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五彩玉碎片

影塔之外那道已經很不爽的聲音道:“你這是威脅我百淵府放你走?”

谷璃笑道:“那前輩準備将我留到什麽時候?或者是幹脆想讓我從此消失?但是就算我消失,各位前輩想要保住的秘密也不見得一定能保住。”

影塔之內的混沌之息,比起如今昆侖境內的五靈之氣更為充足,谷璃在此修行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只不過,脖子上時時刻刻懸着一把刀,而且,她的師父她的同門,都在大荒之上為了大家的明天而努力,她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安安心心的修煉?

枭寒蟬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谷璃應道:“私以為,藏匿影塔并非上策,讓其他諸派收集材料重修斷掉的萬象升仙塔,對百淵府來講才是一勞永逸。我相信舅爺爺枭汶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當初才會将圖紙留給我和其他諸派的修士帶走。”

夜蝶輕輕的哼了一聲,卻并未再出言要殺谷璃。

不得不說,谷璃賭對了兩點。

其一,枭氏一族之人絕對不希望谷璃死。谷璃凝體之初,夜蝶将谷璃開始凝體的情況告知五族長老決定谷璃去留之時,枭氏一族并沒有強調一定要放谷璃離開,卻強調了絕對不可以讓谷璃死。枭氏一族是唯一一個支持谷璃進影塔的,雖然百淵府其他四族對于谷璃抱有懷疑,但枭氏一族是确确實實以行動承認了谷璃,雖然僅僅是半族之體,但确實是族人的身份。

所以枭寒蟬不可能坐視谷璃被夜蝶滅殺。

其二,枭汶将圖紙給其他諸派修士帶走的這一舉動,在枭汶回了百淵府之後,受到了百淵府五大長老的一致肯定。在諸派開始修建萬象升仙塔之前,讓谷璃這個劍閣古城的弟子知道了影塔的存在,實在是一項意外。諸派修不修萬象升仙塔不是百淵府所能左右的,但是若有人能推動諸派重修萬象升仙塔,那對于占有了殘塔——影塔——的百淵府來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只有建木之上的萬象升仙塔被重修完整,影塔才會永遠歸屬于百淵府。

谷璃也明言,就算殺了她,他們也不見得能保守住秘密,但是不殺她,言下卻有能促進其他諸派重建萬象升仙塔的意味。

數日後,沉船之地入口處,一襲黑色劍君服飾的谷璃禦劍而出。經過重新凝體之後的谷璃,雖然和嚕一樣周身透出祥瑞之息,卻可以随時化肉身為魑魅之息,将周身氣息收斂一淨。

離開百淵府之前,谷璃終于對枭枭兒問出了多年的心結。她糾結了許多年,想了許多念頭。在她問出谷阿是否知道,與百淵一族的男子結合,有可能生下魍魉血脈并且因此而喪命這個問題時,枭枭兒的眼中流露出悲傷,但他點了頭。枭枭兒說,我不知道小卡會是魍魉血脈,我甚至不知道谷阿還懷了小卡。在劍閣古城看到你的時候,我已經覺得人生無憾了。

阿噠沒有對不起阿媽。百淵府的諸位長老雖然因為影塔之事,讓她受了頗多驚吓,她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可以原諒。畢竟,那些長老的謹慎,是為了保護阿噠,保護小卡。這與她并不沖突。

從沉船之地出來之後,谷璃化為魍魉之息,往巴蜀方向施展行遁之術,随風而去。

此時的大荒之上,各地的高階妖魔,已經被新晉階元嬰的諸派修士滅殺一空。魔氣在大荒上并未散去,魔氣聚到極處,會誕生出新的妖魔。這些妖魔由純粹的魔氣凝結而成,因為存在時日不久,所以實力并不高強。

一蓬黑白色的劍光從谷璃周身射出,谷璃腳下的湖泊,翻起了一片黑色。這些黑色并非水色,而是魔氣所聚的一些小妖魔被谷璃斬殺之後溢出的魔氣。

從沉船之地往巴蜀回歸,一路之上,谷璃遇到了許多由魔氣凝出的低階妖魔。這些妖魔與被魔氣侵蝕的魔化靈獸不同,是由純粹的魔氣凝結而出,殺死之後,會有大量的魔氣溢出。而魔氣消散之後,這些妖魔便也不複存在。

魔氣沒了低階妖魔的神識束縛,往空中翻滾着逸散。煉氣期時谷璃在神劍峰上殺死魔化靈獸,還會将魔氣用刻了封魔印的靈石封印。現在這個到處都是魔氣的時候,封魔靈石就沒多大用處了。

而這些魔氣逸散之時,湖泊靠近岸邊的某一次地方,卻在谷璃眼中顯眼了起來。

靈氣與魔氣在凡俗之人眼中是看不出來的,只有修行之人,才能看到閃耀着五彩靈光的靈氣,和透着暗黑之色的魔氣。

靠近湖泊邊緣之處,初時谷璃并未在意,在魔氣大量逸散開的此時,那處地方忽然閃出白色光芒,将魔氣隔絕在外,并且将位于湖泊之內的一座小島環護了起來。

白色光芒一般只有五系靈氣經過淬煉之後,合為真元,才會發出白芒。而真元一般都在修士體內才會存在,谷璃并未在這座湖泊附近感覺到修士。

小島附近有什麽?谷璃禦起無鞘往那微微散發着白芒的小島方向遁去。

小島并不大,大約半頃之地。白芒護佑之內,靠近小島的湖水裏,生長着一些水藻和魚類。小島之上的土地,則被挖成了一塊塊的田地。田地之中種植着一些大麥。只看田壟方正,便可以知道小島之上是有人跡的。

此處并無房屋,谷璃便往小島之上的數株樹木看去。

小島之上的樹木并不成片,而是單株隔着距離生長。與酒都寨樞木的長勢不同,這些樹木根部粗壯,卻并不高大,散發着濃厚的土木之息。頂部除了寥寥幾縷枝葉,樹頂寬闊而平坦。頗像是有人将巨木攔腰斬斷,然而這樹頂并非斬斷形成,而是樹木本身就是粗壯不高大,且枝葉只往樹頂外側生長,這樣子與鳳凰城中的那株被稱為神木的建木極為相似。

