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破陣

谷璃只是微微一愕,便回過了神。

七曜為首的這群白水觀修士,言語氣勢是一點不輸。然而谷璃仔細看過去,卻有幾人分明不敢與她直視。這小小一點神色,谷璃立刻便明白,這幾人心中是清楚自己已經入魔的。

而看七曜雖神智依然清明,谷璃提到入魔之時,顯然是踩到了他的痛腳,眼中已透出無法遮掩的漫天殺意。

一如七曜所言,白水觀弟子修身養性,絕不是嗜殺之輩。入了白水觀,即便本身是性情沖動之人,多年的符法參悟下來,也早就将棱角磨得無比圓滑。能有七曜那番氣度之人,其本性絕對不會是沖動易怒之人。只怕這些人雖然道心堅定,卻依然已經不可避免的被魔氣侵蝕了身心。

谷璃再轉念一想,心中卻是一凜。

這七曜分明已經知道她是為太廟而來,卻依然請君入甕。根本就是不準備讓谷璃得逞,只怕就算谷璃不提這麽一句話,七曜也會找別的由頭來發作她。

想明白了此節,谷璃反而坦然了,挑眉一笑,問道:“既然先生融風雨之魄韻、雪霜之清冷,何以殺氣凜凜而不自知?”

七曜那青黑色眼瞳中的雙眸又閃現出一陣迷茫,周身魔氣一亂,手中符筆微微有些失控。

與七曜一起圍着谷璃的衆修士,見七曜氣息不穩,疾言厲色開口道:“七曜,無論我等入魔與否,她擅入太廟本就該死。”

七曜周身魔氣猛然一蕩,指着谷璃道:“不錯,你不必以言語惑我,太廟一地為白水觀禁地,擅闖者都該死。”說到那個死字,其中透出的殺戮之息,讓手執五彩玉碎片的谷璃周身一冷。這股殺氣絕不是魔氣就可以形成的,只能說明七曜此人已經殺孽甚重。

七曜此言一出,谷璃便知道今日是不得善了。再結合之前想通之事,谷璃心念轉動間,開口問道:“就不知諸位不肯承認自己入魔,到底是為了守護着太廟,還是舍不下一身性命?”

七曜眼尾的請黑之色已經從眼角延伸到了鬓角,受了他身邊那修士一喝,此時只視谷璃如死物,道:“這些乃是我等該思考的問題,輪不到谷師姐你來操心。”

白水觀早在谷璃等人煉氣期時就已經遷往了昆侖境,彼時中原之地便已經是魔氣洶湧。當年君小醉曾與她說過,那時便只有太廟留下弟子駐守。能在魔氣籠罩中原之時,被白水觀留在太廟的,無一不是心志堅定之輩。縱然已經入魔卻依然心智清明,谷璃心下是極為欽佩的。七曜能毫不猶豫的将之前那番話喊出來,大概最初他們入魔之時,也确實是那般想的。只是随着入魔已深,有些東西就不是他們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雙方已是一觸即發,這時大殿之外的陣法忽然傳來魔氣紊亂之息。卻是寂靜去而複返,與他同來的還有剛剛被留在原地的葉涼等人。最初他們只是準備偷偷破陣,到底還是被人發覺了蹤跡。此時谷璃都已經被人圍在陣內,寂靜便明目張膽的來破陣了。

七曜卻對殿內幾人道:“我們且先收拾了這位谷師姐,再于他們計較。”

然而七曜話未說完,寂靜和葉涼等人氣勢洶洶的破陣之法,到底還是讓殿內幾人亂了陣腳。谷璃所等不過是這一絲機會。七曜話音落時,谷璃已經留了無鞘靈劍在原地,自身化作魑魅之息往陣法邊緣掠去。

魑魅之體的隐蔽功效雖然沒了,但這無形無息之體卻極為有利于逃命,七曜等人只以為她又入了無鞘靈劍。下一瞬,殿外陣法之上卻忽然又是轟一聲巨響。谷璃化作魑魅之息,裹着那五彩玉碎片,從陣法之內遁了出去。陣法從外面确實難以突破,但她身在陣內,手中又有能克制魔氣的五彩玉碎片,想将葉涼等人引入陣內不怎麽容易,她要出去卻是不難的。

谷璃自身出了重圍,無鞘靈劍卻并未随她出陣。凝體之時她便已修出了劍身合一之法,此時只需她一道神念,便可以輕易的再次入陣。

而讓谷璃驚喜的是,寂靜竟然在她以五彩玉碎片洞穿陣法出來的那一瞬間,以她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将一枚陣旗借着她遁出之地,紮入了陣法之內。而且這小小陣旗一入陣內便隐遁不見,七曜那一群入魔修士顯然對這陣旗比對她的靈劍更為忌憚,一時間都抛開靈劍紛紛彙出魔符,想将那陣旗給找出來。

寂靜從乾坤袋內極為迅速的摸出一枚陣盤,四面不同顏色的小旗從他手中懸起,吸收了寂靜手中靈氣之後,在寂靜掌心滴溜溜一陣旋轉便往寂靜身左身右和身後飛去。

扔下這些布置,寂靜開口道:“這太廟的防護陣法雖然是蓬萊仙居的高階陣法,只怕懂得這陣法使用的守陣之人已經不在了,不然他們完全不用這般去尋找我那陣旗。”

君小醉面上一痛,道:“太廟之內陣法使用之道,從來只傳給太廟主持。如今太廟弟子都已經入魔,只怕主持早已遭了毒手。”

說話間,寂靜扔出去的三面小旗,以幾人為中心,在十丈之外的距離猛然爆出五道沖天靈光,其中一道赫然是從太廟的防護陣法**出。寂靜手中的陣盤暴起一圈青黃色的靈光,原本穩固如磐石的太廟防護陣,被寂靜手中陣盤爆出的青色靈光硬生生擠得缺開了一塊。

但魔氣侵蝕力之強,卻讓寂靜也瞠目結舌。他手中陣盤上得青黃色靈光剛剛竄起,便被太廟防護陣上的魔氣湧過來染了大片的墨色。唬得操控着陣盤的寂靜趕緊注入一道真元,将五色光柱支撐的五靈陣穩固在太廟陣法一角,便将那五面小旗給收入了懷中。

那陣盤吸收了寂靜的那道真元,被魔氣侵蝕的搖搖欲墜的半圓陣法,立刻便穩固了下來,并在魔氣的侵蝕之下,泛起道道霞光,在谷璃等人的注目下,從陣盤所在地慢慢撐起,從小小一個尺餘大小的半圓防護罩,硬生生的撐出了将谷璃等人都攏在其中的三丈大小防護罩。

七曜等人到底只是太廟的巡邏弟子,沒有太廟陣法的陣旗,也不懂得太廟陣法的操控之道,那對谷璃而言極有威脅性的符法,遇到蓬萊仙居的陣法,寂靜不過是站在陣內揮了揮小旗,便被寂靜已經破開防護陣法的五行陣輕松接了下來。

谷璃此時才知道寂靜這倉促而成的陣法并不容小觑。

寂靜道:“我這陣盤雖然小些,卻與太廟的陣法乃是一脈相承,剛才趁着谷師姐出陣之時,将那陣旗安置到了其中,因陣旗入了主陣,而守陣之人又不在,我這陣盤便算是被主陣認作了交互之陣,別的做不了,當個門用還是可以的。”

七曜此時看着谷璃,神色間便顯出了一份氣急敗壞。

谷璃猜測寂靜行事隐蔽,七曜雖感覺到了靈氣,卻并不知道是由蓬萊仙居的陣法引起。而且寂靜脫身及時,七曜只以為她是孤身前來,所以剛剛才敢放她入陣。

此時見了他們是一小隊人馬,握着符筆的右手背在身後,雖依然氣度十足,卻面罩寒霜。

谷璃剛剛被衆人圍住時,君小醉等人便已經到了,陣內十名入魔修士對谷璃毫不留手的一擊,葉涼等人都看在眼中,那猛然爆發的白光救了谷璃一命,這等情況之下,幾人根本來不及詢問谷璃那是何物,卻對這幾名入魔修士已經是毫無留手的情緒了。

七曜看着君小醉,卻是一聲厲喝:“師妹身為白水觀弟子,難道不知道太廟乃是本門禁地麽,他派弟子妄圖侵入太廟,師妹不加以阻止何以還助纣為虐。”

君小醉卻是一愕,顯然和谷璃一樣,沒想到這些入魔修士竟然還能神智清明的問出這麽一套冠冕堂皇的話來。

君小醉下意識就往谷璃看去,目含詢問之色。

谷璃對七曜的提問,七曜從來沒有正面答複她。對于七曜等人到底是如何想,谷璃也不敢妄加論斷。只是在聽了七曜此話之後,面上不自覺便顯出了譏诮之色。

君小醉身為太虛殿殿主修成真人的親傳弟子,在白水觀內負責的事務遠比谷璃的掌劍之職要複雜,察言觀色只需一點端倪就能斷出七八分意味來。此時只見了谷璃神色,便明白七曜言不盡實。

君小醉目光微微一閃,從乾坤袋中摸出了記載舒雲上人生平的那塊玉簡,道:“吾奉舒雲上人之命,前來太廟查閱當年九龍拘魔陣備案。師兄雖說魔氣染身,既然還以守護太廟為己任,想來也該認識這塊玉簡才是。”

七曜将那玉簡看在眼中,眼中嗜殺之氣竟慢慢平複了。隔了片刻,和聲對君小醉道:“舒雲上人身為第一任國師,師妹持有舒雲上人的玉簡,想要進太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太廟之內的其他人,可就不像我們這樣可以說話了。”

說罷,竟然一揮手,讓身後衆人讓開了道路。

第 179 章 心如明鏡

那名喚七曜的入魔修士,祭起腰間已經被魔氣完全侵蝕的玉筆,往空中聚攏魔氣,彙出一張魔符,收起朱筆的瞬間,右手在空中很迅速的往前一推,那張魔符便往外無限放大,一股溫和卻延綿的魔息往四周擴散開來。

谷璃體內蘊含鳳凰之力,這魔息往兩人所在散開,融合了鳳凰之力的魑魅之息立刻便對那魔息做出了反應。

谷璃立馬便知道不妙,對寂靜道:“你走。”

在谷璃魑魅之息的遮掩之下,寂靜立刻便捏了一個隐身法訣,往葉涼等人所在的方向遁去。

那入魔修士立在陣法之內,對着谷璃的所在朗聲道:“不知是哪派的師兄,既然受了七曜的招呼,何不出來一見?”忽略此人一身魔氣,倒是頗有氣度。

谷璃也知道,若非陣盤陣旗的靈氣洩露,七曜也不會那麽容易發現她。谷璃沒想到的是,鳳凰之力雖有克制魔氣之效,卻令她的魑魅之息喪失了隐蔽這一最大優勢。既然已經被發現,谷璃便也大方的凝聚魑魅之息,顯出了身形。

七曜看着這般詭異之法顯出身形的谷璃,神色幾乎不可查的驚詫了一下,便拱手對谷璃道:“不知道劍君師姐對我太廟有何指教?”

既然對方以禮相待,谷璃也不好立刻就動手,而且她想動手也動不了,這狡猾的七曜,身處陣法之內,就算谷璃動手,也只會激發陣法的防禦之效,對那七曜傷不到一絲一毫。看對方也完全沒有出來與她一戰的想法,谷璃坦言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想來這太廟之中查閱一些東西。”

七曜似笑非笑的看着谷璃道:“劍君師姐怎麽稱呼?”

“劍閣古城谷璃。”谷璃如同見禮一般拱了拱手。

七曜道:“我若讓谷師姐進來,谷師姐敢進來麽?”

