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有人失蹤

谷璃其實也就見過小七一次,築基之後第一次出遠門,去往鐵嶺鎮,剛入鎮便遇上小七被人“劫色”。呃,好像“劫色”的人還是天玑樓的。現在的小七卻搖身一變,化作了花樣美男,這變化也……

“那你姐姐香草?”谷璃問。

小七粲然一笑:“哦,這個嘛,谷師姐覺得怎樣就是怎樣啦。”

你這說了和沒說有兩樣麽……

看谷璃的表情,小七也知道谷璃定然在心中默默诽謗。遂笑道:“谷師姐來了這些時日,不知道可有收獲?”

就算換了男子的裝束,小七那張臉卻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着。雷澤以外的女子均內斂含蓄,若是如同雷澤女子那般主動與男子相交,甚至會被認為是輕浮。但在這青枝節即将來臨之時,女子們也會一反尋常時的羞澀,将心意表達出來。

至少,與谷璃同來的幾位師弟,就被許多女子表示過了好感。

谷璃笑應道:“這青枝節嘛,與你這紅花比起來,我就是來當綠葉的,小七師弟覺得我會有什麽收獲。”

小七卻彎唇道:“這只是其一嘛。”

谷璃眼神微閃,随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莫非小七和自己一樣,是為了探查天玑樓而來,遂應道:“再說了,大荒之地尚且危難,實在無心于此。”

小七便露出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道:“看來谷師姐也是一籌莫展啊。”

谷璃挑眉笑道:“沒辦法,舉步維艱。”

小七便舉着傘對谷璃道:“既然如此,便一同去水月樓臺觀雨吧。”

見小七不再多言,谷璃便與小七二人并肩往水月樓臺方向去了。

兩人到水月樓臺時,水月回廊上已經站了好些人。而看如今的情況,大家似乎都忘了青枝節是明日才正式開始。樓臺之上已經呈上了各色靈果和美酒。衆修士或站或卧,又或席地而坐,三五成群,笑語晏晏。

谷璃和小七二人聯袂而來,遠遠便見狂舞在沁月臺上朝着兩人揮手。谷璃暗道,這狂舞師妹的性格,也太過活潑了些。

小七便對谷璃問道:“他們是和谷師姐一起為了此事而來的?”

谷璃方才與小七一番試探,自然知道小七所指的此事是何事,坦然應道:“嗯,我們到得最早,也希望能有所獲。”

小七便道:“那我就冒昧叨擾了。”

兩人便一起往狂舞等人所在走去。

狂舞那一揮手,将許多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谷璃和小七二人身上。小七一把綠傘,在這都開啓着護身靈氣罩的衆修士中,頗有些獨行特立的意味。但衆人的視線一旦看清了小七,那目光便會轉到小七臉上,一時半會也移不開。

小七走到近前時,白小凡的一雙重瞳也落在小七臉上。

小七沖着白小凡微微一笑,而後道:“這位師弟,你能不能別看着我?”

白小凡聞言微微一怔,繼而很是失落的垂了頭,默默将視線轉到了一邊。

谷璃卻總覺得,小七這句話似乎讓白小凡難受了。

不等谷璃去細看白小凡,楚楚往谷璃貼過來,悄悄問道:“谷師姐,射月山莊這位師兄,你們怎麽認識的?”

谷璃心道,這紅花綠葉的待遇果然是不同的。雖然她也收到了許多請帖和禮物,但大多都是因為她當年昆侖邊境的一戰,對她表達了些許的好感,離情愛還有這一段距離。

不過谷璃嘴上還是應道:“當年剛築基時,在鐵嶺鎮認識的。”

楚楚便接着問道:“那這位師兄年齡與谷師姐差不多咯?”

“嗯。”谷璃點頭。

楚楚面上便顯出兩片緋色,對谷璃道:“這位師兄生的真俊。”

楚楚的好感表現的如此明白,谷璃便也善解人意的對自己的幾位同門道:“他叫小七。”

于是,和谷璃一起出現在樓臺上的小七,瞬間被衆人熱情的包圍了。谷璃再轉頭往白小凡看過去時,發現白小凡也被一圈人圍着,不過情況與這邊卻大不一樣。

在白小凡周身的幾人,都輕言滿語的對白小凡說話,甚至動作裏也帶着一絲讨好和小心翼翼,讓谷璃覺得有趣的是,這些人并不都是女子,甚至有三名男子也不遠不近的靠着白小凡站着,神色間滿是擔憂。

谷璃将視線往這三人看去,卻忍不住偏了頭。不是吧,她沒看錯吧,怎麽這其中一人,居然是寧玄機?

白小凡的殺傷力之巨大,連朝夕相對了一個多月的晉撥烏幾人也無法抗拒,谷璃是知道的。但是,居然煞到了寧玄機?谷璃覺得無法想象。

對寧玄機這個人,谷璃實在是沒有好感。不過,寧玄機的身份,在這天玑樓內,似乎很有些分量。

白小凡此時卻站起身來,對周圍的幾人道:“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

獸王殿的一位女弟子立刻問道:“白師弟,你不舒服麽?”

白小凡低着頭,很是低迷的“嗯”了一聲。

白小凡身側的一位玉壺冢女修立刻出聲喊道:“白師弟……”

白小凡站住身形,對那名女修拱了個手,道:“對不起,我只是忽然沒了興致。”說着,便又往外邁出了步子。

谷璃猶豫了一下,邁着步子往水月廊上的白小凡追了過去:“白師弟,你怎麽了??”

白小凡目含委屈的看了谷璃一眼,搖了搖頭,繼續往風駿樓方向走去。

遠離了水月廊之後,白小凡的步子才慢下來,默默對着風駿樓前的假山,對身後的谷璃道:“谷師姐,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奇怪?”

咦?莫非白小凡并不知道大家不敢盯着他的眼睛,是什麽原因麽?

“谷師姐,我一個人靜一靜。”白小凡很是低落的說。說完,不等谷璃開口,已經禦起重真劍浮空而去。

谷璃還沒來得及解釋,又怕跟過去會讓白小凡難過,便只好站在原地,看着白小凡在她眼中化作一個黑點,直至消失。

“哼。”谷璃身後,不用轉身,谷璃便知道是寧玄機在哼哼。

這天玑樓的人,原來不止相盤一人愛冷哼。

谷璃頗為無奈的轉回身,面帶微笑對寧玄機道:“寧師弟,好久不見。”

築基期時,寧玄機修為比谷璃要高,不過谷璃晉階結丹中期的速度委實太快,如今一聲寧師弟叫過去,果然,寧玄機又是一聲冷哼。而後便很不客氣的對谷璃道:“你這女人,怎麽什麽事情都愛參一腳?”

谷璃心道,我關心自家師弟,關你什麽事兒。遂不客氣的回道:“這件事情,好像我比寧師弟更有資格參一腳。”

白小凡是男的,寧玄機頓時被谷璃一句話噎死。很是氣憤的将紫色的袍袖一摔,在空中留下了不算輕微的一聲“啪”,轉身而去。

谷璃被寧玄機壞了興致,也不想再回去水月樓臺,便進了風駿樓回房去了。

次日青枝節正式開始,水月廊的八座樓臺之上,載歌載舞之後,便留給天玑樓的結丹修士以及各派前來赴會之人,一展所長。

谷璃和狂舞幾人一大早沒見到白小凡,這青枝節都已經正式拉開序幕了,水月樓臺之上也沒見到白小凡的身影。

谷璃便帶着幾人去了白小凡房中,也沒見到人。谷璃以神念感受了一番房中情況,才知道當晚白小凡卻并未回來,瞬間緊張了。

聯想到白小凡前幾日那番話,谷璃不禁懷疑,會不會寧玄機将白小凡給這樣那樣了。

世卿道:“不然,我去問問派中其他同門,可有看到白師弟的蹤跡。”

谷璃應道:“嗯,我去找其他幾派的弟子打聽一下。”

谷璃便想去找小七,讓他幫忙留意一番。不曾想,谷璃見了射月山莊的修士,卻被告知昨晚小七也沒回來。

而狂舞離開了水月樓臺,蒙詹隔了沒多久便跟着找了過來,得知白小凡和小七都不見了蹤影,便笑道:“這兩位師弟我也都見過的,這種時候失蹤,可能并不是失蹤,還可能并不方便打擾也說不定。”

狂舞先還略有不解,葦叢在狂舞耳邊嘀咕了兩句之後,狂舞很果斷的一拍桌案,對蒙詹扔下倆字:“下流。”便拂袖而去。

楚楚看了谷璃一眼,收到谷璃示意,忙跟在狂舞身後亦步亦趨的走了。

蒙詹很是怨念的瞪了葦叢一眼。葦叢極為無辜的聳了聳肩膀,對蒙詹道:“這個怪不得我,我只是解說了師兄的言下之意。”

繼而葦叢對谷璃道:“谷師姐,蒙詹師兄所說也不無道理。”

射月山莊跟着谷璃過來的一男一女兩位修士,也有些暧昧的一笑。

裴陵則對蒙詹道:“蒙詹師兄,若隔兩日還無消息,少不得要麻煩貴宗幫忙想想辦法了?”

蒙詹對谷璃幾人和射月山莊的兩位修士道:“這兩日,我會禀告宗主,讓派中弟子也多加留意兩位師弟的行蹤。”言罷,便告辭往祿存殿方向匆匆去了。

待蒙詹轉身出門,晉撥烏便對射月山莊的兩人問道:“白師弟離開前,說了是散心,不知道貴派的小七師兄,離開前是什麽情形?”

射月山莊的女修玄裳應道:“昨晚我們從水月樓臺回來的時候已經很遲了,那時候小七師兄還沒有走,我們也是今早才發現小七師兄失蹤的。”

谷璃猶豫了一下,道:“當年小七在鐵嶺鎮時,曾經與幾位天玑樓的修士交惡,若是這幾人目前也已經結丹,小七失蹤的情況,就會比白師弟的情況複雜。”

對于谷璃所說的情況,玄裳和追煙兩人均表示沒聽說過。

與小七相處時間不長,谷璃回憶了一番小七的性情,也覺得小七不會将此事講出來。遂将事情簡略的說了說。

裴陵便問道:“谷師姐可還記得那幾人的名姓或容貌?”

第 189 章 小七你怎麽

對修行之人來講,三年兩年不算久,一年可以說是眨眼即過,蒙詹邀請狂舞的傳信符提前了三個月發出。狂舞收到到蒙詹的傳信符時,宋都說前幾日,不過是因為若無外事所擾,入個定便是十天半個月過去了。在天玑樓內呆的時間越久,自然所能了解的事情也越多,所以谷璃幾人抵達霧月谷時,尚是六月中旬,離重七之日還有将近二十天。

六月中旬到重九之日,有将近三個月之期。但參與了朝宗山駐地一應事宜的谷璃,卻也不敢保證這三個月,就一定能打探出想要的東西來。

當年朝宗山駐地的各類禁制,比起劍閣古城位于蜀山山脈的千年基業,也是不遑多讓的。天玑樓也是千年傳承,這霧月谷駐地想來也不會比劍閣古城的朝宗山駐地差。想明白了此節,谷璃便也明白為何宋都将人作為突破口。潛入天玑樓的禁地去偷看什麽,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隔了幾日,蒙詹便又出現在風駿樓,邀請狂舞以及随行的谷璃幾人,參觀霧月谷。

霧月谷內,因為天玑樓護山大陣的緣故,駐地內較谷口之地,要舒适許多。幾日下來,狂舞倒也适應了。此時蒙詹前來相邀,一行人等此行目的不純,狂舞雖然心中不願,卻也沒有拒絕。蒙詹見她點頭,眉目之間便多了些喜色,言語也更活泛了。

“此處霧月谷之名,霧自然是來自谷中終年不散的濃霧,這月則是因為谷底地形恰如一彎新月。”蒙詹引領衆人參觀之時,還不忘介紹一下地名的由來。

谷口的來向,位于月形的三分之一位置,正對着的便是霧月谷駐地的主殿祿存殿。風駿樓在新月的這小半邊,過了祿存殿便是如今被命名為“水月樓臺”的一片建築,正為了青枝節做準備,順應地勢修建此次青枝節所需要的各式亭臺樓閣。