這些樹木頂上空闊的中心,搭着極為簡陋的木棚,有的是幾個大點的木棚,有的則是幾根樹枝用草繩綁在一起,再蒙上麻布搭成。看來這些人,即便在這小島之上靠着這白芒活了下來,也極為艱苦。

谷璃禦劍進入小島之後,漂浮在小島上空,白芒很親厚的在谷璃周身環繞。将融體之法施展開來,小島之上的情況在谷璃腦中清晰閃現。很快,谷璃便找到了白芒的根源。

小島之上,靠近最為高大的那株樹木根部,有一塊小小的五彩玉石,深藏在離地面大約丈餘的地裏。玉石的構成,與如今已經被人喚作玉龍池的五色玉臺一模一樣。玉石一直往外散發着護佑小島的白芒,而且這白芒似乎是魔氣愈強,它便愈強。而魔氣若是弱了,它便也休養生息。谷璃最初并未發現小島有所不同,便是因為初時這白芒并不強烈。

玉石的形狀并不完整,只是一塊巴掌大的晶石,棱角分明而且上面布滿了裂痕,似乎是一整塊玉石受到了什麽巨大力量的打擊,碎裂而成。

徐劍影曾經告訴過她,這世上的五彩石都被女娲娘娘收集起來,煉成了補天所用的五彩玉。定靈碑中的女子則告訴她,現在的玉龍池便是當年女娲娘娘所留下的最後一塊補天石。雖然相隔數萬裏,谷璃還是可以感應到玉龍池的完好無損。

此地為雷澤,不周山裂隙原本被五彩玉所制的補天封魔印封印了,現在因為魔氣入世,不周山裂隙被妖魔打破。難道……此物為五彩玉碎片?

谷璃化為魑魅之息,施展百淵一族的地遁之法,進入了玉石所在的地底。

若将玉石整個帶走,小島必然會被魔氣侵蝕,屆時島上的人大概也會因此死在這魔氣縱橫的湖心小島之上。

谷璃固然可以将小島之上的人帶回劍閣古城,但,她此行太過遙遠,若單身一人不幸遇上妖魔,如今還可以化作魑魅之息逃走。若是帶上了這些人,自然不好撒手不管。

而且她已經将這湖泊周圍的低階妖魔都處理幹淨了,相比起來,小島之上比跟着她離開還要安全一點。

但,讓她就這樣放棄探究這玉石,卻也不可能。為保兩全,谷璃決定将這玉石碎片再碎一次,帶一小片走。

心念動下,谷璃以無鞘在地底切出了一小圈,讓無鞘劍葉以玉石為中心,布下了釣浮村內的那個防禦陣。

這玉石一看便不是凡品,倘若真是五彩玉碎片,可不是輕輕一擊就可以碎裂的。

谷璃化作魑魅之息時,劍心便與無鞘融為了一體,重新凝體之後,無鞘已經與她融為一體。陣法布下之後,無鞘從魑魅之息內悄無聲息的出現。

谷璃神念之下,無鞘靈劍往玉石之上全力一擊。

無鞘靈劍與玉石接觸的那一瞬間,雖有谷璃的劍葉陣法相護,湖心小島之上也是一陣巨震。受了谷璃一擊的玉石周身的白芒暴漲,竟然釋放出了強大的靈息。

在谷璃那舉重若輕的一擊之後,玉石雖然讓谷璃也稍有吃不消。谷璃一擊之後白芒收斂之時,那玉石受谷璃一擊之處,到底是順着之前的裂痕,輕輕碎落了長菱形的一小片。

碎落的那一小片,只有一節半指節那麽長短,期內蘊含的靈息,也已經所剩無幾。

不過谷璃所想要的并非玉石之內的靈息,而是想知道這碎片究竟是何物,倒也不用計較靈息所剩無幾的問題。

小島周圍的妖魔已除,谷璃将這一小片疑是五彩玉碎片之物收入囊中,從地底鑽出,禦起無鞘靈劍浮空而去。

第 169 章 談判

時光如水,轉眼三年已過。百淵府的凝體之法固然神奇,對于能以融體之法與影塔內的混沌之息融為一體,感受混沌之息的同時,近距離觀察百淵府修士凝體的谷璃來講,費時三年,終于将凝體之法參悟了大半。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她沒有魍魉血脈,這一部分卻是無論如何都與百淵府修士不同的,所以也不重要了。

嚕跟在洛飛揚身側,很盡責的代替谷璃行使掌劍之職,并且會時不時将它認為很重要的情況轉告谷璃。

諸如,各派在閉派期間結嬰的元嬰修士,将出昆侖境對大荒之地遺留的妖魔進行最後的滅殺。諸如,大荒之地的高階妖魔被滅殺之後,各派的元嬰修士想要進入方寸之地,卻發現方寸之地只能接受結丹修士的進入。諸如,各派結丹修士開始尋找森羅魔兵的蹤跡。諸如,洛飛揚帶着一批結丹修士進入巴蜀,開采靈石礦脈,提升派內結丹修士實力,為日後進入方寸之地做準備。谷璃呆在影塔之內,很清楚這些事情目前她只能聽聽。

其間,枭枭兒等人一次也沒能進影塔來看她。枭枭兒等人不來,谷璃可以理解,但小卡也沒有來,不會放她出去這件事情,基本就在谷璃心中被坐實了。

這麽多年的融體之法施展下來,谷璃與影塔之內的混沌之息雖然算不上息息相通,卻明顯比其他人更能親近這些氣息。

凝體之法的運轉,與百淵府的凝神之法有極大的類似。不過凝體之法卻是以魍魉血脈為凝結形體的根本,将魍魉之息在此基礎上運轉功法凝為人形。

經過她幾年的觀察,百淵府修士體內的血液,與鳳凰之力有着極大的相似,相較而言,百淵府修士體內的血液所蘊含的力量,比昆侖境內鳳凰之力要強大許多。這種強大的力量超過了人體的承受度,所以百淵府修士要将自己的形體化為魑魅之形,來承接這種力量。

