方方面面的,女皇見此對謝宸遠頗為贊譽,嫡庶尊卑本就分明,正夫所出既是嫡女又是長女,日後她的地位自然穩固。女皇因此而稱贊了她,甚至親自給她的孩子起了名字。

謝宸風雖然年紀比謝宸遠要小一些,但是他娶正夫的時間早,如今已經有了兩個嫡女,只是他兩個嫡女卻沒有此番被皇上親自賜名的榮幸。

謝宸錦見此很是羨慕,只盼着正夫娶進門之後也能抓緊時間為她生下嫡女,如此也好憑借子嗣來跟母皇緩和關系。

謝宸錦在府邸建造好之後沒多久便由皇宮搬去了自己的府邸,不日便完成了大婚。

剛剛成婚之際她和葛清遠倒也可以說是琴瑟合鳴,只是謝宸錦有些花心,沒多久便犯了喜新厭舊的毛病,逐漸覺得自己這位端莊賢惠的正夫為人刻板,不通風趣。她身邊本就有幾個貼身服侍的小侍,于是漸漸的她反倒更為偏愛小侍,在那之後不久她又娶進了兩位側夫,她的後宅之中很快就變得熱鬧起來。

這個時代的男兒們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要大度容忍,不能輕易吃醋,葛清遠乃是出生名門大戶,自然是不會沒有容人之量,只是他方才進府不久地位不穩謝宸錦就急匆匆的弄了這麽多人進來,他心中終究是覺得不太舒服。

鳳後也覺得謝宸錦此番行事欠妥,但謝宸錦本就是個不願屈居人下的性子,謝宸遠有夫家幫持這一點她眼熱許久了,這個時候按捺不住也屬正常,鳳後勸不了她便只能将葛清遠時常召進宮說話,一來是寬慰他,二來也是讓他憑借着自己的這番疼寵在謝宸錦的後宅之中站穩腳跟。

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鳳後對于葛清遠倒是真的喜歡,可惜他的喜歡終究是不能起到太大作用,他拉着葛清遠的手嘆氣道:“錦兒糊塗,虧得你讓着她,不然這後宅不知要亂成什麽樣子了,只是你自己也要多争取着些,早日生下嫡女方才是要緊事。”

鳳後這番話已然算是交心之言了,葛清遠何嘗不知道早日生下嫡女他的地位方才能夠穩固,他亦是心急,可是此事終究不是他能夠操控的。

這日謝宸錦在沈府與沈沉舟商量事,府中突然有人來傳話說是家中有喜了。

謝宸錦瞬間高興起來,與沈沉舟告辭之後便匆匆往自家王府跑,誰知道回到王府之後才知道有孕的竟然不是葛清遠而是一個小侍,她失望透頂,神情瞬間就冷了下來。

那小侍派人去通傳本是想邀功,這個時候看到謝宸錦神情瞬間覺得不好,他未敢發聲,只小心的護着自己的肚子。

葛清遠聞言趕了過來,雖是小侍但他懷的是謝宸錦的第一個孩子,他免不得要過來交代幾句,誰知道他剛來就被謝宸錦用冷冷的目光給盯住了。

謝宸錦語氣不善的問道:“本王在你房裏留宿的日子也是不少,怎麽本王不過在他處留宿幾日他就有了身孕,而我們大婚已有幾月,你的肚子到現在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葛清遠對她這番斥責之言有些心寒,但謝宸錦說的也是事實,他雖然偏寵小侍與側室,但因為想要嫡女,在他房中留宿的時間也不算少,于是他只是沉默着一語不發。

謝宸錦見他這樣子也是心煩,訓斥了兩句之後便離開了此處,轉頭去了另外一個小侍的房中。

葛清遠苦笑連連,最後卻只安慰了那懷孕的小侍幾句,讓他好好養身子。

女皇在得知謝宸錦府上小侍有孕之後倒也未曾出言斥責,畢竟子女多是福分,有了孕總歸是件好事,但比之得知謝宸遠有嫡女時的态度自然是天差地別。

後宅之中的事情謝宸錦原本便是不懂,她因為一時氣惱便冷落了葛清遠,近日來更是連他房中也不去了,頓時讓他在王府中處境艱難,若不是有背後母家撐着,他還不知會落到何種境地,然而即使有家中撐腰,他也免不得要受些氣。

次年謝宸錦的小侍将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謝宸錦也算是擁有了自己的庶長子,但她卻越發覺得晦氣,原本是小侍生的也就罷了,如今還是個兒子,跟謝宸遠的嫡長女比起來那可是天差地別了。

謝宸錦和謝宸遠的事情自然影響不到方德君,如今謝宸清也已經十六歲了,方德君便做主親自去到皇上的面前給他許下了一門婚事。

給謝宸清許下的這門婚事主要還是為了幫謝宸風鋪路,謝宸風此時遠在晉陽,許多事情都不甚方便,是以謝宸清若是能在京中幫襯着她些自然是再好不過。

要嫁之人謝宸清自己也見過,他心中也是願意的,于是方德君親自去到女皇面前将這件事情說了,女皇未覺有不妥之處,于是次日便下了诏書,将這門親事給定了下來。

這一年謝宸銘也到了十三歲,她離開了上書房開始參與朝政,上書房之中只剩下了謝宸意與謝宸安兩個人。

謝宸意現下十二歲,再一年便也到了該離開上書房的時候,而謝宸安現在十一歲,倒是還有兩年的時間。不過她對謝宸銘入朝之事倒是沒有絲毫的羨慕,若是讓她來選的話她寧願多在上書房呆幾年。

謝宸清在被賜婚的第二年便風光大嫁了,而後不久謝宸意年滿十三歲也離開了上書房開始參政,與此同時謝宸慶年滿六歲開始進入上書房學習。

這幾年來因為那只肥貓的關系,靈汐侍君和靜宜侍君的關系還算不錯,謝宸慶此前也見過謝宸安,是以對她還算親近。

謝宸安對這個性格和軟,十分貪吃卻長不胖的小家夥也是十分喜歡,兩人在上書房一同念書後沒多久便已然成了親姐妹的樣子,謝宸慶開始變得特別喜歡纏着謝宸安,沒事總喜歡陪在謝宸安的身邊。

謝宸安之前有帶謝宸軒的經驗,這個時候對謝宸慶倒也算是得心應手。

這日上書房休息,謝宸慶帶着兩個宮侍過來找她玩,謝宸安原本已經跟謝宸軒說好今日要去華陽宮,索性便帶着謝宸慶一同踏着積雪緩緩的往華陽宮而去。

白華侍君和謝宸軒已經等了有一會了,見到兩人來了便笑着迎了上來。

謝宸軒如今也十歲了,他不似當年那般白白胖胖,而是抽條成了一個纖瘦的美少年,許是因為常年和蕭敬之做伴的緣故,他身上倒是漸漸沾染了幾分蕭敬之身上的沉穩氣息。

待到宮侍服侍着二人除下大氅之後謝宸安便牽着謝宸慶一同在火爐旁坐了下來。

謝宸慶第一次來華陽宮,只覺得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謝宸軒平日裏沒怎麽見過謝宸慶,這個時候倒是對她也産生了幾分好奇,他有幾分與之親近之意便端了熱茶給她暖手,又将糕點推到了她的面前。

謝宸慶貪吃,有那麽幾分有奶便是娘的味道,見謝宸軒将好吃的糕點放到了自己面前,又待她很是親切,沒多久她就不把他當外人了,一口一個‘哥哥’叫的相當的親切。

謝宸安看的想笑,想不明白靈汐侍君那種清冷的人怎麽就生出了這麽一個小家夥。

此時巳時已經過去了大半,按理說若是蕭敬之入宮一般這個時候應該早已經到了,想來許是因為昨日下雪的緣故,今日可能便不來宮裏了,這麽想着謝宸安不由有幾分失落。

正在這時外面有宮侍來禀說是蕭敬之來了。

不過片刻蕭敬之便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他今日穿了墨色的狐裘大氅,那狐毛雪白一絲雜色也無,越發襯得他皮膚白皙,眉目淡雅。

若說幾年前蕭敬之雖然容貌出衆卻仍舊帶着幾分稚嫩之感的話,如今他便是完全的長開了,容顏越發精致絕美,整個人美得出塵,美得動人心魄,讓人越發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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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女皇今日召謝宸安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麽事, 只是日前她遇刺的時候自己只問了幾個問題後就讓她回去休息了,到現在已經幾日過去了。

她這兩日經呂歸成和範永熙提醒才想起來謝宸安到底年紀小,雖然她素來不算喜歡這個孩子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 出了這種的事情還是應當加以安慰才是, 于是此次把她叫過來難得溫言安慰了幾句。同時跟她說了已經在徹查此事,必然會還她一個公道雲雲。

謝宸安對女皇沒有什麽感情可言,是以對她難得的溫存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只安靜的站在一邊聽着, 等女皇安慰完之後她才開口道:“兒臣過來的時候看到禦前侍衛統領郭嘉還在大殿外跪着, 現在外面已經開始落雨,兒臣看她渾身濕透甚是狼狽, 母皇不如讓她起來吧。”

女皇皺眉,“你怎麽想起為她求情?你與她有交情?”

謝宸安哪裏敢跟皇上禦前的人有交情,于是匆忙道:“兒臣僅在之前曾受過她的教導, 并未在私下裏有什麽交情, 只是兒臣看她這番樣子有些不忍罷了。”

女皇這才想起來之前徐廖有事的時候她都是讓郭嘉去代為教授騎射和武藝的,想來也有十數次了,不過說起來今日謝宸意也來過, 倒是沒見為她求情。

她看着謝宸安的目光柔和了幾分,說到底她這幾個孩子之中還是謝宸安最為重情。

她略為思忖之後對身邊的宮侍道:“去讓她起來吧,日後辦事當心着些。”

宮侍領命去到郭嘉身邊傳話。

郭嘉沒想到七皇女會為她求情,她還記得自己當初數落她的那番話。事實上直至今日她也仍舊看不上七皇女, 覺得她在武藝方面實在是愚笨不堪, 不過此時心中倒也領了她這份恩。

謝宸遠和謝宸錦之前的時候因着女皇遲遲不願定下太女之位,原本前幾日聽到宗室那邊提出謝宸安腳上胎記之事, 她們的确也都動了些心思,不料被戎國人先行了一步。

這時見女皇這番徹查的下來, 不由心頭都有幾分慶幸,之前還好不是她們動的手,不然此番徹查下來是否能夠脫身尚未可定。

說起來立太女一事不只是鳳後和謝宸錦着急,謝宸遠又何嘗不知鳳後想趕在謝宸錦封王之前把她推上太女之位,若是此番真的讓謝宸錦得手了,她日後怕是沒了翻身機會甚至難以再在京城繼續待下去,是以她也想趕在謝宸錦之前将太女之位拿到手。

謝宸遠家中三個夫郎背後的家族此前已經在朝堂上為她美言不少,但仍舊是起不到什麽作用,她自然心中暗自着急。

清平貴君此前因為跟家中通信而讓鳳後抓住了把柄,在那之後他這幾年跟家中通信甚少。薛潘就算是有什麽事也都改為直接去定王府找謝宸遠談,是以他這個時候也幫不上什麽忙。

謝宸遠和謝宸錦仍舊分別使力在立太女一事上鬥的不可開交,兩人的鬥争無非是今日東風壓過了西風,明日西風壓過了東風,總也不能将對方如何。而女皇的注意力卻被轉移到了刺殺的事情上。

