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統領會議
和雪兒“鬧”了一個整晚,沉楓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頭重腳輕,暈呼呼地就一頭倒在床上睡得香甜。
早上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間漏入了第一絲,細微的吵鬧聲在外間響起,警覺性一向極高的沉楓,乍聞到這番風吹草動,立時翻身而起。揉了揉惺松的睡眼,走出門外。
第一眼乍是一驚,蘭雅絲按劍而立,鐵青的玉厣上是掩不住的殺機和憤恨,杏目圓睜,狠狠地死盯住對面悠閑而立的徐君。南宮玉瑚則插在兩人中間,死死地拖住蘭雅絲的欲出手之勢。
在徐君的背後,一名灰衣男子滿面驚惶之色,頭上已在情不自禁下急出了點點汗珠,沉楓認出這就是奉喀麗絲之命帶他們來此處的引路人。看這灰衣人的樣子,似乎想上前拉住徐君不再讓他向前半步,但更礙于七大統領中“升龍之将”的赫赫威名不敢動手,只是急得神色慌張不安。
沉楓先是一驚,他們現在所處的住所是喀麗絲替他們安排的,徐君在這兒的突然出現,使得沉楓甚至有些懷疑喀麗絲與徐君是否有勾結,但看那灰衣人的神情,卻又不太像。不過,也并不排出做假的可能性。
“不知徐帥大駕來此有何貴幹?”沉楓連半句客氣話也懶得欠奉,直接就開門見山地道。
“你這個只知道背後暗算的卑鄙無恥的小人!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替我爹報仇!”蘭雅絲銀牙緊咬,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沉楓的話頭。
沉楓皺了皺眉,但沒說話。
徐君窺見沉楓的神情,再轉向蘭雅絲,只是淡淡一笑。
“只要你有能殺我的能耐,徐某随時恭侯大駕。畢竟想殺徐某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更不止三年兩年了。只是——,岚大小姐,我勸你現下還是放下你手中的那柄劍為好。別說你此時功力恢複了不到三成,就是功力盡複,連勝我都未必能行,更別提殺我了。除非——”徐君的眼睛掃了掃沉楓。“有人肯出手幫你。”
“燕沉楓,幫我殺了他!我的命,以後就交給你了!”要使一向心高氣傲的蘭雅絲大小姐說出這樣的話,那是非常非常的難得了。
沉楓頭也不回,反手一掌,重重扇了岚大小姐一個耳光。“婦道人家,只懂任性!大事要緊,再說,我憑什麽要替你報仇?”
蘭雅絲捂住半面帶着烏青指印的粉厣,既吃驚又委屈地瞪着沉楓。好大一陣子,淚光在大眼睛打着轉,咬緊牙關,盡力忍住不哭出聲來。但輕微的嗚咽聲響是再怎麽也掩不住,這一向煙視媚行的美女在這時間突然變作了一個楚楚可憐的無依小女孩。終于,蘭雅絲掩面破門而出,頭也不回地離去,在奔跑中,一頭青絲随風飄舞着,尤如那天邊流動着的雲,那般美麗。
南宮玉瑚看了看沉楓,輕輕嘆了口氣,随即也追出門去,很快就跟上蘭雅絲的背影。
沉楓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望向徐君:“徐帥,現在你總可以将你的來意說出了吧!”
看到沉楓對待蘭雅絲的态度,連徐君的眼角都不禁微微一跳,眼中一縷奇光一閃而逝。
半響,徐君才緩緩出聲道:“請往皇宮一行!”
※※※
沉楓和徐君并騎而馳,徐君帶來的幾個随行人員在前後簇擁,沿着大街往皇宮進發。
徐君微笑道:“燕公子可知為何女皇陛下要在此時召你進宮?”
沉楓心突地一跳,暗叫該不會是雪兒的事這麽快就東窗事發了吧。面不改色,淡然道:“在下正是不明,要向徐帥請教。”
徐君看了沉楓一眼,含笑道:“此次月氏遺族與魔教聯合叛亂,聲勢浩大,雖然複辟陰謀未能得呈。但已在帝國內造成了一股暗湧的波濤,似乎已成了各種矛盾激化的一道導火線。在此之下,窩藏在各地的叛黨先後随之暴動響應,後患無窮。而且很顯然,雖然月容神已死,但其同黨和幕後的黑手尚未得以伏法。五色蠻族幾度搗亂帝都,但最後關鍵時刻卻隐忍不出,必有別情。鑒于此點,所以陛下才借這次我們七大統領難得的再聚機會,召開只有七大統領才有資格參與的秘密會議,讨論這幹事情,并決定帝國以後趨勢的走向。”
“那這又與我有何幹?”沉楓沉住氣,不動聲色道。
“喀麗絲、藍天化極力推薦公子,認為公子在此番平亂之中大展身手,将來必是帝國未來得力棟梁。而且此次能迅速平反,公子應記首功,所以特邀公子出席此次禦前會議。”
沉楓心下不住盤算:與這些長年玩弄政治手腕的大鱷們相比,沉楓自知心機尚還遜上幾分。皇宮路險,王道更是路遙。至少在目下,即使是以後,對于這群真正的實力派,只要有利益上的共同,自己對他們恐怕還多有借力之處。
正在沉默間,徐君突然道:“宮門到了!”