百淵府修士一生所習,乃是一個“散”字,什麽時候能将血脈內的伏羲之力完全散入身體之內,那便進入了元嬰期。

百淵族修士不喜歡昆侖。在上次跟着他們一起離開昆侖之時,枭汶曾說,因為在昆侖一地,鳳凰之力會與百淵府修士體內的力量互相吸引,使百淵府修士體內沉睡與血脈內的力量略微失控,所以百淵府修士對昆侖一地産生排斥。

谷璃沒有魍魉血脈,當年催動她魑魅之體的,大概便是鳳凰之力。

思來想去,谷璃決定以鳳凰之力作為凝體的根本,最好能将鳳凰之力從混沌之丹上剝離,把鳳凰之力融入到身體當中,以免日後一遇到魔氣,鳳凰之力就引動混沌之丹,來個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們都爆爆金丹。

魑魅之體的情況下,鳳凰之力倒是很快就被她從混沌之丹上導了出來。将混沌之丹扔入無鞘劍身之內後,調動無鞘劍身奇穴之內的真元,将鳳凰之力以天玑的淬煉法訣,将鳳凰之力淬煉得得心應手之後,開始凝體。

安靜了三年的谷璃,甫一引動周身的混沌之息,夜蝶就發現了她的動靜。初時只是抱着關注的心态瞥了一眼,當谷璃周身的混沌之息明顯以凝體之法運轉開來之時,夜蝶皺起了眉頭。

屬于谷璃的魑魅之息,以很緩慢的速度,在影塔的混沌之息內聚攏。雖然極為緩慢,作為百淵府元嬰修士的夜蝶,卻很清楚谷璃所施展的方法,可以将她的魑魅之體,重新凝結為人形。而她凝體極為緩慢,與她的那絲鳳凰之力極為弱小有關。

當年以谷璃不請自入影塔為由,将枭盈盈等人要對谷璃傳授凝體之法的請求駁斥了回去。谷璃此舉雖說是機緣巧合,卻的确無形中讓五族中人對谷璃産生了不滿。

幾年來,枭枭兒等人幾番自請入塔,也未得到金、銀、夜三族長老的允許。夜蝶眯了眯眼,都讓她自生自滅了,居然自己悟出了凝體之法。谷璃在影塔之內施展融體之法的事情,她完全沒有覺察。此情此景自然容不得她猶豫,夜蝶對外道:“影塔內谷璃自己悟出了凝體之法,請五族長老決定谷璃的去留。”

“是。”影塔之外,一道黑影瞬間從塔底遁上了無相殿所在的小島。

所謂去,便是在谷璃凝體之後,随她自由。所謂留,在百淵府內就有不同的留法了。留活的,還是留死的。

“夜蝶。”枭氏一族的太上長老終于對夜蝶開了口。

夜氏一族太上長老夜蝶聽了枭寒蟬開口,應道:“前輩有何吩咐?”

“影塔是她自己入得,凝體之法也是她自己悟的,嚴格說起來,影塔也不是百淵府自己的東西,去留之說太過嚴重了。”這位枭氏一族的太上長老,算得上是夜蝶等人的長輩,枭寒蟬的聲音屬于百淵府內難得出現的中年男子之聲,而他本人也确實是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夜蝶沉默了一小會之後,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蝶認為,枭氏一族就是因為太過護短,所以在五族之中,才一直處在末位。這等全族之本的大事,希望前輩還能冷靜點才好。”

枭寒蟬苦笑:“這去似乎不太可能。她既然能進來,相信她也自有辦法能出去,這留似乎不太好留。”

金氏一族太上長老銳如刀鋒一樣的聲音道:“不過是劍閣古城的結丹中期修士,想留還是留得住的。況且劍閣古城修士并無本命牌,這影塔想将一把靈劍拘住還是很容易的。”

忙于凝體的谷璃,完全不知道她的性命被百淵府的五位守護挂在了嘴邊上。魑魅之體在鳳凰之力和凝體之法的運轉下,鳳凰之力化為陽,魑魅之體化為陰,陰陽交融之下,很神奇的誕生了一團血肉活物。此物一旦形成,那種深埋于記憶深處,還在母體之內時,一點點長大的記憶,便從那團血肉中湧了出來。

一年後,仿佛經歷了一次重生的谷璃,魑魅之體凝為了一個初生嬰兒般大小的嬰孩,在影塔之內睜開了雙眼。

此時的谷璃,魑魅之息還未完全納入體內。裹在透明的魑魅之息內的谷璃,因為将鳳凰之力煉化在了體內,晉階結丹中期之時,通過無鞘靈劍納入魂魄之中的蒼茫之息,從被淬煉過的身體裏隐隐透了出來。因此,谷璃周身彌漫着一股和嚕極為相似的祥瑞之息。

睜開眼睛的谷璃很是喜悅了捏了捏自己的新身體,确認她凝體成功之後,便專心将周圍的魑魅之息收入體內。随着谷璃周身的魑魅之息減少,魑魅之息內的谷璃年歲也愈來愈大,最終停留在谷璃十六七歲模樣時,谷璃周身的魑魅之息終于收斂一淨。

魑魅之息甫一消失,谷璃便聽耳邊一道聲音極為不爽道:“這通身散發着祥瑞之息的劍閣古城弟子,留在影塔裏面,不是惡心我們自己人麽?”

“哈哈,所以才說任由她離去才好。”枭寒蟬大笑。

夜蝶啧啧有聲道:“啧,我看是留不得。”

元嬰修士輕輕幾句話,讓剛剛凝體成功的谷璃頓時一個激靈。夜蝶的人她雖沒見過,這聲音卻被她很快認了出來。這位最開始發現她進入影塔的前輩,短短一句話,似乎充滿了殺氣,而且毫不避諱的說給她聽,是想看看她的反應麽?

谷璃沉默着,将自己多年來與百淵府之間的來往仔細的梳理了一遍。說到底,應該還是她自入影塔之事,讓百淵府的太上長老們感覺到了威脅。

谷璃在內心嘆了口氣,開口問道:“前輩,若是因影塔之事,您不放心我,我可以在此立下魂咒,以安前輩之心。”

夜蝶啧道:“我不需要什麽魂咒,你人在此地,我便安心了。”

谷璃聞言,卻是微微一笑:“前輩是否以為,将我留在此地,我便無法将影塔便是萬象升仙塔之事告知其他人?”