說起來蕭戰在外與戎國征戰多年,對于戎國人了解的自然更為透徹,此事交到她的手上倒是事半功倍起來,兼之有蕭敬之在她背後出力,沒多久她便查出了那些戎國人的藏身之處,雖沒能得到活口審問出什麽,但是經此一事她卻也明白兩年休養生息下來戎國這是又開始野心勃勃打算動手了。

蕭戰上書表明了自己的猜測,勸女皇下國書對戎國進行嚴加譴責,并以戰事相威脅,讓他們不要再輕舉妄動、抱有幻想,甚至提出必要的時候願意回到前線再次領兵作戰,以鎮壓戎國。

女皇将蕭戰扣在京城不易,自然是不會準許她就這麽再次回到戰場去,如今她還未把軍權全部控制在手,并不想再起戰事,而且眼下戎國也只是派了這麽幾個人過來,而且人都已經死了,供詞也沒能得到,她覺得不好用妄加推斷之言就這麽找上戎國。

女皇雖然心中厭惡戎國此番作為,最後卻沒有采取蕭戰的建議,她派使者給戎國送去的國書中說明希望兩國再無戰事,能夠睦鄰友好雲雲,其中語氣甚是溫和,并未帶有多少指責之意,用詞十分之委婉。

蕭戰得知此事之後大為嘆氣,只覺堂堂大國如此作為難免給人軟弱可欺之感。

說起來謝宸安覺得自己也是受了池魚之災,莫名發生了此等的事情害她白白浪費了一次出宮的機會,她心中有些苦悶,卻也無可奈何。

接下來的日子便又恢複了平靜,謝宸安仍舊是每日去上書房念書。

她手上的傷勢本身并不嚴重,幾日下來便已經徹底的好了,不過當日蕭敬之給她包紮傷口的帕子卻是被她和兩年前蕭敬之的那首詩一同收了起來。

說起來蕭敬之這人似乎是從頭到腳的精致,無論是字跡還是帕子上的繡工,皆是讓她有些愛不釋手。

這一日蕭敬之再次入宮,謝宸安帶着謝宸軒和他坐在一處聊天。

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文熙貴儀,此時也坐在他們附近閑聊着。

自從兩年前的壽宴之後文熙貴儀便和他們越走越近,開始的時候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對他心存戒備,一段時間的觀察下來方才對他放下了戒心。

因着他不時過來串一趟門兒,還不時在女皇面前為他二人說話,時日長了漸漸的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也就不将他當外人看了。

有時候蕭敬之過來他們也一同坐坐,畢竟都是男子,也沒有什麽可避諱的。他們卻是不知文熙貴儀之所以親近他們只是因為蕭敬之在此處,跟他們走的近了與蕭敬之傳話方便些罷了。

此時文熙貴儀便靠在一旁,懶懶的開口道:“聽聞日前欽天監去見了皇上,說是通過星象來看代表女皇的紫微星有流沙沖戟之相,若是不加理會可能會有血光之災,又說太女星晦暗,使得其跟紫微星無法相連影響運勢雲雲,說來說去還不讓女皇早日立太女。

誰不知道欽天監是受了鳳後的指使,這般作為鳳後也不怕太過顯眼,不過他這招倒當真是管用的很,女皇對天象一直頗為信任,此時倒真的動了立太女的心思了。

說起來沈家之前出了那檔子事,這兩年倒也逐漸緩了過來,眼瞅着女皇越來越倚重戶部,鳳後倒是又有了強有力的靠山,說話都硬氣了幾分。

謝宸錦之前便敢對我出言不遜,若是日後真讓她當上了太女我還不知會落到什麽境地呢!”

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不比文熙貴儀陪伴在聖駕的時候多,是以都是剛聽說此事,此時是在白華侍君宮裏,身邊的宮侍也都被他們遣到一邊去歇着去了,幾人說話便沒有那麽多顧忌,靜宜侍君不由跟着問道:“此事可當真?皇上已經下了旨意嗎?要冊封謝宸錦為太女?”

“聽說女皇已經給了鳳後肯定的答複,想來诏書用不了幾日便會下來了,你看謝宸錦這幾日得意忘形的樣子,此事當是八九不離十了。”

謝宸錦和謝宸遠鬥了那麽久,這回終究定了下來,她有些得意忘形倒也正常。

白華侍君嘆了口氣,随即提醒文熙貴儀說話還是要小心些,在他這裏還算安全,但宮中人多口雜,若是傳了出去總歸影響不好。

文熙貴儀知道白華侍君是好意,便也就笑着應了,随即不露聲色的看向蕭敬之的方向。

蕭敬之仍舊帶着笑意跟謝宸安說着話,手上卻做出了動作來回應,文熙貴儀靜靜看了片刻之後明了他的意思便也就不再多說。

皇上和沈沉舟聯手坑害數萬邊疆将士的事情他們都記在心上,文熙貴儀本就是邊将之後,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謝宸錦登上太女之位,看着沈家再這麽繼續發展下去,而蕭敬之亦然。

謝宸安此時不知道蕭敬之心中所想,她沒将文熙貴儀的話放在心上,無論是謝宸遠還是謝宸錦登上太女之位,對她而言都沒有區別,她對這兩人都沒有什麽好感。

幾日後封謝宸錦為太女的诏書尚未下達,女皇卻先一步給她賜了婚,對方乃是禦史大夫葛林之子葛清遠,禦史大夫雖然只是從三品的官職确實際掌握着禦史臺,有着糾察百官,肅正綱紀之責,是以不可小觑。以葛清遠的出身來看日後他們成婚禦史臺自然也将成為謝宸錦的一大助力了。

謝宸遠的婚事那是她自己去跟皇上求的,眼看皇上親自給謝宸錦置辦了這般婚事,謝宸遠哪裏還能不明白女皇心中所想,她一顆心備受煎熬,是覺得自己費了那麽多的努力眼看就要化為烏有。

清平貴君跟鳳後鬥了這麽多年此時倒是比謝宸遠沉的住氣,他安慰謝宸遠道:“事情還未成定局,皇上既然還未下旨冊封那事情便還有轉機,你切不可在此時心灰意冷。況且謝宸錦那樣的性子,此時便得意忘形,借由此來尋出個漏洞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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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蕭敬之此次倉促行事并未做到處處周全,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待到謝宸安問詢自己之時為她解答的準備,沒想到她卻是什麽都不曾問。

蕭敬之心知謝宸安甚是聰慧,他不相信她看不出其中的問題, 此事上把話說開方才容易解除誤會。

謝宸安若是心中存了疑惑便直截了當的坦誠相問, 那她便是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心中仍舊願意信他。她一句話不問便讓蕭敬之覺得她這是對自己存了疑慮,生了旁的心思不願再相信自己,是以态度冷了幾分。

然而直至此時他方才知道謝宸安并非是疑心他, 而是信任他, 以至于根本就未曾想過讓他給出一個解釋。

蕭敬之也不知道謝宸安這個樣子到底是好是壞,不過他此前已經想好的一番解釋此時倒也沒了再跟她說的打算。

杜恒這個時候也跟着過來了, 她頗為自責,垂着頭站在馬車一側一語不發。

此次是她撺掇着謝宸安跟自己出宮的,卻沒想到方才出宮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她有些疏忽了, 并未做好萬全準備。若不是她一心想着帶謝宸安出宮來玩兒她便不會受此劫難,說到底還是她的錯。

謝宸安見杜恒這個樣子便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于是主動下車走到她面前出言安慰。

蕭敬之看着面前這兩個人, 片刻之後心中微呻,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兩個人竟是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個質疑此事與他有關。

禁衛軍這邊一邊派人去追查匪徒形跡,另外一邊則主動提出送謝宸安回宮, 她們也是怕再生枝節。

謝宸安此時也已經沒了游玩的興致, 于是便也就應了,在與蕭敬之作別之後便随着禁衛軍回了皇宮。

杜恒一直将謝宸安送至宮門處, 看着她入宮之後方才離開。

謝宸安離開後蕭敬之便讓刑戮帶着人先行離去,而他自己則由車夫載着緩緩的往平遠将軍府而去。

刑戮和方才的十幾人都不是将軍府中人, 而是他私自養的,此時自然不好帶回府中。

若是蕭戰知道蕭敬之身邊有這樣得力之人,想來便不會讓歸寧和時夏再跟着他習武了。

不過現在歸寧與時夏兩人對習武之事倒也并不排斥了,練武雖然痛苦,但一段時間下來他們倒的确是覺得身體強健了不少,與人動手之時也不再畏懼,于是沒了開始時的不情不願,逐漸有了幾分積極性,如今兩年下來倒也成了習慣。

說起來蕭敬之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也是因為兩日前從文熙貴儀處得到的消息。

女皇如今已經有三十五歲了卻仍舊遲遲沒有立太女的打算,如今謝宸錦也已經十五歲了,若是不能當上太女,則即将被封王。

封王之後是否能夠留在京中尚未可知,是以衆人都跟着着急,尤其是鳳後和沈家在此之前都已經是多方走動。

日前沈沉舟再次示意朝臣向皇上上書,表明讓皇上早日立太女以安朝堂。

女皇對此頗為不悅。

不料這個時候忽然有宗室老臣以謝宸安足上胎記說事,認為有祖制在前,就算是要立太女也不應當立旁人,而是應該立謝宸安才是。

朝中衆人多半是站在謝宸遠或者謝宸錦一側,此時聽了她的話全場啞然。

謝宸安因着這位耿直的朝臣的一句話便又被推到了衆人眼前。

文熙貴儀知道蕭敬之和謝宸安的交情不錯,是以特地将此事告訴了他。

蕭敬之此前也有着一樁麻煩事。

此時距離蕭戰回朝也已經有兩年了,她之前的赫赫戰功逐漸被人們所淡忘,女皇近來又有了動她的打算,而禁衛軍統領許靖便是得了女皇的命令,近日來屢次三番以切磋的名義與蕭戰為難。

蕭戰身上有着不少陳年舊傷,而且她到底人到中年,身體不複年輕時候健壯,應對一衆晚輩們的車輪戰偶爾一兩次還行,次數多了她身體便先受不了了。

蕭敬之心知這還只是開始,若是不能制止住這樣的勢頭,日後這種種挑釁只會變本加厲。

蕭敬之近來一直在思考解決之法,恰好日前李素在酒樓之中注意到了一行自稱前來大饒經商卻行為怪異的戎國人,她心中起疑便将此事告知了蕭敬之。

蕭敬之心中頓時有了想法,立刻讓人前去打探,如此數日下來果然有了收獲。

眼下戎國國主老邁,身體愈差,已然是命不久矣,她此生只有三個女兒,大皇女此前戰死在沙場上,是以只剩下了兩個皇女,此時正是二皇女和三皇女奪權之際。

戎國國主在大皇女去世之後便未曾再立太女,是以這個時候便出言道誰有法辦對付大饒就讓誰繼承皇位。

有老國主的這番話這二人自然都開始有了動作,只是眼下大饒國力強盛,而戎國方才休養生息兩年還未能與之抗衡,自然不想再大規模作戰,于是便有兩夥人摸進了京城,準備有所作為,李素之前發現的只是其中一夥人,還有另外一夥人躲在暗處。

蕭敬之心中明白這些戎國人便是助蕭戰擺脫困境的關鍵,只是要如何将他們拉到明處仍舊是個問題,直到文熙貴儀将那消息送到他的手上。

他此次讓謝宸安出宮的确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但同時也為她解決了僵局。

謝宸安此次出宮對戎國人來說是上好的時機,戎國人來到京城也有一段時間了,對于宮內情況幾乎已經摸了個底。

她們遲遲未曾動手便是因為皇宮內布防慎嚴,她們不好進入,而眼下只有皇長女謝宸遠住在宮外,這是她們唯一能夠動手的機會,但是偏偏是謝宸遠和謝宸錦在争奪太女之位,她們若是殺了謝宸遠反倒是等于幫助謝宸錦登上了皇位,這本身并不符合和她們的利益,反倒是兩人膠合着互相奪權,太女遲遲不能确立更對她們有利。

