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麗影再現

沉楓從恢複并提升武功的激情中蘇醒過來之後,才開始冷靜地思考關于自己現下的情況。似乎,自己已經與這柄劍建立了心靈上的一種聯系,可以通過心的延伸來使劍自動做出某些事情,比如馭劍飛行。也就是說,自己竟在無意間達到了廣心所說的“劍友”的境界。但現下也已經是很勉強了,若不是自己宏福齊天,恐怕終生都還無望。但以現在的情況,想再進一步求“劍主”,那卻無疑是癡心妄想了。

但連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這柄劍竟能間接治好自己的走火入魔。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恐怕叫廣心來都無法解釋吧!算了,也不去多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應該讓廣心鑒定一下自己目前的武功究竟到達了何種程度。

※※※

但令沉楓料想不到的是,廣心竟然拒絕了他的要求。

“武功的高低,并不只是根據功力和招式來判斷的。功力強,招式妙不等于武功高。武功高也不等于戰鬥力強。你想要檢驗自己的實力,應該到實戰中去體驗。而不只是空口無憑的評論。”

沉楓略感失望。雖然他也知道廣心說的有理。但他還是總覺得廣心其實并不是怎麽喜歡看到他的武功變得太強。似乎她傳授自己武功的目的,只是希望自己能求自保而已。

于是,在無聊和沉寂中,沉楓又渡過了近半月的時間。其實在他确認自己武功提升之後,雄心萬丈,頗想外出一闖天下,但一旦在面對廣心時,卻又生起了惘然和不舍。

※※※

深夜,沉楓被輕微的破空聲所驚醒。此時的他,已是今非昔比,功力大進後。即使是破空聲在十數張外響起,他仍是一一收入了耳內。

“有夜行人潛入?”

“夜行人前來有何意圖,難道是企圖對城主不利?”

“為何府內的護衛竟全無所覺?”

心念一動,身形已化為一道幻影而出。

身形飛出後,才發現破空聲正在逐漸遠去,已将要離開城主府了。

不假思索下,尋跡再次追出。倒是要看看,來人究竟玩的是什麽花樣。

“可惡!分明是在耍我!”

沉楓終于發覺了。前面那道白影看來已在離自己不遠之處,似乎再加快兩步就能追上。然而發力之後才感到距離仍如先前一般。當在氣力稍竭速度放慢時,白影的速度也随之放慢,有意識地在等待自己。總之要與自己保持着一段相當的距離。

“難道來人竟是沖着我來的。”眼見身已處在城郊,離城主府已遙不可及。沉楓心中泛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也就在這時,白影終于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

盡管心中早有準備,無論看到什麽都不會心驚。然而沉楓仍是不覺泛起了一種“驚豔”的感覺。

她的清麗,與廣心的幽雅,彤璧的朦胧,南宮玉瑚的妩媚,絕然不同,但卻是同屬于人世間“美”的至高境界。使人一見之下,就不禁心生愛慕。

沉楓畢竟非常人,很快就從“驚豔”的感覺中醒過來。全身功力已提起,對方來意似乎不善。

白衣少女眼中微露贊賞之色。忽地一擡手,無數道閃電自她可愛的小手中射出,在空中交叉布作一道電網,向沉楓當頭罩下。

沉楓吃了一驚,想不到這白衣少女句話不說就動手。心中神念微動:“痕羽!”先把兵器招來再說。(痕羽放在卧室中未帶出,半夜總不好扛着柄石頭劍到處亂跑吧!)

與此同時,魔武力自體內不斷湧出。

“火!”在真氣凝聚之下,火元素迅速凝結,只是瞬間就在身前凝出了五個小火球。火球呼嘯而出,向電網撞去。

沉楓微驚。要是在先前,他最多只能凝聚出一個火球,而且時間要比現在長得多。更吃驚的是自己元素凝聚的方式,由原來的外界元素吸引體內元素,改成了體內元素吸引自然元素。這一颠倒順序後,其威力和速度都不知道增加幾多了。

“砰!”火球撞在電網上,雖未能完全抵消電網。但也使中空破出了一個大口子,已對沉楓形不成什麽威脅了。

白衣少女神色仍是冰冷,但卻微微點頭道。“大有進步啊!比起以前來,好像是學會了點東西了。”

沉楓甫脫離電網的襲擊範圍,就聽到了這句話。這才吃了一驚。“小姐以前認識我?”

※※※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卻沒有答話。

沉楓心中疑雲大起,如果說這名少女認識自己,而自己的記憶中卻從來未有過她絲毫的印象,那麽她對于自己來說,無疑是她暗己明的。她在暗中監視着自己,會有什麽事情呢?鬼鬼祟祟的跟蹤自己,至少事情看起來也不會太好。

即使沉楓不作聲,白衣少女也沒打算放過他。“就讓我看看,這些天來,你又多學會了些什麽吧?”聽她的口氣,以前她似乎是見識過沉楓的武功的。也不見她怎麽作勢,一條火龍憑空就出現在她的面前,且渾身電光四射,一聲咆哮,向沉楓沖了過來。

沉楓倒吸了口冷氣。電系魔法和火系魔法!能同時使用兩種魔法就已是了不得了,足已夠得上魔法師的級數了。且要将火系魔法和電系魔法無排斥性地融合在一起變成一種攻擊手段發出,那更非常不得了了。

魔武力應意射出,化作一道瑩光的穹幕,将沉楓全身罩住。

白衣少女嘴角顯出些許冷笑。“擋,僅憑擋,擋得住麽?”

火龍撞在那道瑩光上,強光一閃後,就兩下抵消,接着一聲輕微的爆炸聲響起。沉楓從瑩光中飛退而出,形象狼狽,看樣子這一下就吃上了虧。

白衣少女淡淡道:“還是像以前一樣沒用啊。”

這句話可激起了沉楓的怒火。最近他屢得奇遇,武功大進,正雄心勃勃想要一闖天下。誰知竟遭到白衣少女如此的譏諷。如果連面前這個女流之輩都打不過,自己還能有什麽希望。

“哧!”破空聲傳來。沉楓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手一招,痕羽便已到了手中。

握住痕羽,那種兩者間血肉相連的感覺再度生起。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痕羽劍身微微輕顫下高昂的戰意。

沉楓仰天長嘯道:“朋友,今日就讓我們并肩作戰吧!”沒有多餘的招式,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劍橫劃開去。雖然劍招無奇,但那磅礴的劍氣,卻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小視。

白衣少女臉色微露訝色,櫻唇輕吐道:“好!”

纖手輕引,沉楓只感覺到前方有着一股無窮的吸力,竟瞬間将自己的劍氣吸了個幹幹淨淨。而且還有着将自己的身體向前拉引的趨勢。

“這是什麽武功或魔法?”沉楓正思索着。忽地痕羽嗡嗡地顫動起,預警?有什麽不對?

不及多想,沉楓傾刻間飛天而起。甫飛離地面,自己剛才所站的地下就爆炸開來。土系魔法?好厲害,看樣子這名白衣少女至少也是“師”級別的魔法師。

身、劍,合一!沉楓連人帶劍,頓時化作一道龐然劍氣,銳不可擋。帶着無邊的戰意,無盡的殺氣,無窮的力量,射,射,射!

人劍合一後的龐然劍氣,威力實在太大,竟然連白衣少女也不敢硬接。沒有絲毫的先兆,麗影憑空的消失,然後突然在劍氣背後出現,輕飄飄地漂浮在半空中。

“雷電之印摩。”白衣少女輕輕道。一只欺霜賽雪的玉手,突然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明明她離那股劍氣還有着相當一段距離,但不可思議地一伸手,纖手竟已按在了那股劍氣上。

“砰!”劍氣炸開來。在空中形成了一個有着極強吸力的旋渦。在周圍的一切的自然魔法元素,都被通通卷入了這個有質無形的旋渦之中。點點劍光,在空氣中爆炸開來,劍氣縱橫,割裂開無形的大氣,留下一道道空的裂痕。

白衣少女借力飛退開來,輕飄飄然宛如九天仙子降世。臉上驚訝之色更濃。“好,還是有頭腦的。只是,你以為把周圍魔法元素吸盡後,我就無法使用魔法了嗎?錯了!”

無數的黑點,在旋渦的周圍迅速出現,并逐漸地聚合。只是眨眼間,旋渦的周圍,已被黑點全部布滿。

先是一聲輕微的爆炸,然後爆炸聲越來越多,越來越急,越來越快,終于,在一道巨響之後,旋渦的吸力就此消失。耀眼的劍光與無窮的劍氣也就此消散。落到地面的,是沉楓略顯頹廢的身影。

“戰術是正确的,力量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只是你出招前将一切都看得絕對化了,以為控制魔法元素後我就真的無法使出魔法,從而不再給自己留下護身力量和退路。就是這一點,就導致了你的失敗。”

“要知道戰場上千變萬化,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能将凡事都看得絕對化了。看來你的戰鬥經驗還是不夠足啊!燕沉楓!”

“雖然有了強大的力量,卻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武技相配合。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倘若你現在遇上了南宮小星,仍然會不是他的對手的。”

沉楓猛地一擡頭。“你怎麽會知道南宮小星的?”

“很奇怪嗎?難道這是個秘密嗎?哼,憑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救回南宮玉瑚,還差得遠呢?”

沉楓臉色劇變。南宮玉瑚,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現在這道傷痕,又被白衣少女生生地揭開了。

“姑娘此來,究竟有何見教?”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此來的目的就是你!若不是沖着你,這趟我還不會來呢?”

沉楓握緊痕羽,語聲也變得冰冷起來。“是哪方勢力指使姑娘來的。南宮世家?安笛南?丘然長生?孤雲山莊,還是為了那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的《武神經》?”

白衣少女悠然道:“想不到你的仇家還真不少。你想要知道嗎?我——”說到這裏,心中警覺生起。轉頭望向黑暗中,冷冷道:“何方高人,既然來了,為何隐秘不出?”

一聲幽幽輕嘆。白裙拖地的廣心,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小妹廣心,見過這位姐姐。”

第 42 章 魔劍痕羽

這是在哪兒啊!好溫暖啊,是母親的懷抱嗎?母親,哦,母親現在在哪裏呢?還有筱筱。

那個,那個看不清楚的人影是誰呢?是那樣的熟悉和親切。是玉瑚嗎?玉瑚?玉瑚,你不要走,你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玉瑚,玉瑚——

“賢侄,你醒醒,醒醒!”

這不是城主的聲音嗎?燕沉楓立時驚醒過來。原來剛才是一場夢,好溫暖的夢啊。對了,自己怎麽會在這裏呢?

沉楓現下才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城主在坐在床前,凝視着他,臉上略帶着焦急的神情。雅西潔也站在床頭,直盯盯地看着他,眼光中滿是詫異,看來大小姐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廣心卻坐在遠處一張靠窗的椅子上,神色平靜,眼光也只是有時才略轉過來瞧一下。但沉楓張開的眼睛卻恰好與她轉過的眼神對着個正,沉楓似乎還可讀出她眼神中所帶的責備和一絲焦急。

沉楓心中微微一蕩:能得佳人如此關心,自己便是立時死了,也是不冤了。

“賢侄,你現下可算醒了。別動,先躺下,有話慢慢再說。”

沉楓心下一驚,剛想挪動一下身子坐起來,卻感到全身一陣劇痛,稍稍動彈一下便引起身體的強烈反應。只好乖乖躺下。

自己先前好像正是因為修練魔武出了問題,導致經脈中大亂,所以暈了過去。沉楓一驚之下,正想提起真氣查看經脈內的狀況,廣心此時開了口,淡淡道:“公子現下最好不要妄提真氣,剛才我以金針施術查探過公子體內的狀況,此時甚是紊亂,倘若公子再度亂來,可是連賤妾也無法可想了。”

沉楓聽得出廣心的話中暗含責備之意,怪他不該在練功方面亂來。當下臉上一紅,朝城主問道:“城主,晚輩昏迷之後,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還請城主指點一二。”

城主皺起眉頭道:“燕賢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修練什麽邪功,弄得走火入魔。老夫也曾替你把過脈,你現下的脈象很亂,體內真氣亂竄,間或還有魔法元素的流動,明顯是練功出了問題。”

沉楓嘆了口氣道:“既然城主見問,晚輩又豈敢不言。”此言一出,在窗邊的廣心臉上微微變色。

沉楓知道廣心是怕他洩露她的秘密。不過既然他答應了廣心,也就一定不會說。當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最近練功的經過告訴了城主,當然,廣心那一段是删掉了的,只是說“震神訣”是自己的家傳武學。

話還未說完,雅大小姐就立時憤憤然道:“我早就看出那老頭不是好東西啦,你卻偏不聽我的話,現下可好,可吃到苦頭了吧!”

城主哼了一聲,制止了大小姐的繼續發揮,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我城主竟還隐居着這樣一位魔法高人。我卻還絲毫不知,可真算得是失職了。”

“歷來魔法與內功都不能共練,賢侄你破天荒地進行這種嘗試,後果也不知是禍是福。不過現下這種情況,卻是老夫即使想幫你,也是有心無力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待心兒替你再看上一看,也許還能想出辦法來。”

待城主和雅西潔都離開房間後,廣心才慢慢走了過來。人還未走近,俏臉先是一沉,道:“你為何大膽,難道你真不要武功和性命了嗎?”

沉楓垂下頭去,不敢與她的眼光相撞。

廣心接着又輕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做的。現下你體內內力竟然産生了異變,竟然是呈一種分裂的趨勢在狂漲,但這未必是好事。內力修練之道,本來是注重日以漸進,如此進度,不啻是揠苗助長,對你自身身體反會造成傷害。我還發現,在你內力之中,竟然還蘊含着多種魔法元素。但這些元素明顯不受你的控制,而且反還在無時無刻地進行着分裂組合。這下,連我也不清楚你将來到底有出什麽事了。”

沉楓臉色很是不好看,倘若連廣心都治不了的話,那他恐怕就真是死定了。廣心的醫術,已可與當世三大神醫相伯仲了,而且她在武道上的見識還尤有過之。即使經驗稍不足,但她無可奈何的病症,三大神醫也未必能行。

廣心将瑩白的玉掌貼上沉楓的後背,真氣源源不斷輸入。“雖然這麽說,但你的運氣也還不壞。不知道為什麽,這股不斷膨脹的真氣并沒有立時反噬你自身,也就是說這股真氣與你并非同源。恩,難道你先前的內力并非是你自己修練而成。一定是這樣了!那些魔法元素雖然尚處于活動狀态,但已經有一小部分融于你那古怪的真氣中了,相信只要時間足夠,這些元素總會完全融盡的。我現下強行用內力将你那股真氣打散還原,使它們散到你四肢百骸中。使它們盡快與那些魔法元素融合。待它們融合完後,我再傳你一套功法,将那些散去的內力重新集中起來,這樣一來,你就具有了含魔法元素的內力,這樣對你來說,反是因禍得福了。”

沉楓心中一喜,道:“這樣說來我豈非是有了所謂的魔武合流的能力了。”

廣心一愕,思索了一下,才道:“也許可以這麽說,但事實上你卻并非了解魔武合流的意義,也不懂得運用之道,所以算不得真正的魔武合流。更談不上突破魔武極壁了。只能是有些相近吧!”