夜蝶應道:“劍閣古城的弟子就算想,也沒辦法在影塔內将此事外傳。”

谷璃輕笑道:“前輩,倘若我不僅僅是劍閣古城的弟子呢?”

谷璃此言一出,頓時感覺夜蝶所在之處殺氣暴漲,便聽夜蝶冷聲道:“諸大仙門存世以來,至今為止,也不過只有玉壺冢半夏醫仙和你弟弟小卡,有幸修習過兩派的功法,而且還是在其中一派功法廢除之後,另入一門。你休要危言聳聽。”

若非谷璃自己确實修習了兩派功法,此事有人對她講,她也不會相信。但她确實有幸修習了兩派的功法,夜蝶的凜凜殺氣之下,谷璃的面色顯得有些僵硬蒼白,但谷璃并沒有因此就畏縮了。微微翹着嘴角的谷璃,看起來神色顯得很輕松的道:“枭氏一族的長老應該知道,我身邊有瑞獸一只。在我啓程來百淵府之前,此獸已能與我心意相通,即便遠隔千裏,也能知道我想要告訴它的事情。”

她在賭。

賭那位說讓她離去之人是枭氏一族的太上長老,并且,這位太上長老不會坐視夜蝶将她就地滅殺。所以她先開口表達自己不會出賣百淵府的誠意,再告知諸位,她有機會卻并沒有出賣百淵府的事實。

第 168 章 偷師

谷璃抵達百淵府之時,劍閣古城中派出去的第一批元嬰修士,已與派中原本的元嬰修士碰了頭。并且一部分人已經回返了朝宗山駐地。同時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一如妙妙所說,五行蓮所在之地,是妖魔最為密集之處。好消息是,除雷澤百淵府所在之地的情況不明之外,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金、木、水、土四大五行蓮所處之地的妖魔,已經被清理幹淨。

壞消息是,中原古皇陵、巴蜀鎖妖劍閣和雷澤不周山裂隙這三處,确實是妖魔的出處。諸派前輩以無數方寸之地,将從這三處裂隙出現的妖魔擋在了大荒之外。裂隙雖然暫時被方寸之地阻擋在外,很顯然方寸之地只能求得一時的安穩,魔氣肆虐的大荒之地上,方寸之地總有一日會崩潰。同時,這些前輩也被留在了裂隙附近的方寸之地內。

與這批元嬰修士一起回來的,還有一批已經重傷的元嬰修士,和一批年歲在一歲到十六歲之間的孩童。

魔氣入世,對于這些孩童本來沒有妨害。

然而在斬殺妖魔的同時,諸派的元嬰修士發現,銷聲匿跡多年的森羅魔兵,在大荒之地又出現了蹤跡,并且專門搜羅剛剛出生的孩童,授以魔氣吸納之法。人在出生之時,體內是帶着先天之氣的。這些先天之氣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消散,所謂先天之氣,便是最為純粹的陰陽之力。若有功法引導,與靈息或者魔息都極為容易親近。

魔氣入世之後,黎民生活艱難。堕入魔道,這些沾染了魔氣的食物不僅不再有妨害,還能成為他們修煉的助力。而經過觀察,這些修習魔氣吸納之法的孩童,往往會因為力量的巨大,以及魔氣的侵蝕性過于強烈,最後迷失本性,成為暴躁、嗜殺之輩。在諸派與高階妖魔鬥争的同時,森羅魔兵的實力不斷增長。一時之間,森羅魔兵在大荒之上竟然不再藏頭露尾。

當然,魔氣對于成年人來講,并不存在益處。為了避免森羅魔兵的壯大,諸派元嬰修士在斬殺高階妖魔的同時,将這些孩童聚集到了靈石礦脈所在之地。魔氣縱橫的現在,靈石礦脈是大荒之地唯一與魔氣能抗衡之地。

只是,這些靈石礦脈所在之地,都只有單系靈氣充斥其中,久居靈石礦脈而長大的這些孩童,雖然同樣修習了劍閣古城功法,卻有很多人體內都只有單系靈氣。同時因為單系靈氣太過豐沛,幾乎占滿了整個經脈,想要再吸納其他系的靈氣都不太可能。這情況就如同中了靈毒一般,也意味着這些孩童,日後只能成為靈修,晉階艱難。而且即便有機會晉階,也會和靈獸晉階時一樣,結丹期就要承受雷劫。更重要的是,和靈獸一樣容易被魔氣侵蝕,昆侖境外魔氣一日不除,他們便一日不能出昆侖境。

這批歸來的元嬰修士,不僅僅只是劍閣古城的元嬰修士。諸派元嬰修士的歸來,在昆侖境內引發了巨大的震動。

封閉了數十年的各派駐地,終于将各自駐地所在,公布于衆。方寸之地的不穩定性,也決定了大家不可能坐擁昆侖十萬大山,置三大裂隙不理。仙魔相争,漁翁得利的森羅魔兵也不能仍由其壯大。何況,滞留于方寸之地內的諸位元嬰前輩,還在等待他們的營救。

諸派再次齊聚妙音宮。而天玑物宗借此機會,首次出現在了九大派聚彙的昆侖主峰妙音宮鳳翔殿之上。

此時正值用人之際,天玑器宗與物宗之争,并沒有妨礙到其他各派的利益。加上此前相盤在昆侖邊境的出手相助,對于以元嬰期的相盤為太上長老,結丹期的陌未聞作為宗主的天玑物宗。除天玑器宗之外的其他諸派,以一種委婉的态度,接納了天玑物宗獨立于天玑器宗的存在。

因為百淵府的避世,加上此次對抗妖魔,百淵府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諸派對于百淵府的态度,顯得極為微妙。這種微妙與諸派對于天玑物宗的微妙,還有着許多的不同。

跟随在洛飛揚身邊的嚕,朝着空中吐了一口靈氣充裕的祥瑞之息,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拱着毛茸茸的爪子洗了把臉,終于煩躁的嗷唔了一聲之後,在內心深處委屈的喊:“小璃,小璃,你醒着沒啊?”

位于影塔之內化身陰陽魚球的谷璃,淬神訣一緩,問道:“嚕?你在哪?”