從谷璃等人此時所站的地方看去,水月樓臺的确是建在水上,而霧月谷四周并無湖泊和河流,也不知這水是從何處引入。

結丹修士尚未參透五行本源,想要無中生有是不可能的,利用五行同源之物來随意變化卻毫無難度。不過一如谷璃所了解的,天玑樓不論是器宗還是物宗,都對繁複的花紋尤其鐘愛。天玑樓的修士更醉心于花費更多的真元,來讓這些建築看起來像工藝品,而不是房子。

“再過大約三五日,這裏就全部都完工了,你們若是在風駿樓呆的無聊,到時候可以到這裏來玩。大概到了下一個青枝節,這裏又要重修的。”蒙詹指着基本可以看出完工後樣貌的“水月樓臺”,興致很是高昂。

谷璃順勢道:“這處可以容納不少人呢。”水月樓臺建在谷底一汪湖水之上,順着周圍山勢,建了極大的幾個水上高臺,這些高臺錯落有致的被九曲回廊相連,湖水之中飄着各色蓮蓬形狀的玉石花燈,此時雖是白天,也可以想見夜晚來臨之時,這裏又是一番別樣的美景。

蒙詹笑道:“如今霧月谷的同門人數不太多,宗主便決定邀請其他各派師兄弟姐妹,大辦此次青枝節,這水月樓臺我們從三年前就開始修建了。這水月樓臺下的湖水,是在摸透了霧月谷的地形後,從地底引上來的地下水。”

而後轉向谷璃道:“要是我天玑樓早點知道谷師姐回了劍閣古城的消息,師姐也會收到好多請帖的。”

谷璃客氣的笑笑:“蒙詹師兄真是愛說笑,我哪裏能有這樣的榮幸,能像小舞師妹收到一份就夠我高興的了,好多什麽的就不敢奢望了。”

蒙詹道:“谷師姐才真是謙虛,當年昆侖邊境一戰,谷師姐可是讓好多人終身難忘,谷師姐能和小舞師妹一起來參加青枝節,實在是求之不得。”

狂舞在旁邊對蒙詹竟然不經過她允許,就擅自将他對自己的稱呼與谷璃的同步,怒:“蒙詹師兄,雖然我是谷師姐的小舞師妹,但是我們倆還沒熟道你也可以這麽叫。”

蒙詹被狂舞這麽一奚落,臉上便有些挂不住。

谷璃忙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就這個性。”

蒙詹卻因為狂舞一句話,顯得有點興致低落。幾人在水月樓臺繞過了幾處長廊之後,一位天玑樓的師妹過來找蒙詹,蒙詹與那女子說了幾句話之後,便過來找谷璃等人告罪,提前離開了。

狂舞看着蒙詹狀似平靜的走遠,有點不安的問道:“喂,他不要緊吧?”

世卿有點無奈的瞥了狂舞一眼道:“還會擔心人家,剛才就不要那麽刻薄嘛。”

狂舞噘着嘴,滿臉怨氣:“喂,你也不想想,我又不是真的喜歡他,不刻薄一點到時候別人誤會了怎麽辦?”

世卿很無語的問道:“問題是你這樣也很傷人啊。”

狂舞憤憤:“又不是我自己要來的,你到底想我怎樣啊?”

白小凡在一邊悄悄拉了一下狂舞的袖子,等狂舞轉向他之後,他松開狂舞的袖子,開口道:“狂舞師姐,如果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他會不會也把你做成傀儡?”

白小凡話音落,谷璃一行十人周圍瞬間安靜的連風聲都不敢靠近。

為什麽很平常的一句話,被白小凡那雙眼睛看着,再被他用那聲音說出來,就讓人覺得這種可能已經在某個角落偷偷發生?

谷璃下意識的摸了摸胳膊,再想到不僅将容芮前輩做成了傀儡,就連自己都做成了傀儡的相盤,對同行的楚楚道:“楚楚師妹,在天玑樓的這段期間,我和你必須要有一人随時跟着狂舞師妹,以确保她的安全。”

說完之後,幾人便離了水月樓臺,回了風駿樓。

而接下來的幾日,呆在風駿樓的幾人便收到了許多來自天玑樓修士的邀請函或者禮物。讓谷璃出乎意料的是,與其他幾位同門比起來,她收到的請帖和禮物甚至有獨占鳌頭之勢。

因為青枝節畢竟還沒開始,所以這些示好也僅止于此。而負責将這些東西送來的人,也都是天玑樓器宗的築基期弟子。谷璃幾人連這些人都沒有見到,自然也不可能拒絕。

還好過了沒幾天,其他各派的修士也陸續到了,之前空落落的風駿樓內一下子變得可以說是人滿為患。

因為這些人都是受天玑樓弟子邀請而來,進出風駿樓的弟子也多了起來。當然也有不少別派弟子與天玑樓弟子關系很親密的,則是直接住到了天玑樓修士的私宅裏。

劍閣古城除他們幾人外,竟然又來了三批同門。而後面三批相攜而來的同門,加起來足有百位之多。沒有收到洛飛揚的任何消息,想來這些人應該僅僅是來參加青枝節,與其他事宜無關。離重七之日只剩下兩天時,距離霧月谷最遠的射月山莊修士也抵達了霧月谷。

此時的水月樓臺,已經被天玑樓修士裝飾的花團錦簇,若非谷璃剛從古皇陵裂隙之地回來,谷璃甚至懷疑大荒之上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麽大事,這一派歌舞升平,實在是太平的有些不真實。

這段時間蒙詹也一直有來找狂舞,不過兩人都只是在狂舞那廂客房裏閑聊,并沒有出風駿樓。白小凡似乎也知道上次自己說錯了話,只要蒙詹出現,他就會從自己所在的房間悄悄關注那廂的動靜,深怕被他一語成谶。

青枝節的前一天,霧月谷卻非常罕見的開始下雨。這般濃霧之中,一場雨下下來,谷內瞬間清爽了許多。之前一直被籠在霧中的景致,仿佛被人洗淨了塵土一般,隔得遠的地方雖然也被雨彌漫了實現,近景卻清新明亮的出現在衆人眼前。

天玑樓器宗宗主,便借着這大好時機邀請前來赴會的各派弟子,前往水月樓臺賞雨。

當然這邀請不是強制性的,自然是想去便去。谷璃對水天生就有種親近的天性,水月樓臺下雨時會是什麽情形也有些感興趣,便跟着衆人腳步出了風駿樓。

谷璃出來時,雨已經下的很小了,細細的雨絲飄在風中,谷璃索性撤了周身靈氣罩,仍由雨絲打在身上。

這時,頭上忽然伸過來一柄淡綠色的油紙傘,一道男聲笑道:“谷師姐,這谷內陰寒,雨水還是不要濕了衣裳才好。”

谷璃轉過身,是一名射月山莊的男修。谷璃覺得此人非常熟悉,那面孔絕對是她以前曾經見過的,卻一時半會沒想起來究竟是誰。

來人呵呵一笑,問道:“怎麽,谷師姐認不出我了?”

谷璃所認識的射月山莊男修,她總共也才認識那麽一個百裏,偏偏這人的面孔她又是絕對熟悉的。

谷璃腦中忽然閃過一副畫面,然後便張大了嘴愣在當場,過了會兒才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小七?你…你怎麽…是男的?”

對面的男子便笑得彎了一雙眼,真正應了笑靥如花這個詞,回道:“我一直都是男的。”

第 188 章 青枝節

這些谷璃都很清楚,卻還是在洛飛揚清咳兩聲之後才醒過神來。剛醒過神來的谷璃,便聽洛飛揚說了這麽一句話:“嗯,谷師姐也和他們一起去吧,畢竟天玑樓的事情,你了解的要比我們多一些。”

“啊?我?”谷璃有點驚訝的問。

洛飛揚很鄭重的點頭道:“嗯。”

于是,一天後,谷璃和狂舞、白小凡以及五位俊美的師弟和一位美貌的師妹,相攜前往天玑樓。踩着無鞘禦風而行,谷璃看了看身側姿容絕代的幾位同門,覺得她很深刻的理解了洛飛揚讓她同來的目的——她就是那襯托鮮花的綠葉啊。

從劍閣古城朝宗山駐地,到如今的天玑樓駐地,不像去乘鳳宮那麽近。以谷璃等人的腳程,也要花費大約二十天的時間才能抵達。經歷了當年的獸潮奔突,各派建派的範圍內,已經沒有什麽危險的靈獸。谷璃等人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便順利的抵達了天玑樓物宗的所在。

與器宗不同的是,物宗的一應建築都設在一條名為霧月谷的峽谷之中。從谷外看去,谷中濃霧翻湧,隐約有屋檐或瘠角從霧中顯出輪廓。進谷之後,霧月谷內的植株之上,都蒙着厚厚一層形如白霜的霧水。這條峽谷內的陰魄之力極為濃郁,已經濃郁到有些寒冷的地步,所以霧月谷的植株才會有白霜籠罩。

這霧氣的形成,也是因為陰魄之力導致的寒冷所以。整個霧月谷內被一股莫名的濕冷之氣缭繞,狂舞性烈如火,對這等濕冷的環境極度反感,身後靈劍都在她的真元激發下,冒出了火靈氣将她包裹起來,隔絕了周身的濕冷之意。

谷璃對這陰魄之力倒不排斥,卻也不喜歡這等濕意。習慣了用體表呼吸的諸人,有一種毛孔都被這濕意堵塞的憋悶感。

谷璃等人剛到谷口,邀請狂舞來那位男修便帶着天玑樓的幾位師弟出來迎接了。見到狂舞還帶着這麽多人,也并不驚訝。畢竟,十萬大山境內,雖然說已經沒有什麽危險的靈獸,卻不代表完全不會遇到危險。

邀請狂舞的那位男修,與谷璃一樣是結丹中期,着一襲和相盤一樣的紫袍,比一般的男修都要高壯一些,眉目也生得極為粗犷。天玑樓的金絲紫袍走的是華貴的路線,比較适合身材勻稱眉目儒雅的人來穿着。給這樣一位看起來很是壯碩的男修穿來,總有一種武夫穿錯了衣服的怪異感覺。

谷璃覺得這位名喚蒙詹的男修,若是獸王殿的修士,說不定會吸引很多人的視線。但作為天玑樓的修士,從衣着打扮上來講,就讓人覺得有些同情了。

許是天玑樓的派風使然,縱然蒙詹身高八尺面目雄渾,也掩不住那從骨子流露出的倜傥,将那服飾引起的怪異感也弱化了幾分。将幾人迎入谷內,安排在了風駿樓,然後才對狂舞說起這次邀請她來,是為了下個月天玑樓內即将舉行的青枝節。

在蒙詹介紹一番之後,谷璃發現這青枝節,與雷澤的鬥舞大典是差不多的活動。雷澤的鬥舞大典每兩年舉行一次,每次持續月餘。而天玑樓的青枝節卻是十五年才會舉行一次,從重七之日一直延續到重九之期。參與青枝節的修士,俱都是結丹期以上,元嬰期以下。往年天玑樓只在自家派內舉行,并不邀請他派弟子參與。今年的青枝節會允許派內弟子邀請他派弟子前來,則是因為近年來天玑樓內的結丹修士大量隕落,不得已之下,天玑樓器宗宗主才允許派內弟子邀請他派弟子前來。

按照天玑樓的慣例,這段時間內,派內修士不提修行,只論風花雪月。

而天玑樓青枝節的産生,也與天玑樓的內部構成,有不可分割的聯系。

天玑樓祖師常先當年收有十二大弟子,這十二大弟子如今只剩下八脈傳承,其中寧、陌是人數最為龐大的兩支。而天玑樓的弟子,與劍閣古城不同,他們在外收入門中的弟子并不太多,更多的是派內修士的子息。修士想要有所進益,自然免不了要閉關,那麽這些子息又要如何産生呢?于是便有了十五年一度的青枝節。

青枝節以往雖然只在天玑樓派內舉行,卻也并未完全保密的。是以,蒙詹介紹完畢之後,與谷璃等人同來的葦叢師弟對幾人道,青枝節确有其事。

蒙詹将幾人安排妥當之後,便以路途勞頓為由,很體貼的讓遠道而來的幾人先休息。

蒙詹剛一離開,狂舞就一腳将風駿樓外的山石踹飛了一塊,恨聲道:“哼,宋師兄八成在我收到信的時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然後才會故意選了我們這一群人來。”狂舞的目光便在白小凡、葦叢等人臉上閃過。

生了一雙丹鳳眼的晉撥烏則轉了轉眼珠道:“狂舞師姐也沒必要這麽氣憤,遇上青枝節也并非就是壞事,畢竟到時候來的人多了,我們就不怎麽顯眼了不是麽?”