而謝宸安則不然,她們此次動手的話不僅可以鏟除掉一個皇女,更能夠将此事推到定王或者三皇女身上,她們自然不會無動于衷。

謝宸安本身并不受寵,她此前出了落水和被投毒之事皇上都沒有太過追究,而此次若是謝宸遠或者謝宸錦再對她做什麽想來也未必能夠引起皇上的重視,然而被戎國人刺殺卻和那些小打小鬧不同。

加上範永熙對謝宸安頗為看重,謝宸安若是在給她慶生回去的路上發生了意外,那麽她定然是會督促徹查此事,況且蕭敬之一早得知呂歸成今日也會去範府,她近來頗受皇上賞識,有了她和範永熙兩人的上書想來此事便不能夠再輕易作罷。

出了此事後謝宸安身邊定會再次加強防範,無論是謝宸遠還是謝宸錦在想動手都沒有那麽容易,而且這等的情況之下她們自是先行擺脫嫌疑,短時間內再對她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事情如同蕭敬之猜測一般,兩撥人中的一撥在得到消息後就出手了,甚至沒有絲毫顧忌的在鬧市當街動手,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蠢笨的多。

如此一來出了此等鬧事行兇皇女被刺殺之事禁衛軍統領許靖自然首當其沖第一個受到責罰,在此之後她當是沒有心情再來為難蕭戰了,而等到調查出此乃戎國人動手之後想來女皇便當明白此時大饒并非當真是安全無虞,還沒到卸磨殺驢該處置蕭戰的時候。

蕭敬之靜靜地看向窗外,此時天空之上雲層開始堆積,不似此前一般陽光明媚。

他做的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若是被人知曉,怕是會被當成洪水猛獸也不為過。

他一向不算計身邊親近之人,若是當真将人牽扯其中他也不怕說出自己的心思。

對于真心待他之人,他亦是真心相待。

他此番算計本來沒想瞞謝宸安,但是看着謝宸安今日純粹的模樣他卻忽然不想将這些腌臢事放到她的面前了,細細想來如今她不過才十歲罷了,若是在普通人家這個年齡的人又有幾個會像她這般多災多難呢?

蕭敬之靠在車窗上靜靜的思量着,保護她也利用她,為她提供幫助卻也害她受傷,說起來此事倒也算不出是誰虧欠誰了……

然而此等紛亂的思緒不過片刻便被蕭敬之給放在了腦後,他又開始思量起後續的事宜,他一早就已經将這些人監視起來,既然有膽來了大饒,那自然是要她們有來無回。

事情果然如同蕭敬之所料,範永熙和呂歸成得知此事之後紛紛到皇上面前請求皇上徹查此事,而歹徒竟然敢在鬧市行兇亦使得皇上震怒,皇上當即治了禁衛軍統領許靖的失職之罪,而後便讓人去徹查此事。

徹查出來的結果讓人瞠目結舌,這些歹徒竟是戎國人。

如今戎國跟大饒修訂國書才剛兩年多,卻不想竟然就有人挑起這等的風波,雖然被抓的戎國人在被抓到時就已經服毒自盡了未曾查問出什麽,但是此事還是在女皇心中埋下了一個釘子。

雖然人已經死了許多事無法證實,但是女皇卻就此而明白了此時的大饒并非已經徹底安定,戎國也并非真的是就此放棄了侵略之心。

她對于蕭戰的防範之意瞬間淡了,也再沒有針對她的心思了。禁衛軍統領許靖領了責罰之後越發開始重視起京城安全,至于徹查戎國人刺殺之事女皇則交到了蕭戰的手上,讓她去徹查京城之中是否還有戎國潛藏之奸細。

蕭戰得了此等差事使得之前與她為難之人都縮了頭,眼看女皇有再重用蕭戰的意思,便也沒有人再特意跟她在朝堂上為難了。

若說禁衛軍首領許靖受女皇責罰挨了幾十板子出自失職本就應當的話,那禦前侍衛統領郭嘉則是受了她的牽累,平白遭受了不白之冤。

她不過是對京城布防說了幾句便被遷怒得了女皇的斥責,讓她在大殿之外跪着。

此時天空已經陰沉成一片,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淋濕了郭嘉的頭發與衣衫,她跪在雨中神情微頹。

謝宸安跟郭嘉見過幾次,此時不由想起她教導自己之時那番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個時候看到她這般樣子倒也起了幾分憐憫之心,她被刺殺的事情本就跟她無關,這個時候倒讓她跟着受了牽連。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賣萌求作收……還差一點點就破二了,好想破二啊~

第 34 章

杜恒自然是聽過呂歸成的名號, 這個時候恭敬道:“晚輩杜恒見過學士。”

呂歸成滿意點頭,她之前對杜恒也有耳聞,衆人都說杜恒是個纨绔子, 性格孟浪, 不喜歡遵循章法雲雲,但是她卻對此頗有些不以為然,就她所知杜恒也就是做事随性了些,真的要說她曾經做過些什麽錯事, 那卻是一件也說不出的。

據說當初杜廖一氣之下說不再管束她也并非是她真的做錯了什麽, 不過是因着她看不慣那人欺淩男女的行事作風,她當年年紀小, 下手失了分寸,直接将對方的腿打折了,讓那人足足在床上養了三個月方才恢複如常。

據說當時杜廖讓她上門去道歉, 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去, 這才鬧僵起來。

在呂歸成看來這都是些小事,本也算不得什麽,她自己就是個放浪不羁的性子, 所以反而因此而對杜恒産生了些好感,這個時候見到她更覺得她頗合自己胃口。

呂歸成對着範永熙笑道:“怎麽我來了這麽久也不見上酒,難不成是怕我喝醉了在殿下面前丢了顏面?”

範永熙正夫聞言将酒拿了上來,笑道:“讓你這麽一說到像是我們吝啬似的, 誰不知你是海量, 喝再多也不會醉的。”

呂歸成哈哈一笑,“姐夫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裏了。”

呂歸成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随後看向範永熙的方向道:“你現在病着,我就不讓你喝了, 殿下和杜二小姐可有興致陪臣喝上幾杯?”

兩人自然都不會拒絕呂歸成的此番邀約,只是謝宸安的酒量不好,她只陪着喝了兩杯便開始跟着範永熙一同喝茶。

杜恒的酒量倒是上佳,與呂歸成兩人竟是你一杯我一杯飲的相當開懷,兩人邊喝邊聊竟是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一會兒工夫她們便已經是一壺酒下肚了。

眼看兩人頗有幾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謝宸安心中有些擔憂兩人照這麽喝下去用不了一會便會醉了。不過轉念想到反正今日也沒什麽事,杜恒若是真的喝醉了她便讓人将她送回去也就是了,呂歸成這邊自然有範永熙照顧着倒也算不得什麽,于是未曾出言阻攔。

好在兩人的酒量遠超她的判斷,兩人一連喝了三壺酒,倒是誰也沒有醉,看着都還算清醒。

範永熙擔心謝宸安的安危,在午飯過後便讓兩人早些回去。

謝宸安也是想就着這難得一次出宮的機會四處看看,于是也就答應下來,用過午飯之後便跟着杜恒一同出了範家。

杜恒這個時候開始有了幾分酒意,面色微微有些泛紅,謝宸安有意喚她一起坐馬車,她卻拒絕了。

馬車沿着石板路緩緩的走着。

杜恒騎馬跟在一旁,她隔着窗戶對謝宸安道:“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最熱鬧的街,一會兒我好好給殿下介紹一番民間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謝宸安笑着應了,她從車窗往外看去,範永熙住的地方稍微有點偏,倒算是個遠離喧嚣的僻靜之處,此處人煙較為稀少,馬車走在路上,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響都依稀可聞,周圍偶爾傳來鳥叫之聲,大片的杏花随風灑落,倒是別有一番靜谧安然之感。

正在這時一人忽然從他們身側急匆匆的跑過。

那人身後有一人在後邊追着高聲大喊道:“捉賊啊,捉賊啊!”

謝宸安詫異的看着這兩個人,杜恒倒是速度快,直接跨馬沖了過去。

謝宸安知道杜恒武藝好,區區毛賊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想那兩人竟然忽然轉身同時從腰間抽出刀對着杜恒就砍了過去。

杜恒翻身下馬,直接跟兩人戰至一處。

謝宸安心知這是遇到刺殺了,她匆忙讓侍衛前去幫忙,卻不想一側竟是又冒出來了十餘個人,她們手上都持着武器,明顯是有備而來。

侍衛們見此也都跟着拔刀。

靜宜侍君派來的六個侍衛自然是武藝不錯,只是來的有十幾人,她們六人一時之間雙拳難敵四手,竟也陷入了膠合之中。

德音和百泉匆忙護在謝宸安身邊,生怕一時不備,她再有個什麽好歹。

謝宸安此時也明白了自己到底還是警惕性低了幾分,她以為像皇子皇女外出遭人刺殺這種事情多半只會發生在電視劇裏,畢竟她不受寵愛,又沒有權勢,卻沒想到這事竟然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看寡不敵衆,此處又偏僻,四周無人,謝宸安頓時沖車夫喊道:“快走!”

再往前沒多遠就到了鬧市,到了鬧市之中此等兇徒自然也就不敢當街行兇了。

本已經吓傻了的車夫聽到謝宸安的話頓時清醒了幾分,當即用力一揮馬鞭,直沖前方道路而去。

馬車急行之下颠簸不已,謝宸安勉力用手掌撐起身子,只覺得在劇烈颠簸之下有些反胃。

匪徒見他們架車而逃瞬間就想上前把他們攔下,然而幾個侍衛也不是吃素的,一時間倒也将他們給拖了下來,如此方才給了馬車逃走的機會。

好在這馬關鍵時刻相當給力,如此加速行駛之下馬車已然沖進了鬧市,謝宸安本以為到了鬧市之中劫匪定然會有所收斂到此處便會停手,卻不想他們竟然追了過來。

鬧市之中衆人看到馬車沖來紛紛讓路,然後看到馬車後追出來的舞刀弄槍的人更是匆匆躲避。

蕭敬之的馬車此時正停在不遠處,他靜靜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片刻後對身邊的刑戮吩咐道:“去吧,務必保證七皇女安全。”

刑戮帶着人瞬間沖殺上去,她本身武藝高強,而她身後的十來人都是蕭敬之親自挑選出來的,自然也都不是等閑之輩,而此時又是在鬧市之中,匪徒本就占了下風,眼看已經沒了下手機會,衆人匆忙就此撤離。

謝宸安此時驚魂未定,她看向刑戮的方向道:“多謝義士出手相助。”

刑戮搖頭道:“不必謝我,是主子吩咐的。”

謝宸安順着刑戮的視線看去和蕭敬之的目光不期而遇。

謝宸安心中松了口氣,還好是遇到了蕭敬之,不然還不知會是什麽情況。

而這時幾個侍衛和杜恒也都沖了過來,杜恒毫發無傷,幾人中只有兩個侍衛受了些輕傷,倒是有驚無險。

衆人的視線此時都集中在幾人身上。

謝宸安親自下車前去跟蕭敬之道謝。

刑戮已經帶着人給那兩名受傷的侍衛包紮傷口。

京城中的安全向來由禁衛軍負責,此時出了鬧市行兇這麽大的事情禁衛軍自然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禁衛軍知道出事的是七皇女之後當即神情一變,匆忙囑咐人去徹查此事。