“我跟着你家掌門師弟在妙音宮開會,好無聊……”無聊的嚕一邊聽着各派的主事者叽裏呱啦,一邊耷拉着眼皮做發呆狀。

“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要開會?”谷璃團在影塔之內,沒有凝體法訣,其實也是很無聊的。

嚕卻“嚕嚕”了兩聲,對谷璃抱怨道:“你又叫錯我名字,是嚕,不是嚕~。”

谷璃失笑:“那你喊我什麽叫醒着沒,難道結丹修士還需要睡覺嗎?”

嚕居然道:“斤斤計較。”

吐血,到底是誰斤斤計較啊?谷璃無語,只好問道:“洛師弟為什麽要去妙音宮開會?”

閑得無聊的嚕,便夾雜着自己的抱怨,将谷璃離去之後,昆侖一地發生的事情,叽裏咕嚕的全部告訴了谷璃。

“那這次回來的人裏,有沒有我師父?”谷璃忙問。

嚕舉起爪子撓撓脖子想了想,答道:“沒有。”

受重傷固然嚴重,只要不傷及仙基,元嬰修士即便是殘疾了也可以重鑄**。但倘若人都留在了方寸之地,與高階妖魔咫尺相對,就危險了。谷璃聞言頓時擔心了起來,問道:“那我師父豈不是也被留在了方寸之地?”

嚕顯然沒有學會什麽叫做安慰人,實話實說的道:“我沒進方寸之地,我不知道。”

“……”谷璃發現嚕能說話之後,也是和相盤一樣是個噎死人不償命的。只不過相盤是故意的,嚕是天然的。

雖然小卡和枭枭兒等人都是百淵府之人,雷澤一地父族的關系本就是不怎麽親近的,谷璃也從來沒講她自己當做是百淵府的人。知道自己是魑魅之體後,在情感上來講,她和枭枭兒等人更近了一步。但除了直系的三十多人外,顯然百淵府的人也不認同她是一族之人。

這種時候,聽聞徐劍影可能有危險,谷璃的內心在擔憂之餘,還多了一絲酸楚。

“你什麽時候回來?”顯然嚕對于其他人不感興趣。

“不知道。”進入影塔已經過去了十多天,但是枭枭兒等人一直沒有動靜。想來她不請自入影塔的行為,在某種意義上冒犯了百淵府。谷璃甚至懷疑,百淵府準備把她一直關在影塔。不得不說,谷璃猜到了百淵府一部分人的想法。

影塔作為百淵府一族之本,五大族各有一名太上長老負責鎮守影塔。一來是為了守護影塔安全,二來是族中弟子在影塔內修行之時,能給予指點。

若谷璃進塔之後,最先遇到的人是枭氏一族的太上長老,看在枭盈盈和枭枭兒等人的份上,不請自入之事還可以為谷璃擔待一二。偏偏她入塔之後遇到的第一人,是夜氏一族的太上長老夜蝶。

枭盈盈在無相殿內,就被夜氏的長老極力阻撓她求情之事。一族之內的想法大部分時候是一脈相承的,可想而知,谷璃不請自入影塔之事,由夜蝶差人傳到無相殿,絕對不會有什麽太好的說辭。

谷璃雖然不知道枭盈盈在無相殿遭遇了什麽,但從夜蝶的表現她也可以猜出一兩分不妥來。

對于修行之人來講,十多天實在是眨眼間就過去。然而不同的情況下,十天的時間也是可以很長的。比如現在,谷璃入了影塔,若是百淵府對她十分友善,就算枭枭兒等人沒有動靜,守護影塔的幾位長老也應該有人告訴她凝體之法才對。

直至現在都還沒有動靜,看情況她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影塔之內的混沌之息,在淬神訣的運轉下,對于修複谷璃的神魂,效果比在昆侖境內要好得多。只是短短數十日,谷璃的神魂已經基本沒有什麽問題存在了。

凝體之法不會有人告訴她,不過影塔之內本就是百淵府修士用來凝體的所在。實在不行,就只有偷師了。

與嚕的對話結束之後,谷璃調整了自己的狀态,将融體之法在影塔之內施展開來。

融體之法展開之後,地圖上看起來小小的影塔,在谷璃的神識之中顯得無限大。谷璃神識展開,竟然一直沒能觸到塔壁,倒是讓她确實找到了百淵府正在凝體的結丹修士。

谷璃并不知道凝體法訣,便只能從百淵府修士對周身混沌之息的牽引,來分析凝體之法的運轉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也不知道百淵府修士的神識是沉入了識海,還是融體之法在結丹之後擁有了強大的隐蔽性,将神識與混沌之息融于一體的谷璃,在觀察着百淵府修士周身混沌之息的運轉規律時,似乎完全沒有驚動正在施展凝體之法的百淵府結丹初期修士。

第 167 章 矛盾

無相殿上,有了姬十三的幹預,五大族長老終于不得不将枭盈盈請進了殿內。

銀氏一族的長老銀鋒,隔着木幾跪坐在竹席之上,問道:“枭盈盈,一族之人和一個半族之體,這種選擇你不會做麽?居然帶着直系三十多人鬧到無相殿來,還不肯罷休。”

若是罷休谷璃恐怕就只能保持那麽一團金灰之息了,枭盈盈面上沒有猶豫,跪坐在五大長老對面,問道:“當年金友兒可以進影塔,今日為何谷璃就不能進?”

在金氏一族大長老金葉子看來,枭盈盈這完全是無理取鬧,怒道:“盈盈,金友兒自小在百淵府長大,他與百淵府其他的人唯一不同,只是他沒有魑魅之體,谷璃呢,她除了有魑魅之體,還有什麽是屬于百淵府的?”