谷璃打量了七曜一眼,觀其修為,應是結丹後期修士,而修士入魔又是在這魔氣充盈之地,結丹後期入魔修士的修為與結丹大圓滿修士不相上下。她劍閣古城的功法雖然限制在了結丹中期,淬神訣的功法卻已是結丹大圓滿,容華所授,大部分都是被天玑禁用的禁法,對于神魂的殺傷力甚是巨大,堪稱傷天害理,不過對付入魔修士倒是可以一用。

從這點上來講,谷璃倒不認為她就一定會吃虧,問題在于進去了之後,對方人多。

谷璃思量間,寂靜傳音入密道:“剛剛已經探得,此陣法的陣盤,位于大殿正中央的地下。”

只要将陣盤破除,陣法自然就失去了效力,屆時葉涼等人便也能過來幫忙了,問題是對方人還是比他們多,太廟之內不可能只有這麽幾名弟子鎮守。但只要破除了陣盤,怎麽也比現在讓這群入魔修士進可攻退可守的情況要好辦。實在搞不定了,還有相盤這個大殺器可以召喚過來。

谷璃于是挑着唇角微微一笑道:“我本就是要進去的,既然你讓我進,我為什麽不敢進?”

七曜似乎也沒想到谷璃會爽快的答應進來,這次的詫異之色,比谷璃顯出身形來時要明顯了許多。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容不得他反悔了,七曜哈哈一笑:“不愧是劍閣古城的修士,谷師姐夠爽快,請。”

七曜身側的那名修士似乎略有遲疑,但在七曜請手勢擺出之時,谷璃面前的陣法之上魔氣忽然往兩邊收斂,給谷璃讓了一條通道出來。

谷璃也不遲疑,無鞘應念而出,谷璃已經禦劍直沖太廟大殿而去。不等七曜出手,谷璃周身一陣模糊,再次化作魑魅之息的谷璃在衆人眼前瞬間失去了蹤影。與此同時,無鞘靈劍卻攜着三山五岳之勢,往大殿中央的地上砸去。

七曜反應極為迅速的再次聚出了一張魔符,這次的魔息往四處散開之後,并未探到谷璃的所在。

無鞘靈劍砸在太廟大殿之上,卻激得地面上一道陣法驀然亮起。谷璃也猜到這陣盤所在不可能全無防護,一擊不曾得手,立刻便轉換目标,往殿上的一名入魔修士襲去。此時谷璃并不在別處,而是化為魑魅之息後便遁入了無鞘靈劍之內。

那修士見靈劍襲來,祭出一支碧玉筆,筆尖輕點已經凝出了一張魔符,谷璃靈劍未至,他的魔符竟已從空中引下了數道魔氣所化的點點星辰。這星辰若是靈氣所化,本該是天空中星光般的明亮之色,此時由魔氣化成,卻變成了一片黑色光點。這些光點暗合二十八星宿之位,谷璃靈劍至此,便仿佛入了浩瀚泥沼,進退兩難。

谷璃心下微訝,龍陵劍葉從無鞘之上暴起,數道劍葉化出三尺青峰,劍氣湧動間,已将那黑色光幕硬生生撕裂開來。

對方似乎也沒想到她的劍氣會如此強橫,或者說對他自己的那道星辰符咒太過自信,身邊竟再無防護,只剩薄薄一層護身靈氣罩。無鞘劍鋒不轉,龍吟之聲在無鞘上隐隐而起,往那名修士刺去。

此時太廟大殿之上的修士均已經出手,數道魔符往谷璃靈劍所在襲來,其中所蘊含的威勢,谷璃若是躲避不及,只怕真的就要葬劍于此了。但被圍在殿中的谷璃,顯然也無路可躲。

數道魔氣所成靈符往谷璃所在的殿中壓去,靠近谷璃之時,那靈符或化為口吐魔火的鳳鳥,或化為魔氣所成的巨人往谷璃所在撂下巨拳。這些魔息尚未攻到谷璃所在,無鞘靈劍之上驀然爆發出一團白炙的強光。

魔符化出的攻擊與白光狠狠的撞在一處,那白光受到的攻擊越強烈,爆發的白光便也越強烈,竟然将數名入魔修士的攻擊都抵擋了下來,并順着這些魔氣所在,白光往外狠狠的彈出,将殿內的數名入魔修士往外推開了數丈。

谷璃也沒想到從雷澤得來的這塊玉石碎片竟如此強橫,本來她只是覺得無從閃躲,就算無鞘靈劍能将這些攻擊抗下,她身在劍中必受重創,千鈞一發之際将從雷澤得來的那護島玉石碎片祭了出來。

玉石碎片散發的白芒,似乎讓這些入魔修士頗為忌憚,飄在無鞘靈劍跟前的玉石,比谷璃剛取出來時,似乎稍微小了些。而看谷璃祭出了此物,那些入魔修士竟然紛紛停了手。谷璃嘗試着往其中一位入魔修士靠近,那人果然如避蛇蠍般遠遠便避開了此物。

與谷璃動手之後,七曜眼中的青黑之色便從雙眸一直蔓延到眼角兩側,此時谷璃便見他眼角兩側的青黑之色往眼中慢慢彙攏。七曜的眼神比起剛剛,多出了一絲陰霾,對谷璃道:“沒想到,竟是有備而來。”

谷璃便明白七曜所指,乃是這塊玉石碎片。谷璃自己完全是瞎貓拿耗子,不過谷璃一貫秉承一個原則,那就是輸人不輸陣,于是谷璃以神念之法回道:“那是自然。”

七曜接着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谷師姐既然手中有五彩玉碎片,這區區魔陣又擋不住你的腳步,何須讓蓬萊仙居修士以陣破陣?”

谷璃看着七曜那表情,再看看抵擋了衆入魔結丹修士的一擊後,她眼中明顯變小的五彩玉碎片,立刻便明白了七曜的算盤。那陣法既然是蓬萊仙居的高階防護陣法,自然威力非凡,被魔氣侵蝕之後,更是非同一般。谷璃若真的拿着五彩玉碎片以碎片之上的白光去破除魔陣,只怕最後這五彩玉碎片也被消耗掉了。

對于七曜此言,谷璃便完全不予理會。谷璃盯着對方已經被魔氣完全侵蝕為黑色的雙眼,道:“不知閣下到底為何要阻止我入太廟?”

七曜那純黑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迷茫,不過片刻卻哈哈一笑道:“谷師姐真是愛說笑,太廟所在,乃是白水觀的門派禁地。莫說師姐不是白水觀的弟子,即便是我白水觀派內弟子,也不是說想進太廟就能進的,更不要說查閱了。”

谷璃看着七曜,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浮上來,谷璃從無鞘之中凝出身形,手中握着五彩玉碎片問道:“七曜先生,你這般模樣,到底是入魔了,還是并未入魔?”

不料,此言一出,七曜眼中的青黑之色又有往眼尾蔓延的趨勢,七曜面容之上竟然浮現出猙獰之色,對着谷璃道:“吾等身為白水觀弟子,修身養性。合天地之氣息、日月之陰陽,心如明鏡。融風雨之魄韻、雪霜之清冷,品行高潔。怎會是你口中入魔之人。肆意誣蔑吾等者,嚴懲不貸。”

言罷,剛剛已經停手的衆人,竟都從腰間再度祭出了符筆。

谷璃以先生來稱七曜,有避諱稱一位已經入魔的修士為同門之意,二來也是因為她心中略有懷疑,才以先生這麽一個不明确卻也不存在冒犯之意的稱謂來稱呼眼前之人,沒想到居然得到了這麽一句回答。

谷璃看着這一群明明已經入魔,卻堅信自己依然心如明鏡的白水觀修士,不禁愕然。

第 178 章 前往太廟

有山之處必有川,古皇陵所在之處,沿着軒轅帝陵寝所在往西,北皇山之水在銀杏谷彙聚,由道道小溪彙成落星湖。

谷璃等人從方寸之地內出來之時正是夜晚,高大的銀杏樹被谷中的微風吹拂,樹葉摩挲,發出猶如細雨般的沙沙聲。落星湖畔潮濕的水潤之氣将谷璃包裹,蒼藍的天幕透過樹影,在落星湖內墜下了點點星光。

深邃的環境裏,谷璃雜亂的心思也慢慢的沉靜了下來。谷璃在岸邊找了一顆緊挨着大石的銀杏樹,背抵着銀杏樹在大石上坐下。葉涼等人也在谷璃之後出來,葉涼在銀杏谷內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再狠狠的吐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道:“寂靜,你家的師兄們很有心啊,将出陣之地直接放在這落星湖。”寂靜點了點頭,抵着葉涼的背在草地上盤腿坐下。

君小醉和景白對視一眼,默默在草地上坐下,将舒雲上人留給她的玉簡摸了出來。君小醉将玉簡抵在額上,過了大約三炷香的功夫之後,才以神念将這玉簡讀完。

其間,君小醉的臉色幾經變換,将玉簡完全讀完之時,君小醉猛得從地上站起,對還坐着的幾人道:“我要去趟太廟。”說着就祭出了藍玉葫蘆,準備騰空而去。

“太廟?”寂靜從地上站起身,一揮袖将君小醉的去路給截斷。

君小醉祭出朱筆,怒道:“寂靜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寂靜忙道:“君師妹,不是我不讓你去。早在妖魔入侵之後,太廟的駐守弟子就都入魔了,且太廟建立之時,就設下了我派的防護陣法,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闖進去。”

聽了寂靜的解釋,君小醉道:“舒雲上人的生平之中,記載了有關九龍拘魔陣和天柱的事情,關鍵部分卻都被她抹去了,但從舒雲上人的字裏行間推測,這些東西在太廟一定還有記載。”

說到天柱,谷璃卻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一些。谷璃忙問道:“九龍拘魔陣和天柱有何關聯?”

君小醉應道:“按照舒雲上人生平中記載來看,天柱是以九龍拘魔陣為基礎來建成的,若不是天柱的原因,九龍拘魔陣并不會這麽快就崩潰。”

葉涼也站起了身,問道:“天柱又是什麽東西?”

谷璃應道:“共工之亂,天現裂隙,女娲娘娘集五色石煉補天封魔印,但天之所在,無以依存。後世記載女娲娘娘斬龜腳撐天地,實則不然。天柱又稱為定靈碑,在大荒之上共有一百零八塊,乃是支撐補天封魔印的靈柱。”

葉涼是何等聰明人物,谷璃此言一落,他便道:“若如君師妹所說,天柱是以九龍拘魔陣為基礎來建成,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古皇陵和雷澤之地會同時出現妖魔裂隙了。”

谷璃問道:“那劍閣古城的妖魔裂隙又怎麽解釋?”

景白道:“鎖妖劍閣之下本就是萬魔淵。”

君小醉一貫笑意盈盈的臉上,此時全是堅決,對猜測的幾人道:“去了太廟就什麽都知道了。”

寂靜卻道:“此事事關重大,是不是應該先通報各派,再一同前去?”

君小醉臉上卻顯出猶豫之色,那種猶豫并不明顯,但谷璃與君小醉相識多年,對君小醉到底要了解的深刻一些,便猜測是否有些東西雖然很重要,但是并不适宜公開。

畢竟各派建立快有千年之久,無論如何都會有些陰私之事,更何況太廟本就是白水觀的禁地,就連白水觀的弟子都有一大部分是沒有資格入內的。

谷璃便道:“太廟之內是何情形我們尚且不知,太過大張旗鼓打草驚蛇反而不妥。”

寂靜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幾人便先去看看情況再作打算。”當下幾人便不再多言,禦起靈器往太廟方向遁去。

白水觀是端嚴肅穆的道家門派,廣開山門之後又有一系弟子駐守太廟為皇家所用。位于西皇山白水觀和北皇山古皇陵之間,與白水觀一脈相承的太廟,便也取白水觀和皇家的建築風格為己用。穩重沉靜,輝煌大氣。是負責大荒祭祠蔔神之所,同時負責守護古皇陵的安全。

谷璃一行五人,從落星湖去往太廟,只用翻過落星湖側的落雨峰,便将落雨峰半腰的太廟收入了眼底。

一如寂靜所言,太廟早在建立之初,就設下了來自蓬萊仙居的高階防護陣法。而這陣法如今也被無處不在的魔氣完全侵蝕,遠遠望去,半個落雨峰被一層烏黑的魔氣籠罩,陣法之上魔氣氤氲,其氣勢竟比蓬萊仙居原本的防禦陣法還要霸道。

陣法之內,圍繞落雨峰而建的太廟,除了一座大殿之外,太廟的主體實際上是深入山體之內的。

寂靜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便道:“這等陣法,即便我盡力而為,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時間,而且只能打開一道縫隙。”太廟的陣法是蓬萊仙居所設,就算知道陣盤所在,想要從陣法之外進行破壞,對于完全了解陣法的寂靜來講,也不是一件易事。

葉涼道:“只要能破開就行。”以結丹修士只能,這陣法哪怕只破開一個針眼大小的窟窿,他們也能想辦法進去。葉涼如此說了,自然表示要進去了。

融合了鳳凰之力的谷璃,神識如今和嚕一樣具有屏蔽魔氣之效。融體之法施展開來,谷璃将神念彌漫過去,竟然也被那魔氣阻擋在外。不過隔着魔氣已經可以将太廟內的情形看得**不離十。太廟之內的修士早已入魔,那形容與舒雲上人最後的模樣極為相似,身上服飾可以看出是白水觀的結丹修士。

寂靜本想再靠近點看看,發現谷璃一直閉着眼睛,并沒有要動身的跡象,問道:“谷師姐隔着這麽遠也能以神念感應太廟之內的情形?”