謝宸安走到蕭敬之的車窗前停下,而後道:“今日多虧了你,若不然我還不知要如何是好。”

蕭敬之的目光落在了謝宸安的手上,随後道:“你上來。”

謝宸安跟蕭敬之多有往來,此時聽他這麽說便也沒有多想直接上了他的馬車。

車廂之內的空間并不大,謝宸安在蕭敬之的對面坐下,随即她便被蕭敬之握住了手臂。

謝宸安動作一頓。

蕭敬之将她的手掌沖上翻了過來,她手上的擦傷瞬間露了出來。

謝宸安看着擦傷怔愣了片刻,而後才想起來方才馬車颠簸中她用手撐着身子,想來這傷應該是在那時候留下的,這本算不上嚴重,只擦破了一點皮而已,剛才精神緊張之下她都沒有察覺,此時才感覺到有股絲絲拉拉的痛意慢慢蔓延上來。

蕭敬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玉瓶,而後将裏面的粉末灑在謝宸安的手上,之後又用帕子幫她包了起來。

蕭敬之的手指微涼,謝宸安的手臂被他握在手心裏,心中不由生出些許異樣之感。

蕭敬之此時低着頭神情十分專注,兩人靠的極近,謝宸安隐隐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

謝宸安也是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一雙鳳眸盈盈如秋水一般泛着說不出的清冷之意,而他臉上的毛孔幾不可見,皮膚當真是細致如玉。

蕭敬之将她的傷口包紮好之後動作便停了下來。

謝宸安收回了手,只覺得手掌處被帕子包着的位置傳來絲絲的清涼之感。

“今日多謝你了。”謝宸安再次道。

蕭敬之靜靜的看着她,片刻之後薄唇微啓,用帶着幾分涼意的聲音問道:“謝我?安知不是我在害你?”

謝宸安神情一頓,明顯沒想到蕭敬之會說出這樣的話。

蕭敬之繼續道:“範永熙的生辰是我告訴杜恒的,也是我讓她帶你出宮的,今日之事我早有預料,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帶人在此等候,想來你對這些也不會全無所覺,怎麽都不曾問過我一句便直接向我道謝。”

謝宸安慢慢道:“你沒有理由害我,而且若你真想害我,今日我又豈有命在?”

謝宸安靜靜地看着蕭敬之,目光純粹如同琉璃一般,“你不會害我的。”

蕭敬之忽的笑了,身上的涼薄之意驟然便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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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出于對皇儲安全的考慮, 一般情況下皇子皇女是不被允許出宮的,是以謝宸安之前雖然跟杜恒說過想要去宮外看看,但是心中并沒有抱有太大期望, 此時突然聽她提起心中頓時又有了幾分期待。

杜恒聞言笑道:“臣自然是沒有那個本事能讓皇女出宮的, 殿下若想出宮必得經過皇上批準才行。不過範夫子這幾日抱恙在身未曾入宮,明日又恰好是範夫子生辰,殿下若是跟皇上表明情況,想來皇上顧念七皇女的一片赤誠之心應是會允許殿下出宮看望的。”

謝宸安聞言頗有幾分詫異的問道:“明日是範夫子生辰?”

說起來範永熙教她們也已經有兩年了, 但她平日裏除了學問上的事情之外很少提及家事, 是以她的生辰謝宸安倒是第一次知曉。

不過範永熙一直以來都待她不錯,她這幾日生病也是頗為讓人擔憂, 此時謝宸安倒也是真心想過去看望一下。

說起來杜恒其實也是在昨日歸家的路上意外遇到蕭敬之,聽他所說方才知曉明日就是範永熙的生辰了。

她知道謝宸安跟範永熙的感情不錯,又知蕭敬之是個素來聰慧的, 是以在聽到他建議謝宸安可以趁此機會去探望範永熙加深一下感情的時候便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不過她的想法跟蕭敬之卻不一樣, 範永熙跟謝宸安的關系已經夠好了,她覺得去不去這一趟關系不大,她覺得如此甚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謝宸安之前就說想出宮去看看, 她此時可以借這個機會出宮,這是讓她覺得最好的地方。

她之前就盼着帶謝宸安出宮玩,把宮外好吃好玩的都介紹給她,這會兒倒是讓她給逮住了機會。

不過杜恒這個時候倒是沒提蕭敬之, 只道:“範夫子德高望重, 想來是不希望旁人知道此事後上門打擾是以這些年來都沒有大辦過生辰,不過她對殿下和旁人不同, 殿下若是明日能夠前往想來範夫子是會高興的。”

杜恒建議道:“我們明日可以上午就出門,看望範夫子後一同去街上轉轉, 殿下以為如何?”

謝宸安自然是願意的,只是不知現在去跟女皇說還來不來得及,而且此事她自己直接去說也是不妥的,還是要先跟靜宜侍君商量一下才好。

謝宸安沉吟片刻之後道:“此事我還要去問問靜宜侍君而後才好禀明母皇,也不知此事今日是否能夠定下,你若是不急着回去的話不如跟我一同去宜和宮中稍坐片刻。”

宜和宮中的糕點杜恒是最喜歡吃的,而且她與靜宜侍君也見過幾次,靜宜侍君是個為人和善的,待她很是親和,她頓時笑着應了。

兩人一同回到宜和宮後謝宸安将此事跟靜宜侍君講了,靜宜侍君聞言道:“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此前其他皇女也有因事出宮的時候,我讓人去跟皇上說一聲吧,想來皇上是不會阻攔的。”

女皇這段時間國務繁忙,小事上自然懶得理會,聽到有人說了此事之後直接應了一聲就把人打發走了。

兩人商議好次日的行程之後杜恒便先一步離去。

靜宜侍君是樂意謝宸安跟範永熙交好的,範永熙的才學乃是天下皆知的,靜宜侍君覺得她雖然官職不高,但跟她多接觸之下總能學到不少東西,是以很是樂意謝宸安跟她走的近,此時便張羅着為謝宸安準備壽禮。

謝宸安自己對此事也比較上心,她在跟靜宜侍君商量之後最終從禦賜的東西中選了一塊上好的硯,想來範永熙應當會喜歡才是。

說完了禮物的事情敬宜侍君便又說道:“宮外人多眼亂,你自己出宮頗為不安全,明日我讓幾個侍衛跟着你去。”

謝宸安心中是不願帶着很多人出去的,怕是過于惹人眼球,但也知敬宜侍君說的安全問題也是需要慎重考慮的,而且謝宸安也不想見敬宜侍君為自己而擔憂,于是也就答應了下來。

次日清晨謝宸安帶着德音、百泉以及六個侍衛一同出現在宮門口。

杜恒這個時候已經騎馬等在外邊了,此時見到謝宸安身後跟着這麽多人一時間有些啞然,他本以為謝宸安頂多會帶一兩個宮侍的,卻不曾想她還帶了這麽多的侍衛。

謝宸安兩年過去手腳仍舊是不太利索,騎馬是與她無緣的,于是她便跟德音和百泉一同坐進馬車,杜恒趕馬跟在馬車旁,六個侍衛分立兩側随馬車而行。

此時正是早春,暖陽高照,草長莺飛,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時候。

馬車一路緩緩的走着,謝宸安從車窗向外看去,只見外面行人頗多,街道兩旁有不少的小商小販,賣各種東西的小攤兒支在路邊,看着十分熱鬧。

她仔細觀察着路上的情況,感覺大饒的确是國力強盛。街道上車水馬龍,道路兩側酒肆飯莊林立,過往行人着裝皆算得體,很少見到乞丐,已然是發展的不錯。

她們到達範家的時候範永熙親自贏了出來,當即給謝宸安行禮。

謝宸安匆忙将她給扶了起來,而後笑道:“學生日前才知道今日是範夫子的生辰,是以特地備下禮物來探望夫子,還望夫子不要怪學生打擾才是。”

“殿下到此乃是老臣的榮幸。”

謝宸安繼續問道:“夫子的病可好些了?”

範永熙無奈一笑,“老毛病了,本也算不得什麽。”

範永熙帶着謝宸安和杜恒往裏走。

範永熙自認官職不高,是以平日裏極為低調,她與同僚的關系平平,與她合得來的人不多,是以她生辰最多也就是找一兩個好友過來飲上一兩杯罷了,從未想過會有人特意上門來為她賀壽。

若是別人前來她免不得要多思量思量,思考對方做出這番姿态是否有所求,但見來的是謝宸安,她反倒只剩下了欣慰。

幾年時間過去幾個皇女是何模樣她最是清楚不過,幾個皇女之中她唯一能夠入眼的也就只有面前之人了。

謝宸安聰慧又心思純粹,且溫和仁善,在她看來只有這樣的人方才能夠成為一代明君,可是這樣的話她卻是不能貿然說出來的,甚至她要一輩子憋在心裏,她唯一能做的也無非是好好教導她,等到她有需要的時候幫上她一把罷了。她從來沒想過在謝宸安的身上獲得些什麽,眼下能夠得她如此相待她便已經覺得滿足了。

範永熙一路引着謝宸安和杜恒到了內室坐定。

謝宸安笑着将自己之前備下的名硯交給範永熙。

範永熙拿在手中反複端詳,頗有些愛不釋手,過了片刻方才将其放到桌上。

杜恒此時也将自己備下的禮物送上。

杜恒雖然只是謝宸安的伴讀,但她本乃兵部尚書之女,身份亦不可小觑,範永熙自然不會将她等閑視之,于是也是頗為客氣的将壽禮接了過來。

不過範永熙雖然心動感動卻板起臉訓道:“臣過生辰實在算不上是什麽大事,殿下不該這般貿然出宮,如若有什麽差池可如何是好?”

範永熙的夫郎在一邊看到她這個樣子跟皇女說話一顆心瞬間就提了起來,生怕謝宸安覺得她不知好歹,于是匆忙補充道:“妻主性子直,她只是擔心殿下安危。”

謝宸安自是知道如此,說起來她此次出宮也不光是為了給範永熙賀壽,想出來看看也占了一部分原因,是以此時反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主動道:“是我思量不足,倒讓夫子為我擔憂了。”

範永熙聽她這麽說也就收了話頭,見她身後還跟着六個侍衛,倒也還算穩妥,轉而道:“殿下今日來的倒是巧,一會翰林學士呂歸成也會過來,不知皇女可還記得此人,當年在賽詩會上她曾奪得魁首,後被賜了翰林學士一職,如今在皇上面前還算得用,人也算是有趣,殿下不妨一見。”

謝宸安瞬間便明了範永熙這是想替自己鋪路了,不過說起來當年在賽詩會上這呂歸成就給了她很深的印象,現在想來她倒的确想與其結交一下。

範永熙的正夫這會兒已經端了茶水上來,幾人一邊閑聊一邊飲茶,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幾人等了沒多久呂歸成便來了。

呂歸成今日只穿了最普通的布衣,除了頭上一只玉簪之外樸素的不像話,便是連個侍從都沒帶,她這番樣子一眼看上去怕沒幾個人會相信她竟也是朝廷命官。

呂歸成似乎是常來,分明沒把自己當外人,方才走到門口的時候便開口道:“我可是帶着壽禮過來的,可別又說我過來蹭吃蹭喝。”

她這話出口之後才發現謝宸安等人也在,瞬間收了話頭,待到走了近了之後對謝宸安躬身行禮。

謝宸安即刻便讓她起身了。

範永熙聞言笑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每個月過來蹭吃蹭喝的時候還少麽?”