夜氏一族的長老道:“最重要的是,她沒有魍魉血脈。百淵一族最大的痛苦在哪裏,百淵一族最重視的東西便在哪裏。而很顯然谷璃沒有這種體會,她也不會明白我們為什麽需要影塔。”

枭盈盈其實也只見過谷璃兩次,雖說谷璃不是魍魉血脈,但也許是因為一脈相承。她可以很冷靜的接受自己的阿肖死去,接受她孩子們的阿肖死去,但她不能冷靜的接受自己的孩子們死去,哪怕,谷璃只是半族之體。還有就是小卡,那個孩子是谷璃送回來的。思及此,枭盈盈應道:“她還有弟弟小卡是屬于百淵府的,以她對小卡的情分,她不可能會陷小卡于危險之地。”

銀鋒冷哼一聲道:“這世上若情分真的靠得住,就不會有我祖魍魉的誕生了。”

枭盈盈面上一僵,道:“我祖魍魉和他兄長窮禪,是因皇位之争。小卡和谷璃之間根本不存在這種矛盾。”

夜羅剎冷笑道:“影塔和天階,就是矛盾。影塔存在,百淵一族存活。而天階修複,其他九大仙門修士則可以飛升。”

姬十三身為元嬰修士,介入了此事,姬氏一族的長老在整場對峙中都保持着沉默。

枭氏一族的長老微微嘆氣:“倘若當年與枭汶一起去祭廟後殿密境的人不是谷璃,如今這事情也好辦許多。”

枭盈盈被請進殿內的同時,枭枭兒等人自然是被譴回了枭星島。過了無相殿往枭星島的索橋,小卡将手中雙匕猛然往前扔出,帶着氣勁的雙匕在接觸到植株的那瞬,那無葉的植株悄無聲息便化作了青煙。

枭枭兒看在眼中,也知道小卡的煩悶,嘆了口氣道:“小卡,五大長老不是讓太太奶奶進去了麽?”

枭汶等人看了一眼暴躁的小卡,和枭月等人很知情識趣的閃遠了。

小卡悶悶道:“那群家夥,我阿姐又不會吃了影塔,犯得着這麽嚴防死守麽?”

枭枭兒搖了搖頭道:“如今魔氣入世,諸派才無暇糾纏萬象升仙塔之事。影塔是萬象升仙塔的殘塔之事一旦傳出,百淵府在諸派間的形式岌岌可危,五大長老不得不謹慎。”

小卡憤憤的踹了一腳身側的植株,沒有葉子的植株被他揣得花枝亂顫。小卡極為不滿的對枭枭兒道:“阿噠,我阿姐是那樣的人嗎?”

枭枭兒道:“你阿姐自然不是,但這世上很多時候并不是你不說,別人就沒辦法知道。”

這些道理枭枭兒不說,小卡也是懂得。只不過有些事情,總是免不了一時偏頗。小卡道:“我去看看阿姐。”

枭枭兒道:“我跟你一起。”

兩人剛剛要往前走,卻見枭瓶子幾人呼啦一下從樹林深處竄了出來。

看到枭枭兒,幾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枭瓶子問道:“小卡師叔,你和枭枭兒師叔是要去找谷璃前輩麽?”

小卡對這個同族的師侄點了點頭。

枭瓶子和那女孩兒對視一眼,轉頭對小卡道:“那小卡師叔,我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因為谷璃是半族之體的緣故,這幾日總有人來枭星島看熱鬧,枭瓶子說要一起去,小卡也沒有表示異議。

谷璃此時人在影塔之內,幾人去往谷璃住處,自然是撲了個空。

谷璃來時是客,又是小卡的姐姐,沒人看守谷璃,也沒說谷璃不能亂走,小卡和枭枭兒只是疑惑谷璃去了哪裏。

對于結丹修士而言,一天兩天都不是時間,谷璃也不可能走太遠,小卡和枭枭兒便幹脆在谷璃屋內坐下來,準備等谷璃回來。

枭瓶子看小可和枭枭兒如此淡定,躊躇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對小卡道:“小卡師叔,其實……”

小卡看着枭瓶子一副“我有話要說我不敢說”的模樣,道:“有話就說,師叔不怪罪你。”

“其實之前我們在說關于影塔的事,然後被谷璃前輩聽到了,然後……”枭瓶子話還沒說完,被小卡一把抓住了胳膊。

“然後怎樣?”小卡最怕的就是谷璃不告而別。

“然後谷璃前輩便問了我們影塔的事情,我們剛告訴她影塔的位置,她忽然就在我們面前消失了,我們懷疑……懷疑……懷疑谷璃前輩是不是……”枭瓶子顯然是想說,懷疑谷璃進了影塔。

小卡将她的手腕甩開,道:“不可能,影塔有五大太上長老鎮守,若随随便便就可以進去,我們還需要去求五大族長麽?”

枭瓶子身後的一個少年插嘴道:“但是,谷璃前輩消失的那瞬,我們感覺到了一絲影塔內的氣息。”

這下,就連枭枭兒的眼裏都有了些震驚神色,當事情涉及到自己關心的人時,就算事情不合常理,也會讓人燃起別樣的希望。就比如此時的枭枭兒,就算明知道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他還是對小卡道:“要不,我們去影塔看看?”

小卡心裏固然知道這事情不大可能,看枭枭兒還是抱着一絲希望,便對枭瓶子幾人道:“你們先帶着枭汶爺爺過去看看,先別告訴他是什麽事情。”

枭瓶子等人知道,事情沾上枭汶就不是看看,而是聞聞了。便道:“那我們先去找枭汶前輩。”

雖然不知道谷璃究竟為什麽失蹤,但枭瓶子認為事情是因他們而起,對于小卡的吩咐自然不會推遲,便幾人又呼呼啦啦去找枭汶了,見了枭汶只說有事情找枭汶幫忙。

枭汶愛對人撒嬌,對于小輩也沒什麽架子。枭瓶子幾人說讓他幫忙,他也沒問是什麽事情便跟着去了。

等枭汶也确定了谷璃消失的地方确實有影塔的氣息之時,谷璃進了影塔這件事,好像一下子就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與此同時,谷璃在影塔之內,放開神識飄啊飄啊,終于感覺到了其他人的氣息。一團灰霧狀的谷璃,發動遁術就往那邊靠攏過去。

尚未靠攏,便聽一道頗為嚴肅的女音道:“進了影塔,不好好穩固魑魅之體,在這裏亂闖什麽?”

亂闖進來的谷璃想着影塔之內的人,就算不是枭氏一族的人,也應該是百淵一族的人,便大着膽子問道:“這裏真的是影塔?”

