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突來其禍

“公主可是想親眼一睹妖獸的真面目?”赤族族主緊随在月傾悠身旁,見到月傾悠深瞳中閃爍着捉摸不定的神采,遂柔聲道。

月傾悠美目中神光閃爍不定,聞言随勢笑道:“本宮确是對這傳說中的妖獸有着無比的好奇心。可是——白族主也曾說過,這妖獸的收放,連貴族目下都不能控制自如。上次也僅是僥幸成功而已。這等難事,本宮自是難以啓齒。”

赤族族主吃吃一笑,道:“話是這麽說,但公主倘若真有興趣,我們五族主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讓公主掃興而歸。只是這妖獸兇悍無比,上次我們五族主聯手才勉強擊斃了一只。不愧是遠古時代能與我人類一争長短的生物。公主若真想一見,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很難保證公主的人身安全的。”

月傾悠淡淡一笑,“本宮自有防身之法,不須勞族主挂心。”

赤族族主的美目在月傾悠身後的沉楓和另一名灰衣人(月經天)身上一滑而過,微微颌首贊道:“這兩個人看來身手都不弱,難怪公主可以無憂了。

不多時,就已經重新上到了聖山之上。四族主早已在帳中多時了,帳中除了四族主外,意外地竟還多出了十餘數人。不過看起來都是眉毛胡子雪白一把長的五采蠻族長老。只有在人圈的中心跪着一名青年人,看上來不過三十左右,頭上斜插的黃羽代表着他是褐族人。

這十數人相互交頭接耳地絮絮輕語,臉色都異常陰沉難看。見到月傾悠和赤族族主進來,也僅是略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唯有那神秘的聖女仍是自顧清高地盤膝而坐在蒲團上,鳳目緊閉,對外界的事根本完全不聞不問。

白族族主的臉色沉得比石頭還要灰暗,冷冷地看着那名被跪在圈中的褐族人,道:“你就是昨晚唯一幸運餘生的褐族子弟?你叫什麽名字?”

那褐族人蜷在地上萎縮成一團,只是不停地磕頭,連額頭上已經碰出的鮮血已經延着臉頰流下來的也不覺得。只是顫抖着聲音,連話也斷斷續續地道:“小的,小的名叫荒悟賀兒,是昨夜負責巡邏的褐族人。”

白族族主一揮手,打斷了荒悟賀兒的話語,冷聲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話就成了。不需要多作其他解釋!”

“小的知道了!”荒悟賀兒緊緊趴在地下,顫聲道。

“将昨晚你所見到的情況講出來!”

“昨夜是小的和其他十幾名族人當值巡邏該地,負責保衛公主的安全。本來上半夜一直沒有什麽異狀,再說也沒想到會在自己族裏的地方出什麽事。兄弟們就放下了警惕心沒怎麽注意了。小的也就有些迷迷糊糊,差點睡過去了。可是突然一陣怪風刮過,那陣風來得非常的詭異,好冷!好涼!着就沁入了小的骨頭裏。被這一冷,小的立時就清醒了過去。卻随後聽到了一連串的慘叫聲,周圍的族人一個個接連着倒下。血不停地濺射出來,小的只覺得胸口一涼,然後就看到胸前一股血箭标了出來,還沒來得及低下頭去看,就倒在了地上,然後就暈死了過去。要不是今天被幾位族人及時救醒,恐怕就真的要命喪在那地方了”

“哦?”白族族主微一蹙眉。“我再問你,你當時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現象?在昏過去前!”

“這個——”荒悟賀兒搖晃着腦袋想了想,似有所得,随即說話也吞吞吐吐了起來。“當時,小的,小的在暈過去之前,好像聽到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這個,這個聲音似乎曾在哪裏聽過。只是由于當時的情況,沒來得及去想。”

“那現在你該想出來了?是誰?”白族族主眼中神光暴漲。

“這–”荒悟賀兒猶豫着,被白族族主的眼光狠狠一瞪,心立時慌了起來,脫口而出道:“好像是月氏的傾悠公主!”

周圍,一下全然寂靜起來,平靜的呼吸聲似乎也在這一傾刻間停止。沒有風,更沒有丁點的聲動,時間在這短短的瞬間,停下了滾動的齒輪。

齊刷刷的一片目光,不約而同地同時一致轉向月傾悠。

如一個響雷在耳邊炸開,月傾悠只氣得手足一陣冰涼,一時竟險些氣得暈了過去。她怎麽也沒想到忽然間竟會平白受了這樣天大一個冤枉。

月經天眼中兇光一現,面上現出躍躍欲試的神情,看樣子只待月傾悠一個眼色,便可立時向白族族主出手。

沉楓則是眉頭一皺,心中大奇,驚駭之後,升起更多的卻是迷惑和不解。

月傾悠半響才從憤怒中清醒下來,頭腦重新得到冷靜,迅速理清了一下眼前的局勢,一個眼色就制止住了月經天躍躍欲試的舉止,冷笑一聲道:“白族主,原來你們特意請我前來就是為了看這一幕!那這一手也未必太過拙劣了吧!栽贓嫁禍竟找到本宮身上來了!究竟有什麽目的,不妨明說。反正本宮也在你們的地盤之上,你們人多勢衆,本宮這次認栽便罷!”

其他五采蠻族人本已都面上罩着一層怒色,此時一聽月傾悠的話,更是火上澆油。兩聲冷哼,一尖亢一低沉,同時自青墨兩族主所在的方向響起,哼聲中充滿憤怒不屑的意味。

白族族主面沉如水,幹枯的右手掌緩緩擡起,向後輕輕一晃,阻止住了五采蠻族衆族人的騷亂情緒。射向月傾悠的目光閃爍不定,顯然還未有思索所得。突然手掌兀地一翻,結結實實地罩在了那褐族人荒悟賀兒的天靈蓋之上。一聲慘叫過後,荒悟賀兒一頭栽倒,氣絕身亡。

白族族主緩緩道:“荒悟賀兒背叛吾族,受人指使,蓄意陷害吾族盟友,其罪當誅!由本族主親手執行族規,将其立斃當場。其他人再不得有異議,否則以同罪論處!”

其餘的五采蠻族族人盡皆嘩然。四族主更是臉色大變。

月傾悠冷冷一笑,目光清澈如水,直盯盯地鎖住白族族主。清脆的聲音悅耳動聽,但卻吐出的是冰冷無情的信息。“白族主,你別以為這樣殺人滅口就可掩住衆人之口,将我進一步推進萬劫不複。若是你真把我當作一個小女孩來偏,那也勿太過小視我月傾悠了。”

白族族主兩條長眉蹙起,在眉心糾成一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難道真的不是公主所作?”

月傾悠冷哼一聲,“自然不是!”突然略有所悟,轉過螓首,目光與白族族主一相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色。

“難道——真的另有其人?”兩人同時失聲道。

“不錯!”白族族主似乎也已經醒悟過來了。“如果是公主所為,實在沒有必要将駐地周圍的族人斬殺殆盡的。因為這無疑反而會給自己增加嫌疑性。那荒悟賀兒唯一虎口餘生的活口更是蹊跷。而且公主雖然一路行來,但與吾族普通族衆的見面接觸甚少。想那荒悟賀兒身份低微,卻又怎能有機會得睹公主的天顏。唉!這諸多破綻,本座竟未能及時察出。哼!竟險些被那畜生真給騙過去了!鄙族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見恕!稍後待處理完這些事後再鄭重向公主陪罪!”

“無妨!”月傾悠淡然道。

白族族主踢了踢腳下荒悟賀兒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悔色。“可惜!這厮死了,線索從他身上而斷,再也找不出什麽證明了。”

雖然話是說得這樣漂亮,但實際上荒悟賀兒的話已經在兩方的心中都埋下了深深的陰影。

* * *

在這番不歡而散的相聚之後,月傾悠帶着沉楓和月經天回到了帳中。

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帳門的全跡,憑着敏銳的六識神通,在沉楓的腦海中突然映出了一條模糊的人影。只是稍慢了那麽半刻時間,月經天的身軀亦是微微一震,身形呼地一拔,強大的殺氣自他為起點驟然爆發,狂飓般向着帳內席卷而去。這座精致的帳篷似乎也受不得這強大氣勢的震憾,格格地左右搖晃起來,如怒濤中一條随時可以傾覆的小舟,傾斜搖擺不停。

“什麽人!若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月經天手已經按到了腰間暗藏的軟刀柄上,沉聲道。

帳內的神秘客人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股勢可席卷天地的氣勢影響。只是半刻,一個清朗的聲音自帳中傳了出來。“請進!”

月傾悠瞧了瞧月經天,又轉過螓首,在沉楓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再不猶豫,伸出雪白的纖手撥開了月經天意欲攔阻的手臂,蓮步輕移,就那樣毫無防備地當先走進了帳內。

“是你!”一見到來者的面容,饒是膽大心志堅忍如月傾悠,也不禁突然間被駭得小臉青白,腳下一滑,往後連退開了好幾步,幾乎撞上身後的沉楓。

“你,你你——”月傾悠顫抖着的玉指指向來人,語聲也有着說不出的慌亂。“怎,怎麽可能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神秘客人揭下頭上頭巾,露出荒悟賀兒那尚略帶點蒼白的臉色,龇牙咧嘴地一笑。“公主不必驚慌!在下絕對是名如假包換的大活人,随時可以驗明正身。”

月傾悠也逐漸冷靜下來,略略一回想當時的情況,冷笑着道:“你的本領真是不小啊!以天靈蓋硬接白族族主那一掌倒也罷了。能夠在當場那麽人衆目睽睽之下一直閉氣詐死,躲過了所有人的目光,才是真正讓人佩服的本事!”

荒悟賀兒微微一笑,“公主看來對小人尚是未能釋懷呀!”

月傾悠瑤鼻輕輕哼了一聲。“恐怕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才剛剛誣陷過她的人表現出什麽善意吧!究竟是誰指使你來挑撥我和五采蠻族間的關系的?”

荒悟賀兒自懷中掏出一個姆指大小,晶瑩剔透的血色玉瓶。從外面看來,內裏晃蕩着混濁的褐黃色汁液。“有人托我将這個玉瓶轉交給公主!并帶上一句話:一日三滴足矣!用量只可持續一個月!公主應該清楚是誰了吧!”

“原來你是那卡斯的走狗!”月傾悠伸手接過玉瓶,玉臉瞬間轉寒,冷冷地道。

“非也!”荒悟賀兒微笑着輕輕晃了晃腦袋,“小人和那卡斯只不過是一種暫時的合作夥伴關系而已。我只不過是因為暫時有事要借重到他人的力量而找上他。他也亦然。倘若不是我們都清楚知曉彼此此時都有利用價值的話,恐怕都擊殺對方予以滅口了。”

“那你是究竟什麽人?代表的是什麽樣的勢力?”月傾悠秀目中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五采蠻族竟有你這等人物,看來其中的奇人異士倒真是層出不窮,我先前倒真是小視你們了。”

荒悟賀兒笑得十分詭秘,微微一屈身。“小人只是五行之族中褐族的一名普普通通的成員。沒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公主若有興趣,随時可以查到我的祖宗八代。但這種贊語,小人是絕不敢當的。”

“小人?哼!哼!”月傾悠連連冷笑。“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公主誇獎了!”顯然臉皮厚度已經可以比拟最堅實的厚重城牆了,荒悟賀兒不但若無其事,反而腆着臉幹幹地笑道。

“誰是你幕後的主使人?”月傾悠冷靜地問道。“五采蠻族一向以向心力齊聚著稱,千年以來,幾乎從未聽說過有什麽叛族之徒。恐怕閣下還是頭一個吧!”

“哪裏的事!”荒悟賀兒皮笑肉不笑地抽動了一下臉皮。“公主,東西已經帶到了,小人也就此告辭了!後會有期還是後會無期,就得看以後咱們還是否有緣了。”說罷轉身欲走。

“你就不怕我立時去告訴白族族主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陰謀嗎?”

“那也随得公主的便!”荒悟賀兒的腳步并未因此而稍稍停滞。“白族主阿勒塞不是傻瓜,時間一久,他終會疑心到我身上來的。反正我既然詐死,就已經是不打算再在族內厮混下去了。至于我的親人嘛——哈!大都死光了!找清我的八輩子親戚也關不了我什麽事。再說五行之族近期內必生大變。我不趕緊離開,還留在這裏淌這躺混水幹嘛!”

“你說什麽?”月傾悠心下一凜。

“公主是位聰明人,好話自然用不着小人再說二遍。自然能夠想得明白。小人能透露的已是言盡于此了!這下該真的告辭了!公主也不必再婉言留客了!”荒悟賀兒身形微微一動,作勢便向後轉去。

“且慢!”月傾悠及時喝道。同時抛給了月經天一個眼色。心領神會的月經天幾乎在荒悟賀兒腳步邁出的同時亦飛身而起。掌心風雷迸發,電光轟鳴,風聲裂嘯,一時整個帳篷內閃閃生光。只是為留活口,出手間恐吓的意味倒多過實際的力量。

“嘿嘿!”荒悟賀兒突然轉回首,詭秘地朝月經天眦牙一笑。雙臂之間突然金光流溢,手臂渾如突然間沒了骨頭一般,詭異地生生折回,一道帶着金色流光的真氣箭竟自胳臂關節處迸射而出,速度極快,眨眼間已到了月經天的面前。

月經天怔了一怔。

在這一瞬間裏,他只想到:

不過一個無名小卒而已!怕什麽?

自己的任務是不能讓這個小卒給溜掉了!

萬一讓這家夥借機給逃掉了怎麽辦?

幾乎是與他的意念同起,月經天不守反攻,右掌一吞一吐,攜起一大片灰蒙蒙的風塵平地掠起,朝着荒悟賀兒的後路卷了過去。左掌才在胸前劃了道原狐,帶起一道明亮的光色,劃出了一道圓形的防禦圈。

“砰!”月經天胸口如中雷擊,乍無防備之下,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确是太過輕敵了。不過即使他留下四成的防禦力道,卻能被荒悟賀兒那一擊所破,致使身負內傷。這荒悟賀兒的武功倒真是不可小視。

心頭正念轉着,胸中一口氣已經恢複轉了過來,正待平下呼吸。只覺得全身上下仿佛突然間遭到泰山般巨力重壓。事先未料之下,一時間渾身骨骼都發出咯咯的輕響。月經天運起全身功力,吃力地與那股突如其來的重力抗衡着。半刻才總算恢複過氣來。

突然間,那股巨力突然一松,無聲無息間消失地無影無蹤了。正如它來的詭秘。月經天正自詫異着,突然全身如墜冰窟,只感到鋪天蓋地的寒氣自滿身三萬六千個毛孔拚命地朝自己體內鑽進。饒是以他的功力,亦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急忙運轉內息,與那外來的寒氣相抗。

這是什麽武功?一擊之後,竟然會産生三種截然不同的效果。這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吧!

一只手掌無聲不息間按上了月經天的後心,雖然僅是一沾即離。但憑着那短短瞬息間随着自掌心內卷出的滾滾熱流奔瀉而出,月經天終于成功地扭轉過了當前不利的形勢,內氣連轉,寒氣頓消。也不必後望便知,正是沉楓悄然出手了。

沉楓臉色凝重地上前踏了一步,站到了月經天的背後。在荒悟賀兒視線所看不到的死角,手掌朝月傾悠輕輕擺了擺,示意她讓月經天不要再輕舉妄動。明亮的眼睛凝視了荒悟賀兒半天,心頭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古怪至極的名詞。

“新西法螺神功!”

第 132 章 愛也迷茫

小心翼翼地繞過一道道五色蠻族的巡邏衛兵,回到宿帳地。月傾悠重重地跌坐在牙床之上,明亮的秋水黯淡無光,神情頹然,心事重重。

“你先前為什麽要勸我答應他的那種要求?”月傾悠把一肚子的憋悶和怒火盡數灑到沉楓的頭上,憤憤然向沉楓嗔道。

沉楓淡然一笑,道:“就算你不答應他,現下身中劇毒的處境又會有什麽改變嗎?難道你真以為那卡斯會随便輕易地放過你。再說,那卡斯自己也曾反複強調過根本就沒有一勞永逸的解藥。在你已經受到他控制的情況下,此話的可信度應該還是有幾分的。當時與他沖突起來絕對只有你吃虧。難道你認為我的勸告錯了嗎?再說,你現在事後才來和我算起這筆帳,不過是于事無補而已。”

“你–”月傾悠眼圈一紅,朦朦的水氣在長長的睫毛上凝聚起來,彙成一顆顆晶瑩的小水珠,輕輕一眨,就要落下來。

“別哭!別哭!”沉楓不由慌了手腳,他對傾悠這一手可是十分頭疼得很。美人淚融英雄膽,無論再強再悍的男兒,在美人的泣然淚下前也得乖乖繳械.

“其實你說的是對的。我也知道。可是,可是關系到我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你教我怎能–你先前說有辦法的,可是真的?”傾悠伸出白嫩的小手,抹了一把眼淚,皺起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朝沉楓問道。

沉楓心頭格登一跳,沉吟了半刻,才緩緩道:“我對毒術素來就沒有什麽研究。說實話,根本是連你中的什麽毒都不清楚,更勿論替你解毒了。但——”接下來故意拉長了語聲。

“啊!原來你是騙我的!”傾悠小嘴一扁,水花在眼眶裏打着轉,眼看就要再度落下來。

看着傾悠的樣子,沉楓不由慌了手腳,也顧不得再賣什麽關子了。苦笑着道:“小姐,你可真是我天生的克星。罷了!實話告訴你吧!我确是無能為你解毒。醫藥的學問确是在我能力之外。不過我自己修行的一門武學般若之力,效果具有萬毒不侵之功。或許對為你驅毒,也是有所助益的。”

“那你還不幫我?”

“我為什麽要幫你?”沉楓神秘地一笑。“說到底,我們終究還是對頭。不在此時對你進行趁火打劫便是好的了,還要指望我替你驅毒?”

“你,你欺負我?”月傾悠眼圈一紅,又要滴下淚來。

“大小姐,我可真是怕了你了!”沉楓苦笑着搖了搖頭。“你的眼淚就已經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了。叫我何從抵擋?罷了!也算是表現現在合作的誠意吧!”

* * *

沉楓上了牙床,盤膝坐在月傾悠的對面,長吸了一口氣,雙掌緩緩推出,與月傾悠的一對玉掌合在一起。只覺所觸之處溫軟膩滑,不由得心頭微微一蕩。

但随即很快收斂起心頭的绮念,般若之力瞬時自全身細胞內迸裂而出。透過兩人所觸的肌膚,形成一道橋梁,朝着月傾悠體內源源不斷地湧去。

雖然有沉楓身體這個巨大傳導體,以致浪費掉了大部分的般若之力的能量,但即使是最後滲進月傾悠體內的那剩餘一小部分,也足夠驅除那部分讨厭的毒素綽綽有餘了。只是般若之力的運行方式全然與其他種類的內功路線迥異,完全不依照全身經脈路線圖老老實實地逐步前行。而是有如滔滔洪水,鋪天蓋地而來,外至皮下的表內皮膚,內到身體內部五髒六腑,一時全部都洋溢着般若之力的龐大能量。而且這股能量渾然天生,根本不受沉楓的控制,完全是自行流轉運行,不依照常規,在月傾悠體內到處亂竄。雖然将月傾悠體內的毒素驅盡,但也給月傾悠的肉身帶來了極大的損傷痛苦。

“啊!”月傾悠銀牙緊咬,以堅強的意志對抗着那極大的痛苦.白玉般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正不住地彙聚成潺潺小溪,點滴地滾落下來.