呂歸成此前經常聽範永熙提到謝宸安,這個時候第一次見面不免認真端詳了片刻,見她的确像是個性子溫和的,別的年紀太小,現下也看不出什麽。

呂歸成收回了視線,她在謝宸安面前倒也沒太拘束,笑道:“俸祿再多也不夠我用來喝酒的,口袋空空自然也就只有到你這兒來蹭吃蹭喝了。”

範永熙笑話她,“就你那牛飲的樣子再好的酒也都被你給糟蹋了。”

呂歸成哈哈一笑。

謝宸安靜靜地看着這兩人,只覺得她們相差近二十歲竟也能相處的如此好,當真可以算是忘年交了。

呂歸成也在桌前坐下,她歪頭看向杜恒,笑道:“想來這便是杜二小姐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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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女皇此時既然已經發話那便是沒打算給她們幾人拒絕的機會。

謝宸遠作為皇長女自然是應該第一個站出來的, 但是她在作詩方面卻并沒有多少才華,此時讓她立刻做出詩來卻是有些為難她了。

這第一個人往往是沒有時間多想的,她不想倉促間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于是假模假意的推薦了謝宸錦。

然而謝宸錦也不是個傻的, 她自然知道謝宸遠的這番考慮,于是又原封不動的推了回去。

女皇見她們推來推去不悅道:“這還需要你們謙讓?直接一個個來就是了。”

謝宸遠聞言也不敢再多說,她在原地憋了一會兒之後方才有了靈感,勉強做出了一首詩。這詩雖然算不上上佳之作倒也不至于讓她在人前丢臉。

謝宸遠松了口氣, 而後便輪到謝宸錦了。

謝宸錦于此也不是特別擅長, 但是她有了比謝宸遠更長的思考時間,如此一來倒是比她作的詩在用詞方面要精雕細琢了幾分。

接下來就輪到謝宸銘了, 謝宸銘本就文采不凡,這個時候倒顯得卓爾不群,将三人的詩作放在一起進行比對, 很容易讓人一眼看出高下之分。

女皇不免稱贊了她幾句。

謝宸銘倒是并未因此而覺得自得, 只謙虛的回了幾句。

女皇見此對她越發滿意,連帶着也誇獎了紫玄君教導有方。

謝宸遠和謝宸錦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今日明明是她二人花了最多的心力, 兩次下來卻只讓女皇看到了謝宸風和謝宸銘的好,她們兩個費盡心思最後竟是為旁人做了嫁衣。

謝宸安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倒是覺得頗為有趣。

她之前就預料到等謝宸遠回來之後她跟謝宸錦肯定還會有一陣腥風血雨,現下看來果不其然。

而這時輪到了謝宸意, 若說謝宸遠和謝宸錦只是不太擅長作詩的話, 那謝宸意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了,她這幾年根本就沒怎麽好好聽過範永熙的課, 對于吟詩作賦這些東西她覺得不耐煩的很,相比之下她還是更喜歡習武。

此時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自然不能說自己不會作詩,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找不到人來替她撐場面,她只能硬着頭皮自己來了。

她站在原地環顧四周,只覺得周圍人都在準備看她笑話,頓時整張臉都憋得有些紅了。

女皇此時卻發話道:“該誰了,怎麽沒動靜了?”

謝宸意聞言只能出聲,她吭哧了半天才終于作出一首詩,那詩可說是十分粗俗,語句中甚至有些不通順的地方。

女皇見此自然覺得丢人,好生訓斥了她一番。

謝宸意憋着一口氣看向謝宸安的方向,謝宸慶才四歲自然不必作詩,而她就成了幾人中的最後一個了。

謝宸安自然知道謝宸意這是想讓自己給她墊底,不過她卻不打算順着謝宸意的心意來。

她雖然已經跟着範永熙學了一段時間了,不過對于作詩她本身仍是不在行,她記憶中倒是能想起兩首賀壽的詩來,但用別人的詩作謊稱是自己的多少讓她感覺有些別扭,而且千古流傳下來的詩本身也不是她能夠作出來的,若是貿然說出來也未免過于引人注目。

謝宸安索性道:“兒臣才疏學淺……”

謝宸安的話方才說到一半謝宸意便道:“今日是母皇大壽的日子,你怎好推脫?莫不成是不想盡這份孝心?”

鳳後皺眉看着謝宸意,對這個沒腦子還要丢人現眼的女兒感到有些煩躁。

文熙貴儀此時倒是難得開口道:“這番作詩本也只是助興罷了,六皇女這話倒是有些重了。”

文熙貴儀驟然出言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靜宜侍君也跟着出言反駁,白華侍君和靈汐侍君跟着幫腔。

謝宸安此時倒是不想給謝宸意留面子了,她索性将記憶中的一首詩給說了出來,不過她還是在其中改了幾個詞,如此生生讓一首佳作變得平庸了幾分。

謝宸意這時當真是騎虎難下了,面色不由變得青白。

女皇此時已經有了些醉意,她被鳳後攙扶着站了起來,開口道:“罷了,今日便到這裏吧,時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謝宸安知道女皇不待見自己,對于她的厚此薄彼倒也不覺得什麽。

女皇此時的目光落在了靈汐侍君身上,她剛想叫他今夜侍寝結果就看到他神情冷淡的抱着已經睡熟的謝宸慶先一步離去。

女皇的動作一頓。

方德君主動走上前道:“皇上,臣宮裏已經讓人溫好了醒酒湯,皇上今日不如就去臣那裏歇息吧?”

鳳後惦記着教訓謝宸意,這個時候也沒有讓皇上留宿的打算,見方德君主動開口便從女皇身側讓開了。

女皇今日飲的有些多了,這個時候略有些頭疼,被方德君攙扶着便也就懶得再多說什麽,直接跟着他一同離開。

清平貴君盯着女皇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而後才緩緩起身,在囑咐了謝宸遠幾句之後由宮侍扶着離開。

靜宜侍君和白華侍君的動作慢了幾步,由此謝宸安将放才的一切都看進了眼中。

她想起了之前靜宜侍君說皇上曾真心寵愛過靈汐侍君,兩人曾有過一段甜蜜日子,瞬間就覺得或許靈汐侍君才是她心中真正喜歡的那個,不過兩個人現下卻成了這般樣子,而其他人看似都在讨好她,又有幾個對她是真心的呢?

謝宸安剛剛還覺得女皇坐擁天下美人當真是活的滋潤,此刻才從其中品出了幾分悲涼滋味,就算是美人如雲又如何,若是沒有兩情相悅真心相待之人,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悲涼罷了。

謝宸安起身拉着謝宸軒跟在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的身後一同緩緩的往回走。

謝宸軒這個時候有些犯困了,不時的打着哈欠。

文熙貴儀本就坐在幾人身側,見他們起身也跟着起身,這個時候主動走到了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的身側。

按理來說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位份高些又都有子嗣,應當是高人一等才是,然而他們兩個卻都是不怎麽受寵的,這個時候見文熙貴儀走在身側反倒客氣了幾分。

文熙貴儀對二人的态度也十分友善,甚至隐隐約約透露出些許交好之意,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對他的态度都有些迷惑,不過因着之前他才為謝宸安說過話,是以倒也承了他的情。

三人一邊聊一邊走,行至半路的時候便分開了,各自回到自己宮中。

謝宸安回去的路上也開始思考起文熙貴儀的用意,按理來說他正是受寵的時候,應該沒有理由來主動與他們交好,所以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謝宸安在席間也稍微飲了些酒,這個時候酒意上湧,她有了些懵懂的醉意,索性也就不再多想。

回到宜和宮之後她本來想好好洗漱一番就此睡下的,結果卻因為頭疼而失眠,她閉着眼體會着略為暈眩的感覺,腦中開始揚起了紛亂的思緒。

她想到了前一世的車水馬龍,想到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記憶仿佛是碎片一樣不斷的出現,而這時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癡傻應當也是分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如果原主是因為腦神經發育不足而導致的生理性癡傻,她穿越過來之後應該也會受到影響才是,結果卻沒有……

若是心理上的……她是曾經受過什麽刺激,或者是什麽人為的原因導致她成了那個樣子麽?

謝宸安被自己的猜測瞬間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酒意竟是平白褪去了幾分。

這種猜測雖然讓她心驚卻也有一定的可能性,然而她眼下卻無法印證自己心中的這種猜測。

謝宸安在憂慮之中漸漸睡熟。

日子一日日過去,謝宸遠和謝宸錦仍舊是兩天一小鬥三天一大鬥,不是東風壓過了西風就是西風壓過了東風,當真是熱鬧的不得了。

不過這些跟謝宸安的關系卻不大,她仍舊是每日到上書房中念書,偶爾聽到些什麽也只當熱鬧看罷了。

因着蕭敬之時常入宮,謝宸安現下倒是已經養成了習慣,凡是不用上課的日子她都喜歡帶着些糕點和刨冰果汁一類的東西跑到華陽宮中。

靜宜侍君也時常跟着謝宸安一同去往華陽宮,每當這個時候就是白華侍君陪靜宜侍君聊天,而他們三個則湊在一起聊天吃東西。

謝宸安只覺得時常能跟着蕭敬之和謝宸軒一起分享美食,順便聊聊天放松心情,偶爾聽聽蕭敬之彈琴的日子可謂是過得十分悠閑惬意。

謝宸遠被女皇發作一番之後已經徹底放棄了在蕭敬之身上做功夫,她回來後沒多久便另外娶了正夫,聽說也是家中頗有些勢力的。如今她靠着三位夫郎家中的勢力倒是隐隐有壓過謝宸錦一頭的感覺。

兩年時間一晃而過,謝宸安不知不覺間已經長高了一截,如今已經到了十歲之齡,而杜恒也長高了不少,如今十四歲的她看上去已經是小大人的模樣。

這日上書房的課程結束之後杜恒忽然湊到謝宸安的耳畔問道:“明日不用來上書房上課,殿下準備做什麽?”

謝宸安若是無事自然是要往華陽宮跑的,不過這一點她卻不好與杜恒明說,只是笑着問道:“沒什麽事,你打算做什麽?”

杜恒笑吟吟道:“殿下日前不是說想出宮去瞧瞧麽?”

謝宸安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你有辦法讓我出宮?”