白小凡從聽說了青枝節之後,就将雙眼的眼簾垂得快要睜不開,聽了晉撥烏的話,才擡了眼對晉撥烏問道:“撥烏師兄,為什麽我們要不顯眼才好?”

晉撥烏抿了抿嘴很迅速的轉眼過來,對白小凡道:“啊,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我們不是蒙詹師兄邀請來玩的麽,為什麽還要在意顯不顯眼?”白小凡一雙仿佛能勾魂攝魄的眼眸盯住了晉撥烏。

晉撥烏暗叫不好,嘴唇動了好幾次,最終卻是很艱難的将目光轉向了谷璃。

白小凡一雙眼往其他幾人看過去,結果其他幾人也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目光轉向了谷璃。

谷璃心中大聲嚎叫:你們看着我做什麽啊,難道我就能拿他那雙眼睛有辦法了?

臨走之前,洛飛揚還特別交代過,白小凡的個性太過純真,若是被他得知此次并非單純來玩,而是要查探一些事情,那白小凡八成是要顯出不自然的姿态來的。所以,切不可将實情告知白小凡。但是,對着白小凡那麽一雙眼,說謊話實在是非常有難度啊。

谷璃內心天人交戰,面上卻還要做出不動聲色的模樣來,力持鎮定的對白小凡道:“天玑樓器宗魂石之事這些年鬧得沸沸揚揚,若是太過顯眼,說不定下次再見我們就是傀儡之軀了,所以當然要不能太顯眼。”

這麽蹩腳的解釋,若是有人說給谷璃聽,谷璃是一百個不會相信的。然而白小凡只是稍微想了一想,便道:“原來是這樣。”

谷璃和其他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白小凡卻又問道:“那既然如此,我們又為何要來呢,不來不就好了麽?”

這次卻是裴陵立刻開口道:“白師弟,當年天玑樓物宗存在了上千年,我派也未與天玑樓交惡。這人與人,和派與派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不一樣的。”

白小凡立刻對裴陵拱手道:“多謝師兄,小凡受教了。”

谷璃在一邊默默偏頭,洛師兄,你确定不告訴他僅僅是為了讓他看起來自然,而不是為了防止他太好騙,被天玑樓的人套話麽?另外,這白師弟,确定是叫白小凡,而不是白小白麽?

為了避免白小凡又問出什麽大家無法回答的問題,谷璃很迅速的道:“我們這一趟也走了好十多天,今天就先下去好好休整一番吧,有什麽事情,改日再談。”

谷璃身為掌劍,其他幾人此次前來天玑樓霧月谷駐地,不用掌門吩咐,其他幾人也都知道要聽谷璃號令,當下便都對谷璃行禮告辭,往蒙詹為幾人安排的客房而去。

谷璃也回了房內,卻并未如她所說的是在休息。

天玑樓器宗的青枝節,蒙詹能邀請狂舞,其他人自然也能邀請其他各派的弟子前來赴會。現在只希望洛飛揚的信能夠趕在其他各派的修士前來赴會之前,抵達霧月谷。

此次出門之前,洛飛揚和各樓樓主也讨論過,到底是先搞清楚天玑樓的情況,還是先去雷澤廢城。

後來衆人一致認為,倘若不将天玑樓的情況先打探清楚,去雷澤廢城之時與天玑樓同行,心中會不踏實。各派都去卻唯獨不邀天玑樓同行,則顯得太過刻意。

大荒之地已經經不起第二次的摧殘,所以,天玑樓究竟意欲為何,就顯得無比重要了。

至于洛飛揚的信,雖然足夠委婉,裏面涉及到的內容,卻容不得各派的掌門不在意。加上君小醉、寂靜、景白、葉涼幾人也都入過太廟,各派的元嬰長老也都有人已經回歸,各派掌門只要稍加關聯,就算不能肯定事情是天玑樓器宗所為,也會引起足夠的重視。

躺在天玑樓器宗客房內雕花描彩的貴妃榻上,谷璃不禁嘆了一口氣。

曾幾何時,她只需将她的溫飽解決了就好,這些東西她都是不理會的。自從洛飛揚任了掌門,她領銜掌劍之後,有些事情便由不得她不去思考了。

第 187 章 重瞳白小凡

“白小凡?”對這個名字,谷璃并不熟悉。

阮玉華則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說了兩個字:“他啊。”

張中陵也道:“他的話,的确很合适。”

洛飛揚顯然也是知道白小凡的,此時看着衆人的表現,很無力的在桌案後呻吟了一聲:“我沒說要用美人計啊”

玉衡樓樓主初夏被洛飛揚惹得笑出了聲:“掌門師兄,白師弟的确很适合啊。”

與谷璃等人比起來,初夏要比谷璃等人先入門多年,卻是在要任命七大樓主之時,才剛剛晉階不久。入門先後并非唯一的标準,晉階的長短和修為的深厚才是更關鍵的因素,所以初夏才稱呼洛飛揚為師兄。而既然初夏都稱這位白小凡為師弟,谷璃猜測,應該是新近才結丹的同門。那麽她不認識也就很正常了。

七大樓主中唯二的女性樓主池新顏也附和道:“掌門師弟,美人計也沒什麽不好啊。再說了,以白師弟的個性,他把消息打探清楚的同時,不僅不會暴漏出意圖,大概他自己最終也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以天玑樓的情況來講,白師弟最适合不過了。”

池新顏這句話,卻讓谷璃對這位師弟起了些好奇心。

剛剛還在扶額頭痛的洛飛揚,則在稍微皺了皺眉頭之後,道:“說得也是。”

意識到自己的妥協,洛飛揚很快便扶着額頭很沉痛的反省:“劍閣古城的未來,交給我們這麽一群人,真的沒問題嗎?”

宋都很大咧咧的攤手:“我覺得完全沒問題啊。”

顯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洛飛揚撇了撇嘴,便道:“這件事情就此定下。關于補天封魔印破裂之事,可能是天玑樓器宗元嬰修士所為這件事,不知道其他各派又是否知道,各位怎麽看?”

又是阮玉華最先開口道:“當年參與移動天柱的元嬰長老都隕落了,這個說到底也是我們的推論,直說似乎不太好。”

初夏也道:“但是此事也必須通知天玑樓以外的其他各派才行。”

天樞閣樓主杏仁難得開口道:“說是一定要說的,隐晦點便好。”

其他幾人也是一樣看法,洛飛揚見意見極為統一,且與他所想并無出入,當下便修書數封,遣了派內執事,務必将書信親自送到其他各派掌門人手中。

如此一來,劍閣草堂內的話題便進展到了派那幾個人去往天玑樓器宗比較合适。

除了師出有名的狂舞之外,便是幾位樓主一致推選出來的白小凡。為了确保此次探查的萬無一失,宋都又推薦了兩位結丹中期的師兄和一位結丹初期的美貌師妹同行,可謂将美人計進行到底,目的便是攪亂天玑樓一池春水。

與谷璃不同的是,諸位樓主即便時常為了劍閣古城的事情離開朝宗山,因為各樓執事的緣故,他們對于派內的動向,要了解的比谷璃要清楚的多。宋都提出來的幾個人,顯然各樓主也都認識,而其他幾位樓主又是一番推薦,很快便确定了前往天玑樓的人員名單。

幾大樓主難得齊聚劍閣草堂,将這些事情都商議完畢後,順便與洛飛揚彙報了一下各樓近期來的其他事宜。

谷璃魑魅之體覺醒那年,被帶回朝宗山駐地的幾千凡俗中人,如今便都在朝宗山安置了家業。張中陵這些年來不僅要負責從這些人中收取資質上佳的弟子入搖光樓,同時也要保證這些凡俗中人能在朝宗山好好的延綿生息。

而開陽樓在搖光樓重新收入了弟子的這十幾年裏,也終于多了許多修為迅速提升的弟子。只是這些弟子大多都是單系靈氣修士,開陽樓內為了這群實力不菲卻相當于身中靈毒的築基弟子,沒有少費心思研究晉階的關鍵。

玉衡樓內也有不少以單系靈氣修行之身已經晉階了築基期的弟子,這些弟子最難跨越的坎是從煉氣期到築基期,而一旦進入了築基期,修為增長之快,就連谷璃等人當年也無法企及。但是進入築基後期之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築基大圓滿的境界,更遑論結丹。目前讓玉衡樓最為頭疼的,是和開陽樓差不多的事情。

天權閣的于銳帶着大批的結丹初期弟子前往了古皇陵之地,今日商議之事本就不宜為更多人知曉,是以洛飛揚并未通知天權閣的代理執事來劍閣草堂。

而天玑閣則接手了巴蜀一地開采靈石礦脈的事由,劍閣古城這些年,為了朝宗山駐地修士修為的提升,所耗費的靈石是一個巨大到有些恐怖的數字。谷璃甚至懷疑,長此以往,巴蜀一地的靈石礦脈很快就會被耗費一空,屆時,不知道各派的修士又拿什麽來提升自己的修為。

天璇閣和天樞閣的重點便都不在這些雜事之上,只以結丹後期和結丹大圓滿的修士提升修為為主,為了派內修士的晉階,要做到盡心盡力。

這一番彙報,倒是讓谷璃對劍閣古城的現狀了解的頗為通透。

随後,便有天璇閣的執事,将狂舞和其他幾位要去往天玑樓的修士叫了過來。

那位狂舞師妹,生的的确頗為美豔,同樣是身穿劍閣古城結丹修士的黑色劍君服,這位身材火辣的狂舞師妹,卻将這黑色劍君服穿出了無比張狂誘惑的線條。性格更是如同巴蜀之地的朝天椒,辣的嗆人。

見識過這位狂舞師妹後,即便是出生雷澤的谷璃,也覺得這位師妹的氣勢太過驚人。同時,對天玑樓那位能對這狂舞師妹産生愛慕之心的修士,感到無比佩服。

呃,聽宋都的話尾,似乎阮玉華對這位狂舞師妹也有些暧昧?不過,阮玉華的性格,除了溫和之外還有不容忽視的謹慎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感,狂舞師妹這種一看就很直白的人,似乎不見得能吃定他。

谷璃想東想西的時候,視線不自覺就投降了阮玉華,阮玉華對着谷璃不經意的挑了挑眉,卻讓谷璃瞬間覺得自己應該把皮繃緊點。

劍閣草堂內,洛飛揚吩咐道:“幾位師兄師妹,此次前往天玑樓,一來是需要搞清楚,他們天玑樓內是否有結丹修士知道天柱之事的內情;二來是要搞清楚,天玑樓器宗的修士是否都對魂石的産生念念不忘。”

狂舞撇着嘴對洛飛揚道:“掌門師兄,這件事情确實事關重大,但是也沒必要就将我丢進火坑吧。”

宋都哈哈大笑着對狂舞道:“小舞,你搞錯了喲,這次行動的主力還沒到呢。”

狂舞看看宋都,又看看洛飛揚,“切”了一聲道:“掌門師兄難道還要将同一件事情分幾次說?到底要多慎重啊?”