谷璃答道:“太廟正門處有四名入魔結丹修士,大殿之內有兩隊一共六名入魔結丹修士,我所看到的一共已有十人。”

寂靜看了一下幾人與太廟的距離,嘆道:“這結丹中期與結丹初期,相差真是不是一丁點大。”

寂靜自然不知道谷璃修習過淬神訣,谷璃也不想細說,只問道:“寂靜師弟破除此陣,對位置有沒有要求?”

寂靜道:“那倒沒有。”

谷璃便道:“若是如此,其他人先不要靠攏,我先掩護你過去破陣。”言罷,谷璃周身一虛,化作魑魅之息,将寂靜全身團團攏住,直到寂靜從葉涼等人眼中消失。

繼而谷璃以對葉涼幾人傳音入密道:“葉叔叔,可還能感受到寂靜的氣息?”谷璃從百淵府回來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在人間施展魑魅之體特有的功法。

葉涼凝神感受了一番,答道:“感覺不到。”

君小醉也搖頭。

只有景白道:“凝心之法運轉到極致,可以看到你體內極淡的靈氣流轉痕跡。”

若非此地只有景白一人是玉壺冢弟子,景白大概也不會說的這麽詳細。

“白水觀的弟子并不會玉壺冢的凝心之法,寂靜師弟,我們走。”靈氣流轉在功法熟悉之後,也是能夠掩蓋的。不過谷璃初次使用此法,能夠只被景白一人察覺,已經很滿意了。

寂靜自身有隐藏之法,然而一旦開始破陣,必然要一心二用。有了谷璃的辦法,倒是省心不少,便禦起祥雲往太廟大門方向掠去。祥雲剛祭出那會閃現了一下形色,很快便被谷璃将寂靜的祥雲也掩蓋了形跡。而被谷璃隐藏起來的寂靜本人,竟然也感覺不到谷璃的氣息。

結合谷璃劍閣古城劍修的身份,直到此時寂靜才猛然想起一事,問道:“谷師姐,莫非你就是當年昆侖境之時,以一己之力将元嬰期高階妖魔擊殺的劍閣古城谷掌劍?”

“什麽一己之力?”谷璃問完,仔細一想,當時在昆侖境,即便是相盤也确實沒将那妖魔拿下。經歷了凝體一事,加上現在用起凝神之法來,谷璃越發清楚她體內的鳳凰之力對于魔氣的克制之效。只怕當年能讓那紅發妖魔魂飛魄散,起作用的不是她的一身修為,而是體內的鳳凰之力。

兩人說話間,已經從落雨峰上靠近了太廟正門。寂靜下意識便保持了安靜,谷璃自然樂得不再多言。

有谷璃的魑魅之息遮掩形跡,寂靜很快就貼着陣法往太廟正門角落處藏了進去。

蓬萊仙居弟子破陣,往往是以陣解陣。寂靜祭出陣盤和陣旗的那一瞬間,對靈氣波動極為敏銳的太廟入魔修士,很是警覺的往谷璃和寂靜所在之地看了一眼。但僅僅是那一瞬,谷璃已經以魑魅之息将這些物品的靈氣完全掩蓋。

寂靜只知道谷璃将自己遮掩了,但他自身并無法看到谷璃,對寂靜而言,太廟入魔修士看過來的那瞬,他就如同完全暴露在人眼中一般。而更不合乎情理的,則是太廟入魔修士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卻對他視若無物。

這短短一瞬,寂靜的陣盤已經啓動,并且在太廟的陣法之上引起了小小的波動。

太廟正門巡邏弟子中,猛然有一人立住了腳步。

兩人一組的巡邏小隊另外一人立刻問道:“七曜,怎麽了?”

第 177 章 逝如冬雪

舒雲上人坐在屏背大椅之上,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冷聲對君小醉道:“我可不是請求你。”

舒雲上人身為元嬰修士的威壓,夾着這冷聲,坐在殿內蒲團上的谷璃等人立刻被這冷意被沁了個冰涼。

君小醉被舒雲上人忽然轉變的态度怔到,坐下舒雲上人腳邊蒲團上的君小醉紅着雙眼咬了咬唇,在蒲團上将坐姿改為跪姿,對着舒雲上人恭謹的磕了三個頭,道:“弟子君小醉,謝舒雲上人賜功。”

舒雲上人看着伏在地上,卻雙肩微微顫抖的君小醉,很清楚君小醉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微微嘆了口氣,卻還是用極為冷淡的聲音道:“嗯,起來。“之後的一切便順理成章了,殿內的屏背大椅之上,舒雲上人和君小醉對面盤坐,四掌相對。

谷璃幾人原本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如今在殿中看着舒雲上人将一身功力都傳給了君小醉。舒雲上人所為,雖然出乎幾人預料,但舒雲上人已經身染魔氣,這往君小醉傳功的舉動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元嬰修士的一身功力,想要完全傳給結丹修士,一時半會是完不成的。這方寸之地的結界內由舒雲上人一人掌控,谷璃幾人也不擔心危險。便幹脆在大殿內盤腿而坐,祭出靈石繼續恢複尚未完全回複的真元。

方寸之地無日月,在谷璃的感覺裏,大約過了三日之後,舒雲上人的一身功力已經大部分都入了君小醉體內。元嬰修士的一身功力,結丹期修士是不可能在承接之初就可以使用的,此時的君小醉雖然承接了一身功力,卻感覺不到體內真元的增加,舒雲上人傳過來的真元,都被舒雲上人封存在了她體內。

再兩日後,舒雲上人竟然開始化丹傳功。所謂化丹,便是将體內金丹還原成最初的真元。與谷璃當時被自爆金丹差不多,只不過化丹是最溫和的手法,而爆丹是最粗魯的。

舒雲上人開始化丹之後,君小醉的修為也開始顯出質的提升。數日後,舒雲上人周身靈氣運轉開始變慢,最終停止運轉,也代表此次傳功已經結束。元嬰修士即便失了一身功力,所得壽元也并不會減少,因此,大椅之上的舒雲上人看起來依然年輕,不同的是,失了真元的舒雲上人,已經沒了元嬰修士的一身修為,那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壓也不再存在了。

因為體內真元被魔氣所染的緣故,舒雲上人并沒有将全部的真元傳給君小醉,而是在隔絕了魔氣的情況下,将體內最為純粹的部分和化丹而成的功力,封存在了君小醉的體內。金丹已經化為了真元,且傳給了君小醉,現在的舒雲上人沒有了金丹,雖然體內真元尚充沛,卻也只剩下大約築基期的修為。

傳功已畢,那侍立一旁的身外化身衣擺上的繡紋,藍色的繡紋已經完全變黑,甚至開始往潔白的衣擺上蔓延。

君小醉盤腿坐在屏背大椅之上,還在适應體內已經接近超過結丹初期修為的真元。

待君小醉也結束了入定,舒雲上人便道:“既然功力已經不在,這些東西你們便拿去用。”說着,衣袖一抖,幾紮靈符落在殿內谷璃幾人面前。

君小醉得了一身功力,看着仿佛交代後事的舒雲上人,心思根本還轉不到這些身外之物上來。

舒雲上人看着君小醉的神情,心下清楚,此時若她露出哪怕一絲半點的不舍,這位後輩的情緒立刻就會失控。舒雲上人面上又恢複了幾人剛到時的那般悠遠神色,取出一塊玉簡遞給君小醉道:“此簡名為《魔影真言》,乃是我從身外化身符咒中悟出的法門。他日我派中弟子若有身染魔氣者,此訣若是修習得當,便可在身染魔氣的情形下将魔氣引入魔影化身之內,而自身并不入魔。”

君小醉從屏背大椅上起身,立在舒雲上人面前,微躬身,以很恭謹的姿态,默默的将玉簡接了過來。而後舒雲上人又取出一份玉簡,言明那是她一身陣法參悟所得,君小醉也恭謹的接過。

舒雲上人看着君小醉,猶豫了許久,從袖裏乾坤中另摸出了一份玉簡,遞給君小醉。

君小醉接下舒雲上人遞過來的這份玉簡,保持着微躬身的姿态,等待舒雲上人解說此簡。

舒雲上人卻并未開口告訴君小醉此簡的用途,直到君小醉略帶疑惑的擡起頭看她,舒雲上雲才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此簡從我能用玉簡之時起,就開始記載一些事情,算是生平。”

谷璃猜測大概如同容華的心得一般,記載了一些功法和修煉精要,心內很為君小醉高興,若有了元嬰修士的心得相助,就如同有了一名元嬰修士作為師父,日後修行之途會少走許多彎路。

最後舒雲上人遞給君小醉一個乾坤袋,道:“這是些繪制靈符的高階材料,他們也用不到,便都給你。”

說完這些,舒雲上人便再無他話,揮了揮手,示意君小醉下去。

待君小醉和谷璃等人一般在殿內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再看着舒雲上人那明顯已經超脫物外的神态,便明白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要發生了。谷璃幾人面上不由染上了悲色。

卻聽舒雲上人神色淡定的道:“谷小友,借你靈劍一用。”

君小醉聞言,眼色惶然的往谷璃看過去。谷璃剛好也擡頭去看君小醉,雙方視線相對。這等情況下,即便感情上不允許,行動上卻容不得半點遲疑。谷璃知道,君小醉也知道,但舒雲上人表現的越是從容,他們就越是無法坦然。

舒雲上人見他們這般神态,又是微微一嘆,道:“動手。”

言罷,幾人便感覺殿內靈魔之氣一陣紊亂,擡頭看去,一張杏黃色的靈符失了靈氣在空中斷為三截,殿上屏背大椅上端坐的舒雲上人,眉目之間染上了一抹青黑。不過須臾,那膚如凝脂一般一雙白玉手,原本閃着珍珠般光澤的指甲泛出一層青黑之色,一頭烏發竟然從發根處開始化為青藍,桃花般粉潤的唇色也染上了青黑之色。

舒雲上人看他們不忍出手,竟然将身外化身靈符之上的魔氣引入體內,已經沒有多少真元的舒雲上人,自然是抵不住靈符之上的魔氣侵蝕,只是一瞬間便已經顯出了魔化之态。

谷璃緊緊咬着的牙關微微一松,側低了頭道:“前輩,得罪了。”

龍鱗劍葉從谷璃體內化出一把三尺青鋒,往舒雲上人所在刺去。龍鱗劍葉是劍心操控,而劍心乃是丹心,就算谷璃如何側頭不去看,劍葉所化的長劍刺入舒雲上人體內的感觸,依然清晰的讓谷璃無法回避。劍閣古城弟子身為劍修,修一身鋒銳。這一劍,卻是谷璃有生以來,最為遲鈍的一劍。

盡管是最遲鈍的一劍,結丹期劍修的靈劍,也不是撤去了一身修為的舒雲上人可以抵擋的。潔白的袍服上被鮮血浸染出花一般的殷紅,讓谷璃想起天山之上在雪地中綻放的雪蓮。當然,雪蓮遠沒有這般濃烈。

随着舒雲上人的呼吸斷去,浮游結界內的魔氣也在瞬間失控,屏背大椅、龜鶴延年燈通通化為湧動的魔氣,往只剩些微靈氣支撐的結界湧去。

一時間方寸之地改天換地,谷璃等人方才所處,仿若南柯一夢。亭臺閣都在瞬間化為魔氣散去,就連舒雲上人的遺體,也因為體內殘存的真元,被瘋狂湧動的魔氣化為了無有。

方寸之地內,除了谷璃五人,便只剩下了仿若深山谷底一般的荒蕪。舒雲上人剛剛所坐的屏背大椅所在之地,則顯出了一塊感覺不出靈魔之氣的空間。

一直沒有表情和動作的葉涼,從地上站起身,沉沉的說了一句:“我們走。”

景白默默的站起身,跟在了葉涼身後。

葉涼站起來,往前不過走出了三五步,猛然頓住腳,已經被他收入腕中的靈盾忽然在他身前暴漲,往不遠處的空處狠狠砸去。方寸之地內的山石被他砸得坍塌了小半個山頭,火光和亂石飛濺的到處都是。葉涼悲憤的低吼道:“我寧願狼狽的打上一架,就算死掉也比現在爽快,這樣算什麽?我們本來不是來救人的嗎?”