沉楓喃喃道:“即使是如此,我也就已經知足了!”

廣心笑道:“雖然還算不上真正意義的魔武合流,但至少你已經走上了這一條道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悟了其真正意義的。”

※※※

廣心之言确實不虛,經過廣心改造後的沉楓經脈,每一處都充斥着奇怪的能量,各種魔法元素和散亂內力在不停的游動組合着,但由于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沖擊力,基本上對身體也沒有什麽傷害了。只是暫時失去武功的感覺,使沉楓感到怪怪的。

城主雖然很關心沉楓,但也算幸事的是他對沉楓的事情并沒有多問,只是囑咐沉楓好生休息。雅大小姐也很知趣的這幾天沒來打攪沉楓,所以他們并不知道後來發生在沉楓身上的一切事。

既然無事可做,沉楓也就一人常出城郊去散步,休息一下身心也好。

※※※

沉楓散步時踱過了一處石林,這處石林景色優美,因此這幾日沉楓倒是常來此處。慢慢地,就走進了石林深處。

一種奇特的感覺突然浮上了沉楓的心頭,迫使他生起了轉過頭去看上一眼的念頭。

于是沉楓就轉過了頭去。

也所幸的是他轉過了頭去。

沉楓驚訝的看到,在他目光的範圍內。一塊山丘狀的大石上,插着一柄石質的劍。

或許,正确的說,是一塊像劍的石頭。

沒有劍鋒,沒有劍尖,前端是呈弧形的,與其說是“插”,還不如說是“融”入了大地。“劍”身兩旁至中微微呈出由低向高的趨勢,算是劍脊。沒有所謂的劍锷,只有兩塊方形的石片護在“劍柄”的周圍。

劍身上,凹凹凸凸地布滿了醜惡的石痕,看起來倒像是飛禽的羽毛片

這哪裏有什麽劍的樣子。

可是沉楓心中卻強烈地感到:它就是一柄劍!

迷迷糊糊中,沉楓踏上前去,一伸手,“劍柄”便落入了手中。

※※※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握上了“劍柄”,似乎完全忘記了可能會存在有危險性。這可一點都不像沉楓的個性啊。其實,沉楓自己當時所想到的,也就只是:它要我過去,我就過去!

聽起來似乎很玄妙難以讓人理解,然而,真正玄妙的,還在後面呢!

當手握住“劍柄”之時,沉楓突然感到一股清涼之氣自劍柄傳入手心,再溜入了自己體內,一路小跑,直沖上腦門。

接着腦門“轟”的一聲輕響,之後,腦子裏似乎完全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一種可以稱之為空靈的境界,降臨到了沉楓的身上。

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內呈現的,是一片空白。倘若此時讓一個外人看見,定會以為這個站着發呆的,是個白癡之類的貨色。

在白茫茫的一片空白之後,只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無數的畫面湧入了沉楓的腦海,也許只是一閃而逝,但亦足以在沉楓腦中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跡了。

沉楓呆呆地木立着。那些畫面,足已給他帶來心靈上的震驚了。渾身已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他竟看到了宇宙!

宇宙的産生,生命的起源,天地的變化,自然的興衰,一切的一切,都在剛才那電光火石之間灌輸進了沉楓的大腦。

天地!

“怎麽,怎麽回事,怎麽可能呢?這,這難道是一柄妖劍?”沉楓腦子裏此時亂糟糟的。平日靈活的大腦此時也運轉地有些慢了。畢竟剛才所帶給他的震懾實在太大了。

“或者說,這柄‘劍’,竟是連結天地自然的一顆鈕帶,所以才能從中‘看’到宇宙的起與滅。”沉楓稍稍冷靜了一下,想道。

盡管尚存着洗許恐懼之心,但剛才那接觸自然天地的清涼空靈的境界尤如一顆甜美的果實在引誘着沉楓。不知不覺的,沉楓的右手再次搭上了“劍柄”。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沉楓卻絲毫感不到有任何方面的異動。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剛才自己的感覺是幻覺嗎?

沉楓略一思索,即明其理。剛才自己肯定是誤打捂撞之下,不知道是怎麽産生了與這柄“劍”在精神方面的聯系,所以才會‘看’到了那番“劍”中所蘊涵的信息。但現在運氣可不會再有這麽好了。想想也是,倘若這柄“劍”這麽容易就被引發怪異現象,哪裏輪得到自己來發現它呢?

道理是想明白了,但,現在要怎樣來再次引發它呢?

略一思索下,沉楓竟大着膽子,将體內那紊亂的部分真氣,硬生生擠了些許出來,灌入劍身,試探有何反應。但令到沉楓失望的是,真氣一經灌入,便入泥牛入海,被吸個個幹幹淨淨。

沉楓尚是不死心,運起內視之術,想與輸入劍身的那些許真氣産生聯系,來查探一下劍內的異狀。雖然沉楓暫時性失去了武功,但與真氣之間的聯系卻還是未斷的。

大驚之下,沉楓竟然絲毫感覺不到有真氣的存在。難道,難道這柄“劍”竟瞬間将輸入的真氣同化了嗎?

就在這時,蘊涵在真氣中的那些魔法元素強烈波動起來,似乎正在急切地呼喚着什麽。沉楓心中一動:竟忘了那部分真氣中竟還含有些許魔法元素了。說不定,可以用這個方法來查出。

盡管功力全失,但建立魔法元素聯系還是勉可辦到的。心神順着元素波動的痕跡延伸,前方竟是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沉楓事業的意識吸了進去。

沉楓于是再次看到了:他這次看到的不再是宇宙。而是天地自然的變換,滄海桑田的翻覆。他看到這柄“劍”,是怎樣應天地自然靈秀之氣而生,又是怎樣吸收自然精華形神。在那時間,沉楓與劍,生出了血肉相連的感覺。

或者說得确切一點,劍就是他!他就是劍!

沉楓看到了天地宇宙的偉大,更看到了劍的精靈。人的心,與劍的意,在那時間竟貼得那樣的緊,合乎得那樣的貼切。

不知不覺,沉楓已淚流滿面。

良久,已是不知何時,沉楓才從那種境界中蘇醒過來。

右手緩緩松開了劍柄,因為已經不再需要這樣做了。

心神聯系之下,劍身劇烈地顫動起來。嗡嗡的轟鳴聲充斥在整個石林間。一道破空聲,石劍已從吻合的大地中分離出來,沖天而起。

沒有任何人或物的控制,劍在空中似乎有意識地飛舞着,劃出一道道優美的曲線。

沉楓與石劍,此時已經建立了一種玄之又玄的聯系。

沉楓手一伸,劍俯沖落下,已牢牢地掌握在沉楓的手中。

沒有任何征兆,劍身上已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瑩光。沉楓舉起石劍,向石林臨空輕輕一劃。

一聲轟隆巨響之後,一道望不到盡頭的巨大裂口,自沉楓身前向前一直延伸開去。恐怖的劍氣,竟瞬間将石林一分為二。

沉楓一聲長嘯:“我的武功終于恢複了!”

豈止是恢複而已。如此恐怖的力量,就算是以前的沉楓,十個都做不到。

除了廣心的幫助之外,這恐怖的力量,是否也與這柄不起眼的石劍有關呢?

沉楓仔細端詳着石劍,臉色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我的朋友,從今以後,就喚你作痕羽吧!”

劍身不住地顫抖着,似乎在回應着沉楓的召喚。

這柄劍,竟會是活的?

沉楓狂笑了起來。“以氣馭劍,天下無敵?”

“哈哈哈哈,難道我會是天地無敵了嗎?”

狂笑聲,回響在整個石林間。

第 41 章 魔武重塑

看着仍在哼哼哈哈不已的班比,沉楓也不禁嘆了口氣,想了想,轉身出了門,不一會就捧着一樽酒回來了。

看到了酒的班比,就如同見到了胡蘿蔔的兔子,馬上一躍而起,把酒抱在懷裏。二話不說,就放懷大嚼。

沉楓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班比痛飲,突然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前輩,當年你收的徒弟到了魔法學徒的級別沒有?”

班比一口酒噴了出來,“魔法學徒?老子當年的徒弟至少也是魔法師的紫階級數,這學徒——”他突然有所警覺,閉上了嘴,低頭猛灌悶酒。

沉楓淡淡一笑道:“不錯,前輩當年的風光,我是早已從那些小孩子的口中得知了的。此時卻也不妨再吹來聽聽。”

班比擡起了頭,怔怔地望着沉楓,良久之後。才用難得的正經口吻道:“我曾習過觀人之數。年輕人,你鼻梁堅挺,顯示出你是一個執着的人,說得不好聽就是固執。像這種人,一旦看準了某一件事,不達到目的,是絕不會罷休的。甚至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年輕人,我沒說錯吧!”

沉楓恭順道:“前輩說得極是,還望前輩指點。”

班比苦笑一聲:“你的眼力不錯,居然還看得出我這把老骨頭曾經有點過風光的時候。不過,到了現在的處境,心早已經死了,再也沒什麽雄心壯志了。恐怕幫不了你什麽忙。”

沉楓道:“晚輩雖然愚頓,卻也清楚前輩昔年定是一位魔法大師,倘若前輩肯伸手指點晚輩一二,晚輩定可終身受用不盡,對前輩感激無窮。”

魯本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顯然他沒想到班比竟會是如此來頭。不過——看先前那副樣子,哪點像魔法大師?????

班比想了想,沉聲道:“年輕人,我要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倘若先前你沒有看出我會魔法,而認為我只是個普通的老人,你是否還會出手相救,任由我們被打死。”

沉楓想也不想,立時回答道:“會!”

班比緊問道:“為什麽?”

沉楓想了想,道:“因為你是老人。”

班比哈哈大笑:“因為我是老人!因為我是老人你才救我。如果我是年輕人你就不會救嗎?”

沉楓面容不改:“擁有自己未來者,應以自己的力量去取回所有的一切。強存劣汰,這本就是這世間的法則。倘若連這都做不到,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班比點點頭道:“說得好。年輕人,你的想法,有些像昔年的我。太過于偏頗了些。可惜呀,可惜呀,現在我已經老了,雄心壯志全已消磨了。倘若在二十年前,我定會毫不猶豫地收下你。但在二十年後,他才是我最好的選擇!”他的手指向了在一旁靜靜坐着的魯本南。

魯本南驚慌失措起來:“我,什麽——”

沉楓眼中精芒一閃:“他?”

班比道:“不錯,正是他。因為他沒有野心,生性樸實,因此就算學會了我的魔法也不會為禍世間。我的魔法總得有人繼承下去,以往那些徒弟沒有一個得了我真傳的。如果是二十年前,我才不會管對象是誰,只論資質,至于危害世間,那也不過是間接宣傳我的名聲罷了。但現在,老了,很多事都看透了。”

沉楓沒有說話。

班比突然笑了一笑:“你也不要失望。你是魔武者是吧!”

沉楓點了點頭,他并不奇怪班比怎麽會知道。

“所謂魔武力,就一定要使魔法力和內力達到一定比重的平衡,一般來說,是武學重于魔法,如果你同我學了魔法,就很可能打破你的魔武平衡,反會對你自身不利。”

“接着!”班比手一抖,一卷絹帛向沉楓飛去。

“這上面也記載着一些我昔年對魔法的一些心得,你不妨看看,也許會對你有幫助的。”

沉楓一鞠躬:“多謝前輩!”

班比指了指魯本南道:“我知道你以後必非池中之物。只要你以後肯多照顧我這個小徒兒一二就行了。”

魯本南這時吞吞吐吐道:“老,老伯,我,我并不怎麽想學魔法,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班比一征,随即大笑起來道:“我倒是忘了剛才我只是一廂情願,卻沒有咨詢他的意見。這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啊!”

沉楓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朝魯本南道:“小兄弟,這位前輩魔法精深,同他學藝,有你說不出的好處。至少總比你以後只能挨人打而不能還手的好。”

轉向班比道:“前輩,你就好好勸勸你這未來的徒兒吧!希望他能夠明白你的苦心。晚輩先行告辭了。”

恭恭敬敬鞠上一躬,然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班比望着魯本南道:“小夥子,你真的不要做我徒弟嗎?”

魯本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班比嘆了口氣道:“就算是一個老人對你的請求吧!其實我之所以選中你,主要是看中你的樸實。希望你能把我的魔法心血傳下去,不至于失傳。倘若你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

魯本南問道:“剛才那位燕公子,他人不是很好嗎?老伯你為何不選他呢?”

班比道:“他這人和我當年一樣,過于偏頗了,我實在放心不下他。更重要的是他是魔武者,所以不能全面繼承我的衣缽。”

魯本南思考了一下,轉身跪下。“師父!”

班比蒼老的臉上,終于裂出了一絲笑容。

“師父,弟子現在已經十七歲了,半途出家學習魔法,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魔法不等同于武學,它的關鍵是在于‘心’。憑借‘心’的認知,才能更多的與天地自然産生更多的聯系,從而借得更大的力量。是以年紀大不等于魔法造詣高。若是有心之人,數年魔法便可大成;無心之人,終身也難窺上乘之道。”

“弟子明白了。”

“弟子大膽,想再問一事。為何以師父的魔法造詣,卻會心灰意冷,隐居于這無名之地,甘于任人淩辱。”

“師父?師父——”

“好,為師就告訴你。因為為師當年魔法鼎盛之時,正如日中天,以緊似傳說中的大魔導士之力橫掃整個影月大陸,卻敗在了一個初出道的稚齡少女手中,而且她用的竟也是魔法。為師鑽研魔法半生,卻尚不如一名稚齡少女。所以心灰意冷,退隐不出。”

“那,那當年的少女是誰呢?”

“徒兒!你要記住!倘若你有機會遇上她的傳人的話,定要想辦法與她的傳人交手并打敗那人。為師昔年敗了,不能容許弟子再敗了。為師的恥辱,定要你替我讨回來!”

“昔年的那名少女,現在,她的名稱應該是——‘最後的女巫’華亞!”

“魔法之道,首重于心。”沉楓此時正在仔細咀嚼着這句話。

盡管作為魔武者,但由于孤雲山莊并未對他進行過系統的魔法教育。沉楓所真正掌握的,也不過是初步運用魔法的技巧和使魔法與武學相融的方法罷了。至于魔法理論基礎,他卻是從未接觸過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此時他才要好好玩味一番這通魔法理論,給自己惡補上一課。

魔法,其實就是借用天地自然元素的力量為己用。自然魔法,就是其中的典型。即使異類魔法和黑暗系魔法亦然。只不過自然魔法是依靠集中單一性元素利用。而異類魔法和黑暗系魔法卻是要将多類元素組合構建,從而産生不同的效果和威力。當然,純單一性元素魔法在攻防上威力的優勢是明顯的。但複屬性結合元素在節奏轉換或其他方面卻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其使用手段和方法也複雜得多。對于一般魔法者來說,想當然而,也是自然魔法劃算得多。但真正要上窺高等魔法殿堂,卻必須得掌握複屬性元素的功能。

所謂的魔武力,實際上就是一種精神力與外界元素觸媒的融合。是對天地元素的理解和認知。

即使是被一般人認為難以理解的魔法咒語。實際上也只是通過一定的時間約束和語音結構來對魔法者自身進行催眠。在無意識情況下,身體與外界元素交流途徑自然擴大,振蕩出相應的魔發元素聚合速度。同時,施放的能量也相對提升迅速,所使出的魔法力也随之加強了。所以咒語也可以起着魔法力增輻的作用。

依班比的看法,其實所謂魔法咒語可以因人而異,加強同一種魔法,在不同人口中咒語卻截然不同,也只是因為人體自身條件的不同罷了。

沉楓看得津津有味,他倒也真是獲益非淺。前幾天才獲了《破天邪說》上的高深武學,今日又得了上乘魔法理論,也只能說是運氣了。

那麽,廣心所說的魔法武學到了極致,實際上乃是殊途同歸,這卻又是何意呢?沉楓思考着。

盡管很想迅速增強自己的魔法力,但班比的那番警告沉楓還是牢牢記在心頭的。倘若內力與魔法力的比例一旦達至大輻度失調,就會反噬自身,對自己造成重大傷害。一旦掌握了“魔法的心”,魔法力倒是好增。但內力卻是要一點一點增加起來,半點也取巧不得的。所以在內力還不夠強的情況下,沉楓倒也不敢大輻度修練高等魔法。

“或許,可以換種方法來。”

“南宮小星那個混蛋都可以自創出魔武分流,我為什麽不能自創一格,創出屬于自己的魔武學呢?”