“好堅強的丫頭!”沉楓心下暗嘆一聲。一股奇妙的情緒在心頭開始緩緩升起,并逐漸彌漫開來。

雖然開拓亂竄之時确實給月傾悠帶來極大的痛苦,但那只是已經過去的事,般若之力所流經之處,就如經清水滌洗過般,火辣辣的痛楚上敷着清幽的爽快。若非還在專心驅毒的情況下,月傾悠幾乎都要舒服得呻吟出聲來了。

也許不僅僅是沉楓,連月傾悠自己都未能察覺到。因為月傾悠從未修習過任何的武學或魔法,因此對于天地自然間最純正的力量,般若之力來說,她正是一塊未經開墾的最肥沃土壤。基于對最自然的純粹的一種渴求,般若之力一進入月傾悠體內之後,就自由無忌地到處橫沖直撞,直接刺激着最基本的細胞內的裂變,而這樣的結果,卻是導致了月傾悠體內産生了異變,出現了零星微弱的般若之力。盡管這股力量還很弱小,但不同于在沉楓修習過魔武且已破碎不堪的身軀上成長出的般若之力,月氫悠體內這股力量的要更為純淨,而且由于它是在同性質力量的吸引下自行發展出的,因此也更驅近于完美,發展的潛力也更大。

倘若沉楓知道了這種後果的話。也許會後悔得吐血吧!

“好了!”沉楓重重地吐出一口長氣,緩緩收回雙掌,問道:“現下感覺怎麽樣?”

“很好!”月傾悠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張開了一汪明亮的秋水。

* * *

月傾悠捧起一杯碧綠的茶水,歪着小腦袋,看着沉楓,突然發聲問道:“你為什麽要出手幫我驅毒。我還以為你會在幫我驅毒的過程中多少會動點手腳呢?”

沉楓淡淡一笑,道:“你不正是希望我這樣做嗎?小姐你只需要小嘴一癟,作出一副要哭的樣子,我就再拿你沒有什麽辦法了。只得乖乖聽你的話。”

“是嗎?”月傾悠眨着一對明亮的大眼睛,手托着香腮,打量了沉楓幾眼,笑道:“是嗎?若是我向你要求別的事情。你是否也會像現在這樣乖乖地聽我的話呢?”

沉楓面色一黯,伸手托起月傾悠玲珑的下巴,突施冷襲,在她那雪白膩滑且吹彈得破臉蛋上輕輕吻了一口,笑道:“基于禮尚往來的原則。那時我想你應該乖乖聽我的話了吧!”

月傾悠的俏臉上飛起了兩團醉人的紅雲,微嗔地盯了沉楓一眼。随後輕輕嘆了口氣,如蘭的氣息噴到沉楓的面上,只讓人一陣心醉。

只聽月傾悠幽幽地道:“這次你救了傾悠的性命,傾悠很是感激你。按理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的,但——只要,若是你能依傾悠一個小小的要求的話。傾悠以後的一切,都可以交托到你身上。即使要傾悠為奴為婢,服侍你往後一生,這亦不算過份。”

沉楓臉色一變,苦笑一聲,立起身來。緩緩踱到帳門前,長長地嘆了口氣,轉頭道:“傾悠可知你這句話具有多大的誘惑力麽?無論是誰,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在聽到傾悠的話後都很難拒絕你的要求。更何況在下——對小姐亦是心議已久。只是這‘小小’的要求,恐怕恕在下是難以作主的了。”

月傾悠臉色亦是一變,低垂下天鵝般優美的粉頸,沉思了半刻,幽幽道:“難道公子不知我蓮源月氏才應是當世正統。我蓮源月氏乃是傳承自原飲花王朝的後代,擁有着這塊大陸上醉悠久高貴的血統史。想當年國力之強,在大陸本不作第二家之想。只是無心逐鹿大陸天下,才落得那般下場。莫煌只不過是因為偶然運氣,才竊我蓮源鎮國神器而代之,進而占據大陸。但最終結果又是如何呢?尚落得個身死夢碎。現在的新帝國雖貌似強大,但其實公子心裏卻也清楚,早已被劃分得七零八落,各方諸候均心懷叵測暗隐實力,已是再不複當初鼎盛之日。如今我月氏應天命重複,正是——”

沉楓聽不得這一長串羅嗦的話,手一揮,道:“小姐既然知道我是莫煌的長子,自然也應該清楚我是不可能放棄本應屬于自己的一切來迎合你的。江山神鼎,唯有力者居之。當年先父自以白手起家,才能得有如今新帝國的一片江山。倘若小姐有本事,不僅可以重新取回蓮源帝國的所有,而且進望大陸之主也是可以的。但這一切,卻還得先問過在下再說。”

“因為根本利益的對立,你我之間是不可能談得攏的。”沉楓微微嘆息着道。“我又何嘗不奢望小姐能放下複國之心。”語聲略略一頓,續道:“倘若小姐能念在天下蒼生的份上,你我兩家化幹戈為玉帛。在下可以向小姐保證以正宮之禮相待。将來帝國繼承人之位,可以,可以立——.你我之後。那時,也可以算作是月氏以另一種形式複國。豈不甚好!”

月傾悠羞得滿面通紅,螓首已經垂到了酥胸處。半響,才重新擡起頭,已經恢複了先前的清冷,輕搖着螓首苦笑道:“公子的提議,對于傾悠來說确實很心動。對于任何一個女子來說,恐怕都很難拒絕。只是——月氏畢竟非傾悠一人之月氏,以一人之幸而放棄整個家族基業之事,傾悠既作不了主,也不敢作主。看來公子與傾悠之間,确是難以談攏了。”

沉楓臉色一變,正待繼續發言。月傾郵伸出纖手攏了攏鬓邊的亂發,平靜地道:“時辰已經接近五更了。公子請回吧!免得被五采蠻族發現了起疑心。”

沉楓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無須再作多言了。不過–在這塊莽荒之地,我們還是合作的夥伴,對嗎?”

月傾悠一對明亮的秀目迎上了沉楓的目光,亦是微笑着。“那是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心底均生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沉楓走到帳門的時候,突然回轉過身來,兀道:“你準備怎樣對付那卡斯?”

月傾悠秀目中閃過一絲夾雜着厭恨的殺機,緩緩道:“公子認為呢?”

沉楓淡然一笑,道:“無論小姐需要我怎樣幫手,到時只管開口便是!”

聽到沉楓許下了這樣的承諾,月傾悠雙目中奇光一閃,倒是松了口氣,展顏一笑,露出了一個甜蜜至極的笑容。“傾悠這廂先行謝過公子了。”

“無須客氣!”沉楓淡淡道。

這時從背後傳來月傾悠清冷的聲音。“無論如何,從私人的角度來講,傾悠已經欠下了公子數個人情了。倘若日後戰場兵戈相見之日,若能僥幸之機,傾悠定會記得對公子容情一二。”

沉楓哈哈一笑,胸中豪情頓生,笑道:“那卻倒是不必!不過就沖着小姐這句話,在下日後也絕不會做那折花之人。只要莫沉楓有生一日,定會為小姐留下一片生存之所!”說罷,一把掀開帳門,大步地跨出門去。

望着沉楓離去後重新落下的帳門,月傾悠的美目上浮起了一片薄薄的朦胧,若有所思了半天,突然間,嘴角邊泛起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 * *

天色才蒙蒙亮起不久,赤族族主便親自來請月傾悠了。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精神難免有些萎靡。

赤族族主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公主昨晚睡得可好?”

月傾悠心頭兀地一跳,面上挂着淺淺的笑意,“還算習慣。只是有些蟻蟲之擾。”

赤族族主皺起一對修長的秀眉,道:“我們蠻荒之地,自然比不得中原的錦衣玉食,公主金枝玉葉嬌慣之軀,竟受到蟻蟲之擾,倒是我們的不周了。”

月傾悠淡淡一笑,道:“本宮決無此意。赤族主乃是多慮了。”

赤族族主道:“昨晚公主駐地附近出了點異常。生恐驚擾了公主玉駕的清淨。是以才有此一問。”

月傾悠略略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出了何事?”

赤族族主一雙明亮的秋波落到月傾悠的玉厣之上,淡淡道:“附近負責巡邏的幾名武士,被人殺死了。不過并沒有發現其他異常狀況。”

月傾悠心中驟然一驚。昨夜她與沉楓悄然返回之時,憑着沉楓的六識神通和絕世武功,自然沒有驚動到周圍巡邏的那些護衛。那麽這些護衛是怎樣死掉的,以及,那下手人的目的,倒真是值得琢磨啊!

在自己營地周圍的巡邏護衛死掉了,任誰也會首先懷疑到自己身上。好巧妙的移花接木之計。更何況,昨晚自己确是外出幹那見不得光的事。

“公主昨晚可曾發現有甚麽異動?”赤族族主看似漫不經心地随便問道。

“沒有1”月傾悠心念一轉,矢口否認道。“昨晚本宮休息得很好,并未發現有什麽異動情況。想必那兇手在力戰諸位勇士,逞兇不成之後,業已負了重傷,便即退去了。”

“不過——這樁事情既是發生在本宮宿地附近,應該是沖着本宮而來的!唉!為了本宮,竟然使得貴族這諸多勇士竟慘遭兇手屠戮,卻叫傾悠于心何安!”

貓哭耗子!赤族族主心底裏冷冷地哼了一聲。縱然心下大為不滿,但礙于禮節,面上卻不得不堆砌出一絲笑容。“公主不必過于自責!吾族的勇士的死,是已經盡到了他們應盡的義務,至少成功保障了公主的安全。因此他們縱是死也死得其所了。只是——”她鳳目中寒意大盛。“他們的仇卻會永遠地記在吾族所有族人的心上!無論那兇手隐藏得多麽巧妙,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過我五行之族的追殺!”

“好1”月傾悠輕撫玉掌贊道。“若是真有那麽一日,赤族主可千萬勿要忘記叫上本宮。本宮也希望能盡綿薄之力,為這幾位勇士的複仇略表心意。”

“會的!”赤族族主微笑着。目光掃過月傾悠,雙目相接,兩女嬌軀俱是一震,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來。

第 131 章 魔林遇險

即使到了深夜時分,從距離稍遠的外方看來,魔林的外圍仍為一大片濃白色的輕霧所籠罩着。視力穿過白色的輕霧,黑色的樹木在漆黑的夜色中反而更為生生閃輝,粗糙的樹皮下尚隐隐透出一種烏色的暗芒。輕風吹拂下,嗚嗚的怪叫接連不斷地從魔林內飄出,也不知究竟是風吹動樹葉的怪響,還是內裏面隐伏怪獸的咆哮。饒是月傾悠萬般冷靜,此時亦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纖纖十指輕輕扯住沉楓的衣袖,緊緊依偎在沉楓身旁,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行。

幸好兩人俱是記憶力非凡之輩,一路行來,倒也還是遵循着白日那向導所引的路徑前行,并未有絲毫偏差。雖是因為一路周圍的陰森恐怖,驚是少不了的,但所幸險卻是半點未有經歷。

走了一大半天,前方仍是一片黑黝黝的漆黑一團,模模糊糊地全然看不清,偏卻不端地向外溢發着陰森的恐懼氣息。仿佛正有一只恐懼的怪獸蹲候在前方,待擇人而噬,再看再走只有更增恐怖之心。月傾悠微生失望之情,正在沉思間,忽聞得有一股前所未聞的香味從前方飄來,月傾悠好奇心頓起,以她胸中學識,自恃對天下香料草木無不知曉,各般品種不同的磬香,但卻無一種有這樣濃冽的香氣,蓮步輕移,以目示意沉楓,決定走過去看。沉楓微一沉吟,苦笑着搖了搖頭,還是只有無奈地跟上。

偏離出正常的路徑沒有多遠處,就見到在一片藍幽幽的土壤上,有一株奇特的植物挺然獨立,只有兩尺來高,看起來頗為嬴弱。土壤本多為褐黃之色,在這魔林中卻被染作藍色,已是詭秘之極,在這片土壤上生長的植物,而且是唯一存在着的植物,恐怕更是有說不出的古怪。

兩人正在沉思間,突然,從那株植物上裂開無數細小的裂縫,蛻下一大片幹皮下來,瞬息間便吐出嫩藍的新芽,只在眨眼間,便已難以想象地速度狂長起來,不多時,在新芽之上,竟長出了一朵碗口大小的火紅色的紅花。

只見那紅花呈火紅之色,紅得透明,雖有碗口大小,卻又給人一種玲珑可愛的感覺,香氣四溢,竟是透人脾腑,爽心之極,與先前兩人所嗅到的香氣一模一樣。

在望向那株奇特的植物,在紅花開後,它便懶懶地垂下葉刺,先前的兩尺般大小竟已萎縮了不到四寸,竟是就此凋謝了。

月傾悠美目流轉,沉吟了一下,突然提起長裙,小心翼翼地掂起腳尖,走進那片藍色土壤,謹慎地将那朵紅花摘了下來。

“小心有毒!”沉楓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月傾悠回眸嫣然一笑,“你難道沒有聞到它的香氣嗎?在聞了它的香氣之後,反而對我們有着提神醒腦的作用。那麽它本身更應是有奇效了。據我所了解,像這般瞬間一謝的奇物,應是天地間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藥。說不定對你們習武之人來說,便比那什麽千年靈芝萬年雪蓮更補,能激增幾甲子功力呢!”、

沉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魔林內古裏古怪的,還是小心為上。這可能是萬年難得一逢的奇藥,但也可能是極其歹毒的毒物。萬事小心為上,寧可錯過得寶的機會,也不要撞上半點危險的可能。小心駛得萬年船。我是為了你好!”

聽了沉楓的話,月傾悠亦沉吟了半下,似乎覺得沉楓所言不無道理。輕蹙起黛眉,低下螓首看了看這朵紅花,才道:“但我已經接觸過這朵紅花了。那你說該怎麽辦?”

“格格格…….”一陣夜枭般的陰陰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這寂靜的夜晚,在這恐怖的魔林之中聽來,更是讓人心裏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頓生。

“誰?是誰?”月傾悠不驚反喜,明眸發亮,沉着地問道。

沉楓哼了一聲,右手一擡,一股龍卷氣勁自袖內卷出,卷起地上無數的枯葉泥沼,朝着右前方平旋卷去。

“小夥子的武功不錯呀!”一條黑影自右前方疾撲而出,身形怪異地扭上幾扭,恰好将那股龍卷氣勁閃過,落到兩人正方不遠處。

借着微弱的光亮,兩人才看清楚這怪人的模樣,生得身材高大,面相獰惡,斷眉掀鼻,一頭亂發蓬松松地四處散開,閃着一雙藍陰陰的目光,渾身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惡臭,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下身僅貼着幾片樹葉以遮羞,上身卻幾近赤裸,黝黑的皮膚閃閃生亮。血盆大口正裂開嘿嘿地幹笑着,一縷腥臭的口水卻順着嘴角淌落了下來。

月傾悠皺起眉頭,玉手掩住瑤鼻,玉臉之上的厭惡之色一閃而過,先是後退開了幾步,才道:“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那怪人目光首先落到月傾悠手上那朵紅花上,突然發出“傑傑”的一連串怪叫。突然問道:“小女娃兒,這花可是你摘下了?”

月傾悠淡淡一笑,道:“閣下既然有眼睛,看得出花在我手中,自然是我摘下了。”

“哈哈哈哈!”怪人仰頭一串大笑,笑聲中竟滿是歡愉之意。大笑過後,才向月傾悠陰陰道:“ 小女娃兒,你可知曉你手中的哪朵紅花究竟是何物嗎?”

“是什麽?”月傾悠淡然道,心下卻突然掠過一絲不安。

“老子實話告訴你,你剛才所摘取的那朵紅花,乃是這魔林中最最歹毒的幾樣植物之一。半年始開一次,放綻時間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然後便即凋謝,自行落入土中融解。這次竟讓你撞上在它甫出芽時摘了下來,也算是你的運氣了!哈哈!”

月傾悠只聽得花容立時失色,俏臉上血色盡失,纖細的玉指捏成小拳頭握得緊緊,不住地顫抖着,顯見得心中激動不已。半響才道:“你這話可是屬實?”

“哼!”那怪人鼻孔中只是冷冷一哼,臉上滿是不屑之色。“信不信由你!”

“你肌膚觸及過它,便已中毒!身中此毒後,每日倒有十個時辰時間在毒性發作中。先是自下身開始,,逐漸擴散至全身,肌膚逐一潰爛!身上的肌膚片片掉落下來,全身有如刀割針刺,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足足要讓人痛上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會落下最後一口氣。”

女兒家愛美乃是天性,想及毒性一經發作便致容貌盡毀,素以容色自憐的月傾悠心情便再不能平靜,忍下一口氣,低垂下粉頸,幽幽道:“先前晚輩對前輩有失禮之處,還請前輩大人大量勿要見怪。請前輩給小女子指點一條明路。”

怪人擡起滿是針般胡須的下巴,朝右邊一努,淡然道:“看到那邊那棵銀白色的樹了嗎?它生長在那朵紅花不遠之處。萬物相生相克,所屬物性天生,敲開它的樹皮,它的汁液便可解毒。”

月傾游立時喜形于色,但瞬間疑雲頓生,還未待産生什麽想法。只聽那怪人又續道:“只是解毒的時效卻只有一天時間。一日之後,又得續服汁液,否則毒性–哼哼!”

月傾悠在這傾刻間,經歷了幾次大起大落,心髒再已無承受之力,臉色煞白,嬌軀一陣發軟,幸好沉楓一把将她扶住。過了半響,才急聲向怪人道:“前輩,您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是不是?”聲音中充滿了乞憐之意。再配上她臉上楚楚可憐的傾國之容,溢滿了哀憐之色,即使是鐵石人亦要為之心動。

只可惜怪人既非鐵,亦非石,冷淡地道:“若有辦法,老夫又豈會在這鬼地方困了十多年還未能出去。”

月傾悠只感到眼前一陣發黑,幾乎差點就此暈了過去。

“尤其可恨的是,這銀色樹僅只在這魔林中才有生長。一經移出此地,便再不能存活。老夫快意一生,想不到臨到老來卻被這小小一棵爛樹困住!可恨!可恨!”怪人越說越火,最後竟放聲怒吼起來。一洩發通後,朝向月傾悠陰笑道:“小女娃兒,老夫一把年紀倒也罷了!你年紀尚輕,花容月貌,前途尚是一片光明。今後卻要在這片魔林中陪着老夫作這一輩子的伴。哈哈!想來倒也爽心啊!”到了後來竟又哈哈大笑起來。

長笑一番之後,怪人目光炯炯地盯住月傾悠,突然裂嘴一笑,道:“小女娃兒,你現在可否已經感覺到毒性的初步發作了。你現在是否全身酥軟無力呢,接下來便會是很癢,再到奇癢無比。那種癢的滋味,非要你自己全身亂搔,将自己劃得血肉模糊才能感到痛快呢!怎麽是否已經感覺到了嗎?好好體會體會!”此人先怒後笑,情緒轉換極快,面部表情十分豐富。

只是另外兩人此時都沒有心情去欣賞怪人的表情了。怪人不說還好,一聽及怪人的講述,月傾悠便感覺到全身确是一陣酥軟無力,似乎又隐隐有着一陣麻癢之感在皮膚上生起。便再不能保持鎮定,也再顧不得公主的矜持和形象,急步奔到銀白樹前,拔下頭上的金簪,在樹上啄開一個小洞,伸出顫抖着的瑩白的纖掌,接下一捧乳白的汁液,如饑似渴地飲了起來。唯恐慢了半步,毒性便已發作開來。

沉楓嘴唇微微一動,剛想說點什麽,但卻已慢上了半拍,月傾悠已經将汁液飲下,只得輕輕地籲嘆了一聲,皺了皺眉頭.