因為葉涼的住腳,一個不慎撞上葉涼後背得景白,摸着鼻子顯得火氣不小:“再砸就崩潰了。”

景白說話雖然還是一樣的簡短犀利,這句話卻帶出了明顯的情緒,顯然經歷了此事,幾人的心态都有些不穩。

反倒是最初顯得很是激動的君小醉,站起身道:“前輩雖然去了,至少三魂七魄可以再入輪回,比起入魔我們也算是救人了。”

寂靜聞言,道:“生如清泉,逝如冬雪。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而後寂靜轉頭對谷璃道:“谷師姐也不必為此事太過介懷,舒雲上人乃是在谷師姐手中解脫,而不是離去。”

谷璃想笑一笑,想要往上彎的嘴角,卻因為無法言說的情緒往下撇了去。最終,谷璃只得側開頭,搶在葉涼之前,一步跨出了方寸之地。

第 176 章 舒雲上人

腳步聲是從庭院的大殿內傳出來的,幾人往大殿方向望去,便見那大殿之前緊緊合着的大門已經悄無聲息的打開了。腳步聲從殿內逐漸靠近了大殿正門,幾人目光注視下,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從大殿內走了出來。

女子的一身道袍與君小醉的式樣大同,除了領、袖、肩、擺的繡紋,和身上的八卦圖案是由深淺不一的藍色繡成,道袍的底色卻是純白的。這身道袍便是白水觀元嬰修士才能穿的道袍,這與身外化身符咒的樣貌一致的女子,修為看不出深淺,似乎該是舒雲上人了。

谷璃與葉涼對視了一眼,正要上前見禮,卻聽殿內另有一女子的聲音道:“你們随它進來。”

女子話音落,那與身外化身符咒樣貌一致的女子,便對着幾人指着殿內做了個請手勢。

谷璃往君小醉望過去,君小醉道:“這才是身外化身符咒原本該有的樣子。”君小醉剛剛說完,卻将眼神停在了這靈氣所化的身外化身,那顏色已經藍得發黑的衣擺繡紋上。

谷璃順着君小醉的順線看了一眼,那身外化身符咒在走動間,衣擺上傳出了淡淡的魔息。這魔息并不明顯,在這魔氣都被拘束的空間內,因為移動才微微顯了出來。

君小醉皺着眉頭,對目前的情況有些拿不準,對谷璃道:“身外化身符咒每位修士每次只能發動一張,之前那張符咒的情況來看,舒雲上人應該入魔已深,但這張身外化身符咒身上的魔息卻很淡。”

這句話是從君小醉口中說出來的,并非傳音入密,葉涼聽了便道:“來都來了,便進去。”言罷,已将靈盾收入了腕內,跟着那身外化身往殿內走去。

目前情勢又哪裏容得了幾人不進去,谷璃挑着嘴角一笑,道:“說得也是。”将無鞘收入丹心之內,跟上了葉涼的腳步。

身外化身入了大殿,腳步聲便消失了。幾人從深灰色的石階跨進殿內,便踩到了淺灰色的柔軟絨墊子。

經了之前那一幕,幾人都知道這結界內的一切都是魔氣幻化而成,但不僅形狀可以化出,就連這觸感都如此分明,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幾人踩着柔軟的絨墊,心內頗為忐忑。

淺灰色的絨墊兩側,立着數盞石雕的龜鶴延年燈,燈盞內盛着顏色清亮的燈油。龜鶴延年燈一直延伸到了殿內,幾人順着絨墊看去,大殿正中絨毯盡頭,擺着一張四尺寬的屏背大椅,身外化身侍立椅旁,椅上斜倚着一身白色道袍的舒雲上人。

谷璃幾人不敢拿神識試探舒雲上人是否入魔,對着元嬰修士直視又是極為失禮之事,一時間包括君小醉在內的幾人,都有些想要偷看舒雲上人。

舒雲上人見幾人已經進了大殿,收了斜倚的坐姿,坐直了身,對幾人道:“不用偷看了,雖尚未入魔,我卻逃不過魔氣纏身之事,你們來得尚算及時,且近前來。”言罷,便嘆了口氣。

幾人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完全放松。

君小醉身為白水觀弟子,幾人行到近前處站定時,便邁出兩步走到大殿正中對座椅微鞠身道:“弟子君小醉,見過前輩。”

舒雲上人打量了君小醉一眼,問道:“你家師父是誰?”

君小醉答道:“家師乃是修成真人。”

舒雲上人聞言,之前看起來頗為幽遠的表情多出了一絲人氣,問道:“修成那小子,怎得還未結嬰?”

這話說得極為随意,君小醉便知道舒雲上人是知道自家師父的,應道:“家師自白水觀遷自昆侖之後,便任了太虛殿殿主,近年來派內事務繁多,一直沒能得空閉關,所以沒有機會結嬰。”

舒雲上人也不多問,目光便轉向了谷璃幾人。谷璃幾人忙自報家門對舒雲上人見禮,見禮畢了,舒雲上人神色依然冷淡,顯然對幾人都不認識,也沒有想要認識。舒雲上人的目光又轉回了君小醉身上。

舒雲上人明言已經魔氣纏身,卻并未入魔,這情況與衆人最開始所想的有些不一樣。如今舒雲上人也不說話,幾人到底是敵不過舒雲上人的,大殿內便陷入了安靜。

過了片刻,君小醉被舒雲上人看得額上都沁出了不少汗水,舒雲上人才收回了目光對君小醉道:“你到我身邊來。”

君小醉聞言一怔,這種情況下,卻也不敢轉頭去征詢其他人的意見。身形微微一頓之後,終于還是邁步往坐在屏背大椅上的舒雲上人走去。

君小醉到了近前,舒雲上人聲調溫柔了兩分對君小醉道:“坐。”

這等情況下,君小醉腿邊就是舒雲上人所坐的屏背大椅,這要是坐了豈不是與舒雲上人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君小醉被驚得擡起了頭,恰好看到舒雲上人正眼神溫柔的看着她。

“前輩?”君小醉疑惑的喊了一聲。

舒雲上人見她不敢坐,便也不強求,又道:“把手給我。”

君小醉揣着滿肚子疑惑,将右手遞給了舒雲上人。

谷璃幾人站在殿中,到底還是擡起了頭,想看這位舒雲上人到底意欲為何。

舒雲上人握着君小醉的手,閉起了雙眼,隔了片刻,便聽君小醉一聲驚叫:“前輩你這是……”

谷璃幾人的神識往君小醉那廂探過去,随即都變了臉色。這魔氣被拘束的空間內,只這一探便讓幾人清楚的感覺到舒雲上人一身真元,經過君小醉那一只手臂,往君小醉身上湧動。

君小醉想要将手扯回,但面對元嬰修士又哪裏是可以成功收回手的,無奈之下,只得調動體內真元抵抗舒雲上人輸入的功力。以舒雲上人的功力,想要強行傳功也是行得通的,只是如此一來,卻會浪費諸多功力,君小醉如此反抗,舒雲上人也只得先松開了手。

君小醉扯了手臂便趕緊退開了數步,對舒雲上人道:“前輩,就算前輩被魔氣纏身,但前輩傳給弟子的一身真元純淨無比,為何不能先離開此地,随弟子回了派中再作打算?”

舒雲上人對于君小醉的提問顯得有些無奈,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對君小醉道:“你看我這浮游結界,與外界有何不同?”

若要說不同,那便是結界內的魔氣都被拘束的近乎不動。結合舒雲上人此言一想,谷璃幾人便明白了舒雲上人的意思。君小醉顯然也立刻就明白了,有些不敢置信的往谷璃幾人對視一眼,卻從幾人眼中都得到了一樣的神色。

君小醉轉頭對舒雲上人道:“前輩的意思是,前輩若離了此地,便……”話沒說完,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舒雲上人見她如此,往屏背大椅一側倚了身形道:“也罷,便先與你們說個明白,再行事也不遲。”

說着,已是一彈手,谷璃幾人和站在舒雲上人身邊的君小醉,身前都出現了一個蒲團。

舒雲上人道:“都坐。”

待谷璃幾人稱謝之後在蒲團上落座,舒雲上人便開口道:“你們入了方寸之地我便知道了,與你們一戰的身外化身那一身魔氣,便是這幾年間我體內被魔化的真元所滋養而成。而我至今還能保有一身真元,除了在我被魔氣纏身之初,便将魔氣導入了身外化身之外,與這浮游結界也脫不開幹系。”

舒雲上人的言語間很是從容自然,對于被魔氣纏身似乎并無怨怼。幾人聽舒雲上人娓娓道來,方知舒雲上人早在方寸之地建成的那一瞬間,尚未來得及使用歸息之法,便被無孔不入的魔氣趁機鑽入了體內。

使用身外化身符咒将體內魔氣導出,也是在魔氣入體之初,絞盡腦汁才想出的權宜之計。但魔氣侵蝕之快,卻超出了舒雲上人的想象。最後舒雲上人便在方寸空間之內,設下了這座與她原來洞府一無二致的庭院,并布下了浮游結界。

“浮游結界也是由靈氣構築而成,有了浮游結界,魔氣侵蝕之力終于慢了下來,設下這結界本就是為了減慢我被魔氣侵蝕的速度,但你們也看到了,如今這浮游結界內除了我之外,已經完全化為了魔氣。”舒雲上人又是微微一嘆,接着道:“借你等之手除去了那已經完全魔化的身外化身,這剛剛才化出的身外化身便也已經是這般了,只怕出了這浮游結界,我這一身功力立刻便會完全魔化。”

說到這裏,舒雲上人便轉向君小醉,頗有些嚴厲的道:“你是要受我一身功力,還是待我這一身功力明珠暗投之後再除去我?”