廣心的話似乎又在耳邊響起。“要成為一代宗師,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創造出屬于合适你自身的武學。”

若是在平時,以沉楓的謹慎小心,恐怕也不敢冒冒然輕試自創心法。但此時仗着有一位武學宗匠和妙手神醫在附近,于是膽子也大了起來,加上對力量的渴求,竟下了決心試上一試。

緩緩運起“震神訣”,內力的波蕩又在經脈中回響。不過,由于沉楓奇經八脈已經打通了五脈,所以震蕩所受的阻力已經相對較小了,所受的痛苦也越來越輕。

随着一波波震蕩的加快,內力也自然流速加快,沉楓此時甚至可以感覺得到來自天地間的自然之氣正一絲絲由他全身的每處穴孔塞入。清涼的自然之氣一進入體內的經脈,就自然受到波蕩的影響,很快頻率也轉化為同步,融入了真氣的大家庭。

沉楓滿意地巡視着自己體內的每一道真氣,看來這“震神訣”威力果然不同凡響。只是區區幾日,自己所失去的部分內力不但恢複了,而且比以前還略有增強。

“倘若在運行‘震神訣’的同時,也同時改造自身的魔法力,效果會怎麽樣呢?”沉楓腦中突然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歷來魔武者的修行,都是将武學修行與魔法修行各自分開,然後在對敵時才自然提出融合。倘若要同時修行武學和魔法,在理論上說,應該是不太可能成立的,因為除非能心分二用,否則倒不好會落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沉楓卻是不知道這一點。因為班比畢竟不是魔武者,所以在卷帛上也未提到過。于是沉楓也真是大着膽子就開始試驗了。幸好他不知道,否則以他的小心,再是有廣心的妙手,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武功來開玩笑。

說做就做,沉楓立時放在體內震蕩的真氣不管,任它自我運行,小心翼翼地集中起精神,提起了體內本已不多的魔武力。

感受天地元素!感受天地元素!沉楓喃喃地念着。

有魔法力所凝結成的元素核在,要吸引到天地元素是不難的。難就難在感受它的存在,說得玄妙一點,就是要感受到元素的價值。

沉楓以前吸收魔法力時,是因為孤雲山莊有專門的元素球幫助,元素球對魔法的修練幫助敝益很大。但卻也不是可以輕易找得到的,以孤雲山莊的勢力,也只能找到兩個,可見其罕見。

現在沒有了元素球,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在耐心的等待後,水元素終于飄了過來,沉楓迅速地捕捉到了它,魔法元素核中的水元素自然起了反應,在強對弱的情況下,散亂的水元素終于被沉楓體內較為集中的水元素吸了過去。

水元素一入體內,就凝結成了一個小水珠,卡在經脈之間,死也不肯再移動半步。

沉楓這下吃了一驚:“怎麽回事?”

再度集中精神力,想強硬驅動那滴小水珠時,突然心生感應。

散亂在大氣中的各種元素,剛才拼命召喚死也不肯來的各種元素,此時去飛快地,而且數量龐大地向沉楓體內湧入。更駭然的是,這些元素并不是各自以單一屬性的狀态進入,卻是三兩結合,以混亂的離子狀态進入。

沉楓一下子吓得魂飛魄散。一旦讓這些元素進入此時自己的體內,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也是禍不單行,先前自我運轉的很好的震蕩真氣,由于長時間失去意志的控制,此時頻率突然又加快起來,而且不是固定的頻率,是忽快忽慢,上竄下跳,弄得沉楓經脈痛苦不堪。

在真氣搗亂的同時,那顆死也不肯移動的小水滴卻飛快地滑了起來,沉楓心念還未動,那滴水珠就已融入了那群混亂的真氣內。

然後,那些複屬性的元素也立時一古腦地殺入經脈,或快或慢,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在經脈中搗起亂來,在無數次相撞後,也慢慢滑入了那群真氣中。

這簡直比無數刀子經脈裏割還要痛苦十倍,饒是沉楓再是硬朗,也抵不住,半途暈了過去

第 40 章 醉師班比

“燕沉楓,走快一點啦!”雅西潔清脆的聲音催促着。

沉楓苦笑着搖了搖頭,但卻是不得不快步上前跟上雅西潔的步伐。

好不容易獲得了上乘武學心訣,哪知道還沒安下心來修習上幾天,雅西潔大小姐又跑了過來催促自己出來陪她玩了。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得跟着出來。

雅西潔其實也沒找到什麽好玩的,只是漫無目标地在市集上亂走,東瞧西望,倒是買了不少的首飾。女孩子家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邊走還一邊道:“這裏就是雲城中最繁華的地方,怎麽樣,還熱鬧吧!”

沉楓沉默了一下,忽道:“你可曾去過那些窮人居住的所在地。”

雅西潔愣了一下,道:“只去過幾次,不過并沒有到那些窮人的家中去看,爹不允許。只是那裏那些小孩,倒是挺活潑好玩的。”

沉楓怔怔地望着雅西潔,道:“那我們現在就到那邊去看一下吧!”

雅西潔為難道:“可是爹不允許,我,我也沒辦法啊。”

沉楓原本一直板着的臉上才現出了一絲微笑。“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城主又怎麽會知道呢?如果你不願意去,那也罷了,我自己一個人去。”

雅西潔急叫道:“哎,等等,等等!”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一咬牙,道:“好,就陪你去!反正爹也拿我沒辦法。不過爹生氣了,你要陪我一起受罰哦!”

只不過略走了幾步,沉楓心中感慨已極多。作為帝國中部的大城雲城,而且城主看來還是一位愛民之主,但此處平民的處境與西部荒涼小城雲蘿平民處境相比,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難道真是天下平民一般窮?

一陣清脆的童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班比,班比,再來一個!”

兩人順着聲音望去,就在不遠處,一群小孩自動圍成一個圓圈,跳着,唱着。而在圓圈的中心,則斜卧着一名青袍老人。

這老人身上穿着的那件青袍實在是有夠髒的,堆積的泥垢看上去似乎已有幾個月沒洗了。只是唯一引起沉楓注意的是,在青袍的最下擺,有着一圈幾乎已快看不清楚的金邊,這是魔法師的标志。

這個老人竟然會是魔法師?沉楓心中一凜。

要知道與幾乎大面積數量普及的武者相比,魔法師的人數更是實在少得有限。沉楓直到現在,充其量也不過與紫、黃兩級的魔法師接觸過。在他的印象過,似乎那些修行的魔法師都應該是陰森森、冷冰冰,喜怒不形于色的家夥。南宮小星雖然不是魔法師,但也修行過魔法,性格——那更是不必再說。但現在這名青袍老人,卻打破了他的概念。

青袍老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掌,一個小火球瞬息就在他掌心生成,手掌略一上擡,小火球就輕飄飄飛了去來。然後在半空中化作萬點火星而下,雖然只是如流形般一閃即逝,但那瞬間造成的景象,卻甚是漂亮。

那群小孩們于是更加高興起來。“好漂亮啊!班比,我們還要看。”

“對,還要看,我要看大水球!”

“不,要看會發光的手掌!”

雅西潔一把抓住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孩。“小弟弟,告訴姐姐,那個老頭到底在做什麽呀?”

小孩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班比在表演戲法給我們看,好好看,好漂亮哦!我們每天都來看他變戲法。”

變戲法?堂堂一個魔法師居然淪落到給小孩變戲法的地步,倒也真是可悲。等等——

沉楓突然想了起來:魔法師作袍應該只有紅黃藍綠紫五色分階,魔導師則只作黑色一種,而到了魔導士的級數,則已經沒有了特定的顏色标記作為代耗,所以有的魔導士則幹脆連魔法袍也不着身。但這青色的魔法師袍,怎麽從未聽說過。

正想着,突然那群圍着班比的小孩們一哄而散,遠遠地跑開了。連老邁的青袍魔法師班比也顫微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準備離開。

“老騙子,站住!”

一行三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這三人都很年輕,衣着華貴,神情高傲,身上的飾物也非一般人能所有,應該是所謂的貴族。

為首的那人一把抓起班比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到了空中。

“老家夥,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許再在這雲城裏面耍你那套騙人的把戲,你還敢不聽!啊,這套假魔法師服你居然還沒有脫下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要騙人滾到其他地方去,不許再讓我們看見你。還有,你什麽騙子不好裝,竟敢裝魔法師,是不是純心要來掃我們魔法師的臉!”

這三人并沒有魔法師的衣袍,這樣說來,他們應該是還算是低級的魔法學徒了,沉楓心中想着。不過氣勢倒是很猖狂的。

為首那人手一甩,一團火炎就在地上燃燒了起來。“這就是你所謂的魔法嗎?火藥?瑩光粉?滾你的吧!”重重地把班比扔到地上。

班比讨好地笑着:“各位少爺,我只是一時酒蟲子起來了,忍不住,想去騙點錢去買酒喝。誰知道來的又全都是些小鬼,一點錢都沒騙到。各位少爺,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那人重重地踢了班比一腳。“不能再有下次了,這次一定要打死你這個賤民騙子,叫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魔法!”

班比整個人蜷成一團,頭埋得低低的,顯然苦頭已經吃過不少,已經吃出經驗來了,知道在什麽樣的姿勢下挨打痛苦最小。

不過那三人卻是毫不留情,每一記拳打腳踢所帶起的勁風都強勁有力,顯示着拳腳所蘊含的猛烈力量。在此之下,班比也只有微微的呻吟和悶哼,只是嘴角慢慢潺出的一絲鮮血才顯示着他的傷勢。

沉楓看得心中微微一動,這時雅西潔大小姐卻氣呼呼地道:“太過份了!諸氏兄弟仗着他們是貴族的身份竟敢任意淩辱人,下手還這麽重,存心是要把這老人打死嘛。這次可恰好被我看見了,看我上去教訓他們!”大小姐撅起嘴角,竭力想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才好沖上前教訓人。

還沒等大小姐準備完畢,就已經有人沖上去了。不是沉楓,而是斜對面沖出來的一名布衣少年。看起來似乎也不過十六七歲,與雅西潔年紀仿佛。

不過他還沒有本事去“教訓”那三人,他所能做的,只是以他的身體護住班比孱弱的身驅,替他抵擋如雨點般的拳打腳踢。

那三人先是征了一征,然後一股無名火就升了上來,本來稍稍消了一點的氣更是加倍膨脹。“好小子,竟敢來護住我們要收拾的人?我叫你擋!我叫你擋!”

少年忍住肉體的痛苦,道:“這位老伯年紀這麽大了,你們竟還忍心下這麽重的手。要打就打我吧!”

為首那人獰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那你可要小心了。”手心慢慢張開,一團火球在掌心慢慢凝聚起來,“老頭,小子,現在就讓你們看看什麽是真正的魔法!”

大喝一聲,火球呼嘯射出。

一股水線自旁射來,将到了半路的火球生生擊散。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們這也叫魔法嗎?憑了半點連流都不如的小把戲,竟敢任意淩辱他人。不給你們一點苦頭吃,你們是不會知道天高地厚的。”

在目光的注視下,一男一女走了過來。

在很多年後,魯本南在回憶當時情況時說道:“當時,我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中,以無比堅定的步伐和無上的霸氣走了過來。我就告訴我自己,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下了從此跟随主上的決心。”(當然,作為沉楓身邊的另外兩位親信,對于魯本南的這種近乎盲目崇拜的話是嗤之以鼻的。)

根本不需要多說話,沉楓一擡手,幾個小型火球就打了出來。盡管他由于數度受傷導致了魔武力的大減,但對于這些魔法菜鳥來說,他還是絕對的強者。火球的力道發得很有分寸,可以打傷人的身體卻不致人性命,像這種惡霸,他們不吃苦頭,誰該吃。

三人被打得鬼哭神嚎,叫苦連天。但嘴上卻還絲毫不軟:“小子,你有種,竟敢和我們作對,看我回去不找官差來抓了你們,竟敢勾結賤民企圖造反,定要判你個滿門抄斬。”

雅西潔在一旁冷冷道:“哦,是嗎?我要造反嗎?諸家兄弟,那你們就回去叫人來抓我呀,來抓我這反賊呀。”

三人這才看清楚來人。神色頗是尴尬:“原來是雅西潔小姐,我們,我們剛才有眼無珠,得罪了你朋友,還望大小姐你大人不計小人——”

還沒待三人羅羅嗦嗦說完,沉楓手心再度亮起了紅光。“滾!”

不用再說第二個字,三人立即抱頭鼠竄。

少年魯本南扶起遍體鱗傷的班比,問道:“老伯,您沒事吧!”

班比哼哼哈哈道:“老了,不中用了。想當年,像這樣的小子,我一個能打一百個,現在,現在我脾氣真好。”

魯本南也不理班比的胡言亂語,轉頭向沉楓和雅西潔謝道:“多謝公子和小姐了,要不是你們,可能我和這位老伯都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沉楓眯起眼睛道:“你既然知道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為什麽還要跑出來送死呢?”

魯本南苦笑道:“對手?我根本經不起他們一拳一腳,所以我根本就不和他們動手。但要我眼睜睜看着一位老人被這群畜生打死,我卻也是做不到的。”

沉楓嘆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一點,小兄弟,你就比我做得好得多。”他的聲音漸漸減低:“也許,我真是想得太多了。人,難道就不能憑一股血氣而為之麽?”

魯本南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先前那無與倫比的霸氣和冷酷的手段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後。這随之而來的沉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男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也許,後來魯本南投入沉楓麾下的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好奇地想了解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但是,即使是作為沉楓座下最心腹的三将:沉默者、暗黑手、翎鳳女中的沉默者,如此貼近沉楓的人,直至最終,也無法看清主子的真實面目。

或者,正如沉楓自己所言。沒有人能了解他,包括他自己。

魯本南扶起班比,道:“老人家,您住在哪裏,我送您回去吧!”

班比嘀咕道:“現在就回去呀!我還沒有賺到我的酒錢呢,回去沒有酒,我的日子怎麽過呀?”