見到月傾悠已經将汁液服下,那怪人才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聲。“傳聞月氏傾悠公主心計頗深,狡詐似狐,狠毒不讓須眉,卻想不到今天還是在我手裏載上了跟鬥!”

月傾悠臉色一白,駭然失聲道:“你說什麽?你竟是認得我麽?難道你竟不是那卡斯.”

怪人眼皮一翻,道:“我什麽時候又說過我不是那卡斯了。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正是那卡斯!”

“可是你怎麽會竟認得我的?”月傾悠此時已經心亂成一團麻,孰輕孰重什麽都已分不清了。

“我當然不會認得你。可是只需認得你的人告訴我便是了!”那怪人那卡斯慢條斯理地道。

“別人?告訴你?可是你不是身中劇毒,不能出這片魔林麽?”月傾悠白玉般的額頭上已隐現出一層薄薄的水霧。

“丫頭,怎麽老夫說什麽你竟真信了?”那卡斯裂嘴一笑。“實話告訴你吧!哦!現在絕對是真正的實話了!那朵紅花是無毒的,而你飲下的樹汁才是有毒的。它能讓你在這魔林中困一輩子啊!哈哈!想不到傾悠公主你倒真是好騙,随便一兩句心理暗示你就真以為自己中毒了,乖乖地飲下了樹汁,哈哈哈哈哈哈!”怪人笑得幾乎彎下了腰。

月傾悠眼前一黑,嬌軀氣得發抖,幾欲暈了過去。想不到她素以智計得意,卻會栽在這樣一個野蠻人的手上。若非她過份輕敵,以為這怪人不過是缺乏智計的魯莽之輩,也不會這樣輕易上檔.

“那紅花倒确是件好東西。可是它對解樹汁之毒卻是無效的。不信你試試!”

“你,你–”月傾悠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老夫當年被阿勒塞那混帳算計,在這鬼林裏苦熬了十多年。難道心計就不會長長麽?哈!告訴你,傾悠公主!為了向阿勒塞那混帳複仇,這十多年來我處心積慮,從數年前開始行動,現在五族之中有許多高層族人都受到了我的控制。哼!要向阿勒塞那混帳動手,已是綽綽有餘了!但我還不甘心!我要将那其餘合謀的計各族主一一幹掉!我要一統五族!我更想要一統天下!本來尚沒有幾份把握,現在你自己送上門來,真是為老夫的計劃補上了最重要的一環,無翼于如虎添翼啊!”

看着那卡斯的幾近颠狂之态,沉楓搖了搖頭,道:“可是據我們所知,現在貴族的最高領袖可是那位聖女,難不成你也要向聖女下手不成。聖女可是貴族傳說中的精神象征哦!”

那卡斯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阿勒塞的那個野種女兒麽?哼!當然是随同老子一起宰掉了!”

“什麽?”月傾悠一驚。此事唯獨她卻還不知道。

“阿勒塞當年與墨族玉慧雅私通之事,瞞得過別人,卻怎麽能瞞得過我的眼睛。與他族通奸,本來他已經再無入選族主之資格,可恨那畜生苦苦哀求于我,不住以兄弟親情來打動,自稱不求能得族主之位,只求能見識場面即可。可笑我當時竟然會念在手足之情,未去揭發他。誰知他後來竟為了族主之位,竟在這魔林之中對老夫下了毒手!”那卡斯睚眦欲裂,狠狠地道。

“可是聖女她自己可能也還不知道她是阿勒塞的女兒呢!”沉楓平靜地道。

那卡斯似是不想再多談此事,陰陰一笑,朝月傾悠道:“怎麽樣?傾悠公主!這樹汁的滋味還不錯吧!我知道,你這次來盤古森林,也是來找阿勒塞的碴的。否則你也不會這半更三夜偷偷摸摸地溜進這魔林來,是來找我的吧!只要你聽我的!以後每天一瓶樹汁的暫時解藥絕對少不了你的!你蓮源月氏和我聯手,先幹掉阿勒塞奪取五族大權,進而席卷天下,豈不痛快!”

月傾悠臉色蒼白如紙,半天才勉強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這樹汁,幹掉了你,我找白族族主要也是一樣!”

“那是!反正都是受要挾,受制于誰不是都一樣嗎?”那卡斯哈哈一笑道。“你以為受制于阿勒塞就會比老夫好一些!錯了!我和他多年兄弟,難道還不知道他的心性嗎?只要你有哪怕一丁點的把柄落在他手裏,他絕對不把你榨到油盡燈枯,至死方休的程度是不肯松手的。你與這頭病虎謀皮,不如和我這重生的獅子合力!至少我現在一無所有,你幫助我成功之後,我們相互依賴的程度也大些。”

“那我又怎麽能夠相信你不會在利用完我之後把我甩掉呢?”月傾悠冷靜地道。

“公主若是不相信,那咱們可以作個保證,結成世上最穩固的同盟。”那卡斯眼中藍光大盛,盯住月傾悠一陣猛看,突然嘿嘿一笑。“當年貴國天榮帝曾将玉城公主下嫁我族和親,以促進兩方盟情。如今,倘若公主不嫌棄老夫–嘿嘿!倘若公主肯下嫁于我,咱們今後成了夫婦,難道彼此間還不能相信麽?”

“你說什麽?”月傾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倉惶地連連後退幾步。不由心下一陣惡心,這那卡斯是白族族主的兄長,恐怕年紀已經在甲子左右,如今卻想老牛吃嫩草,打上自己的主意。而且看他那一身,又髒又臭又醜!想及這裏,月傾悠強忍住惡心,才勉強沒吐出來!

“答應他!”一陣如蟻語般的飄幽之聲自身後傳了過來。月傾悠心中一凜,眼光向前後各自一瞟,發現那卡斯并未有什麽異常情況,才想到沉楓可能是用上了傳音一類的密功,故能不讓那卡斯發現。

“暫時先答應他,将眼前的形勢先敷衍過去再說。否則恐怕現在你就會慘遭毒手。至于以後的情況,我自有辦法。”

月傾悠心中一陣慌亂,聽到沉楓有辦法不由心中大喜。無論如何,落在沉楓手上總比這怪人那卡斯和白族族主好得多。只是面上卻未顯出絲毫的情緒波動,故作沉吟了半天,才作不情願的勉強狀,緩緩道:“好!我答應你!只是你真能保證–”

“放心!”那卡斯裂嘴一笑,伸出一只漆黑的烏爪子,“咱們就此擊掌為盟!”月傾悠也不情願地伸出了一只瑩白的玉掌。

兩人就此擊掌作誓,只是在擊掌完畢,那卡斯還忘不了在月傾悠白嫩的纖手上狠狠地摸上一把,占足了便宜。

“現在!寶貝兒!你就可以回去了!只等着我的消息,到時一起見機行事吧!”那卡斯得意地一陣大笑起來。現在他占盡上風,末了還不忘最後占點口舌上的便宜,仿佛就已經将月傾悠看作是囊中之物一般。

月傾悠眼圈一紅,轉過身,一把拉起沉楓,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去,唯恐走得慢上幾分,便會再度被那卡斯占上便宜。

即使走上甚遠,身後還能隐隐傳來那卡斯一連串的狂笑聲。

第 130 章 初次交鋒

光禿禿的怪山之上其實并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只是延着一路上山的嶙嶙石壁,刻滿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圖形和文字,畫面古樸,而且畫字看來都有些褪色模糊,明顯已經經歷過極其久遠的年代更替,刻下了歲月伧傷的痕跡。

月傾悠先是仔細地看了看,她自恃對古代文化尚有幾分了解,甚至造詣還在許多頗負盛名的歷史學家之上,卻也無法理解那些古怪文字的內容,想必這應該是五采蠻族的古文字。自非外人所能理解。除了這些圖畫和文字之外,這行人還看到有許多天然的石人像屹立在犬牙交錯的半山壁裂縫之間。明顯可以看得出這是自然風雨侵襲形成的而非人工雕塑造就,只是為什麽要将這些石人像放置于半山壁縫中,這就是非月傾悠所能想明白的了。

禿禿的山丘頂峰,是一大片方圓近三十裏的寬敞空地。如此寬闊的空白地帶,卻只有着一座小小的帳篷,因此自然特別的顯眼。這處是怪山頂唯一顯示有人跡存在的證明,想必也是五采聖女所居住的地方了。

白族族主也未作絲毫的客氣招呼,走近前去便将帳篷的帳門掀開,五族主魚貫而入。只将月傾悠一行三人晾在外面。

帳門既已掀起,帳內的空間也并不大,內裏五采聖女的情形對外面三人來說,其實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三人凝眸向內去,不由同時一震。

那寒若冰雪的容顏縱然秀麗,卻也散發着絲絲冷氣。瑩白的肌膚晶瑩剔透,皮膚的外層卻似乎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彩光,光調的折射映合着那晶瑩雪白的肌膚,朦朦胧胧的卻使人産生出霧裏看花的多重幻覺。

帳內其實頗為簡陋,除了一張樸素的木床外,就再沒什麽其他的東西了,空蕩蕩的。少女一襲白衣如雪,盤膝而坐在木床之上,一對纖手結成蓮花印記放在膝蓋上,卻将一對小巧玲珑卻又瑩白賽雪的纖足露在外面。

五族主在距離少女十丈之外同時停下。白族族主微微一欠身,道:“秉聖女,月氏傾悠公主芳駕已經親臨,現正在帳外,還請聖女示下。”

少女冰冷的容顏稍稍一動,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卻并未睜開一雙眼睛,也未嘗有半點起身之意,只是櫻唇輕啓,吐出一個珠圓玉潤卻又寒若冰雪的清冷聲音。“請!”

其實在外面的月傾悠三人已經聽到了少女的話。按理說以月傾悠公主之尊,且已親身來到門口,尚不肯起身相迎,這聖女也未免太過托大了。月傾悠身後的另一名随叢臉色上已現出愠色。

反是月傾悠并不以為惱,蓮步輕移,傾刻間,已走入帳內。

聞得陌生的腳步聲,少女突然睜開一雙明眸,一對冷電也似的神光迸放而出。站在最前看得親切的幾人,被她的寒光掃到,心頭都是不自禁地一震。

沉楓與少女的目光輕輕一觸,身軀亦不由為之輕震。這張聖潔的容顏,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只是,面前這名散發着冰雪般寒冷且可觀而不可亵玩的聖潔的少女,真的是那個從前只懂得留戀他的溫暖懷抱,只屬于他的小鳳翎嗎?

衆人之中,只有月傾悠神态自若,螓首微擡,恰與少女所掃過來的寒光迎了個正。即便那道寒光中所蘊含着萬載玄冰般的寒意,但在月傾悠那雙秀目間所透出的如春風般的輕柔笑意下也未能取得絲毫的勝利進展。

少女輕輕咦了一聲,寒光逐漸柔和了起來,那聖潔不可亵渎的聖光也在那瞬間突然為之黯然。在這時,她才仿佛重新恢複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個尚還應是天真活潑的少女。但那也僅僅是傾刻間,立時又恢複了先前那般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聖潔莊嚴。

月傾悠心下暗暗稱奇,含笑道:“月氏傾悠,此番冒昧前來貴族,倒是為聖女妹妹和幾位族主添麻煩了。”

少女冷冷道:“不敢!”随即又緊閉起櫻唇,不再肯多說半句話。

白族族主輕輕咳嗽了一聲,重新打破這個僵局,道:“聖女不喜多言。還請公主勿因此見怪!公主此來有何見教,只管請說。一些平常事老朽想必還能作得了主。若是有太過難以決斷之事,那時才會勞動聖女親自決論的。”

月傾悠輕輕地掃過少女一眼,抿嘴一笑。“白族主言重了!”

白族族主道:“不知公主這次不惜跋涉千裏,勞動金枝玉葉之身,來到我五行之族所宿之處所,究竟是有何見教?”

月傾悠笑吟吟地道:“貴我兩方,自千年前蓮源帝國初始時,便已有交往,且和親不斷,算得上淵源深厚。這次本宮一來,是為了專程為拜訪五位族主而來,解決貴我兩方前不久可能産生的一點小誤會。”

“公主言重了!”白族族主不動聲色地道。“蓮源月氏素來與我族交好。自起兵以來,貴我兩方可說是合作頗為愉快,各取所需,同舟共濟。縱有些許小小誤會,那也想來是底下人不懂事的一點摩擦而已。根本不值得一提。”

月傾悠輕哦了一聲,随即笑道:“第二,則是因為本宮前不久才收到一項消息,貴族的墨族族主在龍州離奇斃命。此事–”

白族族主重重哼了一聲,道:“此事必是莫沉楓和他的走狗所為!唉!當時墨族主堅持要留下來為我們斷後,老朽怎麽勸她亦不肯放棄。誰知–唉!老朽真後悔當時為什麽不堅持帶走她!或是留下陪她共同禦敵。莫沉楓!我五行之族全族上下,誓與你不共戴天!”

月傾悠眼波流轉,嫣然道:“是麽?”

一直低垂着頭的沉楓心下暗下微怒。雖然他并不懼怕五采蠻族,但就這樣背上個黑鍋卻也不是他樂意的事。

其餘四族主也俱面現怒容,顯然因為墨族族主之事而想到了其他方面。

白族族主目光炯炯,凝視着月傾悠,緩緩道:“公主金枝玉葉之身,尚不惜親身跋涉來此。想必不僅僅是為了這兩件事情。這只不過是派出名特使便可辦到之事,根本不需勞動公主芳駕。想必公主來此,應是另有指教!”

月傾悠微笑道:“族主果然好眼力。不錯,本宮此來,确是還有一事,想求心中疑惑。”她聲音微微一頓,同時語調稍稍拔高。“不知貴族那關于妖獸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五族主同時臉色,心頭俱是齊齊一震。

這關于妖獸之事,當夜落入眼簾的也不過千餘人眼中而已。而且事後五族主在族內下了嚴令,禁止此事談論流傳!所以族中知曉此事的人數并未擴散增大。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等事情隐瞞不了多久,但卻未能料及東窗事發竟是如此之快。而且首先找上門來的,還是盟友!

白族族主眼中一絲寒光閃過,作态沉吟了半響,才道:“既然公主已經問起。倘若老朽再隐瞞不談,那就未免太過見外了。不錯!這傳說确有其事!”

月傾悠想是未能料及白族族主竟如此痛快,在那一瞬間曾有一絲的愕然。但随即嬌笑道:“族主既已肯定這傳聞。卻不知又有何教我?”

白族族主陰陰一笑,“公主既已問起此事,想必心中早已有所定計。又何必還要老朽來教呢?”輕輕松松地将主動權再次轉手過來。

月傾悠心中冷冷一笑,但面上卻作出小女孩般的歡喜狀,拍手叫道:“本宮好想看看那妖獸究竟是何模樣,卻不知族主能否成全呢?”

五族主同時搖首。白族族主道:“公主既然已經知道了妖獸的傳說,想必也應該知道上次我們僅僅是無意中偶然放出了一只。這種上古兇物,豈是我們能說放就放的。”

“是這樣嗎?”月傾悠又沉吟了起來。

白族族主暗中舒了口氣,心下暗忖道:老夫還以為你這小丫頭什麽都知道了呢?想不到還是僅知曉一點皮毛而已,對真正的內情還無所得知,看來老夫倒真是多慮了。

話題就此僵持住了,月傾悠沒有再找出什麽有營養的側擊方法來。白族族主自然也樂得閉口。過了半響,月傾悠似是突然間省起一事,問道:“本宮在來到貴族宿營地之前,所路經的那片魔性森林,似乎頗有蹊跷。而且還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其中出沒。這–是貴族的布置嗎?”

“人?這怎麽可能?”褐族族主奇怪地道。“吾族一直嚴令,若非有命令任務外出,否則絕對嚴禁族人在魔林之內停留。即使再短的時間也不行。除了為公主引路的向導,怎麽可能還會其他人呢?難道當時還有哪位族人有任務外出?”

月傾悠心中微微一動。見褐族族主的神情不似說慌,秋波再一一掃過其他數人,見亦是一臉迷惘之色。此時終于肯定那當時潛身于魔林中的神秘人并非五族主所派出。

“但本宮當時所感受到的絕非幻覺。”月傾悠沉吟着道。“除非–除非那人并非貴族中人,又或是貴族中出了叛逆!”

五族主盡皆搖頭,叛逆的可能性很小,五采蠻族族人的緊密向心力乃是外間人所難想象的。不是說沒有可能,只是即使有,也絕不應該在月傾悠來防時在魔林中現跡。那麽–難道真的不是五族中人?

想及這裏,五族主中竟有四人臉色俱是一動。其中尤其以白族族主神情最為緊張。自語道:“難道會是他,他還活着?”

“什麽?”

“怎麽?白族主可是有什麽見解麽?”月傾悠嘴角邊挂着一絲淺笑,笑意盈盈地凝望着白族族主。

白族族主這才發現自己方才間的情急失态,強笑着道:“公主請恕老朽剛才失禮之過。只是突然聽到公主談及此事,情緒一時失控,情不自禁下,才如此失态,還請公主見諒。”

“那是什麽事?”發問的竟是赤族族主。她也是五族主中唯一一個未對此事動容的人。看來是因為她成為族主時間尚短,因此對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之故。

白族族主此時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沉吟了一下,正待開口說話。旁邊一直靜默的青族族主卻搶道:“還是我來說吧!畢竟此人與白族主有莫大幹系。由我們這些外人來說比較好一些。”

除了四族主和那從始自終一直冷漠如冰雪的聖女外,在場其餘四人俱是心頭一震。心下各自暗道:難道那人竟還與白族族主有什麽關系不成。而且還要用上“外人”二字,以致連四位族主都被排除其外,恐怕白族族主與魔林內那人間的關系真是非比尋常。

于是當下青族族主擇其事情大概,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

須知五色蠻族的族主之位,并非世襲制度,而是由族中歷任公認武功最高且見識深遠之輩擔任。每任族主逝世之後,都由其他四族族主作為公正,從本族中最幹練的年青一輩中挑選出優秀之人,湊成五人之數以争族主。由其他四族主出題設下三關,能在三關中脫穎而出最優勝者方能成為繼任新族主。

當年白族族主原名阿勒塞,尚有一名同胞兄長名曰那卡斯。兩兄弟俱參與了當時那屆争奪族主之役。在三關之選中,前兩關淘汰下了兩人,到最後一關時,還剩下兩兄弟和另外一人參賽。卻未能料及,竟在那最後一關中出了事情。

當年所設的最後一關即為只身穿越魔林而回,按規定是不得依靠正常進入道路而行。最後首先從魔林中歸來的即是如今的白族族主阿勒塞。按規定他就自當成為白族之新族主。然而,不久之後,那卡斯從魔林中歸回之時,卻大罵阿勒塞卑鄙無恥,為求族主之職竟突施暗算害人。當四族主問起阿勒塞究竟如何無恥時他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只是吵嚷着要與阿勒塞拼個死活。最後四族主無奈,才出手将他擒下囚入地底。

時間一過去長久,人們就逐漸将這那卡斯給遺忘掉。卻未想到,在阿勒塞升任白族族主三年之後,這那卡斯也不知使了什麽神通,竟然破地底囚籠而出,潛入白族刺殺白族族主。兩兄弟又是一場大戰,結果想不到那卡斯在三年之後武功竟已遠高出白族族主之上,交手的後果,白族族主險些在他手下丢了性命。最後還是請出其他四族主,花費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使出五族密傳的五行轉輪陣,五族主聯手,才将他重新擒下。

本來按例那卡斯是必然處死的。但白族族主念在兩人兄弟手足一場份上,向四族主求情,最後将他扔入魔林,任其自生自滅。那卡斯被逐時罵聲不絕,須張發猬,目光中充滿了怨毒之意,只恨不能生啃白族族主血肉,言語間全無悔意。

事情已一晃十數年過去了。五采蠻族衆族人一直來往進出魔林,也未嘗發現什麽異常。早已将這瘋癫的那卡斯忘記了。若非月傾悠再度提起,恐怕衆人早已忘記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了。

月傾悠和沉楓幾乎是同時輕輕哼了一聲,俱想道:恐怕那那卡斯所說的乃是真話吧!僅從現在白族族主這般奸滑看來,他當年能對自己親生兄長下毒手亦并非不可能的事。

想起了這那卡斯,白族族主重重地嘆了口氣,一時間帳內全部沉寂下來,再無人發出半點聲音。似乎滿腔的談興就這樣被掃興的可能消息掃滅,俱皆靜坐默然無語。

* * *

夜色已經溫柔地籠罩住大地。然而宿地周圍卻雲蒸霧氯,大片淡色的冷霧将樹木草地俱都籠罩其中,加上月色斜照,反是平添了幾分可使人不寒而栗的鬼氣。

因為聖山除了聖女外再不能留宿他人。所以即使天色已黑,五族主和月傾悠一行人仍是重新退下了聖山,回到五采蠻族的聚居宿地。

時已近兩更,在帳篷裏,沉楓卻還未能睡着,身處在最危險敵窩,必須高度保存着最大可能的警覺性,因此盡可能将睡眠壓制到最短,也是有所必要的。更何況此時沉楓眼眼晃動着的滿是那聖女冰冷卻明亮的目光,那冷厲的容顏,現在已經成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念及事情的錯蹤複雜,哪還有半點睡意。

帳門被輕輕掀開,一條纖細的影子悄然地走了進來。

“誰?”沉楓頭也不回,突然暴喝道。

“是我!”