第 31 章

謝宸遠從衍州一路急行, 最後趕在女皇大壽前兩日到達了京城。

此時衍州的水患已經解除,瘟疫也已被控制住,同時工部也拟定好了方案, 開始在衍州修建水渠, 衍州刺史、長史、司馬都受到了懲罰,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平定。

女皇對此次前去衍州的禦史臺、太醫院和工部等人都予以了獎賞,謝宸遠自然也不例外。

之前女皇暴怒的時候說讓謝宸遠去自己封地的事情此時也變得不了了之起來。

謝宸遠經此一遭算是擺脫了危機,不過女皇對她的态度仍有些隔閡, 不似之前一般親密, 不過即使如此清平貴君也跟着松了口氣。

然而此事卻讓謝宸錦如梗在喉。

鳳後原本也盼着謝宸遠能夠就此遠離京城去往自己的封地,從此退出皇儲之争, 不過他原本也預料到了事情可能沒有這麽簡單,畢竟他和清平貴君鬥了這麽多年,若是事情當真這般容易又哪裏會一直拖到現在還未分出勝負。

是以眼下的情況對他來說倒也屬于意料之中, 因而此時他比謝宸錦表現的要冷靜的多, 甚至安慰謝宸錦,讓她稍安勿躁。

謝宸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的确是将母皇給惹怒了,所以她打算趁着這次送壽禮時好好表現一番。

她這段時間一直惦記着壽禮的事情, 從衍州回來的路上在途徑锵州之時她聽聞有人發現了一株一米餘高的紅珊瑚之後特意親自去看過,而後斥巨資将其買下。

紅珊瑚生長極為緩慢,能長至一米高實乃是珍貴異常,而且紅珊瑚一直以來便象征着富貴祥瑞, 此等的東西用做壽禮當真是再好不過。

她一路小心翼翼的讓人從锵州将那紅珊瑚運送回來, 只等着在壽宴上力壓衆人博得女皇青睐。

謝宸錦聽聞謝宸遠此次備下的賀禮不凡之後便也示意手下在民間尋找珍禽異寶,在花了大功夫廣撒網之後還真讓她給找到了一大塊上好的和田玉, 她找來頂尖的雕刻師,讓人把這玉石雕成玉枕的樣子, 并在這玉枕的四周都镂空刻上精致的雕花。

謝宸錦心中大石落定,只等着在壽宴上跟謝宸遠一較高下。

女皇的壽宴自然是後宮衆人都要參與的,每個宮中都會呈上自己準備的壽禮以表心意。

眼看女皇大壽即将到來,靜宜侍君也開始思索壽禮一事。

他每月的月利銀子并不算多,又沒有本家做添補,太貴重的東西他自然是置辦不了的,是以他每年都是花些心思做一些精致的東西聊表心意罷了。

今年他本也思量着不行就再挑些上好的料子給皇上親手做套衣服,只要繡工精致一些,花樣出挑寫,倒也讓人也挑不出什麽錯處,雖然多耗費些功夫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謝宸安知道做衣服是件極為麻煩的事情,短時間之內很難完成,尤其是繡工十分耗人精力,女皇待他們父女一貫不怎麽好,也犯不上為此而花費如此大的心力。

于是謝宸安出主意道:“不如我們就送上五谷當壽禮吧?五谷豐登既有豐收的好兆頭又可表明母皇治理有方,天下富足。母皇明了其中含義之後,想來定然會覺得高興的。”

說起來這還是謝宸安從某部電視劇裏邊看來的,現在想來倒也是個辦法。

靜宜侍君聽言倒也覺得不錯,于是也就答應了下來。

謝宸安心中明白人靠衣裳馬靠鞍,就算是只送五谷,那也得有個不錯的包裝才好,這才能讓人看出是花費了心思的。

在謝宸安的建議下靜宜侍君去讓人尋了上好的木匠來将盒子的四面和盒蓋上都雕了農人勞作時的場景,又在盒子內分了五欄分別放置五谷。如此一來原本樸素的木盒也顯得精致起來。

女皇大壽當日整個宮中上下一片熱鬧喧嚣。

謝宸安在去壽宴的路上盤算了一下,女皇如今方才三十三歲,這個年齡放在現代沒結婚的也不少,而大皇女謝宸遠今年卻已經十八歲了,這麽算謝宸遠出生時女皇才十五歲,而再往前推,女皇當是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将清平貴君娶進門了,不得不說這古代人結婚還真是早。

謝宸安跟着靜宜侍君到達壽宴的時候現場已經熱鬧非凡,多半的人都已經到了。

靜宜侍君的位份不算高,是以他和白華侍君、靈汐侍君的位置都比較靠後,而在他們位份之下的那些沒有生下皇子皇女的人則只能坐在外圍不顯眼的地方,幾乎可以算是被當作了空氣。

衆人陸續落座,鳳後與皇上攜手到達壽宴,衆人起身行禮後方才再次落座。

晚宴開始後衆人争相說着道賀的話,謝宸安此時方才将後宮衆人逐一辨認清楚。

鳳後自然是不必說的,她此前已經見過,此時鳳後穿了一身大紅滾金邊長袍,看着十分貴氣,他說話時語氣淡淡的,眉眼中卻帶着幾分淩厲,讓人不敢小觑。

謝宸安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鳳後怎麽會生出了謝宸意這樣的人,謝宸意跟她這位父親一比當真是高下立見。

清平貴君坐在鳳後下首,他氣質溫和高雅,自有一股出塵之感,可見清平貴君這麽多年榮寵不斷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方德君能言善道,像是個解語花一般,在壽宴上頻頻将衆人逗樂,似乎有他在就不會讓人覺得冷場一樣。

紫玄君的長相本就帶着一股子異域風情和旁人不同,今日他又穿了一身紫色衣衫,越發惹人眼球,只是他眉目間略有幾分倨傲之色,不太理會旁人,只簡短的道賀了兩句之後便不再說話了。

白華侍君溫婉,臉上總是帶着笑。謝宸軒因為年紀小此時并未和謝宸安幾人一樣單獨落座,此時正坐在白華侍君身側好奇的左看右看。

靜宜侍君存在感很弱,總是安靜着,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身上有一種靜谧的氣息,無論他在眼前做什麽都不會讓人感覺到被打擾和心煩。

靈汐侍君依舊是冷意十足,席間态度略有幾分敷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身側的謝宸慶身上。

謝宸安一早就聽靜宜侍君說過,知道他生下了八皇女謝宸慶,但因為謝宸慶如今方才四歲,基本上都養在凝和宮中不怎麽出門,是以這還是謝宸安第一次看到她。

謝宸慶倒是個不怕生的,這個時候兩只小手上正拿着糕點在慢慢啃着,一雙透亮的眼睛黏在盤中的糕點上似乎仍就覺得意猶未盡。

在靈汐侍君身側的就是文熙貴儀了,按理來說他沒有生下子嗣應該跟旁人一樣只能坐在外圍,但因為他近來十分受寵,位份較之其他人又高些,倒是破例與衆人同坐。

謝宸安忍不住多端詳了他一會,只覺得他一舉一動間都散發着一股子特殊的魅力,十分勾人。

謝宸安看着這一屋子的男人不由在心中感慨女皇豔福不淺,而且八成是個有收集癖的,一眼看上去這裏面竟是沒有相似的兩個人。

她這個時候倒是有些能夠理解做女皇的快樂了,當真是可以為所欲為。

祝壽的話說過之後自然就到了關鍵的獻壽禮時刻,謝宸遠和謝宸錦本都是對此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只等着一鳴驚人,卻不想女皇看過她們二人送上來的壽禮之後神情卻是淡淡的,竟都是沒怎麽放在心上的樣子,反倒是謝宸風派人送來的一幅刺繡得了女皇青眼。

謝宸風因為遠在封地并沒能過來賀壽所以派人送過來一幅由九十九個壽字組成的刺繡,上面的字是由謝宸遠親手寫後由繡娘繡制出來的。

這番的禮物本也算不錯,但跟紅珊瑚和和田玉比起來卻沒那麽出挑,卻不想如今竟然反倒是被它搶了風頭。

女皇緩緩開口道:“朕的壽辰每年都過,與其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在其上倒不如将心用在百姓身上,好好治理好自己的封地。”

謝宸遠聽到女皇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生怕女皇改了主意再讓她去封地,不過好在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女皇将那刺繡又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後又誇贊了兩句。

謝宸遠和謝宸錦坐回到座位上,心情都有些複雜。

謝宸遠心念微轉,想到往年她送的東西也都是價值不菲女皇也從未流露出不喜之意,頓時覺得她定然是對她們二人的怒氣還未盡消所以才會如此。

幾人之後謝宸安準備的五谷也被呈了上來,女皇看過之後只略贊了一句,看起來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衆人的禮物獻罷後大殿內樂音響起,舞侍們魚貫而入,不多時整個大殿便成了一幅歌舞升平紙醉金迷的樣子了。

衆人都趁機給女皇敬酒,女皇似是心情還不錯,基本來者不拒,沒多久便已經有了些醉意,她忽然指着衆皇女的方向道:“今日乃是朕的生辰,你們便用此作詩來為朕賀壽吧,也讓朕來考察考察你們的學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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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謝宸安見到蕭敬之倒是頗覺欣喜, 她今日正好帶着刨冰與糕點過來的,索性讓人端過來跟蕭敬之、謝宸軒和白華侍君一起食用。

謝宸軒此前吃過這些,知道味道甚好, 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謝宸安此次帶來的糕點不少, 但刨冰卻只帶了三份,一來是因為這東西容易化,二來也是因為白華侍君平時限制着謝宸軒,不讓他吃太多, 怕他鬧肚子。謝宸安本來帶了三份是打算和謝宸軒以及白華侍君一起吃的, 這個時候有蕭敬之在此,她自然的把自己的那一份給讓了出來。

蕭敬之此前并未吃過這些東西, 只以為是宮中廚子手藝精湛,是以并不多做他想。

他嘗過了刨冰之後覺得味道果然頗為新奇,覺得滋味還不錯, 于是在心中暗暗記下, 準備回去之後讓廚子試試看。

白華侍君對于刨冰倒是并不感興趣,只拿了快糕點放入嘴中,将刨冰推給了謝宸安。

謝宸安見此也就笑着接了下來, 跟蕭敬之和謝宸軒一起慢慢的吃着。

要說蕭敬之這個人他的行為一舉一動都好像是刻意訓練出來的一般,總是會以最動人的姿态展現在人前,此時三個人一起吃東西,謝宸軒吃的兩腮鼓鼓, 謝宸安雖然動作是一貫的慢條斯理, 卻也為讓人覺得有多優雅,只讓人覺得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唯獨蕭敬之, 他一舉一動之間都有着一種不急不緩的優雅感,十分賞心悅目, 加上他的長相本就絕美,謝宸安看着他不知不覺又出了神,只覺得所謂的美人如畫當之不外乎如此。

蕭敬之的目光看了過來,謝宸安忽然覺得自己這麽盯着人家看有些不太禮貌,不由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後低了下頭。

謝宸軒吃完了東西之後便又拉着蕭敬之給他彈琴。

謝宸安也覺得蕭敬之的琴音動聽,平靜而悠揚,仿佛能将人的諸多思緒都隔離在九霄之外,心中逐漸回歸到寧靜,而眼前仿佛出現了雲霧萦繞一片遠山如黛的景象。

蕭敬之答應了兩人的請求,一連彈了三曲。

琴音悠悠回蕩在這深宮之中,招來了飛鳥,随着輕風,越過了紅牆,一路飄飄蕩蕩不知去向何方。

直到蕭敬之停下來之際謝宸安放才回過神來。

謝宸軒拍着小手還想再讓他彈奏,謝宸安記着蕭敬之身體,聽聞他身體孱弱時常生病,頓時覺得還是讓他少勞累為好,于是主動勸說道:“軒兒你讓他先休息一會。”

謝宸軒聽言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眼巴巴的看着他。

蕭敬之笑着将水飲盡。

白華侍君好生誇贊了蕭敬之一番,轉而用蕭敬之來教育謝宸軒,讓他跟着蕭敬之多學着些,平日裏不要總惦記着玩。

謝宸軒眼下年齡還小,雖然老老實實的聽了白華侍君的話,不過片刻之後卻又有些坐不住的拿起旁邊的小玩具玩了起來。

白華侍君見此略有幾分哭笑不得,不過以謝宸軒眼下的年紀正是剛剛開始學習的時候,略貪玩一些倒也無礙。

大饒對于皇子的管束并不像對皇女那般嚴苛,雖然皇子也有宮侍教導禮儀和琴棋書畫等,但一般情況下這些教導并不多嚴格,也不拘着皇子能夠學的多好,多半只是為了修養心性而已,一般到了十三四歲皇子即将要許配人家的時候,方才有正規的課程,教導他們管家和管束下人等。

眼見幾人的話題已經引到了男兒的學習問題上謝宸安便覺得自己不好再久留,于是主動起身告辭。

待到謝宸安離開之後白華侍君放才對着蕭敬之說道:“安兒生性單純,待人寬厚,對人全無半點兒壞心,對軒兒也是照顧有加,在後宮之中實在是不可多見。”