魯本南一時哭笑不得。

雅大小姐可忍不住了。雙手叉腰,圓睜杏目道:“你這老頭,也真是的。人家好心救了你的命不說,竟然還不知足想要酒了。你,你究竟有沒有半點羞恥心啦。”

班比擡起昏黃的老眼,望了雅西潔一眼,道:“好男不跟女鬥,更何況是這麽小的丫頭。不值得,不值得。”連連搖着頭。

大小姐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一直注視着班比的沉楓,突然道:“老人家,我這還有點銀子,可以替你買點酒喝。現在就讓我們送你回去吧!”

班比立時眉開眼笑:“還是小夥子好。不像大姑娘,這麽兇,一點良心都沒有。”

魯本南扶着班比慢慢走開。雅西潔氣呼呼地瞪着沉楓道:“你為什麽要縱容那個老家夥,他太無禮了。”

沉楓只是搖搖頭。

雅西潔這下可被激怒了。“好,你不說,我也不要你陪了。我自己回去!”頭也不回,徑自走開了。

沉楓朝着雅西潔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但随即很快跟上了魯本南和班比的腳步。

第 39 章 武道宏論

“萬物在于其根基,武學在于其元氣。是以武學之道,首重內力!”這是廣心告訴沉楓的第一句話。

“你修練的想必是昔年斬武堂的內功心法吧!平心而論,斬武堂武學确有其獨到之處,但未必合适你自身的發展。”

“你若想在武學方面有所大成,首先,就要尋找出一套适合你自身的內功心法,而不是照搬前人舊路。”

“武學之道,源于天道。所謂魔法武學,到了最高境界,都殊途同歸,便源于此理。武學乃是借外力引發自身小宇宙所蘊涵的潛能,魔法是憑人身為引,導出外界宇宙的無限能源。但源究其理,都須源于天理,符合天道,合乎自然之理。”

“而《破天邪說》之所以能獨立于他類武學之外,且進展遠超越于他類武學,源其理,就在于它是逆天而創,違背了自然之道。”

“違背自然之道?”

“不錯!自然之道,乃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一棵小樹苗不可能在瞬間成長參天大樹。一個人,也不可能一夜而修成無上內力。而《破天邪說》,就是要打破這種自然的平衡。當然,它的後果也是很悲慘的。”

“什麽後果?”

“也許許可以在一夜間造出一個超級高手。但,對于那人來說,那無疑于是揠苗助長,将一生的精力,于傾刻引發,最後也只能是如天邊的流星,一閃而逝,生命的火花從此消散。”

“因此,《破天邪說》傳到我手中後,我苦思之後,終于想出了一個既不違備天道而又能加速提升的方法。那就是——‘偷天’!即使是天道,也不可能是圓滿無缺的,也存在其微小的空隙,我就是要找尋出這微小的破綻,将其擴大為省力的路徑。當然,它的效果是比不是原來的方法。但一來盡管還是有危險性,但生命保障機率卻大了許多。二來也符合了天道之理。要知道盡管逆天可以造出奇跡,但将永遠也無法達到武學的巅峰。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尋找出合适你自己的心法。”

《破天邪說》即使經過了廣心整理之後,但仍然是存在了無數不同的內功心法。沉楓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出合适自己的。他找出的,就是一套——“震神決”。

這套內功心法也許不是最好的,但絕對是見效最快的幾種之一。

常人修練內功,首先要打通的是所謂的十二經脈,手三陽,手三陰,足三陽,足三陰,環轉內腑産生內力形成周天之後,才有資格去打通其他的經脈。任、督二脈乃是七經八脈中最難為貫通者,只有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內力才能形成生生不息的大循環。這樣,才能去打通七經八脈中的剩下六脈:帶、沖、陽維、陰維、陽跷、陰跷。

不過,七經八脈本是所謂的旁門經脈,任、督二脈好通,只要是一流高手,基本上此二脈都通了。但剩下六脈就難為貫通了,因為一旦經貫通,內力流速将會大大加快,內功修練不啻要快上數倍。所以其難度可想而知。所以,能完全打通七經八脈者,當世實是寥寥無幾。

而這套“震神決”的奧秘就在于“震”!它與其他的心法運用內息去打通經脈的不同之處在于,它是使內力形成一個小旋渦從而在經脈附近産生共震,硬生生将經脈一步步震開。而且它的目标首先竟是從七經八脈中最難的陽跷、陰硗兩脈開始震起,震完六脈之後,最後再震任、督二脈。

由于它是“震”的原理,所以最開始修練者在沒适應的情況下,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每一次震動都引起經脈內其他穴道的共鳴,宛如全身所有的穴道和經脈都被重錘猛擊。每一處毛細血孔都滲透出痛苦和血絲。肉身的痛苦實是無法想像。而且這種危險程度也很高,修練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就會震斷自身的經脈,從此成為廢人。

但沉楓,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

“這樣的固執和信念,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到底是什麽使你這樣強烈要求增強力量,竟不惜以生命為賭注呢?”廣心看着沉楓頭上如雨的汗珠,嘆道。

廣心暗嘆一聲,猶豫了半刻,終于掏出一塊潔白的手絹,動作溫柔地替沉楓擦去了不斷淌下的汗珠。

雖然說在武者修練時外人打攪容易使其走火入魔,但對于廣心這種熟悉《破天邪說》兼武功高得不可思議的人來說,只要把握得好,沉楓是不會有事的。

蓬勃的真氣,不斷地在體內連續的震蕩,形成一串串自然的反應。先是丹田,再向四肢延伸。最後反應越來越強,幾要抑制不住。終于震蕩竟演變成為一場經脈內的大爆炸。

“嗷!”沉楓痛苦地嚎叫起來。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吧!

在神智幾将昏迷的時候,一股清涼的真氣自外界灌入,如水銀一般無孔不如,迅速流經了四肢百脈。這股真氣所流經的地方,竟如被清水沖洗一般,清涼舒心。随之,自身體內的真氣也重新活躍起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震蕩。不過,這一次,痛苦卻明顯要輕得多。

良久,當沉楓頭上冒出了一絲白煙,廣心才緩緩收回了按在沉楓背上的瑩白玉掌。聲音宛如蚊語,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現下替你震通了最難通的四脈,剩下的四脈,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好自為知吧!”

“你用的是什麽兵器?”

“是劍。”

“那你告訴我,劍,是什麽?”

“……”

“劍道即武道,武道也即劍道。所謂一通則百通,一粒砂,可窺大世界,就是此理。你可明白劍理有哪些?”

“……”

“你連劍理都不知道,那麽劍意,劍友,劍魂,劍心可能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了。”

“劍魂我倒是聽說過的。”

“那麽好,你應該知道每一柄好劍都有着自己的劍魂,以區別于其他之劍。而劍心,則更是稀少,它只存在于那些奇劍之中。所謂的奇劍,就是合于自然之理之劍,它有着自己的心。”

“可是我聽說劍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所以劍才要活用。”

“那些不過是膚淺之理。那些自認為劍是死的劍手,其實不過是一群劍奴。”

“劍奴?”

“不錯,因為他們的劍法,永遠都被限制在那柄劍本身所能使用的範圍之內。他們不是劍奴,是什麽。能夠脫離劍奴而成為劍友的,在世上,又有幾人呢?”

“何謂劍友?”

“劍友就是指那些能接觸到劍心的人。因為他們體會到了劍心的存在,才能明白劍本身所蘊涵的自然之道,人與劍為友。劍心允許他們自由運用劍的力量,這些人,就是劍友。哦!或許換個說法,這些人,就是能夠以氣馭劍的人,所謂劍仙。”

“以氣馭劍,天下無敵?”

“那也未必。所謂的以氣馭劍,其實只不過是劍本身作自由的飛翔配合,外人不懂,還以為是那些人氣功深厚到能禦劍,實是可笑。”

“……”

“但劍友,其實還并不是用劍的最高境界。最高境界,應該是劍主!讓劍心體會到持劍人的魄力,讓劍自動承認你作主人。那才是劍的最高境界。到那時候,劍心既為汝之奴,即可與劍身本體相離,融入你體內。那時候,你就是劍,劍就是你,你本身,就是一柄無敵的劍。而且只要劍心依存,只要你願意,随手拾起的一根樹枝,在劍心的附着下,就是一柄絕世好劍。”

“只是很可惜,到現在,還沒有聽說過誰能達到劍主境界。”

“那麽小姐你——”

廣心笑笑,只是不答,續道:“所以這柄亮銀小劍,現在已經不适合你,你應該去尋找一柄真正适合自己的兵器,或者說,去尋找一顆劍心。”

沉楓猶豫了一下,這柄劍,是母親親手交給自己的,帶在身邊,就尤如見到母親一樣。而且這柄劍,據說還是生母留給自己的,教自己如何能夠割舍得下。

但,他畢竟是枭雄之材。成大事者,應不拘于兒女态,如果自己能進修更高一步的武學,兩位母親想必也會很高興吧!內力運起,劍丸瞬間已熔成了一塊廢銀。

廣心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禁有些微嘆。

“剛才我們說的,只是劍的本身,那麽對于劍的運用——劍法,你又知道多少呢?”

“正要請教小姐,不過我想應該是拙勝巧,無招勝有招吧!”

“恩,大巧若拙,樸實的劍法威力未必在花巧劍招之下。至于無招勝有招,你應該聽說過聖劍魔獨孤求敗吧!”

沉楓聳然動容,即使是在他還不會武功的時候,也早已将這個名字聽得滾瓜爛熟了。聖劍魔獨孤求敗,與大魔導士洛恩斯,分別代表着武學與魔法的兩個巅峰極限,乃是武者與魔法師心目中永不磨滅的偶像。至少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在這兩方面超越他們。獨孤求敗的獨孤九劍,創出了所謂的無招勝有招,直到現在,還是個劍道奇跡,只是可惜已經失傳了。”

“當然聽過。”沉楓語氣中帶着無限的敬仰。“那無招勝有招的劍道奇跡,怎麽可能會有人忘記呢?”

“那好,你告訴我,既然他是無招勝有招。那麽,獨孤求敗揮出的每一劍,應該叫作什麽?”

“這個——”

“怎麽可能有所謂的無招呢?天地宇宙,無處不在蘊含着自然的巧跡。如果真有無招的話,獨孤求敗就不應該再有劍了,光是站着看就可以殺死人了,還出劍幹什麽。”

“……”

“所以‘有’才是這個宇宙中的最高法則,飛鳥走獸,花草樹木,包括人在內都是有的範疇。獨孤求敗以本身的‘有’,去追求飄渺的‘無’,怎麽可能成功呢?他的所謂無招,也不過是‘有’的一個範圍,只是脫離了花招無用之招範疇罷了。”

沉楓隐隐覺得廣心說的應該有理,但一時也不願接受偶像失敗的消息。

廣心也不管他,續道:“是故‘有’勝‘無’,‘實’勝‘虛’。哼,昔年一代武學宗師金庸曾言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我卻偏說實勝虛,有餘勝不足。天道有常,實為本我之源,真如淩駕于一切之上,實重于虛,有勝于無,自然是有餘剩不足了。”說這番話時,她面上顯出了堅定驕傲的表情。這時的廣心,哪裏還是個嬌怯怯的小女子,分明乃是一代的武學大宗師。

“所以在劍道的最高,乃是劍心與終極之有的結合。天地萬物,眼神呼吸,白雲日月,皆可為劍之所在。劍,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天地即汝劍,汝劍即汝身。汝既為天地,則不可戰勝也。”

沉楓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事道:“小姐方才談起天道。《破天邪說》不是專門逆天而行嗎,卻為何小姐卻講要與天道相符。”

廣心臉色閃着智慧的光輝。“我先前也說過,逆天而行,雖有一時效果,但毀滅來得也快。所以現在的《破天邪說》經我整理後,已不再是以逆天為主,而是以‘偷天’為主。”

廣心這番話,不啻是在對他曾祖的否定。不過沉楓聽到她先前曾連續批評獨孤求敗與金庸兩位大師,是以驚奇也不太大。

其實,沉楓,包括廣心自己都不知道。若以對武學的見識而論,方今影月大陸,已無人能出廣心其右了。這還不算,因為廣心在對《破天邪說》的繼承上又合乎天道的進行了發展,此時的她,已經可算得上一代繼往開來的武學宗師了。

盡管內心如何的震撼,沉楓還是默默地将廣心的這番劍道論記在了心中。也正因為有了這番上乘劍道為一一對照,沉楓以後武道的發展,才在不斷波折中獲得了前進。

第 38 章 武癡後人

在寒雪紛飛的悄然降臨下,一個冬天很快就來到了。對于沉楓來說,此時最大的享受,莫過于在寒雪之夜,于廳中同衆人圍坐一爐,傾聽廣心的琴聲了。

即使沉楓不懂音樂,但他也聽得出這令他如癡如醉的美妙琴聲必非凡樂。城主所說的才女之稱果然名不虛傳,再加上她清麗若仙,家中富可敵國,面對如此佳人,誰能不動心。

沉楓也不能,所以他總是在有意無意間似乎在避着廣心。因為他怕自己對她動心。而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和地位,且不論她是否會看上自己,僅是那道無形的鴻溝就足以使他停止妄想了。更何況,自己的妻子,現在在何方呢?

廣心知道自己很美麗,所以倘若男人主動想法接近他,她是并不稀奇的。倒是有意無意躲着她的男人,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先前她對于姑父的這位客人,也不過是匆匆的印象。但現在,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所以沉楓就走出了大廳去,将仙樂與佳人一時都抛之腦後。

盡管雪花飄飄,深夜的天空還是看得見幾點為數不多的星辰。

這點點的星辰,多麽像一雙雙溫柔的眼睛啊!沉楓感嘆着。

玉瑚如今何在呢?她腹中的孩兒還好吧!那可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南宮世家中人是否允許玉瑚将孩子順利産下呢?想到自己的孩子甫一出生就可能将面臨失去雙親的痛苦。沉楓的心,不禁一陣揪緊。

亦或是,南宮世家的人根本就不允許這孩子的出生呢?

還有筱筱,這天真可愛的女孩,現在何處呢?

筱筱?

想及這個可愛的女孩,沉楓嘴角邊輕輕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曾經在一段時間內,自己曾以為,自己是很喜歡筱筱這個女孩的。可是,當自己經歷了與玉瑚的那段生死之戀後,才領悟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情。

筱筱?那不過是一個青春的少年和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之間的相互憧憬罷了。

玉瑚,才是自己的最愛!

再一想到家中的“母親”,心中才泛起了一絲溫暖。

“燕沉楓,你呆着腦袋在想什麽?”不知什麽時候,雅西潔竟出現在了沉楓的身邊。她一向如此大條,聲音又大,一下子倒是把沉楓吓了一跳。

看着沉楓的窘樣,雅西潔咯咯笑道:“喂,我問你的話,你倒是快回答我呀?”