宋都抹着下巴咂摸了兩下道:“倒不是要分幾次說,而是沒準備對那位主力說,你再等等就知道了。”

洛飛揚将事情對已經來了的幾人交代清楚之後,天璇閣的執事便帶着一位男修進了劍閣草堂。

被領進門的人,同樣是一襲黑色劍君服,不同的是,劍閣古城內的修士都拿來綁頭發的發帶,他卻是蒙在眼睛之上,而一頭長發,則順滑如水般披在身後。結丹修士已經可以以神念代替雙眼,顯然這位白師弟在這一點上是完全将雙眼給舍棄了。僅這一點,就讓這位師弟多了一份與衆不同。雖然眼睛之外的耳、鼻、唇在修行中人裏,算不得頂尖出色,卻與他披發的打扮極為融洽。背在身後的長劍,劍柄之上刻有“重真”二字,觀劍鞘形色,這柄長劍應該屬于軟劍。

他進門之後,首先便對着洛飛揚一拱手道:“見過掌門師兄。”

又往劍閣草堂內的其他人團團一揖:“見過各位師兄師姐。”

第二句話話音落時,谷璃才從第一句話的音色中醒過神。世上有一句話,叫做說得比唱的好聽。年少之時,谷璃就這個問題請教過洛飛揚,說的怎麽可能比唱的好聽。後來洛飛揚解釋了一番,谷璃才明白此為隐喻。

而今天,谷璃覺得洛飛揚說得不對,因為的确有人說的比唱的好聽,當然,這是在他沒唱的情況下。以這位白師弟的聲音,若是入了妙音宮門下,大概無需什麽樂器,就能将妙音宮的功法诠釋的淋漓盡致了。

洛飛揚清咳一聲,才開口道:“白師弟不必多禮,既然白師弟已經來了,想來應該是同意跟着狂舞師妹等人去一趟天玑樓了?”

白小凡點點頭道:“小凡身為劍閣古城弟子,自然願為劍閣古城獻綿薄之力。”

洛飛揚對白小凡的合作極為滿意,而後道:“嗯,不過,白師弟,去他派拜訪比不得在朝宗山,你要是還蒙着眼睛,就有些失禮于人了。”

“啊?”白小凡對于要将眼上的發帶取下,似乎有些抗拒,猶豫了一會道:“真的不能蒙?”

本來很平常的一句問話,搭上白小凡那般音色,卻讓劍閣草堂內的衆人差點衆口一致的回答“可以不用”。

劍閣草堂內,除谷璃外的衆人似乎對白小凡的這雙眼睛極為了解,洛飛揚更是又清咳了數聲後,斬釘截鐵的道:“必須取掉,最好是現在就取掉。”

白小凡的手順着那發帶有些舍不得的摸了摸,卻還是依言伸手将發帶從雙眼之上解了下來。

最先落入谷璃眼中的,便是白小凡那輕輕顫抖着的睫毛。白小凡睜開眼睛之時,谷璃懷疑自己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而那雙眼睛睜開之後,谷璃卻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這位白師弟,竟然一目內分別有兩眸。一目內兩眸水平有交疊,咋看去并不明顯,只覺得似乎是他眼中的眼珠較一般人要大了許多,眼白的部分顯得較少。

在場衆人只有谷璃并不知道白小凡乃是重瞳,是以這份略帶驚異的目光,讓白小凡敏銳的覺察到了谷璃。而這樣一雙眼略帶疑惑往谷璃瞥過來時,谷璃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這一眼,明知道白小凡只是要看她一眼,卻讓谷璃只覺得那眼中脈脈含情意深似海。

第 186 章 美人計

相盤道:“你雖未拜容華為師,學了我天玑樓的功法卻是事實。這些事情對于陌未聞這種在天玑樓內長大的仙門弟子不好說,但我乘鳳宮必須要有人知道這一事實才行。”

相盤言下之意,卻是将谷璃身為天玑樓弟子的身份給坐實了。谷璃于七星有恩,七星自然會為谷璃将此事保密。但與此同時,谷璃若有一日要會傷害到物宗,此事也可以說是谷璃的把柄了。

對于相盤,谷璃一直便覺得極為困擾。最讓人無法發作的是,相盤行事一貫如今日一般,就算是算計人,也只能稱得上是陽謀。谷璃沒得選擇。

相盤沒有理會谷璃狀是哀怨的眼神,将下巴一擡,指着殿內道:“嗯。”

谷璃轉頭往殿內看去,才發現石雕旁邊并非當年的那十幾名巫士,而是幾十位身着天玑樓式樣白袍的修士。身着白袍,自然是元嬰期修士,但這幾十人周身竟然染着魔氣,而且一身修為似乎感受不到。這種情況就與相盤不催動魂石之時,察覺不到修為究竟如何一般。

谷璃下意識便往這些元嬰修士的額頭看去,果然有不少人額上已經有了魂石。

相盤對谷璃道:“這些人便是我物宗被器宗所害之後,最後自碎靈慧魄的元嬰修士。”

那些元嬰修士的臉上有着如同當年的釣浮村巫士一般的紋樣,谷璃幾經确認之後才掩不住驚訝的問道:“這是釣浮村的巫術?”

相盤坦然應道:“不錯。不過,你也許應該說,這是我天玑樓物宗和釣浮村巫術的結合。此法相比以前的魂石祭煉之法,并無那麽多痛楚。但有一點卻非常重要,那邊是被魔氣噬體之人,至始至終都要堅定的保持本心,不願堕入魔道。”

谷璃最先想到的,便是太廟之內,額上已有魂石,甚至失去了意識,卻仍然堅守太廟的那些白水觀修士。

相盤接着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然後便一個冷眼往谷璃丢去,大有你可以走了的意思。

谷璃被相盤這麽一瞪,大把的不滿立刻從心底冒了出來。這位相盤前輩,只要事涉物宗,就絕對會一力維護,毫無半點情面可講,真是可恨。

随即被自己也冒酸水的心态給吓了一跳。呃,不知道相盤前輩對她意有不滿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一樣覺得自己可恨?

谷璃下意識便往相盤看去,相盤似乎也剛好回頭看她。兩人目光撞在一處,相盤不閃不避,目光卻立刻結了一層冰。

谷璃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心情瞬時大好,對相盤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七星聞言,便往相盤看了一眼。相盤點了點頭,七星便開啓了偏殿的石門,将谷璃送了出來。

到得門口,七星朝着谷璃再行了一個頂手禮,道:“師叔放心,釣浮一族性命都是師叔護持,斷不會做出對不起師叔的事。”

七星如今修為,顯然是修習了天玑樓功法所得,遂谷璃問道:“你族中之人,都入了天玑樓麽?”

七星很恭敬的半彎着身子對谷璃道:“我等随相盤長老離開釣浮村之後,便到了這乘鳳宮。相盤長老也只告訴我們這裏是乘鳳宮。”

谷璃沒想到,相盤竟然真的是自立門戶了。只怕日後這大荒之上,會多出一個名為乘鳳宮的修仙門派?

而後又續道:“至于族中之人,已有許多年老之人已經在這十幾年間辭世了,年少一輩的則都入了乘鳳宮為弟子。”

但七星臉上,到底還是有幾分悵然。雖然性命得以保全,血脈也延續了下來,而七星既然将釣浮一族的巫術都獻給了乘鳳宮,入了乘鳳宮的釣浮一族,日後便大概再不複釣浮之名,僅僅是乘鳳宮的弟子罷了。

谷璃便問道:“那幾名巫士可還安好?”

七星露出了有些無可奈何的笑容道:“巫士既然已經被魔氣噬體,自然是不可能一點事情也沒有。不過能和相盤前輩一般獨立一體,也算不錯的歸宿了。”

釣浮巫士到底還是成為了傀儡,這結果讓谷璃覺得有些難過。但轉念一想,這種結果至少比釣浮一族被器宗劫走要好。若真是那樣,只怕性命都會不保。

七星見了谷璃略帶歉意的神色,反而寬慰谷璃道:“這幾年在乘鳳宮內也了解了許多關于那器宗之事。師叔不必感到抱歉,我們都知道師叔當年已經盡力了。”

谷璃點了點頭,道:“既然相盤前輩讓你稱我一聲師叔,稱謝之事便也不必再提。且帶我去見過你們宗主,今日恐怕要先行告辭了。”

相盤和谷璃之前在左偏殿并未遣開七星,七星便帶着谷璃往乘鳳宮大殿而去。

在乘鳳閣內見過陌未聞之後,谷璃便從乘鳳宮告辭離開了。

乘鳳宮內關于祭煉魂石之法的典籍大部分都銷毀了,同時卻将靈慧魄被損毀的元嬰前輩,以釣浮巫術和天玑樓秘法将他們祭煉出了魂石,日後這批元嬰修士大概會成為乘鳳宮的強力戰力。谷璃看着身後愈來愈小的盤凰山,不知道乘鳳宮日後究竟會如陌未聞所言,成為專修器靈的仙門,還是會成為第二個天玑樓。

谷璃思緒未斷,卻有一張傳信符淩空竄到了谷璃身前。谷璃将無鞘頓在空中,将傳信符打開,紙上字符不多,內容卻很是讓谷璃震驚。

“當年器宗元嬰修士衣尺長老曾對我使用搜魂之法,魚怪魂石之事自是無所遁形。谷師姐所探,不知會否與此事有關。”

将搜魂之法對活人使用,這衣尺長老的性情可謂歹毒。谷璃無法想象,陌未聞到底有多堅強,才能在搜魂之法下撐了過來。

這種事情,就算以谷璃和陌未聞的關系,也是不好當面講出的。谷璃手中傳信符,在谷璃将這些訊息讀取之後,過了不久便化作一張空無一物的黃色符紙,再無痕跡。

谷璃硬生生的壓住了回轉乘鳳宮詢問詳情的沖動,心中也很清楚,有了今日這一張傳信符,恐怕日後她與陌未聞之間再相見,會無比尴尬。但盡管如此,陌未聞還是将這件事情講了出來。

谷璃一邊為陌未聞的坦白感動,一邊卻又對陌未聞未來的命運無比擔心。若日後陌未聞得知了大荒之地被魔氣入世的真相,就算當日他是被迫被人搜魂,以陌未聞的性格,只怕也會覺得無顏以對世人。

兩日後,谷璃心情沉重的回了朝宗山。洛飛揚也是知道陌未聞當年得到過魂石的,劍閣草堂內,谷璃将魂石一事來龍去脈都轉告了洛飛揚,同時将物宗當年被器宗所禁的情況下,陌未聞被搜魂一事也說了出來。

事情明朗至此,洛飛揚身為劍閣古城掌門,自然不能如同谷璃一般,只做到心裏明白就行。

當下便将劍閣古城除于銳之外的六大樓主,召集到了劍閣草堂。谷璃所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隐在劍閣草堂書案後的石柱旁,聽着劍閣古城內的幾大主事各抒己見。

聽完洛飛揚所說之後,阮玉華首先道:“天玑樓器宗為了魂石之法,不惜鬧得門派兩分,會拿天下大勢滿足私心,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若真如掌門師弟猜測的這般,那這魔氣入世,便只對天玑樓有好處。只是不知道天玑樓內,是否人人都如這衣尺長老等人一般,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天璇閣樓主宋都哈哈一笑,對阮玉華道:“這個倒好說,就讓我家師妹狂舞去一趟天玑樓吧,剛好前幾日這丫頭收到了天玑樓某人的傳信符,邀請她過去一敘。”

谷璃瞬間就對宋都口中的這個某人起了惡感,天下大勢兇險至此,竟然還有人将心思花費在這兒女情長之上。

阮玉華聞言頗為無奈的一笑:“宋師兄,就算如此,我劍閣古城也沒必要用到美人計吧。”

“矮油~~讓小舞去又沒讓你去,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還是說你終于願意承認你和小舞有什麽了?”宋都将一雙劍眉高高揚起,斜睨着眼看阮玉華。

谷璃看着這身高八尺的男子,做出一副凡俗中三姑六婆的碎嘴模樣,覺得甚是好笑,忍不住便“噗”一聲笑了出來。

谷璃本隐在暗處,這一笑,卻讓阮玉華将目光往她那廂轉了去。

阮玉華上下打量了谷璃一番,卻将目光轉向了洛飛揚身後空着的另一邊,道:“要說美人計,五方掌劍比較合适吧?”