沉楓擡頭望去,兩扇巨大城門,被無數重重的禁衛軍填得嚴嚴實實,有如一只吞人不許吐骨的巨獸。護城河圍繞廣闊的內城繞了個圈,被高八丈厚三丈的城牆圍在其中的是宏偉壯麗的宮殿組群,規模龐大,氣勢磅礴。這裏全部是高臺建築,站在上面俯視下方,有着一種氣勢磅礴且可氣吞山河的良好感覺。
城門前方是一個可容納萬人的大型廣場,中心一座白玉為階的露臺,以建築學位置來看,應是落于整座皇城的中軸線的內心。雖然金碧輝煌,但相對于蓮源帝國的奢侈無度,新帝國無疑是簡樸得多的了。
“小子,怎麽是你,你到這裏來幹什麽?你是怎麽進來的?”看到推門而入的沉楓,伊達正航臉色一變,不悅道。
無論是從庇護李思波的方面來看,還是沉楓與伊達正航對峙時所流露的狂傲神态,都使得伊達正航對沉楓沒有好印象。
“是我帶他進來的!”不知什麽說話。徐君已閃身而進。
“原來是你帶他進來的。你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嗎?可以随便帶人進來,徐君,你真是越活越轉回去了!”伊達正航刷得一聲站起身來。
沉楓和徐君兩人眼中同時殺機一掠而逝。
除了徐君之外,這房間裏的其他人,包括五大統領與林珊都是靜靜地坐着,不發一言,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是我讓三弟帶他來的。”林珊終于發話了。
“你讓他來幹什麽?”即使是面對女皇,伊達正航的态度仍然是那樣的嚣張蠻橫。
“難道陛下不知道——咦?這是?”
實際上不止伊達正航,房間內的所有人,此時都将目光凝視在沉楓的手上,準确的是,是凝視住沉楓捧在手上那柄,剛剛才取出的劍。
王者之劍!
“這柄劍怎麽會落到你手中的?”看着王者之劍那烏黑的劍身,伊達正航眉心不自主地連跳了數下,厲聲喝問道。
沉楓流轉目光,把視線落到了喀麗絲身上,不答反笑,就這樣,輕輕松松就把包袱推轉過去了。
“是我送給他的。”見到衆人的目光全部向自己身上落下,喀麗絲輕笑一聲道。
“這東西怎麽會落到你手上的?孫老家夥死了之後不是再沒人知道它的下落了嗎?
你又是什麽時候得到它的?”麥隆陰森森道。
“孫老頭雖然死了。可是他還是有個孫女啦。而現在那小姑娘正認了喀麗絲作義母。
我這樣一說,麥隆你總該明白了嗎?”徐君淡淡道。
“原來如此!”
沉楓皺了皺眉頭,筱筱應該是不知情的,如果她真知道王者之劍的下落,最初沒必要瞞着自己的。是另有原因,還是,她覺得喀麗絲比自己更值得相信。現在的沉楓,疑神疑鬼起來,變得連任何人都不信任了。(南宮玉瑚除外)
喀麗絲似乎也是看出了沉楓心中的疑惑,手掌微微張開,一道銀光閃過,一個銀質的手镯躺在她瑩白的玉掌中。“這個,你應該認識吧!”
沉楓腦中奇光閃過,後悔得幾乎要慘叫出聲來。這個銀手镯,他不止一次在筱筱處見過。而且這個手镯還是紅面老者當着他的面交給筱筱的。為什麽會沒想到,孫老頭竟然會将王者之劍和《武神經》的秘密藏在其中呢?
“喀麗絲,你應該知道王者之劍所代表的意義,居然敢随意将它送給一個普通人。你可知這是什麽罪狀?”藍天化突然厲聲道。
“少來了!”喀麗絲不屑地冷哼一聲。“你們所耍的那套把戲我還不清楚。藍天化你也少在那裏賊喊捉賊了。我只不過是幫了你們個忙,先行一步把東西送出去而已。
相信在座各位,除了伊達那個白癡外,其他的應該都對這件事心裏有數吧!麥隆,不要告訴我說你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在說什麽?”伊達正航濃眉一挑,拂然不悅道:“除了我,誰都清楚。什麽意思?難道你們——哼,你們想幹什麽?”
林珊緩緩閉上了眼睛,後背重重地靠上了扶椅的靠背。“燕沉楓,你把你那條李萱芬留給你的項鏈拿出來。”
沉楓眼中一屢奇光閃過,心頭如小鹿般亂撞紊亂不已。但手上動作卻不慢,從懷中将項鏈摸出,略一遲疑,但仍是交到了林珊的手中。
林珊随手傳交到華亞之手。“小妹,你看!”