沉楓一愕道:“哦,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一時氣悶,出來走走散散心。”

雅西潔笑厣如花:“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聽表姐彈琴會聽得氣悶的。看來表姐的琴藝還不足以吸引天下人。是嗎,表姐?”她最後一句話卻是朝着另一旁說的。

廣心從黑暗中蓮步移了出來。無趣冷漠的黑暗,卻也也因為她的到來而多了幾分燦爛的絢麗和生機。她的美麗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更是動人。

她柔聲道:“我的琴藝只不過是小道,哪有你說的那麽好。既然燕公子認為還不夠吸引人,那自然是還有需改進的地方。”

沉楓的臉在黑暗中也變得緋紅起來,支支吾吾道:“廣心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只是——”話說到這裏,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廣心輕輕一笑,随即轉身離去。倩影很快就與黑暗溶入一體,只留下淡淡的幽香,證明她的來過。

沉楓突然感覺到有些無力起來,也不理正圓睜着眼睛望着他的雅西潔,徑自伸個懶腰道:“我累了,先下去休息了。雅西潔小姐,在下就此告辭了。”他的身影,很快也溶入了黑暗之中。

雅西潔氣得直跺腳:“氣死我了,表姐和燕沉楓都不肯陪我玩。”

沉楓整夜都輾轉難眠,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在胡思亂想。仿佛自己所以的往事都一下子竄了出來,擠得自己頗為難受。

于是批衣起身,來到花園裏散散心。奇怪地發現,在花園的對面,一間房間窗紙上正閃着朦朦的燈光。

那是廣心的房間。

沉楓一時好奇心起,竟忘了女眷房間不得靠近的規矩,失控之下竟走了過去。

這麽晚了,她在作什麽呢?

沉楓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不對的原因是他此時竟然沒有感覺到有人的“存在”。

也就是說,連人的呼吸氣息都沒察覺到。

廣心喜歡清靜,所以她的房間附近并沒有丫環伺侯。但,她本人應該在房內啊。難道?

沉楓即使武功大減了,但由于那股神秘的精神力量的存在,六識神通還是有異于常人,這點感覺還是自認不會錯的。那麽廣心就真的不在;要麽,房內的人的武功就是在沉楓之上。

是哪一種呢?

沉楓馬上否定了第二重。因為廣心那嬌怯怯的樣子,也實在看不出有習武的跡象。除非她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然而,到此境界的,天下間也不會超過十五人。廣心不可能是其中一個。

那麽,難道她已經不在了?

沉楓心一陣揪緊,沖動之下,一掌推開窗戶,一躍而進,沉楓難道不知深夜闖入女兒家香閨會有什麽後果嗎?他不會不知道。如果廣心還在的話,沉楓下流的罪名可能就是背定了。但沉楓只猶豫了一下。萬一被人發現了,萬一廣心還在,自己就說是發現有人潛入,關心廣心一時才情急闖入。

賭上這一把,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贏得美人心呢。盡管沉楓還未想過這一點。

廣心果然不在!

不知道她深夜到哪裏去了。房內一燈如豆,帶着粉暈的燈光和樸素的裝飾顯示着主人的高雅。

沉楓雖然一時想不通廣心哪裏去了,但這不是重點,正待往回走,心中一動。

心中強烈的邪惡念頭迫使着他想去一探這名高雅美人的秘密。經過天人交戰一番之後,最終他還是屈服了。

盡管家中是富可敵國,但随身所帶的衣物是那樣樸素,僅有的兩三件首飾也不是貴重之品。一切都顯得它們的主人是那樣的自然大方。

沉楓越看心中感慨越深,說不出是歡喜還是什麽。突然,他的眼光被衣物掩埋着的一卷書卷所吸引。

正确的說是書卷上的那四個大字。

那是曾令沉楓為駭然和驚嘆的名字。

破天邪說!

每一個字,尤如一記重錘,重重地擊打在沉楓的心上。

書卷的右下角還有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不孝第四代後人廣心整理編錄。

關于這本《破天邪說》,沉楓迄今還記憶尤新。姬清月的話語似乎仍回蕩在他的耳邊。關于這本武學妖書,傳說不是已經被毀了嗎?怎麽會仍存于世間。而右下角那行小字,更是讓沉楓為之心驚。

不孝後人?

這也就是說,廣心她——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你看夠了沒有?”

沉楓駭然一驚,下意識反手一掌揮去,同時人也向前躍開,再慢慢轉過身來。來人能不知不覺欺進離他這麽近的距離而他卻毫無知覺,武功至少也得要高出他三輩以上。

廣心一襲白衣,飄飄然立于後方。剛才那一掌,似乎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似的。

沉楓頓感到渾身突然承受上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在瞬間,似乎自己的真氣已經完全提不出,甚至連身體的移動都變得很困難了。

隔空縛勁!

沉楓腦中閃過這個詞彙。這種傳說中的武功,竟會出現在廣心身上。看來,自己對廣心的評價,又要更上幾層了。

廣心嘆了口氣:“可惜,可惜。燕公子,本來我們可以作很好的朋友的。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該偷潛入我的房間,偷翻我的東西。你更不該,翻出了這件東西。可惜!可惜!”

沉楓心中一陣發毛。聽廣心的口氣,她是非常不願意這本《破天邪說》被人發現的。這也難怪,想想《武神經》被人角逐的狀況,這本《破天邪說》想來也不會好太多。這麽說,如果她要——看樣子她不僅會武,而且武功極高,那麽自己現在的處境,實是岌岌可危了。

沉楓正在以己的小人之心度廣心這位淑女之腹。廣心卻開口了:“我以前從未殺過人,以後也不希望。可是,若不這樣,又将要如何使你守住這個秘密呢?燕公子。望你教教我。”

沉楓冷汗直冒,在他心中,可有的是惡毒的主意。如什麽斷手割舌,打成白癡,終身監禁。只是此時希望眼前這位仙子一般的少女千萬不要想到那上面去才好。

廣心自言自語道:“若是逼你發下毒誓,本來這主意是不錯。但依我觀人之術看來,燕公子,你似乎并非屬于那種能諾守誓言的君子。這可如何是好。”

沉楓心中自知,他确實是絕不會将這些所謂誓言放在心中,發個誓,對他來說,簡直比吃盤白菜還要容易。可是,他心中突然一痛,不禁又想起來南宮玉瑚。

他身子一挺,似乎在剎那間變得高大了。微笑道:“如此天寒地凍,讓客人站着說話,這難道就是廣心小姐的待客之道嗎?”

廣心美目生輝,也在詫異沉楓在瞬間氣質變化的迅速。先前她所看到的那個略帶點頹廢的少年已經不見了,現在面前這個,已隐隐具有了一代大家宗師的風範。

這才是以前的燕沉楓!這才是燕沉楓的真面目!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寂,燕沉楓,又“活”了過來。

廣心淡淡一笑道:“盡管算不上是客人。不過,燕公子,還是請坐吧!”

兩人分賓主坐下,在粉暈的燈光下,兩人即使是對面而坐,也挨得很緊,沉楓心中不由生起一種“燈下看美人”的感覺。再加上淡淡的幽香飄來,中人欲醉,心中不禁一蕩。

沉楓首先開口道:“在下雖然對‘誠’字并甚不講究,但此時卻願當着小姐之面,保證決不洩露有關《破天邪說》的半點消息。”

廣心芳心微動。眼前這個男子,他的一舉一動,現下似乎都非自己所能把握了。他的每一步,都出乎意料,但又絕在情理之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沉楓輕輕一句,便已扳回了主動權。

廣心心下思索着,口中便道:“公子之話,廣心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我想,公子如此說來,不會沒有所圖吧!”

沉楓一笑道:“小姐好眼力,在下确是有事相求。所以在小姐面前,不敢不恭敬一二。”略一沉思道:“在下久聞《破天邪說》乃武學寶典,不知是否能治愈在下所損失的功力。”

廣心微感失望,這個男人,看來和其他人也沒什麽分別,都不過是垂于《破天邪說》上的武學罷了。看來也不過是個愚物。但口中還是答道:“不錯,不但能補回公子所損失的功力,而且要有增進,卻也不難。”

沉楓默然,沉吟一陣,突然道:“在下不願多麻煩小姐,小姐就當在下剛才的話沒有說過。不過在下仍是會始終保守小姐的秘密的。”

廣心盈盈起身,訝道:“公子何出此言?”

沉楓苦笑道:“在下不願強人所難,适才見小姐有猶豫之意,想必必有難處。在下不願小姐為難,是以此事,也就罷了。”

廣心心中暗驚:好細微的觀察力。嘆道:“公子可願坐下,聽廣心講一個故事,公子聽後,也許會明白廣心的某些難處的。”

廣心順手将那本《破天邪說》取過,道:“公子既然看了封面,想必也應該知道廣心的來歷了吧!”

沉楓點了點頭,道:“我只是有些詫異。據傳說,似乎昔年武癡全家已經被滿門盡滅,小姐你——”

廣心美目閃過一絲哀色。“昔年那名武癡正是家曾祖。家祖乃是曾祖最小的一名兒子,也是一名——身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因此不為家族中所曉,也未住于家內,所以才在那場大禍中躲得了性命。”

“至于那本《破天邪說》,本在久前便已毀去了。但由于家祖和曾祖母所在的是家族外秘密住處,所以家曾祖常來此研究,也留下了不少的手稿。這些手稿,就為家祖所搜集,才有了現在這本《破天邪說》。”

沉楓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廣心眼中哀色更濃。“由于家祖一心要為父複仇,而且吸收了先前家族中不會武而慘遭滅門的教訓。于是下定決心學武。後來,他竟投入了魔教。”

沉楓失聲道:“魔教?”

廣心點點頭,續道:“家祖在魔教學得些許武功,但也明白憑他在魔教學的那點的武功,報仇是終生無望的。于是将在魔教所學的武學道理與《破天邪說》上的那些設想一一對照,倒也讓他悟出了不少武學。現在,魔教有不少魔功,其實還是來自《破天邪說》。”

“不過,家祖究其一生,終于還是未能報得仇,因為仇人實在太多了。于是到了家父,便開始了正正經經的過活,從事經商。不過,對于《破天邪說》的研究,寒家倒是一直未放棄的。”

沉楓呼出一口氣道:“想必小姐和令尊,都是一代武學高人了。”

廣心輕搖螓首道:“家父對《破天邪說》的研究,只是止于紙上談兵。兼忙于商業中事,無心于此。所以其實并不會武。”

“那麽小姐呢?”

廣心略一遲疑,還是答道:“小女子生性好靜,不喜外出。所以在家常看書解悶,後來把這《破天邪說》與一些武學秘籍一一對應,倒也找出了些心得。所以才會将《破天邪說》略為整理編錄,剔除了一些無用有害的。不過,也只是旁門小技罷了,不值一提。”

連沉楓都忍不住聳然動容。廣心說得輕松之極,但《破天邪說》何等博大精深,廣心能将之整錄成功,其造詣,只怕已不是高手級數所能形容的了。

沉楓問道:“那為何連城主都不知曉小姐會武,按理說既然是親戚。似乎——”

廣心淡淡道:“寒家對當年之事已是寒了心,為防止再引災禍。所以即使是親戚,也有所隐瞞,只限于自家人所知。”說到這裏,她若有所悟,突然停住了口,低垂下螓首,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

沉楓心中也不禁一蕩,廣心既把這番話說給他,似乎也有不把他當外人看之感。

良久,廣心才擡起頭來,臉上紅暈尚未消去。“公子現下可知廣心的難處了吧!”

沉楓起身道:“不錯,若是因此而使小姐有所損傷,在下豈非萬死難贖其罪。請小姐放心,在下一定會死守這個秘密的。夜已深,請小姐先行安歇。在下告辭了。”

背後突然傳來叫聲:“燕公子,請留步。”

沉楓詫然回望。

廣心低聲道:“請公子明日此時再來此處。廣心有幾處武學疑難不明,想請公子指點。”

沉楓心中狂喜,他知道他終于打動了眼前這名女子。自己進窺上乘武道之期,已是在望了。再想到能與這名佳人相處,更是一個大大的勝利。自己終于又再跨出了,更大的一步。

第 37 章 玉手神醫

沉楓被扔了下來!

終于到雲城了,所以他被遵照傾悠公主的吩咐給扔到了一家藥鋪前,随之丢下的還有一錠銀子。當然,既然是扔,用的方式和力道也不會太輕,加上敖四本就心中看他不爽,沉楓這下可跌得夠嗆,渾身筋骨疼痛,一時躺在地上,動也不想動。

馬車亦毫不作絲毫停頓,徑自揚塵而去。

傾悠公主已飄然而去。

沉楓心中微感惆悵,但随即心中警覺頓生。舉目四顧,周圍有不少貪婪的眼睛,正盯着扔下給自己的那錠銀子上。若不是人多彼此顧忌,恐怕早就一湧而上了。

沉楓除了心中暗嘆世道之人心,還能說什麽呢。別說他傲骨不屑于這錠銀子,就是真有收下的意思,也得顧忌這些人三分。伸手把銀子拿起,抛向外圍。果然那些人一湧而上,沉楓得趁機脫去。

“雲城?”沉楓突然想了起來。在幾個月前,不是有個錦衣人要自己把一塊玉佩交到雲城城主的手中嗎。那塊玉佩,似乎還在自己身上。

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孤雲山莊的人是不會感興趣的。

也正是因為和這個錦衣人談話的耽擱,自己失去了筱筱。

筱筱,我的好妹子,你現在在哪裏呢?

沉楓心中略感一陣慚愧,自從和南宮玉瑚在一起後,由于一連串的事件,自己根本沒來得及去思及筱筱的下落。自己,有愧于紅面老者。

那麽,自己收了錦衣人的銀子,如果不給他帶到,是否也是有愧于他呢?

一個滿身邋遢的乞丐連滾帶爬地來到城主府前,将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掏出來交給守門的衛兵,請他轉交給城主。其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沉楓被衛兵給扣留下來了!玉佩則被衛兵嚴密檢查後再小心翼翼防備着有機關似的捧了進去。

沉楓也只有苦笑。如果這塊玉佩真有什麽問題,其後果他也只好認了。反正自己爛命一條,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如果是以前的沉楓,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一雙有力的腳就站在沉楓的面前,即使只是看他所站的姿勢,也可以知道他是個很有威嚴的人。

沉楓渾身仍是軟綿綿的無力,連走路都要帶爬,此時正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看。在這一瞬間,他似乎真的感到自己成了南宮環口中的“下等人”。

他的自尊和自信心似乎已經完全被摧毀了。南宮玉瑚帶給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一個很有威嚴的聲音道:“擡起頭來!看着我。”

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沉楓心中一動。他擡起了頭來,于是,他就看到了——錦衣人!

沉楓終于不再是一個邋遢的乞丐了。被人送去洗浴一番,換上了整齊的衣服後,除了本身看起來軟弱無力需要人扶持外,看起來已經是個翩翩佳公子了。

沉楓無力地靠在一張高腳椅上:“城主——”

雲城城主打斷了他的話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是想問我,為什麽我要你把我自己随身的玉佩再帶回雲城來給我是嗎?”

他停頓了一下,眯着眼看着沉楓道:“亦或是你心中在想,那塊玉佩一定有重大秘密,所以我才要借你引來他人注意力?”

沉楓臉上一紅。他不否認确是曾有過這種想法。

城主淡淡一笑,伸手将放在桌上的那塊玉佩拿起,略一用力。玉佩已化作碧綠的粉末落下。

沉楓一驚,失聲道:“城主?”