“前輩,弟子……”縱然在此之前,舒雲上人對于君小醉并不熟悉,但舒雲上人身為這個方寸之地的主人,對于已經舍身保護了衆人的舒雲上人,接受了一身功力,也就注定了舒雲上人離死亡不遠了,修行之人并非絕情之人,君小醉又如何能夠簡簡單單點個頭就說好。

第 175 章 入界

方寸空間內并沒有日夜的更替,只有靈魔兩氣在空中碰撞而出的雷光,忽明忽暗的為空間內更添了一層莫測之感。谷璃等人也不知道自己與這魔之身外化身之間到底交戰了多久。那毫無感情的身外化身符咒,看起來就像天玑的傀儡一樣,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痛苦。

随着一道又一道簡單犀利的攻擊,與身外化身符咒的交鋒,谷璃等人都免不了露出了疲态。

在君小醉和寂靜輪流恢複了一次真元之後,谷璃的劍葉在空中旋轉而出,白燦燦的劍光在方寸之地內的魔氣中打了個滾之後,激烈交鋒的靈魔兩氣混雜為一個巨大的閃着雷光的漩渦,往身外化身所在席卷而去。

身外化身應對這道靈魔混雜雷光的依然是一張魔符。與身外化身交戰這麽久,幾人已經對這身外化身有了一定的了解,朱筆、靈劍、玉拂塵、靈盾之上紛紛暴起防護光芒,準備抵禦這一次攻擊帶來的沖擊。

卻見那道黑幽幽的魔符從身外化身筆下成形之後,因為谷璃等人與身外化身的鬥法,在方寸空間內散開的靈氣往者魔符之上一湧而去,谷璃幾人暗自心驚,這魔符明明看起來與之前的幾張魔符沒有什麽不同,為何會引動方寸之地這僅有的一點靈氣。

靈氣一湧而上,那道魔符竟然在靈氣的沖擊之下,發出不太小的一陣“轟”聲,與魔氣混雜出暴戾氣息的劍葉,從這魔符之上竟然碾壓而過,往身外化身之地以勢不可擋之勢突入。

那道墨色的人影似乎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卻顯然也知道這情況是對它不利的,墨玉一般的符筆很快擡起,而它的筆尖終于再無法牽動方寸之地魔氣的聚集。

谷璃等人面上一喜,這道墨色魔影體內的魔氣終于被耗盡了。漩渦般的劍氣沒有了魔符的阻擋,秋風掃葉一般将那道墨色人影卷了進去。

身外化身雖然體內沒了魔氣,這身體卻是貨真價實的魔氣凝成,谷璃神念控制之下已經旋轉到極致的劍光将這團凝實的魔氣突破,使得墨色魔影的體內一片紊亂。劍葉蘊含着強大的五靈真元,與空中的魔氣因為互相排斥,又因為劍招本身的旋轉之力,承載着五靈真元的劍葉本來就被沖擊的有些不穩,此時與墨色身外化身的紊亂互相影響,非但沒有穩定,反而在身外化身所在之地,被激化的越來越狂暴。那魔影甚至散發出了一絲淡淡的血腥之氣。

君小醉喜道:“身外化身符咒的本命精血散掉了”

葉涼敏銳的從空間內變得不平靜的魔氣感覺到一陣危險,神念閃動間,葉涼的靈盾很快往盾前彈出了數十道防護之光,将幾人護持在了靈盾之後。

下一瞬,身外化身所在之地,仿佛九天之上落下了一道雷劫,猛然狂暴的力量,讓葉涼靈盾之前的防護如同砂子一般,瞬間消散。谷璃幾人眼前一白,繼而陷入了一片黑暗,雖然下一瞬已經從被聲音震撼的神魂不穩的境況中恢複過來,他們之前一直維持着得陣型,卻已經在這波震撼的沖擊力下散成了一團亂。

沒了陣型的護持之力,包括谷璃在內,幾人雖有靈氣護身,依然都受了傷。谷璃咳嗽兩聲,被沖擊的失控的氣血很快恢複過來,嘴巴裏卻多了一絲血腥味。

“該死的符咒,都要化為烏有了還得重創我們一下。”葉涼擡起右手臂,用手背粗魯的将下巴上的血跡一抹,轉手就将那些鮮血蹭在了他的靈盾之上。

“葉叔叔”谷璃心驚的看着滿嘴鮮血的葉涼。

葉涼聽她呼喊,無所謂的搖了搖手臂。景白不動聲色的掏出一瓶丹藥,彈出五顆藥丸,首先自己服了一顆,剩下四顆則飄到了谷璃等人面前。

谷璃将景白的丹藥抓在手中,剛準備往嘴裏塞,總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情,猶豫了一下沒有想起來。覺得自己似乎多心,在葉涼把丸子吞掉的同時,也一口把丹藥吞進了肚子裏。丹藥沒入喉間的那一瞬,谷璃突然想起景白的丹藥只種屬性:劇毒、不毒、解藥。

丹藥入喉,藥力在貼到血肉的一瞬,已經往谷璃體內的經脈內融入。真元感觸之下,剛剛略有受傷的經脈頓時一陣刺痛。谷璃臉色難看的呻吟一聲:“小白,你這丹藥,沒毒。”

景白很簡短的回了一句:“沒。”

寂靜慘白着一張臉,雖然對于景白的丹藥會讓經脈劇痛也有疑問,卻怎麽也不敢像谷璃一樣直白的提問。見景白居然回答了谷璃的問題,寂靜也問道:“那怎得這麽痛?”

而寂靜話音剛落,谷璃剛剛緊皺的眉頭已經完全舒展開來。那一陣劇痛過後,受損的經脈竟然即刻間已經恢複。

景白言語簡潔的答道:“趕時間。”

修行之人的傷口有真元在身,恢複自然是極快的。但經脈卻有所不同,諸派弟子在晉階之時,身體和經脈便也經歷了長久的淬煉,因此,經脈并不容易受傷,同樣的,一旦受傷便是元氣大傷,也不容易愈合。

那狂暴之力是往四面八方散開,谷璃等人全身上下并無重創,卻因為承接的力量超過了極限,體內經脈之上全都出現了細密的小裂傷。這等小傷若有時間療傷,恢複也是很快的。但谷璃等人承此重擊之時,身外化身的魔氣将庭院之上的防護結界沖破了一個大口。

君小醉所說的元嬰後期修士舒雲上人便是在此結界之中,雖然進去是送死,但早死是死,費心費力的破掉結界之後再進去送死也是死,景白的性格确實會讓他很幹脆的選擇現在進入送死。

丹藥可謂回春靈藥,只是那短暫的一陣刺痛走遍全身,他們周身的傷勢已經消失無蹤。

幾人一邊從乾坤袋內取出靈石繞在周身恢複靈氣,一邊禦起各自的靈氣,極快的往正在逐漸恢複的防護結界內遁去。

遁入結界內的那瞬,幾人剛剛服食的那顆丹藥藥力已經完全消散。景白又取出一個瓷瓶,五顆仿佛蘊含着無盡靈氣的白色丸藥,泛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從瓶內被彈出。景白取了一顆吞入,谷璃也毫不遲疑的将這一看就讓人垂涎的丹藥吞入了口中。

與周身恢複靈氣的靈石相比,這泛着馨香的丹藥一入體,就像一顆散開的金丹一樣,将君小醉等人體內的真元從所剩無幾,滿到了七八成。君小醉與寂靜輪流恢複之時,谷璃體內真元所耗并未過半,此時一顆丹藥入體,瞬間便恢複了兩層真元,也與君小醉等人差不多是七八成的樣子。

之前妖冶唯美的庭院,在身外化身這一沖擊之下,正殿之前的磚石地面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正殿外的花草也在這一瞬息被化為灰燼。

谷璃等人遁入庭院之時,位于庭院頂上的防護結界已經合攏。結界合攏的一瞬,谷璃便感覺周身魔氣變得與結界外全然不同。剛剛被身外化身破壞的面目全非的庭院,魔氣湧動間,已經平了溝壑,修補了斷壁殘桓,甚至在花圃內再次開出了顏色詭異的各式花朵,甚至比谷璃等人初見之時,還要簇簇擁擁。只可惜,這花色全是深淺不一的灰黑,一看就不同于世間的五顏六色。

魔氣翻滾之下,谷璃等人也感覺不到庭院內其他地方的情況,只得立在這大殿之前的空地之上,看着那些魔氣在這庭院之內變換出各種情态。

直到最後一絲魔氣也平靜下來,終于明白之前感覺到的結界內的不同是什麽。

結界之外的方寸之地,魔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支撐方寸之地的魔氣。而結界之內,感覺不到靈氣,魔氣則被他們所幻化出來的各式形态,拘束在空間之內,結界之內的魔氣是靜止的。

說是靜止,也不是完全正确,之前支撐這結界的想必是靈氣,所以在君小醉的那一觸之下,結界才會顯出黑白兩色。結界內的魔氣以一種幾乎感覺不到的速度,緩慢的侵蝕最後支撐着結界的靈氣。這種速度與結界之外魔氣強大的侵蝕力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當然,支撐結界的靈氣已經并不豐富,世間萬物只要并不是完全靜止,便經不起時間的推敲。所以這結界已經快要完全魔化。

寂靜擡頭望了一眼空中的結界,道:“舒雲上人的陣法造詣想必相當了得,這結界竟然并沒有因為從靈氣變成了魔氣,而失去其原本的效用。”

葉涼對着寂靜扔出兩個白眼:“這是你膜拜高人的時候嗎?舒雲上人越厲害你應該越想哭才對啊,至少你葉家哥哥現在就完全不想聽誰誰說舒雲上人厲害。”

谷璃心道,葉叔叔,這是本姑娘第一次覺得你的話可以完全贊同。谷璃忍不住附和道:“寂靜師弟,這種時候你确實不應該去漲敵人威風啊。我的心已經夠拔涼了。”

“噠、噠……”軟木鞋底敲擊在石質地磚上的腳步聲,很突兀的出現在幾人耳邊。

谷璃等人不約而同往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迅速轉頭,葉涼喝道:“誰?”

第 174 章 魔之身外化身

“元後修士?”這個結論卻讓谷璃幾人頓時不知該做如何想法。

葉涼首先反駁道:“若是元後修士,怎麽可能是小的方寸之地?”

一直沒有說話的景白忽然開口道:“大小由真元決定。”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無厘頭,卻将葉涼的疑惑完全解答了。方寸之地的大小是由真元決定的,而不是修士的境界。想來構建這個方寸之地的元嬰修士,雖然已經是元嬰後期,當時體內真元卻已經所剩不多,所以只構築了這麽一個小小的方寸空間。

但是如果這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已經入魔,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方寸之地內的确沒有靈氣,因為靈氣都拿來構建了方寸空間。魔氣卻是應有盡有。這名真元耗盡的元嬰修士入魔,不僅可以依靠魔氣瞬間恢複到原有的實力,甚至可能因為魔氣晉階元嬰大圓滿。

幾人看着腳下的庭院,一時失語。

之前還亢奮的葉涼也在一瞬間冷靜下來,抱着胳膊睨着腳下的庭院,問道:“君師妹,怎麽這麽肯定是元後修士?”