蕭敬之在心中是認同白華侍君的話的,不過對于他也不好妄自接話。

說起來白華侍君這番作為所為何事蕭敬之心中自是明白,只是他确實不知他與謝宸安此前已經有了交情,能幫的時候他倒是不介意幫上她一把,畢竟相對于其他幾個皇女而言,謝宸安給他的印象要好得多。

白華侍君見意思到了便也收了話術。

他也不好跟蕭敬之過多的提起謝宸安,于是又誇贊了他幾句,眼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溫言道:“聽說你身子不好,來陪軒兒本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你若是無事時能來陪陪他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但若是你身體不便還是要先以養好身體為主。”

蕭敬之笑道:“這倒也無礙。”

謝宸軒眼下年紀還小,幫不上他什麽,而他現在暫無顧慮,原本也無意和宮中有過多牽扯,若是往常他自然不會時常進宮,但現下情況卻略有不同。

宮中向外通信總不是那麽方便,他時常進宮與文熙貴儀之間的交流也能更方便些,而且謝宸軒的性格并不讓人厭煩,每隔幾日入宮一趟倒也不會讓他覺得為難。

白華侍君本就希望蕭敬之跟謝宸軒多有往來,此時見蕭敬之這麽說自然也不會再多勸。

蕭敬之與白華侍君和謝宸軒又聊了片刻之後便也起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蕭敬之靜坐在馬車上,眼眸微閉,歸寧将一個蠟丸從袖子中拿出後交到他手上。

蕭敬之沒急着将蠟丸拆開,而是将它握在了手中,臉上露出了幾分沉思之色。

謝宸安回到宜和宮之後,不知怎麽忽然覺得胃有些難受。

她仔細想了一下,今日也沒有吃什麽旁的東西,唯一的大概也就是吃了兩份刨冰,或許是有些貪涼了。

她這般想着便也沒當回事,只是沒想到到了夜裏反倒更不舒服了。

謝宸安心中微嘆,這副身體倒是脆弱的很,如今不過是吃了些涼的東西,竟然就鬧成這樣。

德音将謝宸安的情況跟靜宜侍君說了,靜宜侍君急忙去叫了太醫院值班的太醫過來。

謝宸安覺得此事略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她也知道靜宜侍君是被上次她落水的事情給吓到了,于是便也未曾出言阻攔。

太醫來了之後倒是未曾多言只給謝宸安把過了脈,又問她最近吃了什麽,随後說道:“殿下脾胃虛寒不宜貪涼,此事應該多加注意,臣給殿下開些滋養之藥,每日兩副,可以先用上一段時間。”

謝宸安聽太醫說自己這只是着了涼便也就不那麽擔心了,百泉等人在太醫開了藥之後便去熬了藥,謝宸安服下藥之後果然覺得腹痛之症減緩了不少。

于此同時剛回到平遠将軍府的蕭敬之便被蕭戰給抓了包,歸寧和時夏見到蕭戰都有些腦袋疼。

蕭戰有時候不是很能理解蕭敬之,就像是入宮陪謝宸軒這事,她就想不明白蕭敬之陪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有什麽樂趣,但是她這段時間以來也發現蕭敬之想法多,于是不是特別出格的事情她也就不再過問了,是以蕭敬之這幾次去宮中她都沒有說什麽。

但她也有着自己的想法,蕭敬之做什麽尚且不論,但是習武一事總不應該因此而被耽擱下來,習武貴在堅持,于是她跟蕭敬之說好了,他若是白天有事外出那麽晚上的時候則需要練些基本功再歇息,此事蕭敬之也答應了下來,于是她今日便是特意在此處等蕭敬之回來的。

歸寧和時夏都有些疲倦,但是眼見蕭敬之都沒說什麽他們二人自然也不敢有什麽意見。

蕭戰對此很是滿意,等到三人訓練完畢回到房間的時候都是十分疲憊。

蕭敬之讓歸寧和時夏先去休息了,他自己坐在窗邊将之前歸寧給他蠟丸捏開,從裏面抽出一張薄薄的紙,帶到閱覽完畢之後便用蠟燭将其燃盡。

謝宸安服了藥這會兒總算是安生的睡下了,然而她沒想到次日早晨她才一睜眼德音便再次端了一碗藥過來。

謝宸安昨日身子難受,于是對吃藥一事便也不怎麽抵觸,而此時她已經沒有了腹痛之症,再讓她吃藥,她就頗有幾分不願意了。

奈何她敵不過百泉,百泉直接說了她要是不喝便将靜宜侍君叫來,謝宸安嘆了一口氣,想到這藥左右也是滋補的,對身體應該沒有什麽害處,于是不情不願的喝了下去。

在那之後一連幾日謝宸安每日早晨一起來就被端上一碗苦藥,她幾次掙紮卻都無濟于事,這日她便說服靜宜侍君将那太醫又請了過來,她本來盼着太醫給她看過之後赦免她,讓她不用再喝那苦藥了,卻不想那太醫眉頭緊擰,只說她的情況沒有好轉反倒有些惡化,讓她不要再吃辛辣刺激和冰冷之物,先行好好養好身體。

藥方雖然變了,但是謝宸安依舊沒有逃過喝藥的命運,而且這下每天的飯菜也都跟着變得平淡無味。

謝宸安嘆了口氣,對此頗覺無奈。

如此一連十數天謝宸安每日早晚都被迫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苦藥,而且這也不讓她吃那也不讓她吃。

這日又到了休息日,謝宸安見靜宜侍君忙碌無暇顧及她,于是自己到了小廚房吩咐廚娘做些好吃的,不想東西還沒做出來她就被靜宜侍君給抓了包。

謝宸安對此深感無奈,于是只能推說是給謝宸軒做的,準備給他送過去。

這幾天謝宸軒有蕭敬之陪着很少過來,平日裏他無事時長會跟着白華侍君過來轉轉,這回倒是已經有很久沒能吃到小廚房的東西了。

靜宜侍君之前說要讓廚子将做法和用料都寫下來方便白華侍君在宮裏自己做,白華侍君卻是拒絕了,只說沒事時能時常帶着謝宸軒過來走動一下也是好的。

靜宜侍君對白華侍君的這番心意自然明白,是以也沒有再多說。

此時謝宸安說是要去華陽宮靜宜侍君自然也是贊成,他見到他們姐弟二人這般親密無間也是覺得高興。

謝宸安原本只是找個借口,但這個時候想到上次在白華侍君那裏遇到蕭敬之,這個時候倒也起了幾分期待,聽說這些日子蕭敬之時常入宮,說不定倒真能讓她給碰上。

事實證明謝宸安的運氣不錯,她倒的确是趕上了蕭敬之來宮裏的日子。

謝宸安到的時候蕭敬之正在跟着謝宸軒一同練字,謝宸安之前便見過蕭敬之的字,而且還因為覺得他寫字十分好看而将其給私下給收起來了,這個時候親自見他親筆書寫下一個個文字頓時只覺得那文字好像是自然流淌到紙上一般,一筆一畫皆是行雲流水。

謝宸安看着蕭敬之這手漂亮的字,再想到自己的字,頓時頗有幾分感慨,這大概便是學霸與學渣的區別了。

蕭敬之起身給謝宸安見禮,謝宸安匆忙喊他免禮。

謝宸軒這個時候也在小桌上寫了一頁的紙,他學寫字不久,足可見其中稚嫩,不過卻也是盡力一筆一畫的寫出來了。

謝宸軒寫完之後便開心的接過謝宸安送來的糕點吃了起來。

而蕭敬之只略陪着吃了塊糕點便停下了,他淨手之後便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謝宸安順着蕭敬之的目光看了過去,窗外牆角下的一缸荷花開的正豔。

“若荷花還是永泰池那邊的景色更好,你若是喜歡的話可以去那邊看看。”

蕭敬之微微點頭,他也并非是喜歡荷花,像荷花這種只能托庇與荷葉之下的嬌嫩生物,他本也沒有太多的憐惜之心。

這世間本也沒有人可以護着他,他想來只能做那寒冬臘月裏的梅樹,歲暑寒冬只能自己扛罷了。

謝宸安此時不知蕭敬之的這番想法,頓時又将話題引到了花上。

說起來謝宸安倒是個喜歡花的,尤其喜歡花香。花的香味不似香水那般的濃烈,而給人一種淡淡的清新之感。

她以前的時候常在屋內插幾枝花,如此整個房間之中便都彌漫着淡淡的香氣。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宮侍過來說是鳳後讓白華侍君去到鳳陽宮中。

白華侍君略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鳳後今日宣我過去所謂何事?”

那宮侍明顯不想多說,當即道:“也不止宣了白華侍君,各宮的小主如今應該也都過去了,白華侍君還是趕緊些吧,別讓鳳後和皇上久等了。”

白華侍君聽說各宮的小主和皇上都在自然不好再推脫,于是答應了下來。讓謝宸軒、蕭敬之和謝宸安三人先待着,自己則跟着宮侍一同離開。

謝宸安看着白華侍君離開的方向,聽剛才那宮侍說各宮的小主都過去了,不知道靜宜侍君是否也被宣過去了,心中不免有些許不安。

謝宸安兀自道:“平日裏也未見鳳後宣衆人一同過去,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情。”

謝宸軒對此很是懵懂,當即搖頭道:“軒兒也不知道。”

謝宸安原本也只是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并未想讓謝宸軒作答,于是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蕭敬之沉吟了片刻,随後道:“此次的事情敬之倒是略為知曉一二,聽說是因為清平貴君時常與中書令私下通信,此事被告到了鳳後和皇上的面前,今日鳳後招人過去應當是用此事而警戒諸君,想來當是沒有大礙,七皇女不必因此而擔憂。”

謝宸安聞言詫異,她倒是沒想到蕭敬之的消息來源這麽廣,她和白華侍君、靜宜侍君身在宮中都不知此事,沒想到卻被蕭敬之先一步知道了。

不過謝宸安也只是尋思了片刻而已,她此時心中還是記挂着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的。

她放才聽蕭敬之說清平貴君與中書令私下通信并未覺得如何,因為中書令薛潘本就是清平貴君的母親,母子二人通信再平常不過,此時聽蕭敬之解釋她方才知道,原來竟然還有宮中男眷不能私下跟外界通信一說,頓時覺得這些後宮裏的人也當真是可憐。平日裏見不到面也就算了,就是連通信也是被禁止的。

不過謝宸安對于此事倒也沒怎麽上心,知道白華侍君和靜宜侍君沒什麽事之後她便已經放下了心。

今日這事應該是鳳後針對清平貴君發難,其他人過去不過是個旁聽罷了,說起來她本以為謝宸遠如今遠去衍州,而謝宸錦仍舊在禁足之內,他們會有很長的一段安生日子,至少也要等她們回來之後才會再起波瀾,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這後宮之事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蕭敬之見謝宸安不過片刻便将此事放在了腦後,又想到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在鳳陽宮中聽到謝宸安說她曾經被狗追掉進池塘裏是頓時心下微動。

他本不是個多言之人,此時卻難得說道:“後宮之中跟家中有往來本來也是常事,一般都是由信得過的宮侍來傳信,倒也嫌少出錯,聽說此次清平貴君之事之所以會鬧得如此大便是因為他的貼身宮侍拿了他與中書令往來的信件主動到鳳後面前告密。”

“鳳後平日對這些事情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有人狀告此事,他自然不會再幫着遮掩了。”