華亞那冰冷得如同堅石的容顏終于化開了一絲人性化的色彩,微嘆一聲。“不錯,正是它!雖然已經快二十年未見了。但這顆靈兕珠是我自己親手所鑲成的項鏈,是絕不會認錯的。”
沉楓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心頭如小鼓般嘣嘣跳得亂慌。這條項鏈果然是華亞之物,那麽——她到底後來是轉送給了誰呢?也許,長久以來,關于自己的,所有的謎團,就會在今日全部解開了。
林珊離座而起,走到沉楓身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全場流轉了一周,道:“沉楓,現在我就将你業已去世已久的父親介紹給你自己認識!”
手一揮,從後方的牆壁上,滑落下一副巨大的畫卷。紙質顏色略有些發黃,可見保持已經有相當一段時日。雖然筆劃不多,但寥寥幾筆,卻已經勾勒出了畫上男子那栩栩如生的神情意志,修長挺拔的身材上一襲白袍似乎無風而自鼓,清癯俊雅的面容上所流露出的思索的表情,帶着一種英明而睿智。眺望着遠方的目光,霸氣凜然中卻又不失柔和,似乎在掃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只要多望兩眼,便可感覺到一股君臨天下的王者之氣,似乎已可撲面而來。
沉楓情不自禁地踏上前一步,一股崇敬與仰慕之感自然而然地從他那顆高傲的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親近感和敬仰之心,此時已經将少年的心內填塞得滿滿的。
“這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帝國的開國皇帝——莫煌!”
“什麽?”驚呼聲居然不是沉楓發出的,而是伊達正航發出的。看來伊達正航确實在控制自己的情緒方面還差得太遠。
“什,什麽,他,這小子,竟然會是莫老大的兒子?”
喀麗絲冷冷一笑,譏諷道:“除了你之外,誰都知道!”
反是作為當事人本該心情異常激動的沉楓,反而保持了超乎尋常的冷靜,明亮的眼睛盯望住林珊,道:“有何為證?”
“就憑你的母親是燕穆姬!而燕穆姬——”林珊突然住口不語。
“當年燕穆姬和他的關系,我想你們應該知道得比我還清楚吧!”林珊跌回椅中,緩緩說道。
周圍幾人一時間竟都沉默下來,半響,藍天化才開口道:“大嫂,其實燕穆姬當初是怎樣和老大認識的,應該只有伊達才清楚。至于我們所知道的,就是在軍中後半截的那段時光了。”
“我就是想知道那段事情。”林珊淡淡道。“我想再聽一遍。”
“我來說吧!”華亞突然出聲道。“當年大哥正準備開始東征東化聯邦時,燕穆姬就突然來到了軍中。那時大嫂你又不在,大哥可能是難忘以前和燕穆姬的舊情,所以竟然不顧我們衆人的集體反對,強行以自己的個人權力,把燕穆姬留下安置了。”
“那時,反對得最強烈的。”華亞望了喀麗絲一眼,“就是我和喀麗絲。”
“那是自然!”伊達正航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若要女人不嫉妒,那恐怕是要比登天還難。即使再強再睿智的女人也是一樣。”
“你?”華亞狠狠瞪了伊達正航一眼,但終于強自忍了下來沒有發作。
“砰!”巨大的聲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喀麗絲面色鐵青,一反平日的言笑晏晏,一掌重重地擊在了桌面上。“伊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今天不給我說個清楚,你我之間就沒完。”
伊達正航橫了喀麗絲一眼,陰陰一笑。“我的話什麽意思?當年大家都清楚,包括林珊都知道,你是莫老大公開的情人。可憐啦,堂堂蓮源帝國的郡主,天下聞名的才女,卻只能甘心當一個男人永遠見不得光的情人。而且,到了後來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任他喜出望外去打野食。什麽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此話一出,不但喀麗絲氣得嬌軀搖搖欲墜,就是在座的另外三位女性面上也挂不住了。
“伊達!夠了!”林珊沉聲道。
“沒有夠!”喀麗絲大聲道。“沒錯!我就是想不通!我為什麽會輸給燕穆姬那個小賤人!論容貌嗎?我自認遠勝于她!論才華嗎?我們這一代的女子,我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至于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我看燕穆姬摸都沒摸過多少。除了會點不怎麽高明的武功之外,她還會什麽?莫煌那沒良心的東西,為什麽會把這條項鏈留給了她。而且被她一劍捅穿心髒,死都快死得透氣了,還念念不忘要原諒她放她出去。
這是為什麽?”說到後來,情緒愈顯激動,聲音也越顯得尖銳起來。
“珊妹都沒有發話,你窮嚷嚷些什麽?”一直默然未發話的珊娜麗莎,見到場面逐漸出現失控的局面,終于開口發話道。“要論資格,珊妹比你更有資格說這些話。你沖動些什麽?”
沉楓在一旁默默的聽着,目光一直緊縮在莫煌的巨大畫像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慢慢地蔓延開來。以致衆人的談話,涉及到他生父生母,都未能打動他心弦的強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