“哦!是你!”沉楓松了口氣,一骨碌坐起身來,皺着眉頭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能陪我出去走走麽?”月傾悠淺淺地一笑,伸出一只纖白的玉手,拂了拂鬓邊的亂發。這一女性化的美态,竟使得沉楓看得呆了一呆。

“好吧!”沉楓立時反醒了過來,老臉一紅,爽快地答應道。突然又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對,問道:“這麽晚了,你還想到哪出去走走?”

月傾悠輕輕地一笑,一抹溫柔的笑意浮上了她的嘴角邊。“魔林!”

第 129 章 首度攜手

仿佛只是過了傾刻,卻又可能存在了半個世紀的悠遠,那對美麗的眼睛終于移了開去,收回馬車之中。随後帷幔輕輕落下,再度遮住了那張絕世的容顏。馬蹄一陣輕輕脆響,輕塵揚起之中,馬車又緩緩地馳過,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外。

“怎麽了?”蘭雅絲發現沉楓面色有異,問道。

沉楓甩了甩頭,沉聲道:“月傾悠可能已經發現我了!”

“怎麽可能?”蘭雅絲詫道。“躲在人群的最後,六識神通又最擅長隐藏自己的存在。而且月傾悠又不會半點武功魔法。這樣都可以發現你,除非你是故意讓她發現的。”

沉楓此時還能再說什麽呢。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我和月傾悠之間彼此心有靈犀,所以無論我在哪裏,她都能感應到我的存在了!”

“你個死沒正經的!”蘭雅絲粉拳輕擂了沉楓幾下。“正經事沒個成氣的,就會亂嚼舌根胡說八道!”

兩人繼續在外觀察了一陣,仍未能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待到人群逐漸散去之後,亦動身返回客房。

甫一打開房門,才發現一名宮裝女子正盈立于房門之內。卻不是月傾悠又是誰。

兩人同時齊齊一驚。以兩人武功之高,更兼沉楓六識神通之犀利,即使兩人一路調笑嘻戲而來減少了注意力,但卻尚未能察覺出月傾悠立于房內。這實是不可思議之事。

“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動作挺快的啊!”蘭雅絲輕輕嘀咕了一句,美目寒光四射,纖手業已按到古劍的劍把之上。

沉楓微微地搖了搖頭。此時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六識神通之下,周圍數十丈內,除了他們三人外,實是再無其他人存在。縱然數十丈外仍潛伏着十數個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但都還無資格能夠将他和蘭雅絲留下。月傾悠敢于一個孤身留下于此,由此看來,月傾悠前來并非是為了翻臉動手的。

“你叫燕沉楓是嗎?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大壞蛋!若有機會,我會親自找你報這個仇的!”月傾悠突然展顏輕輕一笑,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只有沉楓清楚,這句話是上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與月傾悠相會時,他将月傾悠交予月容神之前,月傾悠向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記憶還真是尤新啊!”沉楓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摸了摸右上臂,雖然月傾悠那時的牙印早已不在,但那深深的痛楚,卻仿佛仍刻在沉楓的心上。

“或許,我現在應該叫你作莫沉楓!”月傾悠口上說着,蓮步輕移,也不問過兩人的意見,就這樣走到房內唯一的一張大床上坐下。“兩位請坐!”

“随你怎樣叫!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沉楓淡淡一笑。

“喂!好像我們才是這房間的訂客吧!”蘭雅絲大小姐雙手叉腰,杏目圓睜,毫無淑女風範地嚷道。

“這間客棧即處于我蓮源月氏的地盤之內,自然也是我月氏的産業。姐姐豈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說法。”月傾悠不動聲色,笑意盈盈地道。

“王土?”蘭雅絲冷笑着,嘴角帶着一絲冰冷的譏諷,“只怕是逃亡的亡吧!”

面對着蘭雅絲的嘲諷,月傾悠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是‘王’是‘亡’,姐姐日後看着便是。”

蘭雅絲瓊鼻輕輕地哼了一聲,向外張望了兩下,确定周圍再無其他高手潛伏在一側,才盈盈笑道:“妹子此次一人孤身前來,就不怕被我們宰掉嗎?倘若月氏第一繼承人暴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北方乃至整個天下形勢絕對會為之逆轉,蓮源月氏二十年之苦心,恐怕要再度赴諸流水了。那時候——”言盡于此,便不再往下面說了。

“姐姐說的好!”月傾悠從容一笑,柔柔地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想沉楓公子也不會想将北方的大好河山轉讓到徐君或五色蠻族之手吧!”

沉楓眯起了眼睛,道:“我想月小姐此番前來,想必不是為了同我們說這番廢話吧!”

月傾悠螓首一點,櫻唇輕啓,道:“我要你們同我合作!共力對付五色蠻族!”

“什麽?”沉楓和蘭雅絲同時臉色一變,異口同聲地失聲道。

沉楓眯着的眼睛迸然睜開,射出一道寒光,照在月傾悠身上,森然道:“你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月傾悠輕輕一笑。“你們千裏跋涉來到這蠻荒之地究竟為何?既然你我所來的目的相同,何不攜手共同合作這一次?”

“五采蠻族不是你們的盟友嗎?你是否将盟友和敵人的位置颠倒了?”

“在對付原本的盟友時,敵人才是最好的盟友選擇!”

聽了月傾悠的這句話,連沉楓都只有苦笑了。

“沉楓公子究竟意下如何?”月傾悠笑道。

“這麽好的建議,我有拒絕的餘地嗎?”沉楓是帶着苦笑說出這句話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此擊掌為誓!此次共同攜手對抗五采蠻族!此事過後,你我兩方仍是勢同水火,到時再各憑本事一決高下。”月傾悠嫣然一笑,伸出一只晶瑩白晰的玉掌,在空中輕輕一晃,道。

沉楓哈哈一笑,豪氣頓生,笑道:“既然傾悠小姐如此看得起在下。區區又豈敢辜負小姐的期望。那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右掌亦伸出,與月傾悠的玉掌輕輕一觸即回。只覺所觸之處溫軟膩滑,肌膚滑不溜手,心頭突然一蕩。

月傾悠和沉楓對兩人彼此的稱呼都很奇怪。月傾悠既是不稱沉楓為殿下,沉楓亦不喚傾悠作公主。只是各以公子小姐相稱。這恐怕也是一種氣勢上的不甘示弱。

“怎麽樣?沉楓公子,可否有興趣暫時作我隊伍裏的一員小兵!”

“我也要去!”蘭雅絲臉色一變。揚聲嚷道。

“很抱歉,這位姐姐!”月傾悠看了蘭雅絲一眼,輕笑道。“我這行隊伍裏除了我之外再無其他女子随行,連婢女都沒有帶一個。我不想半途出現的一個女人而讓五采蠻族起疑心。”

蘭雅絲聽得這話,直氣得嬌軀微微一戰,柳眉倒豎起,正欲向月傾悠發作,俏臉一變,冷笑道:“小丫頭除了心毒手狠和點狐媚手段之外,倒還張着一張伶牙利口。真是難得啊!”

月傾悠輕輕一笑。“姐姐誇獎了!不過若說什麽狐媚手段,小妹可真是自愧不如了。要不然現在怎麽沒将沉楓公子給迷個暈頭轉向呢?”

蘭雅絲憤怒地哼了一聲,正待繼續發話。一只大手按上了她的香肩,卻是沉楓,見兩女鬥口,怎的卻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來了。不由大見尴尬,一把把蘭雅絲扯回來,沉楓在在她耳邊輕輕說出了一番話。

随着沉楓的話,蘭雅絲白玉般的臉龐上臉色陰晴不定地轉換着顏色。過了半天,才不甘情願地勉強地點了點頭。

但卻仍是心有不甘,蘭雅絲酸溜溜地道:“我只怕你這一去,就要被小狐貍精給吃掉了,再也回不來了。”

沉楓哪裏清楚這些小女兒家的心态,無奈地道:“哪裏會有這等事!傾悠小姐既然金口答應,自然不會反悔的。而且若要反悔,也要先想想——”話說到這裏份量便已經足夠了,接下來的便閉口不言。

月傾悠冰雪聰明,又豈有聽不出這話中隐含的威脅之意。亦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權當作沒聽見而已。

月傾悠身邊自有精通易容術的能人,幾個擺弄,沉楓便已經完全換了另外一個模樣,脫胎換骨成了個樣貌平庸的中年人,正是那種躲在人群中也一眼認不出的普通人。

* * *

進入盤古森林中心之後,才發現內裏的乾坤與外面截然不同。同是蔥綠茂盛的參天古木林立,外面是一望無際連綿數百裏雜亂無章的交纏虬扭的怪木嶙嶙。而內裏卻是清泉碧水,星羅棋布,排成賞心悅目的數排連橫,望之如同一副優美的風景畫卷。

在小溪碧水間,尚有許多身作蠻裝服飾的婦女在汲水細衣,嘻嘻哈哈聲清脆悅耳。偶有幾個朝這行人望來的,也不過是略稍過一掃,就有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倒也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月傾悠行下轎來,走在叢草之間,看着這副怡人的畫卷,由衷地感嘆道。

“請公主先行到小築休息片刻。待族主請示過聖女,作出安排後,再行請公主入寨。”引路的五采蠻族人指着前方一座純由綠竹搭建而成的小築,恭敬地道。

“聖女?”月傾悠奇道。詫異之情,把因這話而帶來心頭的一點不快甩去。“貴族什麽時候有了位聖女了?以前怎麽從未聽過?”

“聖女的回歸,也是才前不久之事。因此公主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名五采蠻族人答道。“五族主共同從外迎回聖女,使我族五色聖光再現。我五行之族的光盛之日,已是指日可待了。”

這話無論是月傾悠,還是沉楓,聽在耳中都不是滋味。月傾悠眼波流轉,笑道:“不知這位聖女在貴族的地位卻是如何呢?”

那名蠻族人正色道:“所謂聖女,乃是我五行之族的精神象征,兼具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質,乃是五行五德之身。只有身兼五行之質的聖女,才能重新引發五色聖光。因此聖女即是我族最至高無上者,乃是五族共主,即使五族族主,亦要身居于她之下。”

月傾悠微笑道:“那本宮此行自是首先要會一會貴族這位聖女之面了。”

那蠻族人似乎甚是多話,繼續道:“其實聖女的年齡并不大,比起公主您來,尚要小上兩三歲。”

那蠻族人轉過小築,後面有着一座山亭,亭不大,但外面卻聳立着一座巨大的山門,似乎因此作為一道隔絕線,将五色蠻族的世外桃源與凡世就此劃絕開來。

這座山門之內,才是五色蠻族的真正聚居地。

“公主!我族聖女有請!”過了半天,那名引路的蠻族人從山門後轉出,恭敬地朝月傾悠一弓身,道。接着山門那邊的方向數聲尖嘯驟起,天空聲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火花,即使是白天,也仍為耀目。“鄙族之間已經以信花相互通知傳信了。只待迎接公主的芳駕了。”

月傾悠秀目中奇光乍現,含笑道:“貴族聖女之請,本宮又豈敢不從。更何況從剛才的只言片語的傳聞之間,本宮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聖女,已是頗為心儀。請帶路吧!”

一行人漸向前行,穿過山門,轉過小亭,繼續向前進了一段路程,就又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樹林。盤古森林間樹林成群遙望無際,幾乎全數都是由森林接連而成。只是這片樹林卻與先前所見的略有不同。前面的樹林一望去都是蔥蔥綠綠的生機活色,而這片樹林卻是暗黑的顏色,卻也不知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看上去未免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大片雲霧籠罩在層層疊棘的枝葉上空,濃濃的水氣不斷自接連不斷的片沼澤中漫起,望去的視野竟是極其模糊。

那人道:“諸位請小心了!這片樹林乃是一座天然的陣勢。其間更是終日濃霧彌漫,五步之外,難見路徑。腳下大小沼澤星羅棋布,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若無熟悉之人引路,絕無穿越此林的可能性。現下各位請謹記住小人腳下所踏的位置。千萬勿要踏錯,否則在這恐怖之地,即使是大羅金仙來,也難救。”

衆人聽得盡皆駭然,心下更是多了幾分警惕之心,戰戰兢兢,對腳下的土地更是加倍留意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慘遭滅頂之災。

小心翼翼地走上半會,忽然,緊随在月傾悠身後的沉楓,大邁上前了一步,湊到月傾悠晶瑩勝雪的小耳邊,低聲道:“我剛才發現前方上空有一條人影一閃即逝。小心五色蠻族——”

“這森林裏面可還有其他人活動居住嗎?”月傾悠心下亦是芳心駭然。星目中寒光一閃,看似漫不經心地朝着向導問道。

“公主說笑了!”那向導笑道。“這片死亡森林乃是生物難以踏足的禁區,少有動物在此捕食,平日即使飛鳥都不敢挺落其間。吾族化了了數百年時間,無數族人性命,才終于探索出這麽一條安然之徑。即使吾族之人進出,也是戰戰兢兢,萬分小心,不敢顧及其他。怎麽可能會有人大膽在此活動居住呢?”

“那也未必哦!說不定貴族之中真有些奇人異士,隐居于此也很難說呢!”沉楓突然出聲道。

“絕對不可能!”那向導看了沉楓一眼,道。“這片森林之中鳥獸幾成絕跡,即使有,也都是絕頂野蠻的兇獸,即使一流武者,也未必能在它們面前全身而退。更何況這森林中小部分的植物都已變異成魔,以食肉為食。這種處處恐怖,步步兇險的發,且不說其他,就是覓食都難比登天。怎麽可能會有人——”

隊伍衆人聽得盡皆毛骨悚然,身軀齊齊一戰,不自禁地朝着四下一陣張望,仿佛那恐怖的兇獸就要立刻噬然而出。更有幾個膽小的,把身軀縮成一團,連周圍的樹木枝野也不敢沾惹半點。

那向導笑道:“各位現下盡管放心!這條路乃是我族族人以生命為代價探索出來的。縱有危險的食肉植物,也早已被清除幹淨了。至于那些兇獸,這片地區并不在它們的尋食範圍,而且更有我族高手在路徑外布下小型結界,只要不越軌踏出這條路徑,諸位只管放心便是!”

“那便怪了!”沉楓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輕聲自語嘀咕了一句。

月傾悠亦是秀目輕蹙,只因她絕對相信沉楓的六識神通的靈敏,也肯定相信沉楓并未蒙騙她。此時此地絕非耍奸挑撥的良機。而聽那向導的語氣絕對誠摯,那這其中蹊跷,就非常值得懷疑了。

好在穿越這片森林并未有半點事情發生。繼續走了一炷香時間,感覺路徑彎彎曲曲地盤來繞去。終于籠罩在眼前的水霧終于散去,眼前一亮,出現了一片蔥綠的草原。

一望草原的視野中,分散了大大小小無數的營帳或木屋,幾棵稀稀落落坐落在草原兩側的參天古木高聳入雲,稠密的枝葉之間竟也有着小小的形如房屋的窩巢,究竟是人居還是鳥坐倒是不得而知了。碧波蕩漾的湖面上,飄浮着長約數百丈,寬也約有百餘丈的超級長船,密密麻麻地一個個房間排得整整齊齊齊,想是水上竟也有人居住。

到處都有人影在晃動工作着,無數的人簇成堆集,也不知各自在忙些什麽。在人群的最前方,卻只有五個人一字兒排開,迎着月傾悠等人所來的方向。

雖然其他幾人不識得,但沉楓和月傾悠都是識得那頭插紅羽的赤族族主的。其他幾人的身份自是昭然若揭了。

沉楓悄悄将腦袋垂得更低。他與赤族族主照過面,縱然他此時易過容,但仍未有十足的信心保證,倘若被認出,那可就是大大的糟糕了。

頭插白羽的白族族主上前一步,身形微微一屈,想月傾悠禮道:“五行之族五族族主,奉吾族聖女之命,在此恭迎公主芳駕。若先前有所怠慢之處,還請公主海涵。”

又湊近低聲道:“吾族聖女此時實有難以言行的難處,因此不能親自而出迎接公主。還請公主勿要見怪。”

月傾悠本就未将此等事放在心上,反是聽白族族主這麽一說,好奇心反而驟起。只是礙于是五色蠻族族內的家事不好過問,芳心裏卻因此多存了一個念頭。

倒是躲隐在月傾悠身後的沉楓,聽及此言,面上微微變色,不過此時此地,卻也未有人去注意他。

行過一番客氣性的外交禮儀之後,白族族主幹咳一聲,右手朝右後方一指,道:“公主請往這邊,聖女早已在聖地內恭候多時了。只是——咳,聖地內向來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公主您身後的這些人——”

月傾悠粉臉微微變色,心下急轉過數個念頭,輕輕哦了一聲,螓首輕點,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只帶上兩個長随而行,如此可好?”

月傾悠的話既然已經放出,白族族主想阻止這兩人的話自也不好出口了。只得讪讪道:“公主請自便吧!”

月傾悠蓮步輕移,向身後的沉楓招了招手,道:“你們兩人,随我來!”