這種情況下,君小醉也明白葉涼這種掙紮的心情,但君小醉可以肯定這個方寸之地的構建者絕對是元後修士:“因為,這庭院的構造與我派舒雲上人原來在白水觀時的洞府式樣一般。而且,剛剛你們應該也看到庭院上的那個防護結界了。此結界,乃是舒雲上人,根據蓬萊仙居的九宮陣,結合八卦星象,推演而出類似于陣法的防護結界。”

君小醉說到這裏,大家便都明白了。即便庭院的格局可以仿建,這防護結界卻只有這位舒雲上人才懂得設置。那麽這座庭院和方寸之地的主人,也就只可能是這位元嬰後期的舒雲上人了。

“為何我們進來了這麽久,舒雲上人都沒反應?”谷璃感受着周圍的魔氣,從他們進來到現在幾句話過去,這方寸空間的魔氣沒有半點波動。

谷璃這麽問,是抱着一絲僥幸心态的,然而她話音剛落,衆人便感覺到方寸之地的魔氣有了細微的變化,而君小醉之前碰觸過的結界之上,鑽出了一個墨色的人影。

通體墨色的人影,眉目清晰,就連身上的衣着也是細致到了一針一線。因為通體墨色,分不出眼白和眼珠的眼眶,毫無感情的往谷璃等人看過來。就是這麽一雙視衆人如無物的眼睛,讓衆人立刻便覺得危險萬分。

君小醉驚呼一聲:“身外化身符咒”君小醉沒敢說的是,如此純粹的魔氣凝成的身外化身符咒,只怕這麽元嬰前輩入魔已深,他們這次真的運氣太不好了。

當然,不論是運氣不好,還是太不好,他們都沒有退路了。

沒有可以捏碎了就遁出方寸之地的玉簡,他們只能在殺死或者找到方寸之地的主人之後,再從這個方寸之地找到與大荒之地的構建點,從這個點離開方寸之地,回返大荒。

五人對視一眼,回頭面對着身外化身時,寂靜和谷璃便已經出手了。

寂靜周身火焰缭繞,随着他口中抑揚頓挫的法咒念出,缭繞在他身側的火焰從紅色逐漸變成幽藍。在這幽藍色火焰開始暴漲的同時,谷璃的三尺青鋒氣勢陡增,龍鱗劍葉将谷璃體內的真元納入劍葉內,瞬間化出了十柄各色長劍。

鋪天蓋地的火焰往那身外化身席卷而去,幽藍色的火焰之中,一頭白色的真元之龍發出驚天動地的龍吟,往身外化身所在緊鎖而去。幽藍色的火焰撲到身外化身所在的同時,天空之中瞬間從空中也落下了無數的藍色火球,這些火球将身外化身所在範圍的空中魔氣,都燃燒的變了模樣。

身外化身毫無感情的看着沖着它過去的殺招,手腕一擡,挂在它腰間的墨色玉筆淩空而起,它周身被高溫火焰焚燒的顯出紋理的魔氣在這瞬間都往它筆尖湧去。幾乎在筆擡起的一瞬間,空中就出現了一張墨色魔氣構成的魔符。此符一成,一種毀天滅地的氣勢瞬間從身外化身所在地散開。

這是一種遠遠超過了谷璃等人所能掌控的力量,寂靜的焦兮煉獄一招,在身外化身将這符咒往空中一推的瞬間,只是在身外化身腳下的防護結界之上,砸出了無數的火花,卻沒有傷到身外化身分毫。

谷璃的無鞘靈劍也在同時狠狠的撞在這張魔符之上,靈劍之上蘊含的靈氣,和魔符之上的魔氣撞在一起,剎那間爆出了如衆人頭頂一般的電閃雷鳴。

無鞘靈劍之上所蘊含的蒼茫之息,讓魔符瞬間被粉碎,而無鞘靈劍的真元之龍也很快後繼無力。谷璃心念急轉,無鞘靈劍已在瞬息回到了谷璃身側。

不等谷璃幾人再次出招,三張彌漫着墨色魔氣的符咒已經往谷璃等人罩頂而來。

谷璃的無鞘靈劍蘊含着無比威勢往其中一張符咒攻去,君小醉也将朱筆祭起,一張泛着恢恢靈光的符咒從幾人所在空中沖天而起,往三張符咒的另一張沖去。寂靜手中的玉柄拂塵随着他的手腕一甩,一道冰冷的靈氣往剩下的一張魔符貫去。

三人的以攻代守在接觸到魔符的一瞬間,靈魔之氣的劇烈波動從三張魔符所在爆開,瘋狂湧開的靈魔兩息,如同瀑布又如同煙火一般在方寸之地內散開,衆人眼前一花。身為結丹修士,竟然被這股力量完全從原地掀開,在方寸之地內往後退出了數百丈。

幾人心神頓時往下一沉,葉涼已經道:“這身外化身似乎只是結丹後期,卻完全對她莫可奈何啊。”

君小醉眸色暗了暗道:“身外化身的神通源于化身靈符的主人,雖是結丹後期,它所繪制的符咒卻有些是元嬰期才能繪制的符咒,我們自然力有不逮。”

與出手的三人比起來,兵書亭修士所長是防禦,攻擊之力除非境界超越,否則是比不上的。此時就連結丹中期的谷璃都只能堪堪将這魔符化去,要将這身外化身滅殺,談何容易。更要命的是,就算滅殺了這魔氣所化的身外化身,還有一個元嬰後期的正主在這庭院裏頭呆着呢。

然而通常,方寸之地的構建點,都是會被構建者設立在自己經常出沒之地。

跟随幾人躲避着身外化身攻擊的同時,谷璃問道:“君師妹,這身外化身符咒可有什麽缺陷?”

君小醉慘白着一張面孔,沉吟了一會道:“我派的身外化身符咒,乃是取本命精血融合靈氣,繪制出符咒,再将這符咒以真元滋養多年而成,要說缺點,還真想不出來。”

一直沒有出手的景白道:“此物并無神魂,想來應該沒有靈智。”

君小醉聞言,若有所思,隔了一會才道:“若一定要說缺點,也不是沒有。正如景白所說,此物沒有靈智,所以此物與靈劍等物不同,若本身靈力耗盡,便會還原為一張精血化身靈符,除非符咒主人願意将靈符再次以真元滋養,否則這靈符便是一張廢紙。”

一個修為相當于結丹後期的身外化身,其體內的真元會有多少?當然,這是身外化身體內并無真元,只有魔氣。

君小醉默默的計算了一下,大概相當于結丹初期的他們體內真元的五倍。五倍聽起來似乎很可怕,但此次前來古皇陵之地的諸位修士,乾坤袋裏都裝着滿滿一袋靈石,供衆人在戰鬥中補充靈力用。與這張身外化身靈符比起來,他們至少還有恢複的優勢,況且他們還有一個結丹中期的谷璃。

至于對方結丹後期的修為和是不是冒出來的元嬰期神通符咒,若是以前單打獨鬥,衆人大概會頭大如鬥,但現在只要不自亂陣腳,他們完全有能力抵抗住結丹後期妖魔的攻擊,存活的幾率還是很大的。當然了,這也只是在這身外化身的手底下存活而已,并不代表舒雲上人那裏他們還可以這麽順利。

只是這短短的幾句話,那身外化身立在防護結界之上,往衆人又扔出了五六張魔符。陣法護持之下,葉涼扛下了大部分的攻擊。幾人也知道不可能将這耗費化身魔氣之事,交給葉涼一個人搞定。

清楚了這是一場消耗戰之後,谷璃便知道不能在以剛剛那種極為耗費真元的打法來對付這身外化身了。谷璃能明白的道理,其他幾人自然也能明白。

既然無論是全力一擊還是恰好能威脅到對手的一擊,都無法從根本上撼動對手,那麽自然是後者更能有利于谷璃等人這次所面對的情況。之前鋪天蓋地極為耗費真元的神通之法,立刻被谷璃等人換成了簡短精幹的攻擊。

對谷璃來講,最節省真元的攻擊,便是在十一套劍訣中總結出來,最後與《七十二式侍劍訣》融合出來的結丹期侍劍訣。結合此地靈氣與魔氣沖突的習性,谷璃引動周身靈氣,對周身魔氣使出侍劍訣中的“泗水訣”,在将受到她靈劍牽引的靈魔兩氣一起攻向身外化身。

第 173 章 元後魔化修士

封卿羽離開的腳步很從容,谷璃卻覺得封卿羽那種走遠,會一直走到她再也看不見。[燃&文^][]{首發}封卿羽對谷璃來講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因此,封卿羽的異狀谷璃也沒有花太多時間去考慮。

各派的人員剛一安置下來,就有各派的主事開始安排演練之事。

演練之事一開始,君小醉果然便過來找谷璃了。同君小醉一起出現的,還有築基期時僅見了一面的景白。君小醉和景白目前是結丹初期,相對于這幾年完全沒有戰鬥經驗的谷璃來講,反而擁有更強大的優勢。

同時過來找谷璃的,還有兵書亭的葉涼。跟葉涼一起來的,則是蓬萊仙居的一名男修寂靜。

此次參與演練之事的都是結丹修士,結丹修士的見識和悟性自然非同一般。即便是沒有參加這幾年大荒除魔之戰的谷璃,也在葉涼深入淺出的陣法推演中,很迅速的将這些訊息吃透了。

此陣法結合了兵書亭的戰陣和蓬萊仙居的陣法,将各派的優點最大化到每一個小隊成員的身上。

借助此陣,首先是将兵書亭弟子,如同地載陣一樣堅不可摧的防禦,覆蓋到每一個小隊成員的身上,繼而是在這種防禦之下,将各派弟子的攻擊通過蓬萊仙居弟子陣法的加持,提高到最恐怖的境地。基于以上兩點,每個小隊的成員,就要将隊伍中兵書亭修士和蓬萊仙居修士的鬥法習慣,潛移默化到一招一式當中。

出了昆侖鏡,大荒之地上便不能從天地之間往體內納入靈氣。只能以身上帶的靈石來補充靈力,所以。演練之事大部分都是在推演中完成,而不是真正的鬥法。

一個人的鬥法習慣。往往與個人的性格相關。谷璃與葉涼、君小醉、景白幾人都算熟悉,真正不熟悉的人,只有寂靜一個。與要進入大裂隙的十多人小隊比起來,谷璃這隊人的磨合時間遠遠要短得多。

結合這個情況,最終各派決定,讓進入小裂隙的小隊首先進入方寸之地。

此次進入方寸之地,依然是由蓬萊仙居的修士開啓傳送陣法。與以往不同的是,此地并非只有一個方寸空間,而是多個空間。因此。蓬萊仙居水月鏡的主人,首座太上長老懷如玉,派遣她的親傳弟子前來執掌水月鏡,輔助傳送陣法的開啓。

谷璃五人作為演練推演中最先完成磨合的小隊之一,很快便被排上了進入方寸之地的隊伍之中。

蓬萊仙居的傳送陣法,設在古皇陵之上,軒轅帝陵墓高空的正中。巨大的陣法之上布滿了玄妙的符文,傳送陣法流轉着亘古的氣息,在古皇陵上空往四周彌漫開來。

十六名蓬萊仙居修士等距離圍繞着傳送陣法。沒有人來送行,諸派只各有一名執事,負責記載進入方寸之地同門弟子的名號。

谷璃與葉涼幾人站在一起,前面還有六個隊伍等待進入方寸之地。

負責開啓傳送陣法的蓬萊仙居修士。在将陣法開啓之後,十六人往即将進入方寸之地的五人小隊鞠了一躬。受此一禮的五人顯然吃了一驚。反應過來之後,不論是這五人。還是即将進入方寸之地的其他修士,很快便明白了這一禮的意義。

開啓傳送陣法的這十六名修士。并不會進入方寸之地,他們此次要負責的只是保證陣法的正常運轉。倘若進入方寸之地的修士完成了此次的任務,需要離開方寸之地時能夠順利離開。這次要入的方寸之地并不是歷練之地,沒有那個能捏碎了就離開方寸之地的玉簡,一旦進入便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一鞠躬,意義就顯得有些悲壯了。

立在最前面的五人,只是微微一愣,往負責傳送陣法的十六名蓬萊仙居修士還了一禮,不再猶豫,往傳送陣法踏步進去。

之後這十六名修士的一鞠躬,就變成了陣法已經準備好的訊息。

這支要進入方寸之地的隊伍并不長,然而每傳送走一個小隊,便要在水月鏡的輔助之下,重新确定裂隙內方寸之地的位置,所耗費的時間卻不少。

沒有人閑聊,也沒有人催促。

各派修士都是在執事那方默默的寫下自己的名字,再與自己的隊友站在一起。默默的接受蓬萊仙居傳送修士的一鞠躬,再默默的一還禮,踏上可能永遠不再歸來的傳送陣。

有些小隊之中,某些人會緊緊的握住雙手,也有人會緊緊的握住其他人的手。

谷璃站在傳送陣法之前的那一個瞬間,忽然有些明白了封卿羽之前找她談話的意義。腦海裏甚至在這一瞬間,将她幾十年生命中的某些片段一閃而過。

然而相比起來,她沒有封卿羽的那種遺憾。她很慶幸在離開百淵府時,将她一直藏在心中的心結,找枭枭兒問了個清楚。至于她與百淵府幾位太上長老的那些約定,若她能夠活着回來,總有一天也會飛升,萬象升仙塔那個時候再考慮也不遲。