一直眉頭緊鎖的張中陵卻忽然開口道:“若一定要用美人計套問消息,對女子用比對男子用要更省時省力吧?”

洛飛揚在書案後嘆氣:“我什麽時候說了要用美人計了。”

宋都忽然“啪”一聲就将手掌拍上了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随後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我知道讓誰去最為合适了。”

宋都的一言一行都太有感染力,以至于劍閣草堂內包括洛飛揚在內,都忍不住看向宋都。

于是,宋都一字一頓的開口,說出了六個字:“白小凡白師弟。”

第 185 章 再遇七星

許是因為多年來都未有人來訪,陌未聞很熱情的接待了谷璃,并且很殷勤的帶着谷璃在乘鳳宮內四處參觀。

乘鳳宮雖是相盤定址定名,卻可以從陌未聞的話裏話外,知道陌未聞也是在這乘鳳宮傾注了不少心血。

比起各派駐地,乘鳳宮雖然小了許多,卻因為天玑樓物宗之人傾盡心血來打造這一塊避世之地,而不像各派,只是将昆侖境內的駐地當做暫住之所。相比起乘鳳宮外的金碧輝煌,乘鳳宮內各處更是精致用心。

當年相盤帶着這一批人離開天玑樓後不久,便有了後來的十年閉派,和如今的數年亂世。

天玑樓物宗的元嬰長老因為自碎靈慧魄之由,各派元嬰修士前往中原開啓補天封魔印之時,天玑樓物宗的元嬰長老卻是一直呆在乘鳳宮內的。天玑樓物宗當年人數只有器宗的十分之一二,到底是傳承千年的古老一脈,經過了幾十年的修生養息,加上各派這些年來在昆侖境外的亂世中修士的大量折損,如今的乘鳳宮與各派的實力,除卻元嬰期修士之外,似乎也已經不相上下。

“谷師姐,谷師姐?”陌未聞看着再一次失神的谷璃,頗有些尴尬。

“啊?”谷璃從陌未聞的呼喊中回神,臉上浮出抱歉的神色,忙道:“這乘鳳宮可謂盡善盡美,不知日後大荒之地恢複平靜,物宗之人是否還會回去雲夢澤?”

陌未聞看着谷璃,莞爾一笑:“怎麽,莫非谷師姐這次來,是來游說我乘鳳宮幫忙平複大荒麽?”

谷璃聞言,彎唇一笑,搖了搖頭道:“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看你們似乎将全部心血都傾注在了這乘鳳宮,對大荒之外的事情也不大感興趣,所以有此一問。”陌未聞帶着谷璃在這乘鳳宮內游覽了半日,對于昆侖境外之事,可以說是半個字也未提及。

陌未聞眉目間的神色卻是微微一黯:“谷師姐既然問到此事,我也不避諱說。經了當年之事,只怕各派對我天玑樓物宗也是多有忌憚,畢竟神魂一事,即便是對于我物宗之人來講,也是尚未完全摸透的事情。雖然我物宗并未做下傷天害理之事,卻也不想讓一衆弟子再經歷當年派中兩分之事。偏安一隅,對我物宗而言,也不是什麽壞事。”

看着眉目間愁緒萬千的陌未聞,谷璃腦中禁不住浮現出當年十派峰會之上折扇輕搖的陌未聞。同樣是一身紫衣,雖然衣飾遠沒有現在的繁複雍容,那翩翩風度之下掩不住的意氣風發,卻是如今的陌未聞再也沒有的風華。

陌未聞也好,封卿羽也好,包括洛飛揚,歲月似乎都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但是陌未聞身上的痕跡,代價似乎太過慘重了些。相比起封卿羽的死氣沉沉,将生機深埋在心底卻不得不妥協的陌未聞,讓谷璃覺得更加動容。但谷璃對此,也是一樣的束手無策。

想到這裏,谷璃将思緒打住,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有件事情卻要對陌師弟說對不起了。”

“哦?”陌未聞面上透出一絲疑惑,問道:“谷師姐此話怎講?”

谷璃微笑道:“我看陌師弟之前那頭黑豹,額前魂石所屬之地還空着,便忍不住覺得抱歉,那顆魂石,師弟珍而重之的交給我保管,卻很不幸被我化為了飛灰,實在抱歉。”

陌未聞卻是一笑:“哈,谷師姐你大概還不知道,如今師弟我啊,專修器靈一道了。”

谷璃揚眉訝道:“這是為何?”

陌未聞道:“當年天玑樓雖然是從魂石傀儡傳世,後來器靈一道大盛。物宗元嬰長老原本是覺得此道乃是祖師傳世,不忍舍棄。經歷了分派之事後,如今的乘鳳宮內,除了器靈一道的典籍尚存,物靈一脈的典籍基本都銷毀了。物宗弟子本就是器靈物靈兼修,若是沒有魂獸繼承,便會轉修器靈一道。當年發生太多事情,将魂石交給谷師姐之後,我本就是以器靈修行之法結丹。魚怪魂石不在了,也免了我的一些糾結。”

谷璃這才明白,為何當年陌未聞聽聞魚怪魂石不在了之後,反而松了一口氣。

陌未聞将此話說完,卻一時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谷璃心知這功法之取舍,本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便也沒有打擾陌未聞。兩人站在乘鳳宮內的廊檐之下,一時無話。

過了許久之後,陌未聞才醒過神來對着谷璃尴尬的一笑,道:“不好意思,一時感觸良多,所以……”

谷璃自然是不在意,含笑搖了搖頭。谷璃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陌未聞看着谷璃的神色,問道:“谷師姐是不是有事情想問我?”

谷璃轉開眉眼頓了頓,卻終于還是開口問道:“時隔多年,不知道陌師弟是否知道那魚怪魂石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陌未聞顯然沒想到谷璃會問起這件事情,猶豫了一會才道:“谷師姐怎麽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

見谷璃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陌未聞開口道:“谷師姐應該也知道,魂石本就是我天玑樓物宗不傳之秘,加上現在本宗都已經将魂石相關典籍銷毀了,所以關于魂石的形成……”陌未聞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已經很明白了。

谷璃沉吟一下,之前陌未聞已經将避世之意表現的非常明顯,想來應該不會再有與天玑樓器宗一較高下之意,那麽應該也不會刻意去誣蔑天玑樓器宗才對。

谷璃便坦然道:“不瞞陌師弟,此事關乎各派能否重返大荒之地。而且我想知道的,也并不是魂石的具體形成,只是想知道,魂石的形成與魔氣有無直接關聯。”

對于天玑樓的魂石祭煉之法,谷璃不僅很清楚,而且連相盤的魂石是如何祭煉而來,都再清楚不過。可以說,掌握的是天玑樓內最為完善的魂石祭煉法訣。可惜她對于天玑樓的魂石過往并不清楚,所以才需要來找陌未聞求證。

陌未聞聽谷璃說明了來意,才對谷璃放下了戒備,道:“魂石的形成不一定需要需要魔氣,但是魔氣确實可以形成魂石。當然了,也并不是所有生靈,接觸到魔氣之後,都會形成魂石,這其中過程,也是極為複雜的。”

陌未聞正待細說,卻往谷璃身後看去,而後對那個方向極為恭謹的揖禮道:“見過相盤長老。”

谷璃轉身,便見相盤依然一襲紫袍,從乘鳳軒那廂的木階拾級而上,往兩人所在廊檐下走來。谷璃忙拱手道:“見過相盤前輩。”

相盤冷眼打量了兩人一眼,轉而對陌未聞道:“你且下去吧。”

因為兩人剛剛所說,均為天玑樓不能随意透漏之事,陌未聞有些不放心的往谷璃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谷璃微微一點頭之後,陌未聞才往相盤一拱手,往相盤來路而去。

谷璃本就是為了避過相盤,才來問陌未聞的,不然她根本不需要來乘鳳宮,直接在神魂之內問相盤就好了。實在是在相盤前輩面前,她是半點情緒也藏不住,而相盤前輩氣勢太過犀利,甚至可以将她的思維牽着走。

待陌未聞去遠了之後,相盤才對谷璃道:“哼,我就知道你來乘鳳宮,絕對不是拜訪這麽簡單。”

面對相盤的結論,谷璃也否認不了,只得老老實實一拱手道:“望前輩不要怪罪。”

相盤并未理會谷璃算是抱歉的一句話,而是道:“在其位謀其政,我也沒必要怪你。只是,我物宗日後只想在這乘鳳宮避世而居,有些事情你直接對我講就好。”

“前輩的意思是……”谷璃不确定的問。

相盤一聲冷笑:“能與魔氣和魂石同時相關的,除了我物宗便只有器宗了。我物宗這幾年一直都蝸居乘鳳宮,那便只剩下器宗了。器宗若是和魔氣沾了邊,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年輕人血性太重,有些時候便會把持不住,但我物宗,已經禁不起什麽折騰了。”

相盤話音一落,谷璃才知道這位前輩,竟然在一念之間,已經将前因後果,甚至可能造成的情況都想得如此通透了。

相盤道:“你随我來。”言罷,從乘鳳閣的廊檐之上躍出,往乘鳳宮左偏殿方向而去。谷璃禦起無鞘,追在相盤身後而去。

尚未進入偏殿內,谷璃便感覺裏面必定有她很熟悉之物。而随着相盤推開左偏殿的石門,谷璃便立刻看到了偏殿正中的石雕。那石雕正是當年相盤為了将釣浮族的巫士帶走,而一并帶離了釣浮村的石雕。

甫進殿,便有一名年約四十的女子對相盤躬身行禮。谷璃瞥了一眼,對方立刻面上浮起笑容,将雙手指尖相頂,抵在額上對谷璃便是一禮。

谷璃也認出了女子便是七星。觀其修為,竟然已經是築基後期。

相盤對七星一颔首,七星便關起了偏殿大門。随着石門關閉,偏殿內的明珠便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七星邁着細碎的步子,輕巧的走到谷璃身邊又是一禮,才開口道:“谷仙師,當年釣浮一族得逢仙師相助,才能有今日生息延綿。日後仙師但有差遣,七星在所不辭。”

相盤道:“谷璃的淬神訣已經是結丹大圓滿之境,你稱她師叔便是。”

谷璃目光微微一閃,望向相盤。

第 184 章 盤凰山乘鳳宮

止水長老仰天長嘆:“人心難測啊。”

“當年推演之時,人人皆知,借劍閣古城鎖妖劍閣之力,以蓬萊仙居通雲臺為道,開啓補天封魔印,将九龍拘魔陣中的魔頭驅逐,一環扣一環,稍有不慎,便是滅世。所謂開補天封魔印,也并非是将封魔印完全開啓,而是通過移動天柱的方式,讓封印暫時出現縫隙。而且天柱移開的時間若是太長,則補天封魔印也會失去效力。”止水長老目光閃動間,竟潸然淚下:“補天封魔印開之容易,封印卻難。以我等元嬰修士之能,也要以千人之力,齊心協力才能将天柱之位重新還原。豈料還原天柱的過程中,被選出來參與移動天柱的修士中,竟有人心懷私念,刻意拖延了天柱移動的時間……”

洛飛揚和谷璃實在沒想到會是這種原因,這等關乎天下的大事,竟然有人因為一己之私,引來了如今千萬人付出生命代價的破滅之世。

湖面之上一時陷入了寧靜。

許久之後,止水長老面上淚水已幹之時,洛飛揚才開口問道:“師父,刻意拖延天柱還原之人,可知道是誰?”

止水長老搖了搖頭:“移動天柱的修士,乃是由九大派中選出的功力最為深厚之人。移動天柱之後,千人之力合為一體,牽一發動全身,各派修士察覺出不妥時為時已晚,補天封魔印眼看已經失效,這千名前輩尚未來得及查出究竟是誰,便首當其沖被壓抑千年的魔氣撕噬而亡。”

谷璃和洛飛揚頓時不知該做何想。

片刻後,止水長老凄然一笑:“當時那種情況,靈魔兩息之氣大亂,人人自顧不暇,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世道一樣是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而後揮揮袖對兩人道:“你們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谷璃和洛飛揚兩人對止水長老躬身行禮之後,離開了湖面,往劍閣草堂方向而去。

劍閣草堂內,洛飛揚将九大派的名字揮毫落在紙上,皺眉看了許久之後,對谷璃道:“魔氣入世,九大派中難道有人能從魔氣之中謀利不成?”