随着白族族主等人的帶路,很快就走出了這片草原,來到了。一座怪石嶙嶙的小山丘,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來到小山丘之前,五族主的聲音同時寂靜下來。連走路的步子都開始放小,輕輕地向月檠悠三人打了個手勢,才蹑手蹑腳地開始了上山的路途。

想必,這座怪山丘,就是五族主口中所說的“聖地”了。只是它究竟“聖”在哪裏,這三人卻楞是沒發現出個究竟。

沉楓的心突然砰砰地亂跳了起來。想到馬上就可能要與鳳翎會面,鎮靜的心情煞然亂成了一團亂麻。

但已到了此時,再也不能多想了,猛地一咬牙,擡起胸來,發現并未有人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因此信心又多了幾分,緊随在月傾悠的身後,向着五色蠻族的“聖地”!朝着“聖女”所在的目标,步步逼近。

(第六卷 西陲戰火 完)

第七卷 會獵蠻荒

第 128 章 駕臨西北

在這片古老森林的中心,平靜美麗的藍色小鏡湖為漫天的火光映成一片通紅,數萬名身着奇裝異服的蠻族人環繞在小湖的周畔,個個臉上帶着虔誠的神情,正随着那喧嚣鼓樂的節奏向着那正盤坐在湖中心巨石之上的少女頂禮膜拜着。口中同時還發出咿咿呀呀的怪叫聲,接連不斷,刺耳難聽。

數百名號角手和弦樂手站在人群的最前圍,賣力地鼓動着手上的牛角和骨琴,拉出在他們認識中最最奇異的怪音,震天的鼓響如重錘般每一記都打在人的心上,每一次重擊都給蠻族人帶來心靈深處最深層次的震憾。數百名臉上塗滿了五彩油色的巫師們則一邊賣力地跳着奇怪的肢節舞蹈,一邊将手上大把的骨粉灑向外圍的蠻族人群。

五采蠻族的五族主分立于人群的最前颠,墨族族主已死,此時她的族主之位已經由另一名墨族人所代替。

“嗚嗚嗚!”骨號角聲大振的刺耳尖鳴劃破了長空的其他一切存在。

少女身軀亦是微微一震,長長的淡睫輕輕地抖動了兩下,緩緩睜開眼睛,星目之中放出一道有若神芒的微光,緩緩地掃視了全場一周。凝若實質的目光落掃場中哪名五采蠻族族人的身上,那人身上便立時為之一戰。

白族族主目放奇光,口中不知喃喃地念着什麽,念了半天,突然大吼一聲,發一聲喊,似是響應他的呼喚,五族主同時出手,齊齊朝着盤坐在巨石之上的少女射出一道光芒。

五道不同顏色的彩光分五個方向朝着少女射去。面對着飛至面前的五色彩光,少女反而緩緩閉上了一對秀目。放在膝上的右手擡起,伸出一只柔若無骨的雪白柔荑。随着她身體周圍無數彩點的或明或暗地閃動起,瑩白的玉掌心間瞬息生成一個晶瑩透明卻又散發着五彩斑斓的光球。

仿佛受到了什麽力量吸引似的,五道彩光眼見要打到少女身上時驟然改變了方向,被吸入了那五彩光球之內。

然後,少女身體外側閃動起了五彩的光芒,光芒在眨眼間大盛,如一個小太陽般放出爆眼的光輝,大部分的人都為這光輝所攝,一時睜不開眼來。光輝大盛之後逐漸黯淡下來,生成了五層不同顏色的光罩,最內裏是近乎于透明的白色,再次是綠、藍、赤、黃色。

五色光罩在相互的擠壓間仍不穩定,過了半響,五層最後融為了一體,成了一個散發着五彩斑斓的各色奇光的光罩。

沒有任何的事先征兆,少女就這樣盤膝而坐地憑空飄浮了起來。長長的秀發随風亂舞,白晰秀麗的臉蛋上洋溢着一層聖潔的光輝,的是不可方物。聖潔的光輝柔和地向四周擴散開去,灑在每個人的身上,只感覺一股暖意自心頭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來,引導着每個人心靈寧靜下來,陷入了一種祥和的心境,卻偏偏又讓人發自心底的一種熱血沸騰,簡直想要引亢高歌。

白族族主首先從驚迷中醒了過來,帶先振臂高呼道:“聖女聖威,佑我五族!!”

“聖女聖威,佑我五族!”數萬人同時高呼的聲音如同驚天雷般炸響,甚至在平靜湖水上都蕩開了小小的漣漪。

* * *

這座小城是靠近西北最邊緣的一座城市。再向西北前行,不出數百裏,就是傳說中最為恐怖的盤古森林,五采蠻族的聚居地。

雖然已經被月蠻聯軍攻下并處在其統治中,但這座小城內也并不多見什麽五采蠻族的人或月氏的兵士在街上行走。這座小城一如以前地保持着它的超然和平靜無波。

“請問您是燕大爺嗎?”沉楓正在張望着尋找一處歇腳處時,一個夥計模樣的人竟主動尋上前來問道。

“是!”在略略考慮了半刻之後,沉楓微微點了點頭。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不可能再躲過,無論是敵是友,主動面對才是上策。

“您夫人已經在敝處客棧為您早訂好了房間了,只等着您去了。”

“夫人?”沉楓先是一愣,但随即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帶路!”

* * *

“怎麽這個時候才到呢?”蘭雅絲慵懶地半倚在窗頭,一條雪也似的藕臂露在錦被之外,媚目中透出似水柔情,秋波流轉,露出個迷人至極的笑容,萬般風情萬種盡在不言中,媚聲喚道。

“你倒是好心情,大白天倒好躺在床上睡覺。這麽風風火火地把我從千裏之外喚到這鬼地方,你看起來倒卻是半點也不急的樣子。”沉楓沒好氣地道。

“急有什麽用!”蘭雅絲白了沉楓一眼,似脈脈含情的眼神落在沉楓的臉上,輕嗔道。似乎在責怪他木頭般不解風情的傻态。“我還沒莽撞地一個人闖進那盤古森林去送死的程度。什麽急事,也只有待你來了再下決定。”

“究竟出了什麽事?”沉楓坐在床沿邊,皺眉問道。

“你那個侍女鳳翎,究竟是什麽來歷,你收容她的時候弄清了嗎?”蘭雅絲不答反問道。“可惜上次你回來的時候我忘了問你了。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鳳翎?”沉楓心頭一動,終于想起了當初從鳳翎身上所見到的異事,及鳳翎的自訴。“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話就盡管說吧!五采蠻族這次南下的目标是沖着鳳翎來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吧!”蘭雅絲笑容一斂,盈盈立起上身,将無限美好的春光暴露在沉楓的眼下,卻正色道:“如果五采蠻族的墨族族主沒有說謊的話。你那位鳳翎小丫頭,應該就是白墨兩族主的私生女,更是五采蠻族的——共主!五采聖女!”

“什麽?”沉楓終于按納不下心頭的震驚,臉上大變,同時失聲驚呼出來。

* * *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麽多了。你看呢?”蘭雅絲托着香腮,重新倚在床頭,偏着螓首仔細打量着沉楓,笑意盈盈地道。

“進了盤古森林再說。”沉楓沉着臉道。“不過盤古森林內也委實太過危險了。你便不要再跟去了。以防出了什麽不測。”

“你這是什麽意思嘛!”蘭雅絲大發嬌嗔道。“你這麽看不起人家。就算人家的武功及不上你。好歹人家也可以做個幫手呢。”

“不過——”蘭雅絲趴到沉楓的肩頭,輕輕地哧笑道。“聽你這麽說的話,說明你心中還是關心人家的。我聽了心裏很甜蜜呢!”

沉楓被蘭雅絲在耳邊的吐氣如蘭呵得一陣心癢,斜着眼看了蘭雅絲一眼,卻不言語。

蘭雅絲湊上前,輕輕地舐着沉楓的耳珠,媚笑道:“自從玉瑚回來之後。你就再沒有陪過人家了。現在我很想——”說着,雪白的臉蛋一陣暈紅,玉頰上透出一片霞彩般粉紅,梨渦淺笑,更是增添了數分妩媚,益顯明豔照人,誰能不為之傾倒。。

沉楓心頭一蕩,看着簡直美豔至不可方物的蘭雅絲,嘴角邊泛起一絲邪笑,一把掀開錦被,把蘭雅絲雪白的胴體一把橫抱起,再重重地扔在床上,笑道:“這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可別怪我要好好噠罰你一番哦!”

蘭雅絲媚目中仿佛要滴出水來,用那樣足可迷死天下間任何男人的勾魂攝魄眼神描了沉楓一眼,發出一陣銀鈴般悅耳的嬌笑。“人家等着你呢!”

* * *

激情纏綿過後,蘭雅絲像一只懶洋洋的小貓,嘴角帶着滿足的甜笑,依偎在沉楓的臂彎裏,伸出白玉般的手腕挽了挽烏黑的雲發,媚眼如絲,白了沉楓一眼,呢聲道:“你想出進入五采蠻族的好辦法沒有?”

談及正經事,沉楓面色也凝重起來,收回尚自在蘭雅絲胴體上作惡的那對怪手,坐直身子,搖了搖頭,沉吟道:“歷來關于對盤古森林的傳說都只是虛無難以求實。數千年以下,除了傳說中的影月皇帝外,從未有人能駐足其內。即使以伊達正航的野蠻,尚且要落個灰頭土臉而歸。可想其內情形的兇險。且不說随時可能有五采蠻族神出鬼沒的襲擊,就是那重重瘴氣毒霧,兇獸沼澤,就足以令大多數人望而卻步了。到此我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麽好辦法。除了硬闖!”

“那裏面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完全未知的陌生世界。”蘭雅絲提醒道。“除了五采蠻族之外,我們什麽也不知道。”

“你的那個乖乖小鳳翎現下可是成五采蠻族的聖女了。你說以後我們再與她相遇時——”蘭雅絲輕輕瞟了沉楓一眼。“卻不知是敵是友呢?”

沉楓臉色一沉,語氣略帶不滿道:“我相信鳳翎!她絕不會對我出手,至少不可能站到與我的對立面。”

“你也兀太過自信了!”這句話只是在蘭雅絲的舌尖打了個滾,未及出口,便咽下去了。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蘭雅絲問道。

沉楓思索了一陣,苦笑道:“等!”

“一直等下去!等到我們的耐心都被消磨完的那一刻,再不顧一切地沖進去。”

“瘋了!”蘭雅絲花容失色,駭然道。

“那你說還能怎樣?”沉楓無奈地道。“以兩人之力,對抗數十萬的五采蠻族,也實在太過艱難了。”

兩人正相對發愁間,突然聽到客棧外面嘩聲大作,接着似乎有無數人頭湧動而出的轟然,接着更有帶着驚喜的大呼聲嘯起。無數的腳步奔跑聲連續不斷地響起,一古腦兒地向外湧出。

沉楓和蘭雅絲對望一眼,眼中俱是閃過一抹驚色,兩人翻身整衣而去,施施然走出房門外。卻見外面大街上人頭湧動,熱鬧翻騰之極。街道兩旁擠滿了人,個個人頭伸得老長,如同一只只引頸就戮的公鴨,嘎嘎地向一方扭動着脖子。臉上掩不住興奮之色。

沉楓扯住一名亦欲擠出的夥計,在他手裏先行塞上一塊銀子,問道:“外面究竟出了什麽事,使得這麽多人擠在大街上,這麽熱鬧!”

夥計得了好處,瞄了一眼手中的銀塊,興奮地道:“這消息也是方才才從外面傳過來的。說是一位公主娘娘要駕臨我們這座小城。這位少爺,不知道您有沒有得見過。反正小的我活了這麽些年,卻從來只是有得聽說。像我們這些卑賤的跑腿,這輩子也恐怕就這一次能親眼得見一次高貴的公主了。要是能親眼看看公主的樣子,也不枉活這輩子了……”

夥計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地羅嗦着。沉楓臉上卻是為之一變。天下之地,但夠膽能敢自稱公主的,也只有那麽屈指可數的寥寥,再加上身處西北與盤古森林交界之地,來者是誰,卻是已經可想而知的了。

“月傾悠!她來這裏幹什麽?”蘭雅絲亦是對此惑而不解,秋波中充滿了疑惑之色。

“雖然蓮源月氏與五采蠻族勾解已久,但卻從未有主腦人物親臨對方主地之事。即使月容神在時,也從未得進過這盤古森林一次。更別提月傾悠她一個手無縛雞的嬌怯怯弱女子。來這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幹什麽?”

“哼!”蘭雅絲的瓊鼻輕輕一哼。“若是月傾悠也算得上是弱女子的話。那世界上的弱女子豈非都要死光了!在她的心機手段面前,連姐姐我都要甘拜下風!”

沉楓顯然不想與蘭雅絲在這個話題上多扯,于是續自問道:“那她來這裏會有什麽目的?”

“難道——她也是沖着那妖獸傳說而來的?”沉楓沉吟着。

“除此以外我再想不到有其他原因會吸引月傾悠的前來。她身為蓮源月氏的正統繼承人,身份何其尊貴,何必親身涉險這絕森惡地。事出必有因,而最好的解釋就是——”蘭雅絲若有所思,道。

“五采蠻族與蓮源月氏可是盟友,現下兩手正攜手共圖逐鹿大事到關鍵之處,關系應是好得蜜裏調油。”沉楓帶着一絲笑意,看着蘭雅絲道。

“你是故意裝作不知,還是想故意來考我!”蘭雅絲蠻腰一扭,嘟起紅豔豔的小嘴,佯作生氣狀。“盟友關系結合破裂,還不是全憑一句話。倘若這關于妖獸的傳說是确真,別說我們要倒了大黴,就是月氏也不見得會有好果子吃。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五采蠻族的那群野蠻人,又有誰真能夠理解他們呢。”

“妖獸?究竟會是什麽樣子的呢?我現下反而似乎頗有些期待起來?”沉楓呵呵一笑。

“當!當!”在金鐵鼓鑼的大響聲中,街道的人群逐漸向兩旁分開,露出中間一條寬闊的大道來。

一座華麗的馬車緩緩滾動而來,前後四周俱圍滿了護衛。黑白二老者更是緊随馬車兩測,半步亦不敢偏離。

一只玉潤膩滑的玉手自幔中伸出,剎時間,大街上的一片轟鬧聲俱都停了下來。個個屏住了呼吸,眼睛睜得滾圓,死死地盯住那只美麗的玉手。

玉手輕輕上擡,露出後面一對明亮的大眼睛。秋波四轉,雖只是在人群中一滑而過,卻已經激起一片低低的嘩聲。

秋波兀地一轉,突然落到了人群右方的最後側。沉楓和蘭雅絲正躲在那邊看着熱鬧。還未及時反應過來,那對明亮的大眼睛已經和沉楓的目光對上了。

似乎是略有所感,美麗的大眼睛內蘊出一小朵笑意,對着沉楓所在的方向,朝着沉楓,嫣然一笑。如一朵盛開的雪蓮,卻是那般聖潔,純潔無瑕,不再含半絲的其他感情。

第 127 章 禦仙邪人

“玉瑚!我現下有急事必須立時趕往西北盤古森林一趟。岚也早先行一步趕向那裏了。那裏發生了重要大事,刻不容緩。現在龍州的事宜,就全由你來負責了。東籬散人和藍四叔會輔助你的。我唯一擔心的是,現在已經和彭遠他們所初步達成的協議,是否真的能夠保證确實。暫時讓盛龐豐停止他現在的一切行動,以防他太過火的行為出格生變。唉,南方此時亦是多事之秋,雖然比不上北國的混亂,但也是——現在這一切要交到你的肩上。我實是放心不下。”

“放心吧!你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能力麽。”

“恩,說得也是。倘若連我最親愛的夫人都放心不下。那還有誰可以放心呢?”

“玉瑚….”

“還有什麽事?”

“還有,…..好生照顧寶貝。”

想着丈夫臨行前的囑咐,南宮玉猢輕輕地笑了笑,溫柔地拍了拍懷中兒子的小臉蛋。挑開馬車的幔簾,向外望去,外面仍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走了這麽久的路程,卻還是未能渡過草原而回到龍州地界。

“什麽人?啊!”接連不斷的慘叫聲連續響起。侍衛們的怒喝聲和兵器破空聲在十息之內迅速減弱,乃至完全消失。周圍的一切寂靜下來,似乎靜得可怕。輕輕地腳步踩動聲響由遠及近而來。當天地間都只剩下這唯一的聲源時,便變得可怕起來。

南宮玉瑚臉色一變,雙手遮住了懷中愛子甫睜開的那對好奇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全身內力在體內流轉着,随時都準備出手。這近兩年來,由于再未踏及江湖,她幾乎再未和人動過手,甚至連武功都很少習練,不免有些生疏。

沙沙的腳步聲在馬車丈前停止了。靜靜地過了良久,一個柔和好聽的男聲才在當地響起。“一別數年不見,不知玉瑚還記得故人來否?”

南宮玉瑚瞬時玉容大變,俏臉傾刻間血色盡退,被染成一片蒼白,沉默半響,才澀聲道:“是你?”

* * *

在這時,時間簡直難以估計真正的長短。似乎過了半個世紀的悠長,又仿佛只在眨眼的瞬息間。那個柔和好聽的男聲才悠然回道:“是我!”

“真的是你?”南宮玉瑚似乎是不能确定,這次聲音帶上了一絲的顫抖,再次發聲問道。

“是我!”男聲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馬車內沉寂了。過了半響,南宮玉瑚才冷冷道:“你來幹什麽?”

“于公于私。我似乎都有着走上這一趟的理由。”

“于公?”南宮玉瑚詫然道。

“前不久,尊夫孤身闖進總壇,在我教諸長老及數百名重要弟子面前生生擄走彤璧。這簡直是對本教的公然挑釁和羞辱。本教向來有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的習慣。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即使他是莫沉楓,莫煌的兒子。”

“你不是他的對手!”南宮玉瑚輕哼了一聲,淡淡道。

“是嗎?”男聲語調仍顯得很平淡,直到此時仍聽不出哪怕有半絲的其他情緒。“也許吧!所以我自然也不會挑他尚在你身邊時動手。”

“你待怎麽樣?”南宮玉瑚臉色一變,問道。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說不得,要請玉瑚你到本教總壇去作上兩三天的客。待到長老會與尊夫談妥了再說。”

這次南宮玉瑚沒有很快地回應。只是馬車前那一塊幔簾卻如一湖被吹皺的春水,微微地泛起了一波皺紋的漣漪,輕輕地起伏不停。

“只怕你辦不到!”南宮玉瑚再次開口時,聲調中已有了一絲掩不住的怒意。

簾幔一掀,南宮玉瑚懷抱幼子,緩緩地跨下馬車來。一對秀目掃過馬車前屹立的紫衣男子,間內現出一波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

“多久不見了!卓儀君!”

“是啊!快四年了吧!”紫衣男子淡淡地道。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紫衣男子卓儀君時,南宮玉瑚芳心仍不禁再度一顫。看上去只是二十多歲,身材高挺英偉,比南宮玉瑚要高出近一個頭,卻偏又各部分協調骨肉極為均勻。樣貌近乎邪異的俊偉,還帶着一分的文質彬彬。部分露在外面的皮膚看起來晶瑩通透,閃爍着奇異的光澤。一頭烏黑亮光的長發披散而下,直垂腰間。雙目間神采飛揚,如若電閃,臉上始終帶着似笑而又非笑的笑意,內裏藏着一種近乎妖異的魅力,看一眼便包保讓人畢生再難忘記。在這種淵停岳峙的穩重氣度之下,卻又有看起來又說不盡的風流倜傥,确是一名宛如玉樹臨風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你我再次相逢,實是一件值得可喜的大喜事,難道玉瑚你此時就沒有什麽想說的麽?”紫衣男子卓儀君面上帶着一絲詭秘笑意,道。

南宮玉瑚沉默了半響,才再度開口道:“我實在是沒什麽想說的。”

“難道你我之間就真的沒有什麽值得回憶的了麽?”卓儀君跨上前一步,幾乎要貼近南宮玉瑚的嬌軀,微微地垂下頭顱,一雙明亮的眼睛凝視着南宮玉瑚的美目,道。

南宮玉瑚玉容微微變色,後退開一步,聲音驟的轉寒。“卓儀君,請你自重!我和你之間,從來就沒有過什麽!以前沒有,現在更不會有!妾身現在已是有夫之婦,還請堅守男女之防,免得遭人誤會!”