傳送陣法的十六名修士往谷璃等人一鞠躬,谷璃在紛亂的思緒中遲鈍的還了一禮。

葉涼的手忽然重重的拍在她的肩上,谷璃往傳送陣法跨過去時,下意識扭頭往葉涼看去。

葉涼的表情堅毅而執着,并沒有她那樣的迷茫,仿佛他堅信自己一定會活着回來。而站在葉涼身側的君小醉,一襲藍色道袍,道冠高高豎起,剪得齊眉的劉海下,是一雙堅定的眸子。景白的白色法袍被傳送陣法的金色光芒反射出微微的光暈,微微側身站着,谷璃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周身的那種氣息,在傳送陣法之外時還略有起伏,進入傳送陣之後,卻變得極為穩定。

谷璃剛剛還有些恍惚的心神,也在一瞬間恢複了平靜。與經歷了無數戰鬥的幾位同伴比起來,她還需要錘煉。

在谷璃心神穩定的那一瞬,谷璃幾人的身影已經從傳送陣法上消失。

與以往的傳送陣法不同,從魔氣入世以來就不曾再有過使用傳送陣的經歷,但這種周身傳來的極為強烈的撕扯感,卻讓谷璃有些猝不及防。好在這仿佛會将人撕裂的感覺很快就消失。

谷璃微喘着睜開眼時,幾人已經進入了方寸之間。禦着法器飄在空中的幾人,很快就被周身的魔氣擠壓的差點喘不過氣。

葉涼首先就帶着無可奈何嘆道:“這破地方比大荒之地上魔氣至少濃厚了數十倍就算了,居然這麽吵……”

方寸之地內除了濃郁的魔氣,最讓人心驚的則是位于方寸之地應當是天空所在,那不容人忽視的電閃雷鳴。幾人在葉涼抱怨着時,也不約而同往天空中看去。細看之下,首先便是葉涼縮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倒不是說這就代表着葉涼怕了,谷璃很清楚的知道,當這位葉叔叔以一種誇張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感受時,葉涼的內心絕對是亢奮的。

空中的電閃雷鳴并非真正的雷電,而是裂隙之內的魔氣想要打破方寸之地的禁制,往方寸之地內侵入,而支撐方寸之地的靈氣自然不可能仍由魔氣滲入,因此雙方在沒有人控制的情況下,因為本性相斥,交鋒不斷。

随着每一次電光閃過,構築方寸之地的靈氣,便會有一部分因為不敵魔氣侵蝕,轉化為魔氣散入方寸之地內。

寂靜望了一眼空中的情況,道:“方寸之地的魔氣已經濃郁至此,想來這以方寸之地封禁裂隙之法,也撐不了百年就會崩潰。”

寂靜在下了這一判斷之後,便将目光從天空收回,轉而往下看去。

不論是修士還是妖魔,有了如今的修為之後,都已經擁有了飛天之能,然而人力終究是有限的,就連背生雙翼的飛鳥都會找到枝桠來落腳,這方寸之地內若是有妖魔,也不可能一直飛在空中,最大的可能性還是會在地上。

谷璃的目光跟随衆人也轉到地面上之後,不禁有些咂舌。她敢肯定,構築這塊方寸之地的元嬰修士,絕對是位女修。都已經是生死存亡一刻了,這方寸之地內竟然還能構築出亭臺樓閣,實在是讓她們這些後來進入方寸之地的人不知該如何評價。

谷璃等人進入的這個方寸之地并不大,幾人立在空中便可縱觀全局。與谷璃少時參加入門之試的闌珊處差不多大小的一個方寸空間,也和闌珊處一樣,山石湖水之間,樓臺水榭花草樹木,一樣不缺。

可惜的是,如此美景在方寸之地這重重魔氣的襯托下,就顯得很詭異了。

方寸之地本就是元嬰修士的靈力所化,方寸之地內的一草一木,除非像歷練之地的一些靈草靈材是移植進去的,其他東西則是由元嬰修士的五行靈氣轉化而來。如今方寸之地內別魔氣侵蝕,這裏由靈力轉化而來的大部分活物,也都因為魔氣侵蝕而變成了由魔氣彙聚而成。位于這座庭院正殿之前花圃內的秀水牡丹,竟然開出了灰色花瓣黑色花蕊的詭異牡丹花。

谷璃尚在感嘆,她身側踩着藍玉葫蘆的君小醉則已經往庭院之上一遁而去。卻見君小醉只行到半空,便被一道黑白兩色交雜的光幕給阻隔在外。

君小醉面上一凜,已經飛快的回道了谷璃等人所在的地方,而後神色嚴肅的道:“我們恐怕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寂靜聞言,雙唇微張,卻是雙唇微微一抖以後才問道:“魔化元嬰修士?”

君小醉閉緊了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道:“對,而且是元後修士。”

第 172 章 獨臂封卿羽

與君小醉同來的這一批白水觀修士,是此次進入古皇陵方寸之地的斥候小隊。白水觀的這批弟子之所以會先來,一則是為了查看情況,二則是只有白水觀的弟子目前能夠使用高階傳信符。

谷璃在影塔的幾年,剛好便是諸大仙門修行之士最為艱難的幾年。為了滅殺大荒之地的妖魔,各派的結丹期修士隕落者衆。各派基于與進方寸之地同樣的顧慮,隕落者多為和君小醉、谷璃一樣的結丹初期或結丹中期的修士,而能夠活下來的這些修士,在這短短的幾年間,無不是經歷了成百上千場大戰。

君小醉所說的陣法,雖說最終是各派前輩研究之後所成,其雛形卻是這些結丹修士在戰鬥中自行總結出來的。考慮到谷璃這幾年耗費在凝體之上,趁着諸派修士尚未抵達,君小醉将自己的一些戰鬥心得,閑聊一般講述給谷璃聽。

也許因為古皇陵所在是魔氣最初入世之地,皇陵附近的古木甚至地上的野草,都适應了這種魔氣。參天古木雖染了魔氣,忽略那一層令人不虞的魔息,景致其實還是不錯的。

還算茂盛的草地之上,穿着一身深藍色道袍的白水觀弟子都盤腿而坐。經過了幾天的共處,白水觀的這些弟子與谷璃也有了幾分熟悉,加上君小醉聊得是如今的保命之法,白水觀的衆弟子便都聚了過來。

數十天後,其他各派的弟子也都抵達了古皇陵所在地。此次劍閣古城所來之人,則是于銳。于銳來後,谷璃便與君小醉暫時作別,與劍閣古城修士彙合了。

據于銳所說,古皇陵裂隙由三百多個方寸之間封印而成,每個裂隙大的大約可以進十多名結丹修士,而小的裂隙則只能進大約五名結丹修士。此次進入古皇陵裂隙的方寸之地,一來是為了将方寸之地內,由裂隙中侵入方寸之地的魔氣形成的妖魔滅殺,二是找到當初構建方寸之地的元嬰修士。

直至此時,谷璃才從于銳口中知道,當年以方寸之地封印裂隙的諸位元嬰前輩,都是全力施為,才将方寸之地構建成功。全力施為所造成的後果,便是體內真元耗費一空。在裂隙這種魔氣濃厚之地,即便是元嬰修士,也無法以自身能力恢複體內真元。如此一來,陷入方寸之地的元嬰前輩,便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為了保證肉身的存活,陷入歸息狀态;第二,被魔氣侵入體內,元嬰修士魔化。

倘若是第一種,而且方寸之地內的魔氣暫時并未形成妖魔,那麽這位元嬰修士可能還活着,将這位元嬰前輩救回即可。若是第二種,那麽八成進入這個方寸之地內,所要誅殺的妖魔,便是已經入魔的這位元嬰修士了。只是,方寸之地本就是這些元嬰修士構建,就算修士入魔,由這位修士構建的方寸之地,也還是會受控于此人,如此一來,誰誅殺誰就不好說了。

聽了于銳的這些解說,谷璃才意識到此行的危險,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谷璃盤腿坐在地上,嘆道:“雖同樣是方寸之地,與雷澤水洞這些方寸之地比起來,此行總感覺有去無回啊。”

于銳聞言,神色忽然黯淡了許多,嘆了一句:“是啊。”

于銳此人大部分時候是很歡快的,偶爾還會小小的惡作劇一下熟識之人,此時的于銳卻顯得極為晦暗,谷璃擔心的問道:“于師兄,你怎麽了?”

于銳卻是長嘆一聲,從兩人所坐的草地上站起來,往山崖邊走去。

谷璃站起來正想跟過去,身後一道聲音道:“讓于師兄自己靜一靜。”

谷璃回身,一名劍閣古城的修士立在她不遠處的一株大樹旁,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此人劍君服右邊的那只袖子,如一片葉子般垂在身側,內裏空空如也。谷璃看着這名二十來歲的劍閣古城男修,劍眉疏朗,眼如寒星,總覺得他眉目之間頗為熟悉。

看到谷璃茫然的表情,此人露出了一抹顯得頗為自嘲的笑容,對谷璃道:“谷師姐看來是不記得我了。”

“你是……?”谷璃不太确定的問。劍閣古城的結丹修士之衆,實在不是任何一人認得全的,谷璃也不同于于銳,交友廣泛。她所熟識的人,僅限于洛飛揚、五方,和後來因為掌劍身份而見過的幾位主,和各的諸位執事。此人顯然不在這個行列。

“我與谷師姐相識,算起來,大概也超過一甲子了。”這人卻并未解說自己身份,而是嘆息般的闡述了這麽一個事實。

超過一甲子,那至少得從煉氣期算起。谷璃心中微微一驚,她總算記起來這種熟悉感源于何處了。谷璃訝道:“你是封卿羽?”

封卿羽又是一笑,那笑容卻看得谷璃覺得怪不舒服。封卿羽的笑容并不是針對谷璃,而是封卿羽作為搖光時的那種意氣風華,此時早已蕩然無存,即便是笑着,也讓谷璃感覺不到什麽活力。

修行之人,大多向往着長生不老或者飛升為仙,就算是元嬰修士,也少有人會像封卿羽一樣毫無生氣。

封卿羽與谷璃兩人并無什麽糾葛,雖然當年經常陷谷璃于難堪之境的商如許等人,經常把封卿羽的榮當做她們的榮,谷璃也從不認為封卿羽與商如許等人是一夥的。在谷璃看來,她與封卿羽的關系,只能算得上彼此認識,在這麽一個紛亂的時刻,這種彼此認識也算得上難能可貴了。

若說封卿羽與當年的變化,除了那種意氣風發的消失之外,便是那條斷臂最為顯眼了。

看到谷璃的眼神在他的胳膊上打轉,封卿羽道:“這條胳膊,斷了也超過一甲子了。”

“你是說,煉氣期時就……”谷璃這句話并沒有問完,她覺得她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以封卿羽的能力,當年的魔化靈獸大概是傷不了他的,那麽就只剩下另外一個可能了。

谷璃并不是擅長掩飾之人,這般神色被封卿羽看在眼中,封卿羽便現出了然之色道:“看來谷師姐已經猜到原因了。”

“是森羅魔兵?”谷璃的口吻說是疑問,不如說是篤定。

封卿羽點了點頭,往谷璃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谷璃并不認為自己需要防備封卿羽什麽,便很放松的看着封卿羽走過來,而封卿羽在谷璃身邊的草地上坐下之後,卻往兩人身邊扔出了一個隔音法訣。谷璃眸色一暗,她不認為她和封卿羽之間有什麽事情需要密談。

封卿羽看着谷璃謹慎起來的神色,似乎并不以為意。而是在谷璃往他看過來之後,問道:“谷師姐,你們當年似乎是遭遇過森羅魔兵的?”

谷璃點了點頭。

封卿羽從兩人所在的山上,把目光投到被九座山峰環繞在中心的軒轅帝所在陵墓。那種目光讓谷璃覺得很危險,明明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眼神,卻讓谷璃從裏面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炙熱的扭曲。

而後谷璃聽封卿羽用一種很是涼薄的語氣問道:“谷師姐,你說,為什麽軒轅帝所在的陵墓,會有魔氣呢?”