城主平靜道:“這塊玉佩,對于我來說其實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它也只不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的玉佩罷了。”

沉楓長吸了一口氣:“那——”

城主深深的目光望進沉楓眼內的深處,道:“我當時想到,你一個年輕人,未來還有着前途,但為什麽卻要去作賊呢?所以我讓你把玉佩帶到雲城來,只是試探你一下,看你是否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沉楓苦笑了一下:“城主,其實我那次也只是我第一次出來。”

城主哈哈一笑道:“怪不得,我看你那慌張的樣子,而且也不檢查一下我是否真昏過去了。原來是個首次出來的菜鳥。”

沉楓還能說什麽呢,只是一臉無奈的苦笑。

城主道:“其實這半年來,你一直都未來,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人,認為你把銀子和玉佩夾帶而逃了呢。想不到今天,你畢竟還是來了。證明我還是沒有看錯人。對了,這半年來,你到哪裏去了?”

沉楓略生慚愧之心,若不是今日順路來到了雲城,自己恐怕仍未想起此事,所以面對城主的“缪贊”,他心中還是有愧的。

這半年來,自己到哪裏去了。一時間又怎麽能說得清呢!筱筱的失蹤,孤雲山莊的神秘生活,和南宮玉瑚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悲、歡、離、合,痛苦、幸福、生離死別。怎麽能說得清呢?

沉楓閉上了眼睛,靠回椅子上。

城主見此狀,知道沉楓不願說,也不勉強他。一轉話題道:“剛才我試了一下你的真氣,竟已蕩然無存了。比起半年前尚有不如了。雖說練功一道,不進反退。但現在你這種渾身無力的情況,倒似乎像是武功被別人廢去一般。怎麽會落得這樣的。”

沉楓眼前泛起了彤璧的影子。淡然道:“是個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的女人害得我如此的。”

城主一皺眉道:“原來是為女人所害。現在你經脈的情況很是混亂,若是冒冒然以真氣替你打通的話,以你現在的身體,定是承受不住導致爆體而亡。我一時間還未想出辦法來。你現在暫且在我這歇息一下,待我想出了法子,再為你療治。”

沉楓搖了搖頭,“多謝城主好意,只是在下愧不敢當。不敢麻煩城主了。待在下稍作歇息後,便自告辭了。”他心中有數,彤璧以魔教無上大法将他好好“修整”了一番,恐怕除了天下三大神醫,還沒人能治得了,是以他毫不驚奇。

城主道:“以你此時虛弱的身子,能到哪去,只怕連路都走不了幾步。在我這住下吧!再說——”他神秘一笑:“我治不了你的病,卻未必找不到治得了你病的人。”

沉楓心下甚是感激。“晚輩多謝城主美意。晚輩何德何能,竟敢當城主如此厚愛。只是,晚輩這病,恐怕不是一般醫生治得了的。”

城主剛要說話。一名青衣小厮掀簾進來,恭聲道:“禀城主,表小姐前來探親,現下已到了城外,小姐已經出去迎接了。”

城主滿面喜色,立起身來,朝沉楓道:“我說的那人,現下已來了!

看到進來的兩名少女,沉楓頓感眼前一亮。

在前面的那名綠襖少女,圓圓的臉蛋上洋溢着出不出的青春活力,大眼睛骨碌碌地轉着,一邊同旁邊那名黃裙少女說笑着,一邊好奇地打量着沉楓。不知怎的,沉楓看到她,就想起了筱筱。也許是因為她和筱筱一樣,同樣都是代表着天真吧,相較她的活潑,年紀尚小的筱筱卻多了一份穩建的成熟與懂事。

那名黃裙少女則顯得文靜得多,走路蓮步輕移也顯示出她大家的風範。清麗且不施無分脂粉的俏臉閃爍着聖潔的光輝。看她那嬌祛祛的樣子,似乎風吹得倒。氣質高華,又有着典雅的大方,深深地吸引着屋內人的目光。

如此佳麗,确是可以和南宮玉瑚彤璧那級數的美女相比肩。

綠襖少女小跑到城主身前,一把摟住他的肩頭,大叫道:“爹!我把表姐帶回來了。你怎麽沒出去接表姐呀,你說,該不該罰?”

城主呵呵笑道:“确實該罰。”

黃裙少女蓮步輕移,上前福了一福:“侄女見過姑父。”

城主轉過臉,向沉楓介紹道:“喏,那是我的乖女兒,雅西潔。至于這一位,則是我的表侄女,也就是我先前說過的能治愈你病的妙手神醫。”

黃裙少女低垂粉頸,略現害羞,聲如蟻語道:“我叫廣心。”

廣心雪白的纖手拈着一根碧綠的竹管,竹管兩頭為空,只是蒙着一層薄薄的紙,竹管此時就搭在沉楓的脈門上。

本來沉楓起先确是不信這樣一個嬌怯怯似風吹得倒的柔弱美女,會是一名名醫。但見到她竟能以竹管探脈,心中暗贊,僅憑這一手隔空診脈,心知她至少已是國手級數了。

廣心輕輕翹起秀氣且好看的柳眉兒,朝城主道:“依侄女愚見,這位公子的經脈似乎是被一種極強且猛的外力所逐漸侵襲,以至被腐蝕大半。不過,公子似乎是習練過武功的人,所以內氣自然作了部分抵抗。但,正因為如此,後果才更嚴重。”

沉楓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麽會?這是怎麽回事,還請小姐示下。”

廣心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經意輕掃了沉楓一眼,但随即迅速移開了。櫻唇輕吐道:“因為兩種不同性質的力道在人身體內最為脆弱的經脈附近作交鋒,每一股力道的撞擊實際上都對經脈造成極大的傷害。而且,似乎那股外來的力道的兇猛程度還尤在公子內力之上,此消彼漲下,這股外來力道正一步步将公子本身的內力擠出體外。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公子的全身功力将會全廢。那時失去內力保護的身體,恐怕更撐不了多久了。”

沉楓臉色一變,但随即恢複正常,反有幾分輕松起來。“即使如此,又有何妨,輕輕松松平安地渡過這剩下不多的日子,不也很好嗎?”

城主卻朝廣心道:“心兒可有療治之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廣心輕輕一笑,道:“辦法倒是有的。只是侄女不會武功,所以恕侄女無法出手援救。不過——”

沉楓急問道:“不過什麽?”只要有一絲希望,誰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武功和性命就這樣白白逝去。

廣心抿嘴一笑道:“我可以将方法告之姑父,請姑父代勞,豈不更好。”

城主笑罵道:“你這個丫頭,話偏是不肯說全,想拿我們來逗樂子麽,偏生又如此可愛,讓我想罵上幾句,也舍不得罵。倒叫在一旁的燕少俠見笑了。”

沉楓慌忙道:“城主,這少俠二字,晚輩是決計不敢當的。晚輩承蒙前輩看得起收容,已是天大幸事,哪裏還敢當得起此稱呼。”

城主搖搖頭:“少年人,怎可如此妄自菲薄,這些,以後再說吧!先替你除去身上隐疾再說。”

轉頭向廣心道:“心兒,你不會武功,确是可惜。倘若你若肯習武,必可在醫道上再上一步,當能與當世三大神醫相媲美。只是可惜你——”

廣心輕搖螓首道:“心兒天生身體單薄,當不得習武的料子。再說,我們女兒家,學那些打打殺殺的有何用,整日深閨簡出,實在不必。寒家歷來以經商為主,不喜牽入江湖與朝政之事。心兒不敢有違家訓。至于醫道,亦不過是尋常學來消遣之用,當不得真的。”

城主嘆道:“說得也是!不過,心兒你琴棋書畫,刺繡女紅,無一不通,無一不精。且醫道精深,人又如此溫柔美麗,真是這些小女兒的楷模。呵,只是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氣的男兒能娶到你。呵呵!”

廣心俏臉上飛起一片紅暈,低垂下粉頸:“姑父說笑了。”

城主笑道:“我可不是說笑的。心兒,待到他日,可否要姑父為你介紹個如意郎君?”再轉首向躲在身後一直未發言,只是好奇打量着沉楓的雅西潔道:“你應當向表姐學學,看你表姐大家閨秀的氣質,哪像你,整天一個野丫頭,到處亂跑。”

“爹!”雅西潔不依嬌嗔道。

沉楓的武功終于恢複了,廣心的醫道果然不凡,只是輕輕指點幾句,再加上城主深厚的內力,終于擺脫了他多日的苦難。只是他的內功,已是剩下不到五成了,盡管這不是自己辛苦修練來的,沉楓仍是覺得肉痛。

雖然武功恢複了,沉楓也覺得無處可去了。南宮玉瑚的倩影雖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但自知此時武功大退兼無權無力,要搶回妻子幾近是不可能的。很想找回筱筱,但天下之大,無處可尋。若是回家去,恐怕不免被母親笑話。所以一時無路可想,便在此住了下來。

好在城主待沉楓也不薄,把他當作客卿看待,頗為客氣。沉楓萬分感激之下也不免有些詫異城主對他的客氣,自己如此一個小人物能得一城之主看得起,除了城主仁慈寬厚之外,是否還會有點別的什麽。

于是終日無可是事,多半時候倒是被城主那頑皮的女兒雅西潔拉出去陪她玩。城主對此竟絲毫不聞不問。

另外,廣心也在此停留了下來,看樣子不停留幾個月是不會走的。

第 36 章 傾悠公主

在清純月光下的黑夜顯得格外迷人,在這個夜下的彤璧也顯得更加迷人。

彤璧緩緩站起身來,雪白的胴體在月光下散發着誘人心魄的魅力。舉手理了理鬓邊散亂的長發。“出來吧!我知道你來了。”

一條碩長的人影緩緩從石後踱了出來。“想不到璧小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發現到我的到來。啧啧,真是難得。”他嘴上說着,目光卻在彤璧不設防的美好玉體上打量,也不知道他究竟說的是哪一樣難得。

彤璧似乎也不在乎他灼熱的目光,冷淡地道:“你究竟來了多久?”

那人道:“其實來了有一陣了。所以先前你們的,咳,那些聲音我還是聽了不少的。想不到璧小妹叫床的聲音也這麽好聽!”

彤璧臉色一變:“羽四,你不要太過份了!”

羽四見彤璧似乎有了動怒的意思,急忙陪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小妹你又何須動氣呢?”又搖了搖頭,“只是想不到小妹你這麽誘人,弄得我現下都有些心動神搖了。”

彤璧淡淡一笑:“四哥你要不要試試?”

羽四心頭不自禁地一跳,但随即連連搖頭,勉強笑道:“小妹你休要說笑。我只是說着玩笑的。”目光掃過了地下的點點血跡。嘆了一聲:“我真沒想到小妹你還這麽潔身自愛,竟然還是處子之身。只是現在卻——唉!可惜!可惜!”

彤璧俏臉閃過了一絲哀容。“我心裏,始終只有翎奇一個人!想不到,現在竟然失身于翎奇的仇家。我現在已經這樣了,以後找誰不都是一樣嗎?”

羽四幹咳幾聲,眼珠碌碌亂轉,笑道:“小妹你切不可如此自毀。就是翎奇在九泉下也不願意見你這樣吧!你以前的堅強都到哪裏去了。”掃了掃地下仍昏迷不醒的沉楓。“這個人要不要我幫你處理掉?”

彤璧搖了搖頭。“我會親自好、好地對他。我要讓他一般一般地見識魔教七十二大法的威力!”語聲平靜,但卻有着說不出的怨毒。

如果以前見過沉楓的人,現在一定認不出來他了。或者說,根本認不出他象一個人!身上血肉一團模糊,爛肉污血和身上肮髒的衣物緊緊貼在一起,身子更是象一團爛泥般地縮着,不住地打着顫。那副破相,簡直比乞丐還要猥亵。

彤璧用盡了她所能知道的一切“美好”的手段來對待這個仇人。殺“夫”之仇加上奪貞之恨,沉楓已經被折磨得完全不再有人樣了。

但他心裏并沒有怨恨,應該說是沒有太多的怨恨。畢竟自己欠彤璧的,實在太多了,她有權來處置自己。更何況在失去南宮玉瑚之後他已經全無生念了。

話雖如此說,可是自己現在,好痛苦啊!

彤璧和羽四把沉楓扔下在大道上,然後揚長而去。任由他遭受着風雨和烈日的侵襲。不知道彤璧用了一種什麽手法,沉楓的真氣是再也提不起半分了,自然無法來抵抗外界的一切事變。再也不會再有第二個“閻王哭”來救命了。更何況,彤璧的想法是——

“如果你這次能夠逃過大難不死,就說明我們之間的‘緣’還沒有斷完。到時候你再到魔教來找我吧!我們再真正好好地處理一下你我之間的問題。記住,如果你不來。我也會來找你的。如果你不來,到時候,後果自負!”

就看沉楓能否逃過這一劫了。

沉楓在這大道上躺了近七天。這七天來,幾乎沒有人前來關懷一下路邊這個凄慘的乞丐。偶爾有幾人近前來,也只是看看,就搖着頭嘆息而去。沉楓唯一的活命所依,竟是一名小女孩路過時送到他身邊的兩三個饅頭。

現在終于體會到了什麽叫人情冷暖、世道不平了。沉楓心中盡管有着無限的感慨和痛苦,但卻無一絲發洩的餘地。

“她是圓臉蛋,一笑臉上有兩個酒渦,丹鳳眼,頰邊還有顆白麻子。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小女孩!”

唯一能使沉楓心靈感觸的,就是這名小女孩的施舍援助,她使得一向淡沒世間人情的沉楓,開始重新正視了世間。這,也許還是沉楓心靈鍛煉的一段歷程吧!

沉楓一直躺了四五天,都沒有人來注意他,直至那一天,一輛華貴的馬車馳過了大道。

車夫眉頭一皺,對路上這個擋道的邋遢乞丐甚感厭惡,長鞭一甩,就将躺着地上的沉楓卷了起來,再順手一甩。

“啊——”沉楓由于已經失去了護身真氣,這下可摔得不輕,混身筋骨疼痛,終于叫出聲來。

馬車轅上坐上兩名老者。左首的那名白衣老者眉頭也皺了一下,輕叱道:“敖四,你出手這麽重幹什麽?”

車夫敖四咕嘟了幾句,卻是說不出話來,只得狠狠地盯了沉楓一眼。

“這等污穢的乞丐擋路,敖四怕怕撞了公主的駕。出手也不算太重,自是在所難免。”車轅上右首那名黑衣老者插口止住了敖四的尴尬。

車內這時傳出一個甜美的聲音。“齊叔,前面出了什麽事情啊?你們在說什麽?”

白衣老者朝敖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趕路。口中随即答道:“沒什麽事,前面有只受傷的野兔跑過。公主自好生歇息,不必為此驚駕。”

公主?沉楓躺在冰冷的地下,心中卻是劇震。

在新帝國統一影月大陸之後,有資格稱公主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當今女皇林珊的女兒莫雪。然而,莫雪可能到這裏來嗎?

最有可能的是昔年統一前無數大大小小的亡國後裔中的一名。懷着複國的夢想,然而卻無複國之力。這些人,其實才是最可憐的。

敖四揮起鞭子,馬車又開始向前趕路。

甜美聲音又傳了出來,還帶着幾分欣喜。“啊!可愛的小兔子,我好喜歡,我要把它抱進來陪我!”話語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公主——”二老者還未來得及作任何反對。車簾便已掀開,一名藍裙少女喜滋滋地跳了出來。

由于是趴在地上來,而且渾身酸痛實在無力翻身,因此沉楓只能借着餘光看到她一對繡花的鞋子和曲線優美且充盈的小腿。

“啊?”她的語聲帶着萬分的驚詫。“齊叔,我怎麽沒看見兔子呢?但是,那邊地上怎麽像是躺着個人?”