谷璃的目光從九大派的名字上一一晃過,目光對着天玑之時,腦中忽然晃出了太廟之內,額上有魂石卻已經失去意識的入魔修士。而天玑器宗一直以來,為了魂石祭煉之法,将天玑物宗幾乎毀于一旦,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谷璃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但這些前因後果結合起來,越想卻越覺得極有可能。

谷璃一時半會卻也沒有開口,看着洛飛揚使用排除法将劍閣古城、玉壺冢、射月山莊、蓬萊仙居等幾派的名字逐一劃去。

蘸滿了墨水的筆尖懸在天玑之上時,洛飛揚的筆尖卻停住了,擡頭對谷璃道:“當年,魔氣入世之時,陌未聞曾經得到過一塊魂石?”

未等谷璃回答,洛飛揚已經徑自道:“看來,有必要前往天玑物宗一趟。”

谷璃對洛飛揚的結論很是不解:“去物宗做什麽?”

洛飛揚将手中毛筆擱到硯臺上,道:“軒轅帝與蚩尤一戰之前,世間靈魔兩氣與現在的情況略有相似,所以那個時候,天玑制造傀儡所用魂石,根本就不需要祭煉。史書所載,天玑器宗是在尋不到魂石之後,才逐漸開始強大的。天玑立派三百年以內時,天玑器宗的弟子,比現在天玑物宗的弟子還要少。那麽,只需要确認魔氣是否真的能夠孕育魂石,我們就可以确定天玑物宗是不是有這個嫌疑了。”

洛飛揚如此說罷,便對還在沉思的谷璃道:“谷師姐,現在情況下,此事不易張揚……”

谷璃應道:“既然如此,我便代你往天玑物宗去一趟。”

天玑物宗與朝宗山所隔,并沒有多遠。以結丹修士的腳程,從劍閣古城朝宗山駐地往西,不過兩日,便可抵達被相盤命名為盤凰山的天玑物宗駐地。

心中所想與洛飛揚不謀而合,谷璃也想盡快确認是否真的如此。當下便離了朝宗山,禦着無鞘靈劍,往盤凰山方向去了。

兩日後,從空中往群山中望去,白霧朦胧之中,可見一座山峰,兩側山石仿佛散着長長翎羽的鳳翅,從峰頂一路旖旎而下,卻又在峰尾,有一道自然形成的滾石盤山道環繞主峰。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只舒展了雙翼盤着尾翎的鳳凰一般。最絕妙的,則是在宛如鳳頭微低處的峰側,生着一片火紅的赤火草。此草一旦長成,四季不謝,一株死則會有另一株生。竟給盤凰山的這只土石鳳鳥,戴了一頂火紅的鳳冠。

相盤當年以傀儡之身進入十萬大山,對于這形如盤凰一般的山峰起了莫大的興趣。昆侖境鳳凰之力猶在,這形如鳳凰一般的山峰,說不定便也與鳳凰有莫大的關聯。當下便将盤凰山占為己有,并在這形如盤凰的山背之上,修建了如今的乘鳳宮。

這些都是陌未聞當年往落鳳坡探望她時,閑聊而知。這盤凰山和乘鳳宮,谷璃卻還是第一次見。乘鳳宮便如建在那盤凰背上一般。倘若這盤凰山真能禦翅而飛,這乘鳳之名也就名副其實了。

谷璃剛進入盤凰山山頂的範圍,便聽相盤在她神念之中問道:“你怎麽到乘鳳宮來了?”

谷璃差點就對相盤道出心中疑惑,卻深知一旦問出話來,在相盤面前便會形如白紙,在她還沒有得出自己的答案之前,不想受相盤牽引,便應道:“當年離開昆侖境時,得陌師弟專程探望,如今凝體歸來,禮尚往來,怎麽也該來拜會一聲,所以我就來了。”

相盤對此不以為然,哼了一聲道:“聽說貴派的五方掌劍正在閉關,以你劍閣古城掌劍之身,竟然會有空來我乘鳳宮?”

谷璃咂摸了一下相盤的話,總覺得在她成為劍閣古城掌劍,并且因為掌劍的身份,在相盤提出引開天玑器宗之時提了一些要求之後,這位前輩偶爾話頭話尾,便會有一些不爽快冒出來。

呃,以這位前輩的個性來講,會對她不滿,也許、可能、大概算是好現象。因為這位前輩似乎只有對着容華前輩的時候,稍微有點冷冰冰以外的情緒。會對她表現不爽快,可能代表這位相盤前輩從某種意義上講,将她當做了親近的人。

谷璃一邊揣摩相盤的态度,一邊很無賴的答道:“嗯,原因我告訴你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相盤似乎被她噎住了,頓了一會才在她神念中道:“那你随意。”便再不吭聲。

谷璃念頭幾轉之後,忽然發現問題出在哪裏了。當年相盤為了救她,傀儡之軀也受了創。雖然她一直以來并沒有将相盤當做她的傀儡,也一直認為不經過相盤前輩的同意就召喚相盤,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卻也因為相盤的冷情冷性,加上相盤傀儡之軀的特殊性,從某種程度上講,也從未将相盤當做有血有肉的人來看待。是以,受傷之事,這麽多年,谷璃也沒有多問一句。

相盤也沒有問起她的情況,谷璃卻知道這位已經元嬰期的前輩,可以從她的魂魄狀态很清楚的了解她的身體狀況。但她這個魂主,因為相盤神念太過獨立的特殊性,是無法直接了解相盤的狀況的。

想到這裏,谷璃便試探着問道:“當年昆侖邊境一戰,前輩似乎也受了傷,現在身體沒事了?”

“嗯。”相盤這一聲,應得很是平淡。谷璃卻可以從相盤與她的魂契之中,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位前輩的一魂冷意,都在她問話之後,散得幹幹淨淨,甚至還有一絲暖意透了出來。

谷璃廢了老大力氣,才讓心中的那絲竊喜,沒有到處亂跑,或者透漏給相盤知道。确認自己摸到了關鍵之後,谷璃問道:“那,我這次來拜會陌師弟,前輩是否方便讓我探望一下?”

相盤夾着涼意的聲音在谷璃神念中道:“那便等你見過了陌未聞再。”

相盤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以相盤前輩的個性來講,這應該就算是同時探望了。谷璃一邊揣測着相盤前輩的內心,一邊在乘鳳宮大門外悠然落地。

乘鳳宮門口立着兩位築基修士,谷璃剛剛落在金碧輝煌的乘鳳宮前,便有一名修士猶豫了一下之後,走上前來對谷璃道:“可是谷前輩?”

谷璃打量了此人兩眼,覺得并無什麽印象。便點頭應道:“劍閣古城谷璃,前來拜會天玑陌未聞師弟,請師侄代為通傳。”

話音剛落,出乎谷璃預料,陌未聞的身影已經從乘鳳宮內出來了。從兩人高的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的黑豹之上躍身而下,陌未聞對谷璃風度翩翩的一拱手,道:“谷師姐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看着陌未聞一本正經的做派,谷璃忍俊不禁,道:“陌師弟啊,所謂遠道,不過兩日路程而已,要不要直接到朝宗山去迎接我?”

陌未聞露出頗為無奈的表情,将他的姿态全然收起,對谷璃道:“罷,罷,我們進去說。”

第 183 章 中原所歷

三個月後,劍閣古城朝宗山駐地。

谷璃踩着無鞘靈劍進了朝宗山駐地的護山大陣,往劍閣草堂的方向快速掠去。尚未進門,一身金黃的嚕已經撲了出來。谷璃伸手接住大犬一樣的嚕,抱着它的腦袋揉了兩下。嚕很是受用的将自己的小圓角在谷璃的掌心蹭了兩下,一人一獸親熱的擠在一起往草堂內走去。

洛飛揚在書案後站起身,微微一笑。眼神中卻有着難掩的激動。十多年前谷璃因魑魅之體覺醒,被枭枭兒帶走之後,洛飛揚便再也沒見到過谷璃。雖然早在幾年前嚕就不再躁動,洛飛揚猜測谷璃大概已無大礙。但猜測和真正看到谷璃安然無恙,還是區別甚大的。

洛飛揚心中千頭萬緒,最終卻只是開口道:“谷師姐,你回來了。”

谷璃對着洛飛揚彎唇一笑:“洛師弟,我回來了。”

谷璃說完,視線往洛飛揚身後瞥了一眼,問道:“五方呢?”

“這下五方又要變成我師姐啦。”洛飛揚微微自嘲的一笑。

谷璃卻是一喜:“五方師妹閉關晉階去了麽?”

洛飛揚笑着點頭,對谷璃道:“這一別又是十幾年,谷師姐看起來怎麽好像有心事?”

谷璃臉上的笑容一斂,猶豫了那麽一息,方正色道:“不錯,我這次回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太廟一事,畢竟事關重大,谷璃幾人最終還是未有決斷。幾人商議之後,決定還是先将各派閉派十年間,元嬰修士在外所為弄清楚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前往雷澤。

幾人在古皇陵之地等了半個月,卻一直沒有人從古皇陵妖魔裂隙的方寸之地內,将元嬰修士救出來。而他們所遇的舒雲上人只是将此事開了個頭,也并未說清楚。雖然猜測元嬰修士可能并不會輕易将此事的真相說出,但是在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就算前往雷澤,也有可能有些事情會被忽略掉。幾人一番商讨之後,最終決定全都返回派內再做打算。

而且君小醉的情況,也需要趕緊閉關,将舒雲上人傳給她的功力,盡快化為己有。

劍閣草堂內,兩人在蒲團上落座,谷璃設下了隔音法訣,将太廟一行的前因後果全部對洛飛揚交待了一遍。

而洛飛揚的神情,也随着谷璃的闡述,變得越來越嚴肅。

谷璃全部說完之後,洛飛揚一言不發的坐在桌案後的蒲團上,雙目緊閉,眉頭一片溝壑。

許久之後,洛飛揚睜開雙眼,還未說話,先失笑出聲:“谷師姐,你這個樣子不累嗎?”

谷璃伸着脖子在等洛飛揚開口。

內心默默囧了一下,谷璃抿了抿嘴,無視了洛飛揚的嘲笑,徑自問道:“聽說止水長老上次已經回來了?”

洛飛揚點了點頭道:“剛好過幾天我準備去拜會師父,你就随我同去。”

幾日後,兩道劍光往朝宗山駐地後山飛去。朝宗山駐地後山小湖旁的山石之上,被人為的分割出許多塊湖岸。每塊湖岸之間以山石相隔,分別修建了許多木屋或石屋。

谷璃跟在洛飛揚身後,往第三塊湖岸的其中一棟小屋走去,問道:“止水長老怎麽沒進高階聚靈陣修養?”

洛飛揚打量着小湖旁的幾棟小屋,答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傷勢都可以用靈氣來恢複,所以有些前輩就沒有進聚靈陣。我師父是其中之一。”

兩人還未走到屋前,便聽屋內一道女人道:“進來。”

屋內的擺設簡單的不行,對于元嬰修士來講,睡覺和燈光都是多餘的東西。所以就連床和油燈這些東西都不存在。除了幾個蒲團,就再無他物。

還未結丹之時,谷璃曾跟着洛飛揚去過止水閣。止水長老身為元嬰修士雖然并沒有接見她和五方,她和五方卻是遠遠看過一次止水長老的。止水長老與青霜長老不同,是眉目很溫和的女子。也許是因為曾經孕育過孩子,止水長老看着洛飛揚的神色,總是帶有一種母性的溫柔。那樣的女子,就連五方在看到她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溫和下來。

洛飛揚進門之後,很恭謹的對盤坐在蒲團上的女子行禮:“見過師父。”

谷璃也在洛飛揚之後揖禮道:“見過止水前輩。”

止水長老微微一笑,道:“都坐。”只是這一笑,便讓谷璃覺出了止水長老和洛飛揚的相似之處。

待兩人落座之後,止水長老才問道:“今日過來是有事要問我?”