能進影塔之人,都是百淵一族之人,而百淵一族之人自然知道此處便是影塔。聽谷璃這樣一問,女聲由嚴肅轉為凜然問道:“你是誰?”随着這聲音散開,元嬰修士的威壓也鋪散開來。

谷璃忙道:“前輩莫要動怒,我是谷璃,枭氏一族枭枭兒的女兒。”

“你便是谷璃?”女聲問道,元嬰修士的威壓卻并未收攏。

“前輩知道我?”谷璃問道。

女聲不答反問道:“影塔未開,你是如何進來的?”

這下倒把谷璃問住了,轉念間谷璃便想到了枭汶也知道她取了圖紙,便道:“我曾在祭廟後殿密境內,得到一張圖紙,之前聽枭氏一族的幾人說起影塔,我才知道要進影塔凝練魑魅之體,當時只是在腦中想了想,結果就進來了。”

谷璃此言一出,那女聲半晌沒有回應,過了許久才道:“難怪十三那丫頭也高看你兩分。哼,既然已經進來了,便讓盈盈那丫頭別鬧騰了。”很顯然後面那句話已經不是對谷璃說得了。

趁着餘音尚袅袅,谷璃忙道:“有一事請前輩幫忙。”

“何事?”那女聲問道。

谷璃忙道:“小輩進來的匆忙,并不知道這魑魅之體該如何凝結。”

谷璃話是問了,那女聲卻并未給予回答。谷璃想了想,便知道自己這種不請自入的行為,大概是惹怒了對方了。

換做是她,有人要進她容華洞府,她本不同意,結果那人自有神通到底還是進去了,并且問她某物放在何處,她也是不願意搭理的。這種情況下,繼續問只會惹人嫌惡,可若是不問,她又沒辦法凝聚形體。

之前枭枭兒教給她的土遁之術和行遁之術,都與劍閣古城所學有極大差異,她實在不敢貿然嘗試凝體。

無奈之下,反正她的神魂也還未完全恢複,便幹脆在影塔之內,運轉淬神訣繼續修複受傷的神魂。

本以為谷璃還會追問的夜蝶,便看着影塔之內那團金灰色的霧息,在原地團啊團,便安安靜靜的吸納周圍的混沌之息去了。随着混沌之息的聚集,那團金灰色的霧息轉着轉着,變成了黑白金三色。

第 166 章 進入影塔

“聽說,大長老已經同意谷璃前輩進入影塔了。”将谷璃帶回枭星島,枭枭兒等人為谷璃安排了住處之後,便全都不見了蹤影,但也沒有限制谷璃的行動自由。呆了幾日都沒人理會,谷璃也知道大概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枭星島雖位于地底,小島之上卻長着一些能在黑暗之處微微發光的植物,還有一些和海底一樣,沒有枝葉卻柔軟順服的苔類植物。枭氏一族的人便是在這樣的小島之上,與雷澤一地的人一樣,打穴而居。

說話之人一身黑色皮甲,黑紗蒙面,顯然也是枭氏一族的族人。只不過大概與谷璃的血緣關系不是很親近,所以谷璃并不認識他。與他一起的還有同樣裝扮的三男二女。六人都還是築基期修為,聚在一株形似珊瑚極為高大的熒藍色樹下,竊竊私語。

“但是其他四族的大長老認為影塔是一族之本,還不同意讓她進去呢。”谷璃将周身丹氣全部收斂,往說話的幾人靠過去時,便聽到另外一個少女如此說。

“我昨天聽說十三長老出來發話了。”另一個少女悄聲道。

“哦?連十三長老都驚動了?”最先說話的那名少年問道。

“嗯,盈盈前輩帶着她們直系的三十多人,在無相殿內跪了好幾天了,其他四族的大長老避而不見,十三長老便出面了。”

幾人便都嘆了一口氣,其中一名少年開口道:“十三長老是怎麽說的?”

少女答道:“十三長老說了,金友兒前輩當年能進,現在也該讓谷璃前輩進去。”

近日,金友兒這個名字經常出現在谷璃耳邊,谷璃早已知道,此人便是只繼承了魍魉血脈的那位半族之體。

另外一名少女便道:“切,只不過因為金友兒前輩是在百淵府長大,而谷璃前輩不是,所以各位長老才這麽猶豫。”

最先說話的少年忽然笑了笑,道:“說起來,枭枭兒前輩真夠馬虎的,小卡師叔之前就是找回來的,現在谷璃前輩居然又是半族之體。”

谷璃皺着眉頭想了又想,上次來百淵府時,小卡介紹給她知道的內容裏,并沒有百淵府影塔的存在。看來這影塔,确實是百淵府的機密所在。枭枭兒等人出現在落鳳坡時,她便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卻沒想到重新凝體這件事情,需要借用到百淵府一族之本的影塔。

她自忖她不會做出什麽不利于百淵府的事,若影塔乃是一族之根本,百淵府其他四大組的長老防備她也是應當的。

谷璃因此對影塔産生了好奇,而且看這築基期的幾位百淵府小輩,影塔在百淵一族內,似乎并不是什麽秘密,便幹脆繞遠了些顯身出來。

“誰”谷璃的氣息與百淵府修士到底不同,甫一顯身,便被反應迅速的幾個小輩圍在了正中。而且從他們的架勢來看,幾人之間的距離恰好可以接應,又互不幹涉。

待看清他們圍住的是一團金灰色霧息之後,幾人都有些尴尬的将匕首收了起來。

蒙着黑紗個子較高的那個女孩兒有些尴尬的抓了抓頭,笑問道:“啊…哈哈,谷璃前輩,你怎麽在這裏?”

谷璃現在雖然沒有形體,倒是可以使用傳音入密了,而傳音入密對百淵族修士沒有密的效果,所以谷璃便幹脆以傳音入密對幾人道:“在屋裏呆着無聊,便出來轉轉,遠遠走來,聽你們說到影塔什麽的,可以給我說說嗎?”