黑衣老者恭聲道:“公主,那人多半是個死人,我們就不要去管他了。外邊天氣不好,請公主快些返回車中,免得損傷貴體。”

她的聲音略帶上了絲不快。“齊叔,你們又在騙我了。我知道你們總把我當小孩子看,怕我會出事。所以總是避免我接近一切事物,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她聲音低了下來。“傾悠也是個小女孩,向往自由的,希望有朋友,能多和人接觸,盡管如此,心裏還是有些郁悶的。”

黑白兩老者立時從車轅上滾了下來,跪倒在少女面前。

“公主恕罪!我們想不到這些措施竟會觸怒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在臣等心中,只有公主是最重的,只要公主無恙,我蓮源就有重新再起的希望。因此公主的安全在臣下心中是最重要的。所以稍有冒犯之處,還請公主恕罪!”

少女輕聲道:“齊叔趙叔,你們快請起。傾悠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所以語氣稍重了一點。你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她突然嘆了口氣。“我蓮源真的還有再複的希望嗎?”

“自然——”

還未兩老者的話完。她已插口,淡淡道:“也許吧!”

“不過,齊叔你們就把路邊這人給救了吧!他看起來半死不活的,諒來也威脅不到我的安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是為我蓮源的未來積點德吧!”

“把他帶進雲城後,帶到家藥鋪處,給他點銀子,就可以了。”她甩下了這句話,就回到了車中。

蓮源?沉楓終于知道這名少女的身份了。昔年蓮源帝國乃是大陸第一強國,只是由于內部的腐敗無能才導致了帝國的滅亡。據說方今帝國的丞相喀麗絲就是蓮源帝國的一名郡主。新帝國建立後,不知有多少蓮源的舊貴族還懷着複國夢呢!想不到她竟會是蓮源公主。

傾悠!她的名字叫傾悠!傾悠公主。沉楓心中反複地念着。

白衣老者身形一晃,腳尖一挑,就把沉楓挑上了車轅。黑白兩老者此時也顧不得這乞丐渾身的泥濘,一左一右地把他夾在中間。

黑衣老者微伸手在沉楓脈門上一探,哼了一聲,就縮了回去。他要确定這人是否對公主有威脅性。

沉楓自從被彤璧好好“修整”過一番後,全身真氣已散,經脈散亂,毫無氣機感應。若不仔細把脈,還真的和重病有幾分相像。不過黑衣老者見沉楓邋遢至極,自是不願再多探,一試之下發現沒什麽問題,也就放心了。

沉楓軟綿綿靠在車轅上。他知道後邊隔着道布簾就是傾悠公主。淡淡的幽香隐約可聞,使人迷醉。

“這個女孩真是善良。”沉楓這樣想着。

他很快就适應了這個不協調的小天地,感受着後面傾悠的幽香,陶醉了。

第 35 章 一夜孽緣

在黑暗的籠罩下,衣衫破爛的沉楓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走幾步,就跌倒一次,摔了個嘴啃泥。看他此時的頹廢模樣,作為一個習武之人最基本的本能都已蕩然無存了。

心喪如死!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靜寂中聽到了些許的聲音摩擦。是對話聲!而,對話的那兩個聲音,對他來說,竟還是認識的。這激起了他心中僅存的半許好奇心,暫時把悲痛放下,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

彤璧素手輕揮,玉簫灑出點點青光,大片的青色旋渦卷出略含引力的氣流,層層席卷而去。将攻來的漫天水箭,在剎那間消解個幹淨。

南宮小星冷哼一聲:“看不出你這女人倒還有點本事!”身體輕飄飄地浮起,在彤璧灼灼的注視之下憑空消失,再鬼魅般地出現在彤璧的近前,毫無任何花樣的招式,只是憑全憑單純的力量,直挺挺一拳轟去。一條火龍,自拳頭處噴射而出,漫天的火焰如雨點般四濺開來,将整個附近的大氣都為之染紅。

沉楓已多次為南宮小星這鬼魅般的身法所驚了,他覺得這與他以前所見過的那黑衣青年的身法有着異曲同工之處,但在什麽地方又有着什麽不同。以他的見識,自然不會知道這就是神奇的空間魔法。不過彤璧的氣勁委實太強了,加上南宮小星在空間魔法上造詣還不深,使得連空間魔法都受到了限制,不能進入靠得太近的地帶。

彤璧顯然是已經吃過這種攻擊不少虧了,青色氣牆立起卸去火龍的同時,人也立時往後飄開。接着彤璧方才所站的地方毫無前兆地炸開,一個黑黝黝的大洞出現在原來的地面處。

“你這種攻擊手法我倒從未見過,難道竟會是傳說中的魔武合流?”

南宮小星頗有些憤憤然。“你們就知道魔武合流,總有一天,我要讓本人自創的魔武分流揚名于世,成為萬人景仰的絕世神功。”

“魔武分流?”

“不錯,魔武合流的要旨就在于突破魔武極壁,使魔武力突破魔武極壁的限制,成百倍計的狂速增長。鬼才知道這是否行得通!而我自創的魔武分流卻在于可以把本已成形的魔武力分離開來,使得魔法和武功分別增長,不受魔武極壁的限制,這樣就可以在戰鬥中同時使出魔法與武功了。如何?呵呵!”

這番話說得沉楓心中大動。他本是魔武者,如果能習得這魔武分流之術,本身能力恐怕可以立時增長數倍以上。不過——南宮小星自然是不可能會教他的。

彤璧心中驚嘆,但俏臉上卻絲毫未變神色。“你倒是還有上幾分門道。但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要無緣無故地找上我來動手?”

南宮小星笑嘻嘻的。“傳說向來只有魔教主動找人麻煩,很少有人敢主動挑釁的。而且無緣無故找人動手本是魔教的一慣作風,本少爺只是聽說了這一點不大服氣,所以才想找你來切磋切磋。”他嘴上那樣說着,手下可絲毫不松,連續地搶先轟擊,已經逐漸搶占了上風。

彤璧這下可沒氣得昏了過去。想不到自己竟會遇上這種事情。這些事朱三羽四他們怎麽沒碰上,偏偏自己碰上了。看來自己也真是撞邪了。

“敢主動向魔教跳釁的人都會死得慘不堪言。你可曾聽說過魔教七十二刑法麽,每一樣都足以讓你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生出來。小鬼,到時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宮小星臉色一變,變得猙獰可怕:“很好|!很好!老子從小就是被吓大的。竟敢來威脅老子。本來老子只是想找你玩玩,舒活舒活筋骨的。現在,看老子待會活擒你。先奸了你,再把你的屍體扔到大街上,讓天下都人看看魔教的璧無雙是什麽德性,到時候看魔教的人怎麽來找老子麻煩。”

彤璧心中微微一震。本來這番話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但不知道為什麽,從眼前這個“大孩子”的口中說出,便是有着一種恐怖的威力,那種陰森森寒氣逼人的氣勢,更是使得自己一直冷到骨頭裏。

沉楓一直躲在旁邊偷偷地觀戰。場中氣勁飛濺,魔法亂射的精彩場面已經逐漸吸引不了他了,正待往回摸走。

“啊!你,你,你好卑鄙,竟然用——”

沉楓吃了一驚,募然轉頭,場中已經停止了打鬥。南宮小星悠閑地站在一旁。彤璧右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左手卻指着南宮小星,嬌軀搖搖欲墜。

南宮小星裂嘴一笑。“少爺忘記告訴你了。本少爺除了會魔法、武功之外,還會用一點點毒。雖然有些卑鄙,但對于你們魔教中人來說,卻恰是這種對胃口。可不是嗎?哈哈!”

彤璧已經聽不見了,她昏倒了在地上。

南宮小星扛起彤璧。突然回頭,朝沉楓的方向詭異一笑,大踏步而去。

沉楓心中一凜,看來南宮小星已經發現他了。但一來是好奇心作祟,想知道南宮小星究竟會拿彤璧怎麽辦;二來也是自我安慰,南宮小星既然現在也沒拿自己怎麽樣,跟去也不會有太大危險的。暫時将先前的傷感擱到一旁,随着南宮小星的足跡,偷偷摸去。

月光清純如水,在一座隐蔽山崖的後邊,終于找到了他們的蹤跡。

偷偷探出頭窺去,看到的是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面。

彤璧全身赤裸,如同一頭溫順的白羊,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美好的胴體在月光下散發着驚人的誘惑。

南宮小星坐在彤璧身旁,面帶着神秘的微笑,含笑欣賞着這一副美好的畫面。

夜,靜寂!

沉楓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急忙把頭縮了回來。在肚裏咒罵着南宮小星的卑鄙無恥,但也有忍不住怦然心動,有着想再看一眼的罪惡感覺。

仔細想想,彤璧與自己又沒有什麽關系,而且還對自己不懷好意。就算她被南宮小星怎麽樣了,也不關自己什麽事啊。那自己為什麽要忍不住咒罵南宮小星呢?想來也只是因為男性的本能和天生的妒忌作祟吧!

南宮小星似乎更是得意,伸出手在彤璧潔白的玉體上肆意撫摸游走,嘴裏還發出啧啧的贊嘆聲,但眼睛仍不時往沉楓這邊瞟上一瞟。不過沉楓并未注意到而已。

久久,似乎實在很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沉楓終于忍不住再次将腦袋探了出去。驚奇的發現,南宮小星已經不在了。只有彤璧依然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

南宮小星哪裏去了?

難道他滿足了之後,就此一走了事了嗎?沉楓的腦袋裏在不停地轉着。

良久,見沒有動靜之後。沉楓才從山石的背後轉了出來。

他自己也不怎麽明白為什麽要關心彤璧。大慨是因為沙翎奇畢竟是死在自己手裏,所以心理上總是對彤璧有着點愧咎吧!沉楓自以為是的想。

嘆了口氣,走到彤璧面前。眼前那一副美好的春光使得沉楓臉紅心跳,忍不住把臉背了過去。取下一件外衣來,正待蓋在彤璧那外洩的春光上。心中警覺頓生。

生了也沒有用,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幾乎沒有有效的反抗,沉楓就一頭栽了下去。無巧不巧,正好壓在彤璧的玉體上。

盡管隔了一層薄薄的衣物,但沉楓還是能感覺到下面的那層溫暖和充盈的彈性。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南宮小星,你究竟想做什麽?”

南宮小星自半空中飄飄然落下,月光照映下,說不出的邪氣和詭秘,宛如自地獄出世的邪魔之王。

南宮小星臉露邪笑:“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親愛的姐夫,你此時不在姐姐身邊陪着,倒跑到此處來,是什麽意思?”

敢情南宮小星也誤會了沉楓,他還不知道沉楓和南宮玉瑚已經被南宮環勒令分開了。還以為沉楓碰上他和彤璧是有意識的行為,更以為沉楓是沖着彤璧而來。所以笑容有着說不出的譏逾。

沉楓臉色一暗,這寫可觸到了他心中的痛處。只是垂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南宮小星也明白了。“你被那老頭子趕出來了?”

沉楓很想點頭,只是全身動不了,只得“恩”了一聲。

南宮小星臉色一沉:“好你個絕情負義的家夥,枉玉瑚對你一片深情,她才和你分開不久,你就看上了另外的女人。你說,你對得起她嗎?”

沉楓大怒:“你休要胡說!我只是看不慣你卑鄙的手段。你這個淫賊!竟敢反過來咬上我一口!”

南宮小星嘿嘿笑了幾聲,不懷好意地看着沉楓和彤璧。“哦,是嗎?那我怎麽看到的是某人現在正壓在這個女人的身上舍不得離開呢?”

沉楓急怒攻心道:“快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起來。”

南宮小星滿臉堆笑。“我看你就不用起來了吧!這個女人其實也蠻不錯的。身材又好,皮膚也不錯,摸起來很舒服的。你就好生享盡豔福吧!只是,這件事一旦讓姐姐看見了,那場景一定好看得很。”

沉楓駭然:“南宮小星,你要作什麽?”

南宮小星手一揮,一道淡淡的、粉紅色的煙霧自袖管中飄了出來。“你待在這裏好生享受吧!我現在追上去大慨還來得及。哼,我答應了老頭子一次,可沒答應兩次。待我把玉瑚搶回來後,把她帶到這來看看你們兩人的醜态。哈!哈!”

“我要讓她從此對你死心!”

沉楓心下大驚,拼命掙紮起來。突地,感到自己身體可以動了,大喜,正待起身。卻感到身下的雪人兒也輕輕蠕動起來。

沉楓大喜:“彤姑娘,你也可以——”但随即便發現不對。

一只欺霜賽雪的玉手,勾住了沉楓的脖子,把他的頭,深深按了下來。

柔軟的紅唇和小巧的香舌,帶着說不出的誘惑力,令得沉楓留連忘返。

“那煙霧有鬼!”

“我早該想到的!”

想是這麽想,但在藥力的催動下,生理上還是自然地起了反應。再加上身下的可人兒丁香暗吐,一時間哪裏把持得住。雙臂一張,抱住了身下的尤物。兩個人,頓時滾在了一堆。

在夜風下,南宮小星得意地飛馳着。自己的運氣可真是好到了極點,本來一直惱火的事情就是沉楓和南宮玉瑚之間的親密感情,這使得自己根本無法插足。但想不到目下如此好的一個機會送了上來。只要自己追上南宮世家那群人,搶回南宮玉瑚,再把她帶回來一看。還怕她不對沉楓死心嗎?到時候,自己只要使盡手段,最後定能獲得她的心。

我要的,不僅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玉瑚,你是我的!

姐姐,你永遠是我的,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南宮小星得意地露出一絲微笑。

“奴隸乙,你跑得這麽快幹什麽?年輕人,凡事也不要太激動嘛!”

南宮小星剎住了腳步。“誰?給我滾出來!”

黑暗中,“滾”出來了一名胖嘟嘟的胖子,圓滾滾的肥臉上挂着和氣的笑容。

“啧啧,不要用那種殺人的眼光望着我嘛!”

“你是誰?”

胖子垂下了頭,有點黯然地道:“我是奴隸甲,你是奴隸乙。”

南宮小星面上青氣一閃而過,勉強忍住怒氣。“你攔住我幹什麽?”

“我的主人。呃,不對,應該說是我們共同的主人。我現在,你未來的主人命令你停下。”

南宮小星陰森森道:“他在哪?”

胖子努了努嘴。“哦,在那邊!”