洛飛揚看了谷璃一眼,才轉頭對止水長老道:“今天過來,是想問,在朝宗山閉派的十年間,各派的元嬰前輩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又是因為什麽?”

止水長老聞言,溫柔的眉目之間瞬間被黯然籠罩,看着洛飛揚和谷璃嚴肅認真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問道:“這件事情,一定要知道麽?”

洛飛揚雖然看出了止水長老的問難,卻堅定的道:“師父,別人可以不知道。徒兒身為劍閣古城的掌門,有必要清楚的知道,所以,這件事情很重要。”

止水長老皺着眉頭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也罷,此事最終還是要交給你們的,現在告訴你們不過是提前些時日罷了。”

“此事就要從姬軒轅說起了……”止水長老微微一嘆,道:“一千多年前,軒轅帝與魔神蚩尤大戰,在衆人幫助之下,成功将蚩尤封印至我劍閣古城鎖妖劍閣之內,號稱大勝。實則軒轅帝與蚩尤,算是兩敗俱傷。”

說到這裏,止水長老又嘆息一聲,沉默不語。

谷璃和洛飛揚兩人對視一眼,谷璃開口問道:“太廟所書,軒轅帝在将蚩尤封印之後,自己也魔氣纏身,最終不得不自鎮古皇陵,是真的嗎?”

止水長老将視線轉向谷璃。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孩兒,眉目清秀,眼神純淨。說完話之後,雙唇雖然緊緊抿着,卻有着自然上彎的弧度,似乎是經常笑。

止水長老應道:“确實如此。”

谷璃問道:“那,軒轅帝最終入魔,才導致多年前的古皇陵之亂麽?”

止水長老搖了搖頭,從蒲團上站起身,往小木屋外走去。谷璃和洛飛揚兩人見狀,忙起身跟上了止水長老。兩人出來時,止水長老已經踩着止水靈劍立在了湖水之上。

待谷璃和洛飛揚也禦劍飛到身邊之後,止水長老才道:“古皇陵九龍拘魔陣內所拘,是軒轅帝,也非軒轅帝。”

“當年,軒轅帝自鎮古皇陵,卻始終不願意堕入魔道,身體被魔氣侵蝕之後,靈魂在聚攏拘魔陣中日日受魔氣侵蝕之苦。妙音宮祖師伶倫,不忍心見軒轅黃帝被鎮陵底不得轉生,遂上昆侖山尋找上古十大神器——伏羲琴。伏羲琴是伏羲神以天音石加天蠶絲所制出的樂器,形似古筝,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甚至能夠淨化已被魔氣沾染的心靈。伶倫在皇陵之上撫琴,軒轅黃帝的靈魂在伏羲琴的幫助下,掙脫拘魔陣束縛,與**分離。伶倫撫琴指引軒轅帝靈魂,一路将軒轅帝引向昆侖。因情深義厚,甚至引得鳳凰從天梯降臨人間。同時,軒轅帝靈魂也進入萬象升仙塔順利飛升,空餘被魔氣侵蝕的肉身被鎮于皇陵之內。”止水長老說話間,湖水被她臨空塑出一個人形。繼而将這水人分出一部分,重歸湖水之中。

“古皇陵底所鎮,源自軒轅帝,卻非軒轅帝所願。所以,是他,也非他。軒轅帝靈魂飛升之後,魔氣拘于九龍拘魔陣內。只是世人都沒想到,古皇陵所在乃是上古仙魔之戰的戰場。颛顼帝時,共工之亂不僅天崩,也導致了地裂。地裂之處便是中原古皇陵之地。上古仙魔之戰古戰場所産生的戾氣因為地裂,沖入了古皇陵之內。被封印于陣內的魔氣,借軒轅黃帝之軀集古皇陵的戾氣于一身,自修成魔。”

止水長老一席話,将谷璃心中的疑惑解開了一環。軒轅帝的飛升是真的,同時,古皇陵拘魔陣之內原本所鎮是軒轅帝也是真的。

止水長老接着道:“幾十年前,你等還在煉氣期時,中原古皇陵之地便封印松脫。數十年前,我等元嬰修士在中原所為,便是以蓬萊仙居提出的方法,想要永絕後患。”

止水長老雙手微動,谷璃便見湖面之上浮起了以水化形的鎖妖劍閣。止水長老道:“此法便是借鎖妖劍閣之力,以蓬萊仙居通雲臺為道,開啓雷澤之地的補天封魔印,驅逐鎖妖劍閣的蚩尤和古皇陵之內的軒轅戾。只是沒想到會功虧一篑,最終導致魔氣肆虐大荒。”

谷璃撐着下巴将止水長老這番話思量了一番,問道:“止水長老,當年将提前将各派遷至昆侖境,是否便是因為此事并未萬無一失?”

“不。”止水長老肯定的道:“當年所為在開始之前,由各派元嬰長老全員參與,經歷了不下萬次的推演,最終确定不會有事,才下定決心要開補天封魔印。至于各派将駐地設在昆侖,是因為改天換地,世間能量必然大亂。你等雖然結丹,面對天地之威也是力有不逮……”說到此處,止水長老平緩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洛飛揚看着情緒波動甚巨的止水長老,問道:“師父,既然萬無一失,為何最終卻功虧一篑?”

第 182 章 大荒過往

谷璃将這塊玉簡的大致內容看完,想狠狠的吸兩口氣來平複一下內心的震撼,結果,才張開嘴就被周身濃烈的魔氣給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拿着玉簡的谷璃頓時被嗆得眼圈通紅,扶着身前擺放玉簡的架子,谷璃才避免了站立不穩。剛緩過勁就對上葉涼想問又不敢問的臉,谷璃窘迫了。見過被魔氣嗆到的結丹修士麽?現在就是築基弟子也知道在魔氣縱橫之地不能用嘴巴呼吸了。但她真的是被玉簡內的內容給震撼到了。

對于看完玉簡之後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縱然葉涼想象力豐富,也不确定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了,于是問道:“都記了些什麽?”

玉簡裏的東西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谷璃幹脆和君小醉一樣,将玉簡直接交給了葉涼。

剛将手中的玉簡交給葉涼,一臉嚴肅的君小醉就又轉頭遞了一張玉簡過來給谷璃。

谷璃拿着這個新的玉簡,猶豫了一下下。太廟作為白水觀的禁地,這裏面的東西真的可以就這樣随随便便的給她們看麽。看君小醉似乎完全沒有覺得不妥,谷璃将神念引入了這個新的玉簡之內。

“軒轅歷貳佰二十七年,共工觸不周山,雷澤之地生撕天之變,出現了如同鶴鳴山颠一般的妖魔裂隙。此裂隙被稱為百魔淵,雖與鶴鳴山之巅的萬魔淵無法相比,但此時各派開山祖師功德圓滿,已經從天階飛升,世間也已經沒有了如同鎖妖劍閣這般的無上神器。”

“軒轅歷貳佰二十八年,九大仙門派出弟子遠赴南诏,尋找女娲遺留在人間的血脈,以降神之法求助于上古仙人。降神之法乃是以凡人之軀,承接上古仙人神念之法,雖然女娲族人血脈之中有上古仙人血脈,女娲神念也并非凡人之軀所能承受。承接女娲娘娘神念的女娲族人必須是女性,而往往在女娲神念附體之後,被附體之人三至五年內就會死去。”

“軒轅歷貳佰七十三年,天下蘊含五行靈氣的五色石,被煉為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的五色玉。”

“軒轅歷三百零一年,附身女娲族人的女娲神念提出先斬天階。以後土神魂為祭,築定靈碑,并将天階移至雷澤,以天階為天基,以定靈碑為天柱,設補天封魔印。”

“軒轅歷三百四十六年,雷澤現百淵一族蹤跡。”

谷璃看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天階即萬象升仙塔,以天階為天基設立補天封魔印,那麽也就是說,各派經歷過撕天之變的元嬰修士都是知道百淵府影塔存在的。無論她以後說不說出百淵府影塔的位置,只要各派經歷過撕天之變的元嬰修士說出來,世人便皆可知萬象升仙塔的上半部分就是影塔。而且很有可能,各派經歷過撕天之變的元嬰修士,早就知道影塔就是萬象升仙塔的上半部分。

那時候就算是知道影塔就是萬象升仙塔的上半部分,不知道如何修複萬象升仙塔也是枉然。

萬象升仙塔是各位元嬰修士飛升的必經之路。萬象升仙塔被斬斷,并且作為補天封魔印的天基被設立在了雷澤。在天階圖紙出世之後,各派元嬰前輩便将各派弟子遷至昆侖境內的駐地,而後,百魔淵重現于世。補天封魔印破,天基失去了作用。

圖紙上有修補萬象升仙塔所需要的材料和方法,影塔作為天基失去效用自然也可以遷走,兩者合而為一,就可以重建天階。

從各派元嬰修士的舉動來看,他們最初應該是為了要重新取回影塔,所以動了補天封魔印。只是中途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意外,導致現在影塔尚未取回,各派的元嬰修士就為了封印裂隙而大量重傷、隕落或者被自己隔離在了方寸之地內,不得回歸。

“軒轅歷五百三十二年,天下各自為政群龍無首,以龍氣為力量之源的九龍拘魔陣有鎮壓不力之象。”雖然是同一塊玉簡,這一段的內容卻換了個字體。從其字形來看,應該已經不是舒雲上人。而且以時間來算,此時的舒雲上人應該已經結嬰了。以結丹期修為的年齡來講,再不結嬰只怕壽命就不夠繼續消耗了。

“軒轅歷六百三十一年,劍閣古城伏龍劍主徐劍靈一統大荒建都西陵,随着天下一統,古皇陵戾氣略有平複。”

“軒轅歷六百六十六年,太廟弟子駐守泠玉擅闖皇陵,後闖入太廟兌閣,叛出師門。”兌閣便是他們幾人現在闖進來的地方。不過,這種情況下,就算闖進來應該也不要緊了。畢竟鎮守的修士都已經魔化了,根本都沒有人再有精力來管太廟。

“軒轅歷六百七十二年,古皇陵異動,九龍拘魔陣頻臨崩潰。”

“軒轅歷六百七十三年,天子靈登遐,天子成即位。同年,天子靈入葬皇陵。”

登遐?谷璃皺了皺眉頭。結合前言後語,意思似乎是說天子靈死了?跟舒雲上人的記載比起來,後面這位前輩的記載要簡潔許多,同時用詞也顯得正式了很多呀。

“軒轅歷六百八十五年,天子成禪位天子雲。同年天子成歸白水觀閉關結丹。”看到這裏,谷璃稍微驚訝了一下。這位玉成真人,在凡俗稱帝之時,居然還只是築基修士,退位的原因居然是為了結丹。

“軒轅歷七百一十九年,天子雲禪位伊祁放勳。同年天子雲歸蓬萊仙居結丹。”

想起已經入古皇陵的九龍拘魔陣為祭的兩位前輩,谷璃稍微惋惜了一下。

倘若諸派的元嬰修士确實是為了自己的飛升,而動了補天封魔印,導致古皇陵一地也九龍拘魔陣破,那這兩位前輩的犧牲,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軒轅歷八百六十三年,古皇陵再現異動,太廟以國師為首,進言帝禹,鑄九鼎以定天下。”

九鼎?這又是什麽東西?白水觀所修明明是符法,怎麽鑄造的東西比劍閣古城的還多?