谷璃順着封卿羽的視線往軒轅帝所在陵墓看去,雖然并未回答封卿羽的問題,谷璃卻說道:“而且從皇陵布局來看,似乎白水觀的倉颉祖師早就知道會有此事發生。”

“聽說當年森羅入魔,便是将古皇陵之地未曾散掉的魔氣引入體內,才有了如今的森羅魔兵。谷師姐覺得,這兩者之間可有什麽聯系?”封卿羽問道。

谷璃皺了皺眉:“軒轅帝與森羅并無血緣關系,此事應當說不上有什麽關聯。”

“那是否,任何人将此地魔氣引入體內,都會成為森羅座下魔兵?”封卿羽問。

這種問題,谷璃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會想要将魔氣引入體內來試試會是什麽結果,谷璃搖了搖頭,答道:“森羅魔兵似乎并非是用此法來豐富壯大。而是另有納魔氣入體的法訣。”

封卿羽的話題卻就此打住,将視線撤回的封卿羽對谷璃道:“谷師姐,如許當年做下的事情,你還介意嗎?”

谷璃沒想到在這麽嚴肅的一個話題之後,封卿羽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谷璃愣了一下之後,苦笑道:“商師姐與我之間,本來也沒用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因為年紀小不懂事才有那些糾葛。都過了這許多年了,師弟此時拿出來說,似乎太鄭重了。”

封卿羽卻搖了搖頭道:“對你來講也許是太鄭重,對我來講卻很重要。”

谷璃有些疑惑的擡頭,封卿羽之前一直毫無生氣的面上,此時卻浮了些許的溫柔出來。眼神柔軟雖然只是那一剎那,谷璃卻已經有些明白了。雖然想不出封卿羽和商如許到底發生了什麽,卻知道商如許雖然不在了,大概在封卿羽心中到底刻下了什麽。

封卿羽道:“也許是我自私,雖然知道她的許多事情并不美好,卻還是希望記得她的人,至少将那些不好都忘掉。倘若沒有她,我失去的便不是一條胳膊了。”

谷璃微微笑了一下,卻又有些替封卿羽覺得惆悵,最後谷璃問道:“這麽多年你我都沒再見,好不容易見了面,你就只是要說這些麽?”

封卿羽卻異常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總覺得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些事情就會被我忘記了,所以,希望多個人幫我記住。”

谷璃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封師弟,這種事情就算我幫你記住,也絕對不會是你記住的那些部分。”

封卿羽只是笑了笑,撤了隔音法訣,以左手撐地站起身,對谷璃道:“谷師姐知道就好了,師弟先告辭了。”

《尋仙游》

第 171 章 初抵古皇陵

北疆之水入中原,名滄。經西陵城,流過滄漩渡,一分為二。一過古皇陵,上窯洞群,流經石坊村,橫貫雲夢澤,下往江南。一下窯洞群,成紅石峽,側畔流光城,下往巴蜀。有岷水自北疆而來,過砂岩洞入劍閣古城,成東劍池所在長湖,融入五彩池。岷水與滄水在五彩池交彙,經鹽亭村,彙往南诏。

大荒之大,即便是谷璃這等結丹修士,也不是可以一步走完的。不然,也不會人人都向往着結嬰,繼而擁有那遨游九州的大能。出生于南海漁村的谷璃,對于水有一種天生的親近之意。

經歷了這樣一場驚天之變,除了昆侖境之外的大荒之地,都是一般低階妖魔遍地叢生,中原一地因此泯然于衆,再也顯不出特別的危險來。

出了雷澤的地界,從石坊村入中原的谷璃,沿着滄水逆流而上,過窯洞群,抵達古皇陵。

谷璃會往古皇陵方向過來,是因為嚕說,諸派弟子如今都散入了大荒之地,其中一部分往山野之地滅殺低階妖魔,一部分往巴蜀劍閣古城和中原古皇陵開進,準備進入方寸之地。

從雷澤出來,自然是古皇陵一地比劍閣古城更近,聽嚕說固然可以了解大部分情況,但谷璃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因此,便沿着滄水往古皇陵方向來了。

因為方寸之地封印了原本的古皇陵,如今的古皇陵之地,只有古皇陵經歷了千年風霜之後,所呈的莊嚴肅穆和滄桑厚重。

軒轅帝時期便起建的皇陵,經歷了千年時間,如今已經被人們在皇陵之前冠上了古字。群山峻嶺之中,一座雄偉恢弘的陵墓坐落在山谷之內,谷內古木參天,陵墓內方外圓,圓弧狀的陵園石壁設有九大護墓石雕靈将。

以這座巨大的陵墓為中心,周圍九座山峰之上,各有一座陵墓位于石雕靈将所面對的方向。與軒轅帝的陵墓相比,陵墓雖然同樣宏偉,卻并未有石雕靈将守護,而是在陵墓之前,各有一座巨大的龍頭石雕,往谷中的陵墓做吐珠之狀。

這九座陵墓,分別屬于軒轅帝之後的九位帝君。

一為軒轅帝之子,少昊帝。二為軒轅帝之孫,颛顼帝。三為軒轅帝曾孫,帝喾。

帝喾三十多歲即位,一百零五歲去世。其後兒子摯即位,因帝摯荒淫無度,在位九年後被罷黜。

其後經歷了兩百多年戰亂,直到劍閣古城伏龍之劍的持有者徐劍靈,一統大荒建都西陵。

這第四位帝君,便是因為修行之人身份,而不記名于史冊之上的徐劍靈。第五位帝君名伊祁放勳,即史冊記載的堯帝。第六位是有娥皇、女英兩位愛妻的姚重華,舜帝。

第七位則是帝禹。

最後兩位則是為振興大荒曾經為帝,卻在大荒興盛之後重歸仙門的天子玉及天子成。此二人便是白水觀玉成真人及蓬萊仙居殇陽仙人。

谷璃立于無鞘之上,站在山巅往古皇陵之地望去,九座帝君皇陵将軒轅帝之陵拱衛其中,似九星環繞。九座帝君皇陵之頂的巨大龍頭石雕,更似對軒轅帝陵墓做出俯首之狀,咋看去,将軒轅帝的地位和威嚴烘托到了極致。

然而,誰又曾想到,這九座帝君皇陵,所擺出的乃是源自白水觀祖師倉颉的九龍拘魔陣。

幾十年前,帝禹在位期間,最初選定的繼承人,是掌管刑法的臯陶,可惜大賢臯陶因病去世了。帝禹便在衆人的推舉之下,選定了伯益作為繼承人。但随着大禹帝位的鞏固,大禹想讓自己的兒子啓來繼承王位。由于伯益功勞卓著,帝禹為免犯衆怒,便将此事按下不提。直至臨死之時,才提議要葬墓于出生地——江南塗山,并要求伯益為其守靈三年。

帝禹死後,白水觀之人将帝禹葬入古皇陵,并在塗山為其設下衣冠冢。

白水觀将帝禹葬入古皇陵乃是為了利用帝禹龍氣,鎮壓古皇陵正中的戾氣。對于帝禹的布局,白水觀基于不涉凡俗的原則,才在塗山設下衣冠冢。

帝禹死後,伯益前往塗山守靈,稱伯益王。

帝禹之子啓,卻在西陵城大肆行使皇權,大多數統領甚至表示了效忠。伯益王三年後歸來,發現王權旁落,大怒,遂召集部族與啓大戰。

伯益王在江南起兵,與啓大戰于雲夢澤,雙方相持不下,大戰數十年,後伯益王敗走雷澤。幾年後,有扈氏首領再次起兵,啓派在兵書亭修行的兒子森羅,與有扈氏大戰于,有扈氏敗,森羅殿下将伯益王斬于劍下。

有扈氏之戰,伯益王之怨導致古皇陵的九龍拘魔陣産生了松脫。魔氣從古皇陵正中,軒轅帝所在陵墓內噴湧而出,形成了一道直達天際的紫黑色光柱。這道光柱,便是讓谷璃等人當年的開陽大選不了了之的元兇。也是大荒之地魔氣入世的起始。

望着古皇陵之地,谷璃有點不明白。諸大仙門既然不涉凡俗,為何凡俗之中的帝位之争又牽制着靈魔之本?

谷璃正待深思,卻感覺有數位結丹修士從西陵城方向往古皇陵而來。

谷璃轉身望去,以君小醉為首的一批白水觀弟子,腳踩各色玉葫,往這邊飛來。

雖隔得遙遠,修行之人的目力卻是極好的。遠遠便看到君小醉臉上浮出驚喜之色,遙遙相問:“谷師姐,一切可安好?”

谷璃遠遠往君小醉揖禮道:“這次還得多謝君師妹為我傳訊。”至于在百淵府之中際遇,谷璃卻是不打算和任何人說了。畢竟,一來會暴漏百淵府将天階殘塔占為己有之事,二來她與百淵府之中的萬般牽扯,是別人都無法理解的。

兩人言語間,君小醉已經帶着衆弟子抵達了古皇陵上方。

以君小醉為首的衆人自然是認得谷璃的,但畢竟同君小醉與谷璃的關系不同。不用君小醉細說,衆人便在古皇陵上方離谷璃有一段距離之處頓住了身形,讓君小醉與谷璃獨自敘話。

君小醉踩着藍玉葫蘆飄到谷璃身前時,一貫笑意盈盈的君小醉明顯比較激動。谷璃見她神色間滿是關懷,笑道:“你要不要順便查看一下我到底好了幾層。”

君小醉聞言,掩唇一笑。就在谷璃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麽時,君小醉笑道:“那便讓我看看。”說着,君小醉将額頭貼過來往谷璃額上一碰,谷璃感覺周身靈氣都随着君小醉這一觸往上丹田彙聚。

修士之間極少有這種肢體接觸的機會,而這感覺,讓谷璃想起君小醉繪制符咒之時,天地靈氣都往她彙聚的情況。不過君小醉這一觸,只是讓谷璃周身靈氣往上丹田一陣彙隴,卻并未有一絲一毫溢出谷璃體外。

一觸之後君小醉便放開了她,之後關切的眼神終于轉為了放心,笑道:“看來是全好了,而且谷師姐的修為又精進了。”

而後不等谷璃開口,君小醉便問道:“谷師姐怎麽會在這裏?”

谷璃一番解釋之後,君小醉才知道跟在洛飛揚身邊的嚕,竟然是與谷璃心意相通的。君小醉便道:“嗯,谷師姐不在的這幾年,各派通力合作,将大荒之上的高階妖魔全部滅殺了。這幾年因為并肩作戰的緣故,兵書亭與蓬萊仙居的前輩推演出一套适合挑戰高階妖魔的陣法,這次便是以這陣法開道,要進方寸之地了。”

谷璃一聽之下,就明白嚕雖然轉達了基本情況,卻将重點完全忽略了。谷璃感嘆道:“陣法之事,我卻是剛知道。“君小醉便将關于戰陣的情況與谷璃一番說明。

說到底,這陣法之事也是不得以而為之。諸派元嬰前輩能回來的都是重傷,将情況基本交代之後,便都入了各派的聚靈陣療傷去了,嚴重的大概幾百年都不能出來,就算稍好些的,也得百來年。

諸派弟子都是從凡俗之中挑選,然而成長到結丹期就需要四十來年。四十年等待下去,大荒之地的低階妖魔也要成長為高階妖魔了。雖然方寸之地只能讓結丹期的修士進入,卻也不可能讓各派最有可能晉階元嬰期的結丹大圓滿修士和結丹後期的修士都進方寸之地去。畢竟若有一日方寸之地崩潰,能與高階妖魔有抗衡之力的,最終還是元嬰修士。

而結丹初期和結丹中期的修士,與方寸之地內的妖魔實力相比,絕對是有差距的。無奈之下,才拿出了這麽一套能提高諸派修士存活幾率的陣法。

這套陣法,說白了也不過是将諸派的優勢都研究了一番之後,各取所長,互相彌補,所形成的接應之陣。

此前,諸派不過是各自為陣。雖然各派修士在以往私自活動之時,會有互相配合,卻從來沒有真正的磨合過,對于各派的優勢也頂多做到心中有數,完全沒有默契。

君小醉說完這些之後,對谷璃嫣然一笑道:“這戰陣推演出來還沒有多久,恐怕還要演練過後,才會進入方寸之地。以各派前輩的意思,最好是找熟識之人互相配合,我看,不如我便同谷師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