謝宸安心道豈是不會再幫着遮掩,簡直就是巴不得如此才是,甚至于說這宮侍指不定都是鳳後買通的,只為了扳倒清平貴君。

此前鳳後和清平貴君可謂是旗鼓相當,而上一次的事情之後皇上卻疏遠了鳳後,這段時間清平貴君和文熙貴儀十分受寵,近來都是他二人陪在皇上身邊,事情若是繼續如此發展下去自然對鳳後不利。

謝宸安思量過後對鳳後為何此時出手心中倒也有了些理解。

蕭敬之繼續道:“自古人心善變,誰也不知道身旁之人究竟是赤膽忠心還是虎狼之輩,我們所能做的便是時時警惕,逐漸去洞察人心。若說宮中人多嘴雜偶有傳些什麽本也算是正常,但若是連身邊的貼身宮侍都出了此等的事情,那便當真是不知會出多大的纰漏了。”

謝宸安原本聽蕭敬之議論鳳後和清平貴君此次的事情只以為他是在八卦罷了,此時聽到他說出這番話方才明了他這是在趁機提醒自己。

謝宸安驟然想到想到宜和宮上下也有幾十人,而靜宜侍君又是個性格寬和、待下寬厚之人,他這樣的人很容易得人好感,但卻缺乏籠絡人心的手段,也缺乏威信,宜和宮中到底有幾個忠心之人還真是不好說。

謝宸安頓時覺得他們簡直就是生活在一面四面漏風的牆中。

謝宸安開始思考回去之後要怎麽跟靜宜侍君商量這件事,宮中的人還是有必要再重新過一遍的。

清平貴君的事情便是前車之鑒,他和靜宜侍君雖然不見得會做出什麽有違宮規的事情,但總是要多防備一些的好,以免他日鑄成大錯。

蕭敬之見謝宸安似乎聽進去了他的話便不再多言,日前他在鳳陽宮聽聞謝宸安落水一事便覺得其中有些不妥之處,她出行定是帶了旁人的,縱使有惡犬在側也當有人護着她才是,總不至于讓她一個人被惡犬欺淩而落了水。況且聽聞她落水那處人跡罕至,并不是她往常走的路段,也不是回宜和宮的路,那又是誰刻意引了她去那處?

蕭敬之以前未曾見過謝宸安,只聽聞她是個傻的,可是接觸下來卻發現她雖然身體有疾卻并不傻,反倒是個聰慧之人,她幫了他兩次,他之前助她一次,這便是算第二次。

謝宸安回去的時候靜宜侍君還未回到宮中,她自己一個人在椅子上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然後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徐徐圖之才好,貿然大動怕是會惹得人心慌慌。

謝宸安覺得可以從每個宮侍的背景性格以及家中情況等一一作出調查,而後再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考慮。若是有機會的話,将他們叫到身邊一一談話也是不錯的,雖然不見得能夠一眼看出誰有問題,但是對方若是有些什麽異常之處,還是有可能被發現的。

謝宸安倒是也不好直接跟靜宜侍君說今日之事都是蕭敬之跟她說的,索性等到靜宜侍君回來之後先行問了他今日去到鳳後宮中所謂何事。

靜宜侍君回答之言果然和蕭敬之所說一般無二。

謝宸安借此機會說道:“可見連清平貴君宮中都有這種吃裏扒外之人,我們還是應該當心些才好,依兒臣所見不如我們也将宮中的人手過一遍,如此也可防患于未然。”

靜宜侍君倒是沒想到謝宸安能夠說出這番話來,頓時大為欣慰。

夜,清平貴君垂首坐在椅子上,出了今日之事他和家中便是不方便再有私下往來了,皇上此次雖然并未對他有多重的懲罰,但到底也是對此有些不悅了。

他想到母親之前派人帶過來的話,頓時心中又是低嘆,扶持遠兒登上太女之位又哪裏那麽容易?

況且将遠兒推上那個位置真的是對的麽?可是若不如此他又能如何?

靜宜侍君做事倒是還頗有效率,不過兩日他便将每個人都摸了一遍底。

說起來靜宜侍君這些年又何嘗不知道有人往他宮中插人,但是他本就是想要通過他們來告訴所有人他和謝宸安對皇儲沒有威脅,是以才一直裝作不知沒有動那些人。

上次謝宸安落水之事後他發覺又有人想要對她動手之後便已經有所注意的将不能信任之人都從她身邊調離了,只是此時謝宸安今時不同往日,僅僅這樣已經變得不夠。

謝宸安大概問了幾句,随後注意到了一個名叫絮語的宮侍。

這絮語正是她被狗追那日陪伴在她身側的宮侍,聽聞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後他便直接從二等宮侍降為三等宮侍,不能進殿服侍了。

靜宜侍君入宮的時候自己帶了兩名陪嫁,而後百泉和德音等人都是從剛一入宮便被送來宜和宮的,較為讓人放心,而絮語等人則是從其他宮調配來的,各個宮的宮侍有人群流動本也屬于正常,但是這樣的人便讓謝宸安覺得應該有所提防。

按理來說陪伴在謝宸安身側的不應該是這麽一個人,她略有些遲疑的對着百泉問道:“那日你怎麽沒陪我一同去上書房?”

百泉聽言愧疚道:“本來應該是我陪着主子去上書房的,但那日我鬧肚子,德音又去取利銀,絮語就頂了我的班,卻不想出了此事,都是我的錯。”

謝宸安見他十分愧疚的樣子,當即對他擺了擺手。

當日落水之事謝宸安原本也沒太放在心上,但現在想來出了她落水這樣大的事情之後,那人卻并未誠惶誠恐的到她面前道歉,甚至在那之後都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就算這是靜宜侍君的吩咐,那他本人就沒有半分的愧疚麽?

她當即讓德音去把這個人叫了過來,準備當面問問他。

謝宸安将人叫過來之後靜靜的看着他,絮語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此時看着謝宸安的眼神之中帶着十足的惶恐。

謝宸安還未問話他的一雙眼睛已經濕了。

謝宸安當即有些無奈,溫聲說道:“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你不必這樣。”

她先後問了他們當時是如何到了那個地方的,為何她會被狗撲入水裏,而那時他在做什麽等問題,他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從他回答的情況之中謝宸安并未發覺有什麽不妥之處,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她總覺得他給人的感覺有幾分別扭。

謝宸安心知此事急不得,需要慢慢留心觀察才是。

靜宜侍君明顯是跟她有一樣的打算,是以宜和宮上下一片風平浪靜,沒有人察覺到什麽。

次日清晨德音再次将藥給端了上來,“主子當心,小心別被燙着。”

謝宸安無奈的瞥了那藥碗一眼,說道:“先放在桌上吧,我一會喝。”

德音仍舊有些不放心,說道:“主子別一會忘了。”

謝宸安頓時有些無奈,她雖然不喜歡喝藥但也不可能把它倒了不是,頂多放一會便喝了,德音這不放心的态度是要鬧哪樣?

德音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自己起身離開了。

謝宸安在床上坐了片刻,随後聽到窗邊傳來輕微的聲響,她擡頭正見那只肥貓從窗子外跳進來,此時正跳到桌子上。

謝宸安倒是有幾日不曾見它了,這個時候見它似乎比之前見的時候又胖了一圈不由有些好笑,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想來它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球了。

胖貓走了幾步随即發現了立在桌邊的碗,它湊上前聞了聞。

謝宸安雖然覺得它肯定是不會喜歡喝藥的,但還是上前了一步準備将碗拿開,而這時它卻喵了一聲,趕在謝宸安前面直接将碗給一爪子撥到了地上。

那碗掉到地上轉了個圈倒是意外的沒有碎,不過這湯藥卻是撒了一地。

她剛想起自己剛剛還想着她不會将藥倒了,頓時……

胖貓又叫了一聲便從桌上跳到了地上,然後晃晃悠悠的轉了一圈之後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躺下睡了。

謝宸安對着碗看了片刻,覺得這事吧……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可見今天是不适合喝藥的,于是她将碗放回到了桌子上,這個時辰已經不早了,也是到了該去上書房的時候了,總不可能等着再熬一副藥吃完了再去。

謝宸安心道就這樣放着吧,若是沒人發現就當她已經喝了,若是有人發現她晚上再補喝一副也就罷了。

謝宸安到達上書房的時候杜恒仍舊是和往日一般已經先她一步到了,謝宸安坐下與她聊了幾句待範永熙進來之後便止住了話頭。

然而沒有想到放才過了一個時辰謝宸安就忽然覺得胃部傳來了陣陣疼痛之感,她一日三餐都沒落下過,她回想了一下今日早晨吃的東西和往日也沒有什麽不同,若說有的話那也就只是她今日沒喝藥。

那藥當真是如此管用?而她就是上次吃了兩份刨冰而已,總不可能只一日貪涼就将胃給吃出毛病了吧?

杜恒發現了謝宸安的異樣之後頓時起身到她身邊。

範永熙看到杜恒這般動作原想斥責她的,但等她看到了謝宸安的情況之後,匆忙叫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太醫急匆匆趕到後為謝宸安把脈,随即皺起眉頭露出些古怪神色。

謝宸安按着腹部問道:“我這是怎麽了?太醫不妨直說。”

太醫猶豫了片刻才道:“殿下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

謝宸安額頭已經開始往下流冷汗,她之前便覺得此事不對,她這胃病來的也太突然了,頓時問道:“可是我平日裏服的藥出了問題?”

太醫猶豫道:“臣尚未查看過藥方和藥渣,尚且不敢做出論斷。”

衆人将謝宸安送回了宜和宮,接下來着實是一番兵荒馬亂。

靜宜侍君在安頓好謝宸安之後得知了她服的藥沒問題而是另外有人下毒後盛怒之下将整個宜和宮給封了起來,讓人挨個搜查每個人的房間。

而正在這時有宮侍來報說絮語自盡了,在他的房間中搜到了一包粉末,太醫查驗過之後确定了這的确就是害謝宸安的東西。

太醫仔細查過之後說道:“這東西可說是慢性藥,若是一般情況下每日少量服用很難讓人察覺,等到被發現之時怕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這次七皇女也是幸運,她近來服用的那補藥起到了一定的緩解作用,而這回也是用藥之人出了差池用多了,這才導致七皇女有了如此大的反應繼而被發現。

如今七皇女身體虛弱,之前的藥方藥效過強也不當用了,不如臣給開個藥膳方子,如此也好慢慢滋補。”

謝宸安服了太醫的藥這會兒身體感覺好多了,在聽說不用吃湯藥吃藥膳就行的時候頓時松了口氣。

送走了太醫之後靜宜侍君拉過謝宸安的手,眼中是說不出的心疼,“都是爹沒用……”

謝宸安反握住靜宜侍君,這本也不單是靜宜侍君的錯。

只是如今絮語已經死了,這究竟是誰想要謀害她八成查不出了。

事情如同謝宸安所料,在太醫院将此事上報給女皇之後雖然也下令徹查此事了,然而一番徹查下來卻也是不了了之了。

不過這事的發生倒是讓原本便想要動一動宮中人的謝宸安和靜宜侍君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宮裏上下一番徹查,調出宜和宮不少人,如今整個宜和宮中的人雖然是比之前少了,卻變得更讓人能夠放心了。

謝宸安在此事之後特意去跟蕭敬之道了謝。

轉眼兩個月時間過去,已經到了秋天。

謝宸錦此前已經解了禁足,眼下謝宸遠不在宮中正是她抓緊時間上下走動的時候,因而她近來倒是忙的和陀螺一般。

清平貴君此前一直擔心謝宸遠的安危,如今也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衍州的事情已經平息,如今她上書表示即日便返程回京。

與此同時女皇的大壽也即将到來,宮中上下一片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