卓儀君仰天打了個哈哈。“什麽禮教大法,這些在我魔教弟子眼裏看來簡直狗屁不如!只是玉瑚這番話可真讓我寒了心!真是只聞新人笑,不理舊人哭啊!”

南宮玉瑚玉臉一寒,沉聲道:“卓儀君,倘若你再胡亂嚼舌,壞我名節,就別怪我無情了!”

“無情?”卓儀君連連冷哼幾聲。“南宮玉瑚!若論無情,你四年前就已經做過了。現在再來一次又有何妨!”

南宮玉瑚臉色白了一白,道:“你說什麽?”

“當年我興沖沖地帶着自雪山底取出的千年冰晶趕來作為禮物贈你時,卻在你香閨中遇到的是什麽?是各大門派的伏擊高手!我身負十四處傷創,落入水中,延河飄流,險些遍因此喪命!這都是拜你所賜!南宮玉瑚!”

南宮玉瑚垂了粉頸,不敢與卓儀君的目光相碰,半天才澀聲道:“誰叫你是魔教禦仙閣的傳人。當時也不知消息是從誰那裏漏出來的,讓我父親知曉了,連我也才是最後得知。結果武林各名門大派,争先恐後地不肯放過這誅魔的大任。連我也是無可奈何。我被我父親限制了一切行動。雖然曾有心通知你,卻是無能為力。”

“好輕松啊!”卓儀君仰天打了個哈哈,臉上卻再無半絲笑意。“一句話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把以往的一切都全部抹去了。不知你現在的丈夫比我又如何呢?”

南宮玉瑚氣得俏臉發青,狠聲道:“卓儀君,你給我聽清楚!我和你從來就沒有過什麽!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若再是嚼舌胡說八道,即是你自取其辱!”

“好啊!”卓儀君冷冷一笑。“你已經徹底忘卻了。我卻還是清晰地記得當年我們花前月下,攜手談心的日子,在我記憶中頗是甜蜜煞人,倒也充滿了詩情畫意。”

南宮玉瑚咬牙出聲,道:“我當時只是驚訝于你的博學多才,所以肯和你一起讨論一些文學上的事情,把你看作一個比較談得來的朋友而已。誰知道你這斯竟想歪了腦筋。”

“是麽?”卓儀君不置可否地一笑。“玉瑚,你可是敢否認你當時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麽?”

南宮玉瑚沉默了一下,“我不否認當時确對你曾有過好感。但那僅僅是欣賞而已,還沒有到達那種程度。是你自己心邪,想歪了。”

“真的麽?”卓儀君眼神一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的丈夫,究竟是憑着什麽吸引了你?論文采,幾時才排得上他!論相貌風流,他連李思波都不如。除了一身蠻橫武力和是莫煌的兒子之外,還能有什麽,能夠使得以前那眼高于頂的冰霜美人對他死心塌地!難道你也是貪戀他的權勢?”

南宮玉瑚的眼眸深深地凝視着卓儀君。“那是像你這種人也許永遠也不能夠理解的——真愛!他愛我!而我也愛他!這樣就足夠了!”

“這是魔教出身的你所不能夠理解的。獨孤一瓢,哦。不,應該是斡勒翰教會了你許多,但卻唯獨這是不能夠教會你的。因為——這是需要人去親身深刻才能夠明白的。即使是當年,你對我,也不過只是存着想攀折之心,想要粉碎我這座冰山好在世人面前誇耀而已,甚至談不上喜歡,更勿論說愛!”

“真愛?”卓儀君輕輕地念誦着,反複琢磨着這個詞的深意。

“你到底想怎麽樣?”看着卓儀君仍擋住馬車前進的方向,南宮玉瑚冷冷發聲道。

“你跟我走!”卓儀君收斂起沉思的表情,雙手背負起,淡淡地道。

“不可能!”南宮玉瑚面色一沉,将懷中的兒子摟得更緊。

“那最終就只能用武力來解決了。”卓儀君微微搖了搖頭,遺憾地感嘆道。“說實話,我并不想這樣強迫你的。但這是你逼我的。”

南宮玉瑚左手将兒子緊緊摟住,空出來的右手轉了幾轉,瑩白的玉色掌心轉瞬變為青綠色。心下暗暗忖道:南宮世家的青玉掌已久未再使,卻不知火候已經退後了多少呢?

小家夥卻已經在南宮玉瑚和卓儀君的對話聲中早已醒來,睜着一對亮若晨星的烏黑眼珠,左望望,右瞅瞅。見到母親良久沒有理會自己,小嘴一癟,就想哭出聲來。不過被卓儀舉那對近乎妖異的眼神一掃,立時将滿腹的委屈吞了回去,好奇地瞪着對面的卓儀君。

卓儀君大袖一掃,一道紫光直射而出,迎上南宮玉瑚玉掌心溢出的朦朦青氣,青紫兩色交相映耀,煞是好看。

紫光穿透青氣而過,很快就飛到了南宮玉瑚的身前。眼見有可能危及懷中的愛子,南宮玉瑚銀牙一咬,迎掌而上,青氣大盛,卻怎麽也包不住紫光,兩色再度相遇,炸開了美麗的光輝色采。

南宮玉瑚嬌軀連連搖晃,纖腰連晃數下,才勉強站穩住了身子。

“卓儀君,你說你要帶我回魔教去,究竟是為了外子得罪了你們魔教的緣故,還是因為你…對我個人私人的原因重要呢?”南宮玉瑚心下數轉,随口問道,決定借談話之機喘息,盡量拖延時間。

“兩般緣由都是一樣,談不上哪一條重要,或者說,這兩條都算不上重要的。”卓儀君笑了一笑,道。

“什麽?”南宮玉瑚一呆,繼續發揮問道。

“玉瑚你認為我們魔教存在的基礎究竟是什麽?”卓儀君不答反問道。

南宮玉瑚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一時不由陷入了思考中。是啊!任何一個組織的生存和發展,都必有其存在的基礎和理由,正因為有了核心的動力,才能成其為不斷壯大發展的根本。魔教歷史悠久源長,遠在雁宮之上。若說雁宮的成立是為了專門對抗魔教和統合整個白道武林的精神需要,那麽魔教存在的基礎和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麽?

最開始,也許是因為文化戰争中失敗被迫的組織結合,導致其質的褪變。但接下來的千年來呢?一個如魔教般龐大的組織不可能僅是以邪惡混亂等的神秘主義而存在的。那麽——魔教存在的基礎和目的又究竟是什麽呢?

看到南宮玉瑚陷入了沉思之中,卓儀君一笑道:“玉瑚現下可是有些明白了。”

“你們——先前與蓮源月氏的聯手,也是為了——”南宮玉瑚募然一驚,似乎有些反應過來了。

“其實又豈止現在,二十年前的大亂之中我魔教又何嘗未出手,只是因為擁兵自立的弟子各有野心,宛如散沙一盤,教內內部又因利益不均而相互争鬥難以決定支持對象。否則即使以莫煌的雄材武略,也未必能擋我魔教全力聯襲。”

“你們支持的是蓮源月氏?”南宮玉瑚皺眉道。

卓儀君輕輕地搖了搖頭,面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吃吃地笑道:“玉瑚你若是真這樣想那便錯了!這一來也未免太過小瞧蓮源月氏,也兀把我魔教的實力不放在心上了。本來這是極為機密的消息,即使教內也沒有幾人能知道——不過現下稍微透露一點與你知道倒也無妨——反正你也再無法回去告訴莫沉楓了。”

“現下雖然大陸南北對峙局面已成。但無論争霸之戰勝利的是蓮源月氏,還是你丈夫莫沉楓。最後真正的漁翁,卻只有我們魔教!”

南宮玉瑚秀目中閃過一絲驚慌失錯的神色。卓儀君既然肯如此口出狂言,那麽必然也就有其與狂言相配的陰謀實力。一直以來,楓一直都把視線集中在了月氏、五采蠻族、徐君、麥隆等人的身上,卻完全忽略了魔教這邪道至尊的影響力。這個致命的錯誤,究竟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呢?

心下電轉,南宮玉瑚随口道:“你既然能夠知道這機密的消息,看來現下你在魔教已經算得上頗有地位了。”

“好說!好說!”卓儀君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一下臉皮。“只不過已經成為禦仙閣閣主而已,在教中還不是要受到長老會的壓制。日子難過得緊。”

南宮玉瑚驟然一驚。魔教目下分為六宗,分別是問天宗,禦仙閣,采極門,連霜派,九子流,魔厣院。各派宗主擁有着有對本宗弟子的絕對制約權。雖然之上尚有教主和長老會的壓制,但那一般只是在出現重要大事時才會招集。根據權力相互制約的緣故,長老會壓制教主,而只要六宗宗主盡皆同意,便可以有權解散長老會。所以一宗之主在魔教之中權力仍是挺大的。斡勒翰便是出身禦仙閣,乃是卓儀君之師。

見到南宮玉瑚已經被一連串的機密消息所震懾住了。卓儀君不由得意一笑,道“玉瑚現下知道了這麽多我魔教隐密,你認為我是否還會讓你安然離開呢?”

“其實,将玉瑚留下,不再讓你返回到莫沉楓身邊。這不僅是我個人的心願、長老會的要求,更是我們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環。至于詳細內容,就恕我無法再行透露了。”

南宮玉瑚心頭一動,心上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方才一掠而過,似乎已經抓到了什麽關鍵之處,卻始終未能想通。

卓儀君看着南宮玉瑚,露出一絲憐憫之色,緩緩道:“玉瑚,你似乎還未想通嗎,那便不要多想了。因為如果一旦真的想通,那麽對你來說,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還是好生想想準備如何應付我吧!”

南宮玉瑚募然一驚,收回心神,美目四下一轉,準備找尋着可能的退路。周圍卻出現了十數條模糊的影子,分布在各個方向,只是站得遠遠的,卻不靠近。

南宮玉瑚臉色再度一變,望向卓儀君,冷笑着道:“看來你還真是謹慎啊!自己親自出手了不算,還要底下的爪牙來幫忙!”

正在這時,懷中的小家夥偏又不識時機地嗚嗚叫哭了起來,可能是被周圍衆人身上無意中散發出的淡淡殺氣所影響。

“玉瑚,你真要我親自動手嗎?”卓儀君淡然道。“我自然是不會絕計傷孩你一絲一發的,但對你兒子就很難說了。”

南宮玉瑚看了看懷中的愛子,一咬牙,朝着卓儀君道:“只要你保證我兒子的安全。我——就随你同去!待到我丈夫回來接我的那一日。”

卓儀君英俊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陰雯。點點頭道:“本來我也不屑對一個連說話都困難的小孩子下手。更何況——我們本來都無意留難這小家夥。你放心!我卓儀君在此以魔教各宗聖祖之名起誓,我定會讓人将這孩子連頭發都不掉一根的安然送回龍州。如有違此誓,教我天打雷劈,身受魔教萬般毒刑噬心而死!”

南宮玉瑚見卓儀君正色發下如此的毒誓,心下總算舒了口氣。也未注意到卓儀君話中有一句曾提及“我們”,而非“我”的細節。輕輕地親了親兒子白嫩的小臉蛋,纖指在孩子身上一點,大哭大鬧的小家夥安靜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含着一點水光,不舍地望了兒子可愛的小臉最後一眼,南宮玉瑚收起最後的紊亂心緒,朝着卓儀君寒聲道:“走吧!”

第 126 章 風雨秘情

送別李萱芬,回到城中,彭元早已設下酒宴以待。席間沒有其他多餘的人,除了沉楓一家三口外,就只有彭元一個主人家相陪。

酒過三巡,沉楓才在似乎不經意間地随口道。“可惜這些刺客已經全部服毒自盡了,否則留下一個活口就可以清楚他們背後的指使者究竟是誰了?只是——不知彭兄對這批人的來歷有何見教?”

彭雲心頭一震,知道沉楓已經懷疑到了他頭上。沉吟了半響,雙手緊擰在一起,面上現出猶豫不決的神色,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倘若彭某人雙眼不瞎沒有認錯的話,這批人應該是來自風雨樓的殺手。”

“風雨樓?”沉楓稍稍一愕。

“想不到風雨樓居然敢主動挑釁到我頭上來了!”沉楓眼中一抹殺機轉瞬而逝。“我沒有主動找他們,已算是他們天大的福氣,竟然還敢先行來招惹我?”

“那倒未必哦!”彭元苦笑道。“風雨樓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主動先行招惹到殿下身上。實是因為貴屬作得太絕,簡直不給留一條活路。風雨樓無奈之下,才做出的洩憤行為。這些家夥的武功,缺乏高手,根本不足以傷得了殿下和夫人的一根頭發。也只不過是形式上表示一下而已。”

沉楓淡淡哦了一聲,不動聲色道:“看來彭兄是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了。那麽關于這批風雨樓殺手的事不知是否也是早已了然呢?”

彭元苦笑一聲,沒有否認。

“卻是不知彭兄究竟與風雨樓有何淵源呢?”沉楓釋然一笑,問道。

彭元猶豫了一陣,終于一咬牙,狠心道:“實不相瞞殿下,彭某其實也是風雨樓中人,在風雨樓中排行第五!”

沉楓臉上亦不由閃過一絲異色“原來是彭五當家,倒是失敬了!”

“殿下說笑了。”彭元搖了搖頭。

“既然彭兄是風雨樓的五當家,那麽此次針對在下的行動想必是先行有所聞,才能及時趕來援助了。”沉楓明亮的眼睛注視着彭元,臉上尚帶着笑意,緩緩地道。

彭元的黑臉亦不由掠過一絲暈紅,現出難色,佯作沉吟了一會,才道:“本來這是屬于風雨樓的家醜不可外揚,但既然殿下問及,也就不敢隐瞞了。”

“其實外界對風雨樓多有誤解,認為風雨樓幹的俱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壞事。似乎天下底的壞事,大半都與風雨樓有關。其實那真是誤會。風雨樓雖為黑道至尊,但并不是沒品到是什麽沒天良的下三流事都做得出的,所謂那些流傳,其實有很大一部分都被是糊裏糊塗地被人蓋上黑鍋的。”

“但是據我所了解,确實大部分事情都是與你們風雨樓有關。難道我派人調查的還會有假不成。”沉楓面上挂着微笑,淡淡地說着,但吐出的話語中卻着隐含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寒。

“殿下若要這樣認為也确實不可。”彭元苦笑着道。“但那些事确是并非風雨樓中人所幹——風雨樓還不屑于去幹這等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小事。這些要算,也只能算在外屬分會的頭上。它們并非風雨樓的正式成員。算不得數的。”

“好!就這樣一個外屬分會,就這樣輕輕松松将責任全部推幹淨了。”沉楓微微冷笑着。“若不是有風雨樓的背後支持,又豈有人敢如此做?而且這些所謂的外屬分會若說沒得到風雨樓的承認,我卻是不信的。”

“為了利益,也只是默認了。”彭元沉默了半天,終于道。“風雨樓其實正式機構也分三部。風樓負責對江湖武林上的一切事宜。雨樓則負責參與大陸各地方經濟和政治發展。至于還有一部暗樓,則是布播情報方面的收集和延伸。外界所理解的風雨樓,其實僅是三部之一的風樓而已。”

“這次貴屬發起的一系列行動,從最低層開始,從龍州範圍,由內向外擴散,逐一掃蕩我們風雨樓的低級組織。這些低級外屬組織,大多隐于市井之間,便于隐藏,同時也利于分散行動,但卻因此也将力量分散得太過薄弱。這次我們被打了個個措手不及,一時間難以組織起有力的反擊,導致損失慘重。尤其是在龍州內,大部分外屬或低級成員或死或捕。雖然高級成員大多還在,但由于失去了低級組織的最基本傳輸管道,各部分都彼此相斷失去聯系。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江湖勢力上,都大受打擊。所以在這情況下,他們才決定進行反擊的。”

沉楓輕輕地點了點頭,眯起了眼睛。想不到盛龐豐竟然已經開始動手了。自己上次回到龍州之後曾将從廣林處得來的大部分資料情報都交到他手中,由他整理決策。只是未料到他在理清關于風雨樓的部分之後竟然迫不及待地先行下手了。雖然說曾經是得到過自己的授意,但未能再行向自己請命,是否也是一種獨斷呢?

“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五當家并不贊同麽?”沉楓微笑道。

彭元讪讪一笑。“彭某若是贊同,也不會拼命趕來為夫人護駕了!”

“其實,以夫人的武功,再加上那些護衛的拼死護駕,那些崽子們也不可能傷得了夫人及小公子的半毫。更何況,殿下其實早已及時趕至一側,只是因為顧及彭某的原因而未出手。”

“無論如何,還是得多謝彭先生的這份心意及援手之恩。”南宮玉瑚淺淺一笑,愛憐地撫摩着懷中熟睡的愛兒的頭頂。

“聽彭兄此言,莫非風雨樓內,也分着不同派系之争麽?”沉楓呵呵一笑,道。

“殿下果然英明,一聽即知我風雨樓的內情。”彭元微微嘆息道。“我風雨樓三部各自獨立分離,而且彼此所代表的利益不同,除了暗樓隐于暗處,只負責為風、雨兩樓提供必要的支持幫助外。風、雨兩樓由于分別代表着高、低兩層間的不同利益對立,其實早已勢同水火了。這次派出刺客的,就是屬于風樓一系。”

“那彭先生呢?”

“彭某所屬雨系,成員大部分都由各地的上層人士和商人組成。我們有着自己的既得利益需要維護,因為與殿下作對自然是絕不明智之舉。”彭元毫無掩飾自己的意圖的意思。

沉楓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自己其實大可利用風雨樓內的派系之争,幫助一派,擊潰另一派,從而将這黑道第一大派控制在自己手中。

想必彭元主動向自己吐露這許多風雨樓的內部秘密,其實也是有此意。

好吧!就讓我們彼此利用吧!來相互扶持維持自己的利益不斷發展吧!沉楓的嘴角邊泛起一絲淺笑。只不過——那也僅僅是暫時的而已。我又怎能容忍這樣一個足以威脅到自己的黑道組織長期存在呢?

“我明白了!”沉楓望了彭元一眼,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殿下英明!”彭元微微垂下頭,低聲道。

兩人再次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俱充滿了歡愉之意。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名侍衛閃身進來,湊到沉楓耳邊,輕輕地說出了一番話。

沉楓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揮了揮手,道:“讓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名黑衣人再度推開了房門,手上捧着一封信柬,信上粘着三根羽毛,代表着十萬火急之事。。

“屬下參見主公!”傳訊的黑衣人單膝下跪。

沉楓沉着臉,耐心地将遞上來的消息看完,臉色一變,手一捏,将紙條撕得粉碎。

“究竟是怎麽回事?”沉楓臉上露出一股怒色,朝着下面的黑衣人問道。“我這次只離開這麽幾天時間。鳳翎竟然會被人活活地從府內給掠走了。難道真是五色蠻族強大到了可以橫行無忌的地步?還是我龍州已經無人了,那些什麽高手都成了廢物?”

黑衣人身體一陣哆嗦。因為沉楓城府極深,一向陰沉,平日喜怒難形于色,極少發過脾氣,這般大發雷霆,定是心中憤怒已極。

“蘭,蘭雅絲小姐曾經言道,事關絕對機密,因此用人力傳訊并不安全。只是請殿下親自前往西北盤古森林一趟。蘭雅絲小姐已經親自動身起程,殿下只需趕至與她會合,到時就自有明确了。”

“哼!”沉楓重重地哼了一聲。“就她花樣最多!”