在黑暗的更深處,一名黑袍婦人站在高處的一塊巨石上。整個人都溶入了黑暗,宛如黑夜女神。有着說不出的高貴和神秘。

“臭婆娘,你想幹什麽?”南宮小星立時一拳轟了過去。青色的光華嵌上了白暈,在黑暗中看起來格外美麗。然而,青玉掌配合電系魔法,并不是只好看的事情。

黑袍婦人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懶得動上一動。但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暈,卻自她的身旁發散出來。那股青白色的殺意一到了她身前,遇上光暈,仿佛被瞬間吞噬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南宮小星心下一陣駭然。

黑袍婦人點了一下頭。“不錯。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連魔武分流這種方法都給你想得出來。以你現在的造詣,當今年輕一輩已可算是個中翹楚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她似乎頗有感慨。但話鋒一轉。“只是,以你現在的底子,再苦練十年十五年,或可能和我比肩。至于現在嘛。”她發出了輕蔑的笑聲。“你還差得遠了。”

南宮小星大怒,但也知道對方絕計不好惹,因此也強自忍下。

“本來你再怎麽胡幹也不關我的事。只是由于你的出現,已經大大打亂了我的遙控安排。像你這樣的瘋子,誰知道以後還會幹出什麽事情來。所以,只好委屈你跟在我身邊一段時間了。”

“不過你也別生氣,能作我身邊的奴隸,也算得上你的光榮了。有資格作我奴隸的人,天底下還真沒幾個呢?”

南宮小星再也聽不下去了,狂吼一聲,一拳搗出。

黑袍婦人只是微微冷笑着,絲毫不放在心上。“螳臂擋踞,不自量力!”

一旁的胖子哀嘆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了個同情的表情。“馬上總算有新伴了。”

第 34 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南宮玉瑚捧住沉楓的右臂,真氣不斷地輸入。駭然道:“小星,你用的是什麽武功?”

南宮小星傲然道:“不止是武功,還有魔法。不滅真火配合火系魔法一擊,滋味如何?”

南宮玉瑚微一細想,更是心跳不已。“武功與魔法,難道,小星你竟已突破魔武極壁了麽?”

南宮小星氣洩了下來,皺眉道:“我先後試過無數種方法,但都無法突破那所謂的魔武極壁。但最後,哼哼,我雖然未能突破魔武極壁,但卻悟出了一種絕不輸于它的奇功。”

“魔武分流!”

南宮玉瑚見南宮小星眼光不善,連忙擋在沉楓身前。冷冷道:“小星,你也夠了吧!

不要太過份了,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盡管南宮小星眼中一掠而過的殺機和妒恨顯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但臉上卻仍挂着那純真的笑容,那種表情的極端不協調,使得南宮玉瑚情不自禁地陣陣發寒。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挂着笑容的南宮小星,比起兩年前那個惡魔般的南宮小星更為可怕。

南宮小星喝道:“閃開!”左手捏出了一個手印,微一凝神,一點黑星自掌中飛出,到了空氣中已擴散成一團黑氣,随而化為無數條黑煙,靈動地化作天羅地網,向沉楓頭上罩下。

這一幕,對沉楓來說并不陌生,記得在那一夜,那紫袍人使出的暗系魔法,就與此相似。此時只不過是把綠芒換成黑煙罷了。沉楓此時突然強烈地思念起自己那條魔法項鏈來,如果有它在,至少不用怕魔法攻擊了。可惜已經把它給了筱筱了。

“風?火?水?地?這是哪一系的衍生魔法?”看着這完全陌生的魔法攻擊,沉楓心頭也是一凜。難不成也與黑暗系魔法有關?想想南宮小星的性格,與黑暗魔法倒也合适。只不過——聽說黑暗系的魔法師很少會再去研究其他系的魔法,更別提及武學了。南宮小星莫非是個異類不成?

那些黑煙巧妙地繞過了南宮玉瑚(這顯然是南宮小星的安排),相互纏繞,很快就結成了一張黑網,向沉楓當頭罩下。

幸好沉楓也并非以前那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初哥,作為魔武者,他還是有自己的能力的。心念一動,魔武力随意而出,一道水瑩瑩的光罩将自己全身包圍,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光罩擋住了黑煙的侵襲,但卻擋不住人的暗算。南宮小星冷哼一聲,再次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沉楓面前。南宮玉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出,綿而不斷,強而不烈,南宮玉瑚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但——

不用什麽多餘的招式,南宮小星徑自一拳轟在光罩上。光罩瞬間化為無數的光點,随即消散。沉楓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像一條蛇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下。

南宮玉瑚心急如焚,正待上前。南宮小星的手已按在了沉楓的頭上。

“我只要你一句話。你,跟不跟我走?”

自己怎麽能跟他走了?可是。自己若敢答上個不字,依小星的性情,沉楓的性命,就算完了。怎麽辦?

沉楓的身軀動了一動。“玉瑚,不要理他,你快走。”

南宮小星哼了一聲:“多嘴!”手微一緊,沉楓只感一股巨力壓下,頭痛欲裂,不由低低地悶哼了一聲。

南宮玉瑚大叫道:“不要虐待他!”

南宮小星淡淡道:“他的生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你自己看着辦吧!”

南宮玉瑚含淚道:“小星,我是你姐姐啊!你難道真的忘了以前姐姐是怎樣對你的好嗎?現在我肚裏還懷着你姐夫的孩子,你怎麽能這樣呢?你對得起娘的在天之靈嗎?”

南宮小星大喝道:“不要再說了。娘?我自生下來就沒看到過。什麽是娘?娘是什麽?你說你以前對我好,我承認,我以後會好好報答你的。所以我才要帶你走啊。”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這是南宮玉瑚腦中唯一的念頭。她只是不停地搖着頭,一步一步地後退,對南宮小星的絕望和對生命的絕望,在眼簾中浮現。

“你們兩個畜生,這次還想逃到哪裏去!”

一群人影,自遠處的地平線上升出。能如此的無聲無息的出現,都不會是弱者。當頭一人,面容嚴肅端莊,正是南宮世家的當代家主——南宮環!

南宮小星微微冷笑着,對這群人的到來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南宮玉瑚垂下眼簾,低聲道:“爹!”

南宮環冷冷道:“你還記得我這個爹,很好,很好。很是孝順啊。為了個野男人,竟敢拿刀威脅你二叔,不愧是我南宮環的好女兒。”

南宮小星冷哼一聲,向南宮玉瑚道:“姐姐,我們走吧!”

南宮玉瑚道:“不!”話剛出口,就見到南宮小星手微一動,急叫道:“不要!”

南宮環突然插口道:“住手!”

南宮小星轉過頭,冷笑道:“怎麽,南宮環,怕我傷了你女婿,擔心了是嗎?”

南宮環臉色鐵青:“南宮世家的事,自是由南宮家的人來解決。放了他們,你就可以走了。”

南宮小星放聲大笑起來。“憑什麽?老匹夫,就憑你帶來那幾個人,也想威脅我嗎?”

南宮環眼中欲噴出火來。“孽畜,你莫要忘了當初你被關進禁地前自身立下的約定!”

南宮小星也用兇狠的目光回視。良久,呼地一拳打在旁邊的岩石上,将岩石硬生生擊得粉碎。一腳将沉楓挑向南宮環,“帶他們滾吧!下次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下次我可不會留手了。哼!下次,下次就是你們的死期。”

南宮環微一點頭,自有幾個人上來,擡起沉楓,攙住南宮玉瑚。一行人就這樣迅速退去,一如他們來的迅速。只留下怒氣沖沖的南宮小星。

南宮環背負雙手,站在山崖的邊上,背對着衆人。山風吹過,只吹得他的衣襟嘩嘩作響。

“玉瑚,你作得很好啊。丢盡了我們南宮世家的臉!”

南宮玉瑚已恢複了往日一向的清冷,“丢臉?不知道爹說的是哪一件?”

“哪一件?太多了。擅自與下等人通婚,失去了我世家的高貴臉面。被未婚夫捉奸在場,當場退婚。我南宮世家頓時成為天下人所嘲笑的對象,千夫所指,我南宮環教女不嚴!”

南宮玉瑚淡淡道:“這些我都承認,那待如何。爹是否要想對付小星那樣大義滅親呢?”

南宮環微怒:“好膽!你現在竟是越來越大膽了。跟着下等人久了,性情就是變得不同了。”

沉楓冷冷道:“請教——請教南宮前輩,什麽是上等人,什麽是下等人。莫非南宮世家是自一開始便是天生的高貴麽?”

南宮環看也不看沉楓,手一揮:“拉下去砍了!”

沉楓和南宮玉瑚都被制住了穴道,可以說此時是手無縛雞之力,肉在砧板上,毫無自保之力。

南宮玉瑚冷冷道:“慢着!如此急匆匆的想要殺人,可是有什麽心虛,還是害怕了?”

南宮素真也随之一同前來,悄悄碰了碰南宮玉瑚,“大姐,你就少說幾句吧!看爹此時正在火頭上。先保住自己再說吧!”

南宮玉瑚理也不理,只是冷冷地望着南宮環,明眸中射出堅定的神光,半點也不退讓地迎着南宮環暴怒的目光。

南宮環哼了一聲,沉楓才被放了下來。

南宮環急轉過身,把頭湊到沉楓面前,惡狠狠地道:“小子,我現在要你把所有的經過一點一滴的給我講出來。若是漏了半點或是隐瞞半句,我要你死得慘不堪言!”

沉楓也是毫不畏懼地同南宮環的眼光對視着。口中卻慢慢地将他自己所有的經過講了出來。有關他自己以前的那些事,連南宮玉瑚都是第一次聽到。雖然他并不願與南宮家關系惡化,但到了目前這個場面,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南宮雲嘯道:“大哥,看樣子他說的是真的,據我們手上為數不多的資料看,都與他所說的吻合。看來他和玉瑚都只是受害者,真正的仇家應是那孤雲山莊的人。”

南宮環哼了一聲:“孤雲山莊背後是什麽來頭?”

南宮雲嘯臉露難色,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在這麽多人面前,一時不好說話。

南宮環也明白南宮雲嘯的意思。“待回去在說吧!”續道:“就是這小子也是受害者,但他侮辱了南宮世家的女子,還蠱惑玉瑚,想挑動她背叛家族,其罪仍當誅!”

南宮玉瑚道:“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與他無關。”

“拖下去殺了!”

南宮玉瑚後退幾步,靠到沉楓的身旁。兩人眼色對望,彼此都讀出了對方的心意。

“你若是殺了他,我也就自殺!”

南宮環冷哼道:“是嗎?”

南宮玉瑚突然柔聲道:“爹,自娘死後,我從小到大從沒有求過你什麽。這次,我求你看在娘的份上,看在我肚裏未出世的孩子,你未來的外孫的份上,就放我們去吧!”

南宮環微微動容,但随即臉色又冷了下來。“還有了孽種!好啊,這可更留不得了。

不但要斬草,還要除根,把這孽種給我打掉。”

南宮玉瑚手一動,銀色匕首已到了自己玉頸上。“你若敢如此做,我馬上就自盡!”

南宮環淡淡道:“你如此威脅得誰來。放下匕首,随我回去,還可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

南宮玉瑚見父親如此薄情,心頭不禁一涼。手上匕首緊了一緊。“我只是提醒你。南宮世家此次如此興師動衆,現在天下人都知曉所為何來。倘若到時候回去的時候擡的只是我的一具冰涼的屍體,不知到時候天下人又如何看待南宮世家。”

南宮環此時才勃然變色道:“你敢!竟敢如此不顧祖宗名聲,你待要做南宮家的罪人嗎?”

南宮玉瑚凄然一笑道:“我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麽。”手上又一緊,一絲血跡已潺了出來。

沉楓急道:“玉瑚,不要。他們要殺的只是我。你不要如此,只要你沒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南宮玉瑚回目望去。“你難道望了我們當日所發的誓言了嗎?既然生不能作夫妻,那麽讓我們一家三口到黃泉團聚也好。”

沉楓顫聲道:“南宮,我現在終于感到你是真心愛我的了。”

“是!我現在真的是愛你!”

南宮環在一旁看得大為惱火,南宮雲嘯掠到他身邊,低聲道:“大哥,既然留之無益,何苦如此,不若放他們去吧!”

南宮素真本在看這場生離死別看得津津有味,此時也插口道:“是啊,爹,你何苦作惡人呢。我現在覺得如果拆散了大姐和姐夫這對愛侶,可真是罪過啊。就像那些傳說中的一樣。”

南宮環更怒,大聲道:“休想!南宮世家的名聲,絕不能被一個下等人所玷污!”

朝南宮玉瑚道:“好,你要保他性命,那也由得你。我這次就放過他。不過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他,否則必取之性命。你得随我回去,另外我還有條件。”

南宮玉瑚明知是陷阱,但仍忍不住道:“什麽條件,請說。”

“你們必須發下毒誓,今後永不得再見,更不得妄生绮念。玉瑚你随我回去之後,以後的一切必須無條件聽從我的安排,不得再生二心。”

沉楓首先不從。“不!無論你說什麽,就是取了我的性命也好。我是絕計不會與玉瑚分開的。我絕不會發下這毒誓的。”話還未說完,他身後兩個南宮世家弟子已經把雪亮的刀鋒架在了他脖子上。

南宮玉瑚看了看沉楓,再望了望周圍衆多南宮世家的弟子。珠淚奪眶而出,“好,我發誓。但你們必須得放了他。”

沉楓掙紮道:“玉瑚,不,不要,我不能失去你的。”

南宮玉瑚忍淚道:“傻子,你還不明白嗎?與其白白的浪費生命,不如保存下來。如果犧牲了我能保住你,那一切都還是值得的。楓,忘了我吧!以後你會找到比我更好一百倍的女孩子的。”

“不!玉瑚,不要!”

南宮玉瑚突然想起:“所謂無條件聽從,如果包括我肚裏的孩兒在內的話,我是寧死也不從的。”

“好哇,敢情你還想保住那個孽種。”

“……”

“哼,随你怎麽想,只是到時候,只怕由不得你了。”

南宮玉瑚望着南宮環,顫聲道:“皇天在上,我,南宮玉瑚,今生以後永不再與燕沉楓見面,更不會與他有絲毫瓜葛。如有違誓,教我天打雷劈,萬蟻噬身,死後永世不得翻身!”

南宮環目無表情。“呃,只是還不夠毒!”

沉楓大怒道:“南宮環,你簡直不是人,竟還嫌自己女兒所發的毒誓不夠毒。你,你是個什麽東西——”

南宮環也不理他,朝南宮玉瑚道:“你應該這麽說:皇天在上,我,南宮玉瑚,今生以後永不再與燕沉楓見面,更不會與他有絲毫瓜葛,如有違誓,教燕沉楓天打雷劈。

萬蟻噬身,死後永世不得翻身。”

南宮玉瑚顫聲再次随着南宮雲嘯念了一遍。

沉楓呆住了,不再掙紮,也不再叫喊,他已經失去了活力。

南宮環頗為滿意。走到沉楓面前道:“你不願發誓,那也不要緊,反正你在我眼裏也不過是個死人。以後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手一揮。“走!”

南宮世家的人退走了。臨走前,只有南宮雲嘯用無限感慨和同情的眼光看了沉楓一眼,留下微微的嘆息。南宮素真也偷偷瞟了沉楓幾眼,不過目光中帶的更多是好奇。

南宮玉瑚最後轉頭一望。兩人的目光,在瞬間再次焦聚在一起。兩人,都在目光中毒出了彼此的心意。不舍,依戀,還有美好的回憶。

看着南宮玉瑚的背影消失在目光的極限,沉楓無力地跌倒在地上。他知道,這也許是兩人人生中的最後一面了。自此之後,兩人将再無牽連。南宮玉瑚在往後為了誓言,也将盡力躲着他。

最後一面!

這段情,已化為風而去。

從今往後,此情可待成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