“以雌金為陰,以雄金為陽,五者以應陽法,五者以象陰數,九龍以指大荒九州之地。軒轅歷八百六十六年,集劍閣古城與兵書亭之大成,九鼎成。西陵皇城建帝王壇,奉九鼎以測天運之興衰。”

早在谷璃還是煉氣期時,中原一地就已經不是結丹以下修士可以踏足之地。而谷璃結丹之後,便随着洛飛揚去了昆侖境,為朝宗山駐地勞心勞力。

雖然她現在的年齡已經相當于許多人的一生,但是她也一直都沒有機會去過被封為皇都的西陵城。這九鼎雖然是劍閣古城和兵書亭鑄造而成,劍閣古城的藏書閣內卻未曾記載,這還是谷璃第一次聽說九鼎。

這塊玉簡的主要內容到此就結束了。相比第一塊玉簡的內容,相對來講這塊玉簡就沒有這麽驚世駭俗了。

君小醉遞過來的第三塊玉簡,內容就顯得較為平常了。其中大部分內容都是谷璃知道的,甚至親身經歷過的事情。而第三份玉簡的內容在啓帝即位之時,記載玉簡之人又換了。

包括寂靜在內的五人,将玉簡讀完之後,幾人在太廟最深處的兌閣之內的蒲團上盤腿而坐。涉及的內容太過難以置信,一時間幾人都沉默不語。就算清楚了來龍去脈,對于前景還是感覺一片灰暗。

許久之後,一貫最為樂觀的葉涼打着哈哈開口道:“幾位,這麽坐着也不是個辦法啊,現在怎麽辦?”

寂靜皺着眉頭托着下巴道:“元嬰前輩們到底做了什麽,才會導致補天封魔印破,古皇陵一地現妖魔裂隙,就連鎖妖劍閣都慘遭牽連?”

谷璃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你們對萬象升仙塔了解多少?”

葉涼道:“你所說的萬象升仙塔是指建木之上的天階?”

谷璃應道:“不錯。”

葉涼身為兵書亭葉家直系弟子,知道的內容顯然比其他幾人要多。葉涼皺了皺眉頭之後,有點嚴肅的道:“有些話在這之前本來都不該說的,不過……”

不過什麽自然不用細說,葉涼頓了頓便接着道:“隐約聽師祖提起過,目前情況下,就算我們能修至元嬰,也是無法飛升成仙的。”

将玉簡讀完之後的幾人,隐隐約約已經知道了這種結局。

“幾十年前,派中有師弟從雷澤廢城一地的祭廟內,取回了天階圖紙,這件事情似乎小谷璃你直接參與了?”葉涼問道。

幾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谷璃,谷璃點了點頭道,将當年在祭廟後殿內的情形一一訴說了一遍。

景白聽完之後道:“也許,應該去祭廟。”

君小醉則道:“縱觀玉簡所書,九龍拘魔陣也好,補天封魔印也好,最終依靠的實際上都是真龍之元。若是真龍之元生生不息,那麽九龍拘魔陣和補天封魔印便都不會出現問題。而依谷師姐所說,雷澤廢城之地的祭廟之大,超乎想象,也許那祭廟根本不是人所修建。同時祭廟也是發現萬象升仙塔圖紙的地方,連萬象升仙塔都可以造出來,封魔之事也許可以找到解決之道。”

第 181 章 天裂陽不足

入了太廟,寂靜便也不去動太廟的防護陣法,只将他另外設下的陣盤留在原處。對于君小醉帶着谷璃幾人入陣,七曜似乎猶豫了一下,卻最終并未阻止。

太廟以落雨峰為基,開鑿山腹。谷璃等人入了大殿,便順着大殿內成環形的石階往下走。幾人剛剛從臺階中深入山腹,只來得及看到位于石階最近的一道內門,裏頭便是一道魔符從門內猛然沖出。

有着之前數年的死裏求生,君小醉幾乎在感覺到魔氣波動的一瞬間,手中一道靈符已經沖手而出,一靈一魔兩道符咒撞在一處。葉涼在君小醉起手之時,已将腕上的靈盾激發。

這兩張符咒并未如衆人所想的那般爆開,而是如同兩道藤蔓一般,化作兩道靈魔之息,互相撲殺在了一處。

谷璃幾人很快就明白了君小醉如此做的用意。從大殿內下來,這石階雖然寬約兩丈,幾人并肩行來也覺得甚是寬敞,但這點距離,對于打鬥起來的結丹修士來講,即便這太廟之內有防護陣法,也是禁不起幾人大動幹戈的。而不僅君小醉是做如此想,那張魔符的主人想必也是如此。

念頭剛剛轉過,那道門內已經有一入魔修士沖了出來。入魔修士的神色很是木然,仔細看去,便與方寸之地內舒雲上人那已經完全魔化的身外化身符咒一般,完全感覺不到情緒。看到谷璃等人,這已經完全沒有了情緒感應的入魔修士,也不像七曜一樣還開口寒暄。腰間符筆祭起,轉瞬間四道魔符已經往谷璃等人撲來。

已經得入太廟的君小醉,似乎耐心已經告磐,完全不準備拖拖拉拉。對方四道魔符撲來,君小醉動作極為迅速的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三張靈符。那三張靈符卻是從舒雲上人手中得來的。

元嬰修士的靈符與結丹修士的靈符氣勢完全不同。君小醉三張靈符祭出,立刻便有金、青、紅三色從靈符之上浮起,君小醉手勢飛快的往浮在空中的三道靈符打入了三道真元,那三道靈符之上的光芒更加耀眼,谷璃幾人還未找到機會出手,靈符之上的光芒便化作了仿佛實質般的鎖鏈,從靈符之內竄出,如繩索一般往那入魔修士撲去。

那入魔修士與幾人一般是結丹初期修為,有了舒雲上人的靈符相助,君小醉不過三兩招,便将那入魔修士困在了遠處。

谷璃瞥了一眼在鎖鏈中掙紮的入魔修士,問道:“此人已經入魔,可還要将他留着?”

君小醉神色間掙紮了一下,道:“雖然入了魔,到底曾是我派中的師兄。這三行鎖可以将他鎖住兩天左右,我們先去下去再說。”

谷璃見君小醉似乎極有目的性,便問道:“君師妹知道那些東西要在那裏查閱麽?”

君小醉一邊在臺階上快速往下走,一邊點了個頭。谷璃便道:“既然如此,何不掩藏了氣息下去,說不定不驚動他們,他們便也不會對我們出手。”

君小醉腳步一頓,問道:“我們好幾個人,谷師姐也可以将我們都掩藏了麽?”

葉涼此時已明白了谷璃的意思,極為無奈的一笑:“君師妹你真是急昏了頭,白水觀的隐身符法難道不能助你隐藏氣息麽?”

寂靜也反應了過來,說道:“是啊,這太廟之中修士也與我等一般,皆是結丹修士,只需以白水觀的符法隐去身形,便無需将時間耗費在這些入魔修士身上了。”

谷璃聽幾人言語,便也知道無論七曜那幾句話到底有幾成能當真,至少同行的這幾位夥伴,都不忍心對這些入魔修士下殺手了。有舒雲上人的實例在前,谷璃其實也無法對這些人做到無動于衷。若非七曜後來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些瘋狂的詭異,她也會和君小醉等人一樣。

谷璃化為了魑魅之息,其他幾人則紛紛用了隐身符咒或法訣。太廟內的石階之上,頓時失去了幾人的蹤影。

落雨峰山腹之內,被開鑿成一層層的內殿,每随着石階繞上一段距離,便會有新一層的內殿大門浮現在幾人眼前。谷璃等人隐去身形之後,太廟之內的入魔弟子果然未曾發現幾人蹤跡。

從石階上一路往君小醉口中所說,放置最為隐秘之事位于太廟最底端的內殿走去。他們好幾次遇到神色木然,與舒雲上人的身外化身符咒一般的入魔修士。

這些入魔修士恍若游魂,卻依然重複着未入魔之時的巡邏之事。

走至第八層之後,化作魑魅之息的谷璃,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幾名白水觀入魔修士,卻在看着他們的額頭時,心內一驚。越往裏走,白水觀入魔修士的修為便越是高深。此時與他們迎面走來的入魔巡邏修士,額頭正中間,竟然每人額上有一塊玉一樣的晶石,在額頭正中顯出不同的色澤。額上之物,分明是魂石。

君小醉依然步履匆匆的往深處走,谷璃心中雖然想一探究竟,卻也不想在這詭異的太廟之內,與君小醉幾人分開。不管是七曜等人,還是這額上有魂石存在的白水觀入魔修士,這太廟之內都顯得不同尋常。

順着太廟的石階一直走,君小醉的已經步履如飛之時,他們終于行到了太廟內最深處。

此處幾名巡邏修士剛剛與谷璃等人擦肩而過,君小醉将舒雲上人的那塊玉簡取出,動作迅速的将玉簡扣在門上的凹槽處,玉簡之上淺淺的一套白芒往門上拂過,石門之上的禁制已經開啓。

幾名額上有魂石,神色木然的入魔修士,略有所感的轉身往石門上看了一眼,石門卻已經恢複了平靜。而谷璃等人,則已經閃身進入了殿內。

殿內四四方方的屋頂之上,有數盞靈石布置的靈燈還散發着白色光芒。靈燈照耀下,靠着牆壁的架上,整齊的擺放着各色玉簡。這些玉簡顏色通透靈氣盎然,顯然都是極為上佳的玉質制成。

君小醉在殿內打量了一番之後,往左前方走去。

太廟到底是白水觀的禁地,雖然如今駐守之人都已經入魔,谷璃等人也保持着非禮勿視的心态,并未與君小醉一樣,去翻閱架上的玉簡。

君小醉将架上的玉簡取下,一一往額上觸去,浏覽玉簡內的訊息。在拿到第七塊玉簡之後,她終于未将這塊玉簡放下,而是拿着玉簡慢慢讀了下去。

谷璃等人見君小醉又是幾番神色大變,許久之後,才終于将那塊玉簡從額上拿開,卻神色極為木然。幾番掙紮之後,君小醉終于将這塊玉簡遞到了谷璃手中。

能讓君小醉情緒如此反常,谷璃說沒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将君小醉手中的玉簡接過,谷璃将神念往玉簡內沉了進去。

“軒轅歷四十八年,軒轅帝訪白水觀。其後,白水觀在明滅大師兄的主持之下,廣開山門,大納弟子。師尊開始閉關,連一直随侍身側的我也不得近身。”

“軒轅歷八十八年,師尊出關立明滅大師兄為白水觀掌門。同年,軒轅帝立于少昊為大賢,立下傳承大統。”

“軒轅歷九十一年,軒轅帝籌建皇陵。同年,設太廟。我跟随從白水觀隐退的師父前往皇陵,這座皇陵在師父的主持之下,隐含陣法之道。以我之修為,只能窺得一二,似乎為封印兇戾之物所用。”

“軒轅歷九十九年,皇陵落成。師父指着高聳的九座龍頭石雕陵寝,曰:上有九天,下轄十地。以天之陽鎮地之陰,借九天轄十地,成九龍拘魔陣。九龍拘魔陣,又名九棺鎖龍陣。此陣設有九大陣眼,每個陣眼設有一口拘龍棺。此陣源于上古,以身懷龍氣之人方可發動此陣。若陣法力量不足,則可在棺中葬入身懷龍氣之人,借身懷龍氣之人的靈魂之力,加固拘魔陣的陣眼。”

“軒轅歷一百年,軒轅帝自請入皇陵。軒轅帝與魔神蚩尤一戰後,雖然成功将蚩尤封印于巴蜀鎖妖劍閣之內,其自身也受傷慘重,甚至被魔氣纏身。軒轅帝受魔氣影響,性情逐漸乖謬,難以自控。大荒之地,真龍位于九天之上。真龍生龍氣,滋養五行蓮;五行蓮生靈氣,供世人修行;世人膜拜真龍,以人氣滋養真龍,此乃三界循環。世間對魔氣有克制之效的,除了昆侖境內的鳳凰之力外,便是世間滋養五行蓮的真龍之氣。”

“世人膜拜真龍所生龍氣,皆由真龍天子之身所乘,繼而上達九天。今白水觀設九龍拘魔陣,将本該上達九天的真龍之氣鎖于陣內,他年必有禍患。”

“軒轅歷貳佰貳十七年,共工觸不周山,雷澤之地生撕天之變。天裂陽不足,地動陰有餘。九龍拘魔陣設立僅百餘年,九天之上已顯不勝之态。”

“軒轅歷三百四十二年,帝摯接喾位,因荒淫無度,在位九年後被罷黜。此舉可顯九天之上真龍,對大荒之地已有放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