其實沉楓心中還有個念頭未說出來。蘭雅絲離去之後,頭腦簡單的藍天化,肯定不是老奸巨滑城府頗深的東籬散人的對手。沉楓一直對東籬散人不放心。

沉楓長嘆一聲。看來自己的馭下之術還很有問題。當年莫煌能折服七大統領,将其逐一收為己用,使他們在其生時終不敢生貳心。即使死後,仍有近半數能對其妻兒忠心耿耿,輔佐二十年光陰。這等統馭之術,确是令自己望塵莫及。看來自己與父親相比,仍是相差着老大一段距離。

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己現在座下,盛龐豐、魯本南、鳳翎三人雖是忠心絕無可懷疑,但始終不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看來在短時間內,自己所能夠依靠的,仍只能是蘭雅絲和東籬散人了。盡管這兩人不見得值得自己信任。

“盤古森林!盤古森林?哼!哼!”沉楓連連冷哼幾聲,雖然那股憤怒與不在意在冷哼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但眼中的那抹憂郁卻是難瞞過有心人的眼光。

鳳翎究竟出了什麽事?沉楓目光投向窗外的遠方,心下輕輕地念道。

* * *

月傾悠雪白的小指頭頂在腮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了一轉,靜靜地想了一會兒。這時不動用心機的她顯得特別的可愛,一副天真浪漫的小女兒家情态,煞是惹人憐愛。

“消息确信嗎?”黑衣老者臉色凝重地再次反複地詢問信使。在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長長地呼出了口氣,憂道:“想不到五色蠻族竟還留着這一手。而且未通知作為盟友的我們,分明是打算把我們也算計在內了。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果然是不錯的。”

“話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月戶禮遲疑地道。“五色蠻族盡傾巢而出族內好手協助我們西北作戰,死傷已達三萬之衆。但卻半點現實利益也未看到,有所抱怨也是自然成理的。更何況——上次烈魔谷一戰,是我們首先算計他們在先,未能先行給他們打招呼,以至五色蠻族人員傷亡慘重。他們——”

“夠了!戶禮!”黑衣老者煩燥地叫斷月戶禮的話。“你怎麽竟幫起五色蠻族講起好話來了!他們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還是你什麽時候已經和他們勾搭上了?”

月戶禮背後冷汗滲出,吓得立時跪下。“公主明鑒!戶禮忠于我蓮源月氏之心,唯天可表!戶禮只是就是論事而已,絕無異心。”

“那你是指責公主做的不對了!”連旁邊難得發言的白衣老者也皺起了眉頭。

“不,不,不敢!”月戶禮驚吓之下,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起來。

“戶禮不必如此!”月傾悠輕輕一笑,伸出皓玉般晶瑩的玉腕,将月戶禮扶了起來。“我從未懷疑過你對月氏的忠心。而且就是論事,你的話确實沒錯。确是我算計五色蠻族,失理在先。但——”她嫣然一笑,“事先我不是讓你去通知他們自行撤兵麽?他們自己不聽,我又不能洩露作戰計劃在先,只能怪他們自己愚蠢了。”

“是!”月戶禮暗下抹了把冷汗,戰戰兢兢地回道。

“妖獸?這倒真是很有意思的東西。”月傾悠沉吟着。“看來五色蠻族的謎團還真是不少。先前我還真是小看了他們。好在還及時,沒應到我們自己身上來。”

“如果真如打探屬實的話。這妖獸一出,恐怕對整個大陸,所有人類都将是一次嚴峻的挑戰。我們亦不能獨善其外。公主,恐怕——”黑衣老者思考了半天,才重新向月傾悠道。

“也不必過于擔心。”月傾悠柔聲道。“妖獸一事,畢竟不過是傳說而已。究竟後果如何,現在誰也無法确定。也不必太過擔心。即使他們真能利用妖獸,首當其沖的對象也絕不是我們。現在我們只要先着眼好眼下的事情就是了。戶禮!”

待月戶禮退下之後,月傾悠盈盈立起身來。朝黑衣老者輕點螓首示意。黑衣老者轉動櫥窗上的一處機括,牆壁悄無聲息地向兩旁滑開,露出一條寬約兩丈內裏幽暗也不知通往何處的秘道來。

“音菱,你也随我來吧!”月傾悠含笑道,挽住身邊白衣女子的藕臂,拉住她随着黑衣老者的身後走進了長長的秘道。

随着一路走來,白衣女子玉容上驚容愈盛。原來這條秘道之中,每隔數十丈的拐彎處,道壁之上便鑲嵌了一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用一照明,珠光柔和,散放着淡淡的銀色光輝,映入眼內并不覺刺目。以白衣女子以往的身份,對珠寶的研究也算略知。像此等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整個大陸,恐怕也不會超出二十顆,這條秘道之中用以照明的卻就不下于十顆。用以此等奢侈的照明燈,秘道的盡頭,究竟是什麽秘密?

這條秘道雖然十彎九曲走來有些麻煩,但卻并不長,不多時便到了盡頭,黑衣老者再次推開牆壁上的一座密門,來到一座內殿裏。

內殿裏卻沒有什麽豪華值得鑒賞的美麗飾品。 寬度近百米的空間裏,四根足讓兩人合圍的石柱将漢白玉的殿頂撐住,殿內隐隐飄浮着似有若無的淡淡白霧。煞風景的是,在殿的中心,竟然立着一座巨大高約十丈的大爐,看來雄偉壯闊,通體泛着紅光,烈焰熊熊,靠近其數十步內,便可感到呼吸困難,窒息難當。

數十名身着石綿衣的工人在大爐邊來回忙碌着,不斷地将各種稀奇古怪的材料運送到爐口,一古腦兒地扔了進去。吆喝聲金鐵撞擊聲不斷,卻是好不熱鬧。

黑衣老者走上前幾步,靠近一名正坐在地上搖着蒲扇的黃發老者身邊,頗有禮貌地道:“邯邪兄,公主親自來探望你了。”

那姓邯邪的黃發老者卻毫不客氣,聽罷此話,也不起身,雙眼一翻,繼續扇了幾下風,才道:“是麽?我看卻未必見得!哪裏是來看老不死的。老不死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什麽英俊的小夥子值得公主來看,倒是沖着‘那東西’來的卻是真的罷!”

黑衣老者臉皮抽動了幾下,卻在着黃發老者面前發不出脾氣來。幹咳一聲,正想繼續說什麽,月傾悠已經親自走上前來。

在高溫之下,平常人縱是呼吸也極為困難。月傾悠玉頰泛起一片通紅,櫻口微張,輕輕地急促呼吸了幾口,高聳的酥胸起伏不斷,星目間流轉着難言的神采,實是誘人至極。周圍衆人除了白衣女子和黃發老者外,連黑白二老者都轉過頭去,不敢看她,害怕看後會因此而心動神搖,不能自拔。

“難女月傾悠,見過邯邪老!”月傾悠輕輕地面對黃發老者,盈盈下拜道。

“老不死不敢當得公主此禮!”當正面對着月傾悠時,黃發老者也不敢過于托大,從地上站起身來,慌忙扶住月傾悠,且躬身還禮。(只是沒有下跪行禮)

“邯邪老自先皇在世之日,便即為我蓮源月氏出力。數十年來始終如一。其實以邯邪老當年大陸第一名匠的身份,出去無論是哪裏都能以上賓之禮以待,受重用。卻委屈邯邪老跟随家父及堂兄他們二十年來吃盡苦頭,受盡萬般委屈。傾悠向邯邪老這一拜,乃是向邯邪老告罪的!”

“公主言重了!”黃發老者似乎因此受了感動。“想我邯邪納兕不過區區一匠人而已,怎敢當得公主此言。當年若非先皇賜我一命,這把老骨頭早以化成骨粉了。為月氏一族效力,乃是老不死應盡的職責。想不到今日竟能得公主此等賞識,老不死日後定拼了性命也不要,亦要為公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邯邪老言重了!”月傾悠柔柔地道。“邯邪老殚精竭慮,設計出新式火炮,已使我月氏在戰場上受用無窮了。此乃不世奇功,足以言之決勝于千裏之外。已使得傾悠敬佩不已了。”

黃發老者邯邪鈉兕似乎被月傾悠的幾句話捧得飄呼呼的。他一向乃是桀傲不馴之人,以前連月容神也不放在眼前,少有恭敬。是以雖有設計出新式火炮的大功卻仍未能受得重視。連黑衣老者這等脾氣暴燥之人對他都是頭疼無比。卻在片刻間被月傾悠以懷柔之策收拾得服服貼貼,心中尚是感激不已。

“邯邪老,‘那東西’的進度究竟制造得怎麽樣了?”月傾悠輕輕地道。

聽到關于自己行業之事,邯邪納兕臉色瞬時轉為凝重,緩緩道:“公主的意圖和設計要求,早已由人轉達到老不死這裏來了。老不死攪盡腦汁,也無法想通這關鍵之處,若非公主後來又遣人送來一張設計圖,老不死倒真是無從下手了。結合那設計圖,終于才勉強設計出了似乎能合乎公主要求的東西。但能否成功,尚是未知之數。”

月傾悠俏臉上閃過一絲慮色。“哦,莫非有什麽困難之處麽?”

邯邪納兕搔了搔頭發,為難地道:“人力有時而窮。若依照公主以前打造出來的‘那東西’,恐怕理論上已是超越了人力所能預料的範圍。而且還包括魔法之內,在可是超出老不死的範疇了。究竟能造出個什麽樣的東西,造出之後又能有什麽效果,老不死确是無從得知。”

“那張設計圖,公主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邯邪納兕試探地問道。“老不死以前自認一身機關之學天下無雙,看了那張圖之後,才知自己方是井底之蛙。那張圖,慚愧!慚愧!遠超出老不死甚多。它的來歷,老不死真的很想知道呢!”

月傾悠微微一笑,只是不答邯邪納兕的問話,星目中閃過一絲迷蒙之色,答非所問地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麽樣的,傾悠也很期待呢?”

第 125 章 再見義母

沉楓一家三口走在返回龍州的路途上。

既然這次是一家三口同行,而且還帶着心愛的小兒子。自然是不能像以前那樣出去一個人孤身上路了。那是沉楓自恃藝高人膽大沒什麽,但現在就必須對自己的妻兒負責,小心安全了。所以無論是來時,還是歸途,都有着一大幫人前呼後擁。好在所過的路途都是喀麗絲的地盤,不但沒人敢招惹,地方官還得小心地把這幾位貴客招待好。

冠肅,這個州城雖然不上算什麽繁榮之地,但也不是小城池,也還算得上是南方中部的一座大城。進了這城,小家夥不知什麽性子起來,突然吵着想吃糖,沉楓哄着小家夥半天不成,只得親身爬下車,到旁邊去買了串冰糖葫蘆回來。

捏着冰糖葫蘆,轉身間,突地,沉楓一震,一個熟悉之至背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娘!”沉楓注視着那熟悉的背影半響,終于帶着嗚咽聲大叫道。

那身軀突地一戰,走動中驟然停下了角步,緩緩地轉過身來,果然是李萱芬的面容,只是幾年不見,已經清減了許多,迎上沉楓的目光,嘴唇一陣顫抖,半天說不出句話來,凝視了沉楓片刻,突然扭頭就走,幾個閃身,就即将消失在人海中了。

“娘!”沉楓再次大聲叫道。

給南宮玉瑚一個眼色示意,沉楓跳下車來,也顧不得在鬧市中的驚世駭俗,展開身法,就向着李萱芬的背影追去。

李萱芬的多影身法雖然了得,但其時沉楓的功力已經遠在她之上,兼六識神通鎖定下沒有找不到的人,不多時便已經被追上她的身影。但見李萱芬一個拐彎,就蹑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閃進了一面黑漆漆的大門裏。

沉楓正欲舉步推門進入,忽地心頭一動,站在門前,未弄出半點聲響,六識神通展開,神識分離開向內掃描而進。

通過六識神通的掃描,沉楓清晰地将屋內的一切情況都清楚地看在眼中。這才吃了一驚。他怎麽也未想到,曾經見過的那名神秘麗人此時竟在這間屋內。玉容上挂着豔媚的微笑,靜靜地聆聽着李萱芬的說話。倒是李萱芬面挂怒色,看似神情激動,大聲地朝着神秘麗人正說着什麽。

沉楓正待加通聽覺神通,好聽清楚她們兩人交談的內容。突然感到周圍一涼,六識神通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人到了他附近。

沉楓收回神識,側目望去,巷口兩條黑色人影走來,卻正是那神秘麗人的那兩名跟班。

沉楓冷笑一聲,身形一閃,避開光線的折射視線,已到了兩人身後,手掌如刀,劈在兩人後腦上。但未能料到的是,這兩人警覺性竟頗高,聽到輕微的呼吸聲早已留上了心。此時竟同時向外一閃,避開了沉楓這一擊。

兩人同時低喝一聲,兩股寒冷的殺意分至兩側向沉楓襲來,手上的短刃閃着寒光。

沉楓輕輕一笑,身形驟然在原地消失,毫無征兆地就此遁入無蹤無跡。兩人同時一愕,剛一收回手中的寒刃,才發現沉楓正悠閑地站在原地朝他們微笑,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六識神通小試牛刀,稍稍影響一下這兩人的視覺神經,就收到了效果。

兩人對視一眼,喉嚨裏發出一陣低低地咆哮,手一揚,大片的漫天花雨的白光向着沉楓當頭罩下。

沉楓雙手抱着胸前,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冷笑。般若之力轉化成魔武之力只是瞬息間之事,片刻就在身前布起了一道魔武護壁,将襲來的全部暗器盡數擋下。

屋內傳來一陣瑣啦的響動,顯然屋內兩人也發現了巷內的異常輕微聲。門吱啦一聲被打開,李萱芬和神秘麗人同時出現在門口。甫一打開門,映入她們眼中的竟是沉楓的面容,不由齊齊一驚。

“住手!”神秘麗人輕叱一聲,喝止住兩人的繼續。

“娘,您好!”沉楓目光在李萱芬臉上一轉,道。

“楓,楓兒!”李萱芬遲疑着,終于也回應道。

“多年未見到娘了,孩兒實是想念您得緊。”沉楓誠摯地道。“娘,不如您就随孩兒一道回去,讓孩兒以後照顧服侍您吧!”

“不必了!楓兒,你有這心我就很高興了。”李萱芬默然半響,才道。

沉楓亦沉默了片刻,久別的母子兩人彼此保持着沉默。半天,沉楓才轉移開方向,朝着神秘麗人一笑道:“自上次一別之後,不知小姐現下可好?”

神秘麗人俏臉上閃過一絲驚容,顯然她也未能料到竟會在這種地方與沉楓重逢。但随即淺淺一笑,“多勞公子挂心了。賤妾實是不敢當!”

“你,你們認識?”李萱芬此時臉上的表情倒是特別的古怪,看了看神秘麗人,又望了望沉楓。

“是的,孩兒曾與鳳小姐有過一面之緣。”沉楓答道。

“鳳小姐?”李萱芬偏轉螓首深深地望了神秘麗人一眼。“他竟是這樣稱呼你的嗎?難道你竟沒有告訴他——”

神秘麗人螓首輕輕一搖,櫻唇邊泛起一抹神秘輕笑,轉首間,随意地輕瞄了沉楓一眼。那似乎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萬般的風情萬種和勾魂攝魄的魅力,竟使得沉楓心頭再度不自禁地一跳。

沉楓心中一動,李萱芬的話雖然模模糊糊,使人不得要領,但似乎可以隐約猜到與神秘麗人的身份有些關系。轉而望向神秘麗人,企圖能從她身上尋得答案。但神秘麗人已偏轉過螓首,移開目光,對沉楓的目詢視而不見。

“娘您怎麽會在這裏的?”沉楓話甫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為他已經窺見李萱芬的臉在瞬間變得雪白。

神秘麗人嫣然一笑,美目一轉,笑道:“母子重逢本是世間最感人至深的場面。我一個外人也不便在此打攪你們了。還是先行告辭吧!”

李萱芬臉上陰晴變幻不定,瞪了神秘麗人一眼。勉強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自行請便吧。恕不相送了。”

神秘麗人抿嘴輕輕一笑,美目在沉楓身上打了個轉,輕點螓首,算是施過禮,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招過兩人,随即揚長而去。

“以後不要再招惹這個女人了!”目送着神秘麗人的遠去,李萱芬朝着沉楓沉聲道。

“為什麽?”沉楓惑道。他對這神秘麗人頗有好感,甚至心底深處還隐隐有着一絲绮念。

李萱芬狠狠瞪了沉楓一眼,“這女人雖然貌若天仙,但實則內心卻毒如蛇蠍!這種女人,絕對沾惹不得!”

“什麽?不會吧!”沉楓聽到李萱芬對神秘麗人的評價大感詫異。

“我對她的了解絕對比你要深得多。她有什麽把戲花樣我全都知道。”李萱芬冷笑着道。“她最擅長的就是利用她本身的天賦,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迷死人也不賠命。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曾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難道——她,她竟是那種放蕩的淫…淫…..”沉楓試探性地問着,但半天畢竟還是吐不出那個難聽的稱呼。

“這個——我倒真不清楚了。”李萱芬遲疑地道。“不過——我想,總也不會是什麽幹淨的女人吧!若不是因為‘那件事’被我識破了她的真面目,恐怕直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裏,把她當作知己,會被她整死都不知。”李萱芬氣道。

“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李萱芬看了沉楓一眼,問道。

“沒沒有!絕對沒有!”沉楓滿面通紅,尴尬無比地解釋道。

李萱芬明亮的眼睛盯了沉楓好一陣子,似乎在确定他說的話是否當真,才沉然道:“如果真的沒有那就最好!這個女人你千萬沾惹不得。且不說她和你根本不可能——算了!說得多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說着,李萱芬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

“娘您以前認識她嗎?她到底是什麽人?”借着這個機會,沉楓趁勢問道。

李萱芬臉色一變,沉吟不語。半天才道:“我和她多年交情,自然是不會有錯的。至于她究竟是什麽人,她,其實——”

一聲尖銳的爆炸聲自遠方傳來,打斷了李萱芬的話頭。爆炸聲似乎是來自城門的方向。沉楓心頭一顫,憑着六識神通的第六感,他隐約感到發現了些什麽事,而且發生爆炸的方向正是南宮玉瑚母子所在的地方。難道——

沉楓顧不得多作解釋,向李萱芬招呼了一聲,“娘!有急事!我先趕去了!”運起風系魔法配合輕功,化作一道飓風卷去。

李萱芬娥眉一挑,想了想,也跟在沉楓的身後追去。

沉楓已經及時趕回了馬車附近,才見到靠近馬車處正展開一場激戰。随行的數十名護衛正展開一個圓圈陣将馬車牢牢護在中心,來襲者亦不多,五六人而已,俱都蒙面,但身手都頗為高明,遠在一般護衛之上。護衛看來已經處于了下風,盡力只以防守為主。

看着滿場混戰的亂轟轟局面,沉楓不由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投在馬車上,六識神通運轉之下,感覺到裏面确實有着自己熟悉的人兒存在,不由先松了口氣。

一聲如霹靂般的大喝兀地炸響,一名黑袍中年大漢從內城方向奔來。

沉楓一凜,僅聽這一聲大喝,就可以知道這黑袍大漢的功力絕對不弱。雖然與自己相比仍是相去甚遠,但恐怕已經在南宮玉瑚之上。萬一要是敵人——想及這裏,沉楓身形一動,正準備向馬車掠去。

但在此時,只聽得黑袍大漢大吼一聲:“什麽鼠祟之輩,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公然在此撒野!”一拳帶着轟裂的勁風轟了出去,毫無困難地擊中身旁的一名刺客,将其胸骨轟得粉碎,慘叫一聲,倒地而亡。

黑袍大漢拳出如風,三兩下就将周圍幾名刺客打得飛了出去。但他的這一舉動也将大部分的刺客吸引到了他這邊來。這些刺客雖然算不得什麽一般高手,但都還是一般習武之輩中的佼佼者,群起毆之,黑袍大漢竟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照顧不過來了。

看到這裏,沉楓再不能袖手旁觀了。清嘯一聲,落到場中。

有了沉楓這等絕世高手出場,自然是三兩下就全部解決了戰鬥。不過出乎人意料的是,剩下的那些刺客眼見不敵,竟全都咬破含在口中的毒藥囊,服毒自盡而死,使得沉楓失去了尋找這些人幕後的一個機會。

“還未請教兄臺大名?”整理完這一切後,沉楓才向着黑袍大漢微笑道。

“在下彭元!”黑袍大漢報拳道。

“中南大豪彭元!”沉楓心中迅速流過有關這個名字的所有資料,在廣林給他的部分情報資料中,就有着關于彭元這個人的介紹。據說他是中南大豪,産業遍布整個南方,控制着南方中部大部分的牲畜、茶葉、瓷器,甚至是兵器的買賣,掐斷了南方中部經濟的主要咽喉。對于龍州的經濟來說,他亦是最大的幾名主顧之一。

“這些賊人竟然膽敢在此地公然擾亂。在下身為地主,不免有所失責,不如就讓彭某作個東,請各位喝杯壓驚酒,不知各位可否賞臉?”

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結識這南方大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而且看他剛才出手相助,應該沒有什麽惡意,想到這裏,沉楓笑道:“既然彭兄盛意邀請,在下敢不從命。自然是卻之不恭了。”

“我就不去了!楓兒!我要走了!”尾随而至卻一直立在一側的李萱芬突然開口道。

“娘,為什麽?您老人家就随孩兒一起去吧!以後就讓孩兒照顧您。”沉楓激動地道。

“那是不可能的!”李萱芬無奈地搖了搖頭,給沉楓遞了個眼色,就舉步走開去了。

沉楓先向彭元告了個禮,随後緊跟上。等到了一處僻靜處,肯定周圍沒有人追蹤,李萱芬才停下了腳步,向沉楓正色道:

“楓兒!娘最後只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務必能夠答應!”

“娘,您言重了!請說吧!”沉楓眨了眨眼睛,道。

“我希望——你以後能對懷恩容情一二。”李萱芬吞吞吐吐地道。

“呃?”沉楓臉色一變,皺起了眉頭。

“當年小師妹将你托付給我時,只以為你是她的兒子。卻未料到——這一切竟都是一場亂劇。我自認有負小師妹所托,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替小師妹保全她唯一的兒子。”

“而且再怎麽說,懷恩也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雖然我知道,在政治戰場上,是沒有父子兄弟可言的。但懷恩卻僅是無害的一個受害者而已,真正的操控者是他幕後的徐君。”

“娘可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沉楓森然道。“雖然懷恩不過是個可憐的傀儡,但既然有徐君挾其在先,我若放過他的性命,難免以後不會有其他人再度扶起在後。那時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那你是必要殺他了?”李萱芬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沉楓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娘你出口為他求情。我也只有答應了。只是娘您為什麽會讓我事先來答應呢?要知道,我現在勢力在各方中是最弱的,難保有哪一天不會覆亡。說不定——”他淡淡一笑。“哪天我還得靠娘您來為我求情呢。”

李萱芬深深地望了沉楓一眼,伸出手掌,輕輕地撫摩着沉楓的頭頂。沉楓心頭升起一股暖流,這熟悉親呢的舉動,使他回憶起了小時候遇上不開心的事,李萱芬就是這樣安慰他的。

“無論如何,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李萱芬的兒子!”李萱芬撫摸着沉楓的臉龐,愛憐地替他整理好鬓邊的亂發,就像沉楓以前小時候的一樣,輕輕地道。

“是的!娘!無論怎樣,您永遠都是我的母親!”沉楓眼中也閃現出了一絲水光。

“楓兒!娘走了!”李萱芬道。

“娘,為什麽?難道您就不能留下來同孩兒一起嗎?”沉楓道。

李萱芬苦笑着搖了搖頭。“楓兒!你該知道的。一旦卷入江湖,即是身不由己。有些事,即使是你我親如母子,也是不能說的。自己好生保重自己。娘,以後再沒有機會照顧你了!”她的聲音亦嗚咽起來,“這十八年來,你就像我的親生兒子一樣。娘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娘——”

目送着李萱芬的背影消失在遠邊,沉楓眼眶中的淚珠終于奪眶而出,化作一道道細小的水流,延着臉龐,輕輕滑下。

第 124 章 狙殺陷阱

“果然是月氏中人!”伊達張航冷哼一聲,眼睛一偏,橫向李思波,陰陰答:“思波,你很了不起啊!居然這麽快就與蓮源月氏勾結上了。有了這麽一座新靠山。難怪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中了。”

李思波驚慌失措地朝着周圍打量了一周,朝月傾悠叫道:“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月傾悠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思波,你還是算了吧!伊達正航已經對你有了戒心,你再怎麽裝出副可憐的樣子也暗算不到他了。反正經天已經來了,外面又有的是你的人。大家齊心協力,還怕不能将這魔頭留下?”

伊達正航怒極反笑,連嘿幾聲,朝着李思波道:“思波,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玩這一手啊!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卻定是要親手取我性命方才甘心麽?”

“那是自然!”月傾悠搶在李思波之前發言道。“你以為你是什麽?只不過能給思波一個小小的副帥之職而已。哪及得上未來我和思波并肩雙飛的逍遙自在。更何況,我月氏将來複國之後,天下盡予思波任意摘取,豈不比你強上千百倍。”

“真是個小婊子!”伊達正航惡狠狠地道。“李思波你這個混蛋也不是個好東西!居然被這小婊子稍加色誘就忘了東南西北了。你們這對狗男女,老子稍等就來取你們的性命!”

月經天一聲不吭,拳勁鑽如螺旋層層抽出,不住地卷起地上的灰塵,和他身上灰色的衣服融為一體,形成一道灰色的旋風,平地掠過。在旋風的前端,除了能看清一個巨大的拳頭在似緩實速地飛出,其餘的一切便再難看清了。

伊達正航哼了一聲,化掌為刀,手刀急劈而出,速度極快,以至與空氣摩擦發出尖銳的破空聲,且疊出了一層層虛影的巨大刀身,直取向月經天拳頭的正中。

“思波?”突然自背後傳來月傾悠驚惶的一聲呼叫。

伊達正航心頭一凜,心下急如電轉,衡量了前後的形勢之後,顧不得前方月經天的一記重拳轟來,運起金芒護體,同時在空中一個急旋身,呼呼地一連轟出三拳,三拳拳勁合一,如一柱厚實的鐵柱,将掠地而起的李思波轟了下去。

“總帥!”李思波急叫道。“我是來助您的!”

“哼!”伊達正航來不及表示出他的憤怒和輕蔑。背後一股刺骨的寒氣已經近在數尺之中了。

刀氣!只有森寒的刀氣才可能有這種無堅不摧的震憾破力!伊達正航心頭甫轉過這個念頭。純以先天真氣催發的刀氣已經破背而入,連金芒護身勁都擋不住這可怕的刀芒。

血光飛濺!伊達正航負痛狂嘯一聲,兩手變爪狂旋擊出,鋼刀刀勢已經變老,再難收回,被形如拼命的伊達張航全力一擊,內勁透過刀身傳上,發出一陣嗡嗡的輕脆聲響。

悶哼一聲,月經天借力飄退,雪亮的長刀已經收回到了胸前。反射着月色淡淡的光華。

“我所擅長的,本就是刀,而不是拳。”月經天平淡地道。

“當!當!當!”震耳欲聾的銅鐘撞擊聲在衆人立身不遠處大響,如同一記記地敲在衆人的心坎上。

月傾悠玉臉上首次現出了一絲焦急的神色。她費盡心機竭勁各種手段才好不容易設下了這樣一個陷阱。借着李思波的名義調開了伊達正航府外的一批守衛,才将手下能調出的好手傾巢而出截殺伊達張航。

如果還不能盡快在短時間內将伊達正航予以擊殺,待到聽到聲響的鐵騎兵衛趕來,反倒是她們立成甕中之鼈了。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和形勢變化,已經從驚亂中蘇醒過來的李思波出現了動搖。若是他再掉轉态度插上一手,自己們只有死無葬身之地的後果了。

月經天手中長刀爆出大片青白色的光芒,将周圍的黑暗照得雪亮,在芒團之中射出一厥彎月般的青芒,挾着無堅不摧的刀氣,橫斬向伊達正航的腰腹。

伊達正航身體周圍金芒兀地向外暴盛出數寸,此時兩只手掌間竟隐約有金光流動,整個手掌竟宛如透明一明,連皮帶骨都似乎可以看得清晰。只是這經脈骨皮此時都被染成了莫名的金色,看起來更添了多分的詭秘。

雙手一拍,竟隐約發出金鐵交集之聲。對着破空而至的青芒,伊達正航竟是不閃不避,雙掌直碰地向前推出。青芒刀氣斬在兩掌上,竟是絲毫不能傷損其半分,卻還濺起了一溜煙的火花。

反是伊達張航雙掌所卷出的一股黑色飓風而突破了随後而至的刀氣,反向向着月經天卷去。

月經天臉色一變,竟不敢硬擋,飄身後退掠開數尺。

伊達正航本待趁勢追擊而上,怎奈後方那批黑衣人終又再度撲了上來。雖然他們一對一的情況下與伊達正航相去甚遠,但群毆僅起拖延的作用尚還可以完成得游刃有餘。

伊達正航勃然大怒,下手極狠,僅是瞬間便是斃了兩人,但卻沒有吓阻退任何一人。倒是月經天終于緩過氣來,重又發起了攻擊。

伊達正航似乎已經抱定了主意死守,金芒護體之下,即使月經天運盡全力,刀鋒亦只不過能擦傷其少許粗皮。倒是伊達張航雙手如纏絲般反繞攪亂順勢展開空手入白刃,一身又刀劍難傷,月經天反被逼得連連後退。

月傾悠明眸間閃動着不可測的神光,輕輕地向前踏上了一步,距離戰局又靠近了半分。

李思波留神着月傾悠的舉動,亦步亦驅地跟随其上,站立在其身測,兩人并立一測,衣袂随着夜風飄飄,在清亮的月色映襯之下,宛如一對璧人。

月傾悠偏轉螓首,輕輕地望了李思波一眼,輕笑道:“我完全不懂半點武功魔法,思波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這樣提防着我。”

李思波厚臉一紅,強笑道:“小姐多心了,思波怎敢作此想。”

美目凝望了激烈的戰局半刻,月傾悠美目中神光流轉,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萬一這次伊達正航獲勝,他誓必會将我等盡數斬殺。那時思波将如何自處?”

李思波呆了一呆,才想起這等大事來,帶着數分惱怒,不答反問道:“小姐為何利用李某?難不成小姐與李某故意相識的目的就是為了等待這一機會進行行刺總帥?想不到李某對小姐一片真心,得到的卻只不過是成為被利用的棋子罷了!”

月傾悠玉臉神色依然平靜,柔聲道:“我不否認此次與思波重逢,确有幾分目的是為了想通過思波對伊達正航進行刺殺。對思波卻絕非僅是利用而已!難道我對思波你的…….”說到這裏,俏臉突地一紅,低垂下粉頸,羞澀地道:“思波竟也是看不出麽?”

李思波瞪着月傾悠難得露出的小兒女态,不由心神一蕩,道:“那,小姐真的——可,可總帥那裏。唉!呆會我定拼死向總帥求情,寧可我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小姐損到毫發。”

月傾悠輕搖螓首道:“只怕伊達正航不見得會聽從思波的意見吧!更何況,他已經對思波你有了誤會,到時會不會把思波連同我們一處處置都很難說呢!”

理思波這才反醒過來,連連懊嘆數聲。“小姐你剛才為何要那般說,這,這豈非是加深總帥對我的誤會。把我逼上同你們一路嗎?”

“同我們一路有什麽不好?”月傾悠明亮的眸子深深地鎖住李思波的雙眼。“難道思波是不看好我月氏的未來前景,還是——思波根本就不願意同我在一起?”

“這——”李思波伸長脖子朝伊達正航處望了一眼,垂下脖子痛苦地想了半天,重新擡起頭來,遲疑地道:“小姐對思波的青睐實是思波三生才能修到的福分,不敢有負紅顏期望。可——伊達總帥對思波恩重如山,有着再造之德,宛如再生父母。思波實是不能——”

月傾悠玉容一變,她花了這麽大半天的時間,竟還是不能說動李思波,那所有的力氣豈非都白費。她一直都很自信自己對于李思波的魅力和各種欲擒故縱的高超手段,但不料卻仍是這種回答。難道她們竟是注定要葬身此處嗎?

只聽李思波續道:“思波實是不能在總帥活着的時候叛他!”

月傾悠雖然面上玉容不改,但心頭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李思波雖然未能為她所挑動,但畢竟已經是達到了一半的目的。只要,只要能殺了伊達正航,李思波、剩下的數十萬鐵騎兵團,乃至整個東北都将落入她的手心了。而這一切實現的根本前提,就是——伊達正航——必須死!

伊達張航厲嘯一聲,嘯聲中帶着滾滾的風雷之聲,從中心的一點,然後向外擴散炸開來。

月傾悠和她身後的侍女都是半點不懂武功之人,根本沒有足以護身的力量,在這種音波攻擊之下是完全抵不住。雖然站的距離已經夠遠,但甫聞厲嘯,兩女仍是忍不住櫻口微張,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李思波臉色大變,兩掌分別抵住兩女的粉背,內力源源不斷運輸過去,兩女蒼白的粉臉才重新起了一絲血色。李思波亦是長嘯起來,嘯聲清亮,堪堪将伊達正航的厲嘯波聲抵消。

“畜生!”伊達正航大怒,再不顧月經天及那批黑衣人,揉身撲上,全身所罩的金芒,在一度大盛之後突然轉弱,逐漸變化成了一種純白的顏色,先前的數寸之後也縮減成了只約一寸左右的厚度,但卻是挾着與先前相比更為猛烈的氣勢,朝着李思波和兩女襲去。

“不好!”目光觸及光芒由金轉白,李思波的臉色立時也為之白了一白,“不好!總帥他,要拼命了!”

在憤怒的咆哮聲中,伊達張航雙拳合在胸前,發出一股碗口粗的黑色氣柱,黑白相映,極是鮮明,身法驟然加快,白光在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向着月傾悠全力卷來。月經天被其遠遠抛在身後,眼見已是趕不及,只能在後方發出一聲長嘯。

李思波不假思索,身形一晃已擋在了月傾悠身前,全力一擊,将伊達正航這一擊力道擋下大半。由于這是伊達正航盛怒之下全力勃發,即使李思波擋下大半,剩餘的力量仍是十分強大,李思波也被這股餘力轟出數丈才勉強跌落下地。

月傾悠纖手輕輕一抖,藍光一閃,已将手中水藍色的魔法彈擲了出去。伊達正航未料及月傾悠竟有反擊之力,出乎意料之下,胸膛竟為這顆魔法彈射了個對穿,雖然在伊達正航胸口炸出了喏大一個血窟窿,但其後卻是如泥牛入海,再毫無聲響反應了。

伊達正行怒吼一聲,火紅色頭發根根倒豎而起,渾身上下骨胳一陣噼裏啪啦的炸響,那顆魔法彈竟被他的強橫內力強行從血窟窿處慢慢地逼了出來。“嘿”的一聲,魔法彈疾射而出,射中附近一顆兩人環抱粗的大樹,“轟”得一聲炸開,枝葉與塵土飛濺中,大樹盡化為一堆灰燼。

一輪明亮的彎月閃過夜空,月經天雙手高舉,長刀帶着一道奇異而又似乎完全合乎天理的弧線,從後破空而至,濃烈的冰寒刀氣從四面八方卷席而來。

伊達張航雙目通紅,扔下月傾悠,亦不管身後的月經天,雙手張開,形如瘋虎地朝着李思波撲去,破口大罵道:“李思波你這個禽獸!老子白養你這麽多年了!是狗還懂得替主子咬人,你他媽的是條狼!居然反咬老子一口!老子今天即使是死,也要先宰了你!”

“總帥!我!”李思波連連後退數步,張口欲言,但實在沒法說出什麽來,一副驚慌失措的亂象,根本沒想到生起半點抵抗之心。

“嗖!嗖!”的破空聲傳過,伊達張航突然感覺胸口一涼,低頭一望,才發現胸口已經多了三根箭矢,藍汪汪的箭頭,閃着幽幽的詭異光芒,必是劇毒之物無疑。

轉首望去,看到月傾悠纖白的小手上,端着一架極其小巧的弓弩,顯然這三箭就是由她發射出來的.

月傾悠輕輕一笑,道:“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自然是要多找些東西來保護自己的.”

伊達張航怒喝一聲,欲轉身再度向月傾悠撲去,李思波一驚,不加思索,一掌推出,結結實實印在伊達正航的後背上.卻未料到,這一掌竟将伊達張航的護身白光全部打散,偌大一個身體更被打得飛起來,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李思波驚駭地望着自己的雙手,簡直不敢相信那一掌竟是由自己所發出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那箭上的毒委實歹毒無比,竟能瞬息将伊達張航剩餘的功力全部摧毀。

刀光已至,一閃而逝,雖未沾及伊達張航半點皮肉,但無堅不摧的先天刀氣所造及的內傷又豈是區區外傷能比?大片的紫血泊中伊達張航艱難地蠕動着,卻不能移動哪怕半寸,更勿論重新爬起再戰了。

月經天自己也吃了一驚,想不到自己這一刀竟會這樣輕易得手.恐怖的刀氣已經将伊達張航體內的所有經脈盡數催毀,即使現在尚是奄奄一息,還沒死絕,但那也只是片刻的事,眼見是不能活了.

“畜,畜生!”伊達張航吃力地張開眼皮,“你,你們遲早會有報應的!”噴出大口的紫血,頭一歪,一代魔君,就此而逝。

“總,總帥?”李思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輕輕地推動着伊達張航開始的屍身,似乎還不敢相信發生在這眼前的一切。

金鐵交集的撞擊聲和大片的吆喝聲已經越來越近了.伊達張航的護衛團們終于趕來了,但可惜畢竟是來遲了半步.

“思波,剩下的事就全靠你來收拾了.記住,勿要負我哦!傾悠永遠等着你!”月傾悠朝着李思波嫣然一笑,向月驚天等剩下幾人略點頭示意,一個轉身,眨眼片息,就消失着黑暗之中了。

桐油的火把被燒得噼裏啪啦作響,呆望着伊達正航的屍體半天,李思波醒轉過來時,才發現身邊已經聚攏了大批的兵士。厚重的鐵甲撞擊聲挂得嘩啦作響。

凝望着那一雙雙森寒且充滿疑惑的眼睛,李思波心頭突然竟一栗,清了清嗓子,才放聲道:“總帥剛才已經被刺客刺殺了。刺客來路,估計是屬于——徐君!”

在沉楓成功說服喀麗絲的同時,月傾悠,借助李思波之助,終于成功狙殺了血魔王伊達正航,将東北三州及鐵騎兵團數十萬精銳騙到了手中,東西相應之勢終成,打通了一條北方的連貫之路,并對徐君形成包圍之勢.

至此時,南北雙方對峙的局面,現在才終于正式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