幾人面面相觑了一把,說話比較不客氣的個子略小的那個女孩兒道:“瓶子,不如我們就給谷璃前輩講講,反正大長老都同意前輩進影塔了,講講沒什麽的。”其他四位少年也紛紛點頭。

被換做瓶子的女孩兒便道:“那我們過去剛剛那裏。”

顯然枭瓶子對那棵熒藍色的大樹很有好感。

百淵府的修士似乎從來不坐,不管何時他們都是雙腳一前一後的半蹲在地上,谷璃來之前他們如此,邀請谷璃過來之後,四男二女六人也依然是雙腳一前一後的半蹲在地。

枭瓶子又抓了抓頭,才對着谷璃道:“其實影塔也沒什麽神秘的,裏面其實空空的,什麽也沒有,只不過影塔之內可以緩解魍魉血脈帶來的痛苦,也可以幫助凝結魑魅之體,對我們而言就很重要了……”

谷璃好奇道:“百淵府裏裏外外我也算參觀過了,好像麽見到什麽塔啊。”

枭瓶子和幾人對視一眼之後,才期期艾艾的對谷璃道:“影塔,既然是影嘛,自然不在地上。”

“你是說影塔在地下?”谷璃問道。

枭瓶子很輕的“嗯”了一聲,将目光往無相殿所在的那個島望去。

谷璃順着她的視線将神識探出,上次來百淵府時,是以眼睛來看的,此次對着無相殿那個小島下方将神識放出,卻感覺到無相殿下方并非空無一物,而是存在着一個塔一樣的事物。而且此物的形狀讓她覺得很是熟悉,似乎在某處見過。

谷璃的神識還未收回,神識之內忽然有什麽東西自己動了起來。谷璃感覺神識之內一痛,容華送給她的那份地圖,位于百淵府的地方忽然放出一陣光芒。

谷璃忙将地圖放大了看去,地圖內位于百淵府無相殿所在小島的下方,多了一座瑩白的高塔。但此塔位于地面的部分,卻是一個斷面。谷璃看着這個斷面猛然一驚,這形狀怎麽看着這麽像是萬象升仙塔的上半部分?

谷璃下意識便往地圖上鳳凰城的方向看去,神識之內又是一痛,位于鳳凰城正中的建木之上,也多了一座瑩白的塔。此塔的上方也是一個斷面,與百淵府影塔的那個斷面恰好吻合。

谷璃慶幸自己現在是一團灰色的霧,不然她肯定會因為表情太過明顯,而被枭瓶兒等人追問發生了什麽。

這兩座斷塔的存在與地圖其他地方似乎略有不同,谷璃總覺得這兩座斷塔是可以觸摸的,谷璃将神識往地圖上位于無相殿下方的高塔探去,果然摸到了如同實物一般溫潤如玉的存在。

天階圖紙應該被她自爆金丹時毀了呀,難道那圖紙竟然留下了什麽她不知道的東西,還藏在了她神識裏?如此說來,容華的這份地圖應該也是不一般的一樣靈器才對。

谷璃的神識觸摸着地圖上那座瑩白的小塔,心內有個奇妙的感覺冒了出來,不知道神識能不能鑽進地圖上的這座小塔。

谷璃向來是行動派,神識這種東西又是想動便動了。下一瞬,谷璃感覺地圖上的小塔猛然傳來一陣吸力。周圍是枭瓶子幾人的驚呼,繼而,谷璃所處之地已經改天換地。

她自己是一團灰色霧息,耳不能聽眼不能觀,只能感覺周身則彌漫着與她鑄劍所用混沌之泥極為類似的氣息。直覺卻告訴她,她應該是進了無相殿之下的影塔。

她身上唯一與萬象升仙塔有關的東西,便是那張圖紙。如此看來,那圖紙應該在她自爆金丹之時融入了她的神識之中。而且她能進來,那只能說明影塔的确是萬象升仙塔的上半部分。

枭汶曾說,他們并不倚仗天階,想來是因為他們自己擁有了天階的一部分。

從枭瓶子的說法聽來,枭汶應該是進過影塔的,而枭汶又能看懂圖紙之上所寫的文字,那麽他那個時候就應該知道,他們的影塔便是萬象升仙塔的一部分了。

而枭汶和枭月兩個卻至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什麽異色來——當然,蒙着面的兩個人即便露出了別的表情,谷璃也看不到。

一般情況下,不是應該要阻止衆人得到圖紙嗎?

也不對,當時枭汶很坦白了說明了圖紙之上所寫,乃是造萬象升仙塔所需要的材料。

雖然谷璃不認識那些文字,相信各派的元嬰長老也是認識的。衆人只知道萬象升仙塔斷了,卻并不知道上半截就在百淵府,如此一來,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将萬象升仙塔在原來的基礎上修建完整。

各派将萬象升仙塔修建完整之時,這影塔才算是完全歸屬百淵府所有了。

不知道枭汶當時從那個密境之中拿到的那幾個玉簡,裏面有些什麽內容?

谷璃胡亂想了一番之後,忽然驚醒過來,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怎麽把身體凝結起來。問題在于,她進來的太順利,而枭枭兒等人大概是認為沒有影塔的幫助無法凝體,所以去往無相殿之前根本就沒有告訴谷璃凝體的法訣。

她可以利用地圖再出去嗎?谷璃試了試,用神識不管摸哪裏都無效,就連位于昆侖的萬象升仙塔的下半部分也不響應她的存在。影塔內部的空間,卻比谷璃想象的要大得多。她飄在塔內,以神識往四周探過去,除了混沌之息,還是混沌之息。而她就像那飄在大海中的一抹浮萍。

第 165 章 半族之體

“小谷璃。”時隔三個多月,葉涼和張中陵終于聽到了谷璃的聲音,驚喜的呼出聲。

落鳳坡的院子裏就出現了這麽一副詭異情形,葉涼和張中陵兩人對着空無一人的院子,你一言我一語,但內裏話語又分明不是對另外一人說得。

幾番話說下來,張中陵等人便知道,谷璃在嚕的相助之下,将受損的神魂修補了七八分,已經近乎大好了。谷璃也終于知道張中陵等人已經将高階傳信符發送出去了,只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至少還得等上一個月,百淵府那廂才會有人來。

隔了幾日,百淵府的人沒到,卻到了一個大家都沒想到的人,天玑物宗的陌未聞。

谷璃自爆金丹的事情,知道的人多,陌未聞雖然一直呆在物宗,但近年來,天玑物宗和劍閣古城之間,到底有些來往,陌未聞聽說此事之後,終于想起來他還有一物寄存在谷璃這裏。

此次來,一是看看谷璃的情況,二來就是問關于他那顆魚怪魂石的去處。那魚怪魂石只是一顆煉氣期魚怪自行形成的魂石,未經過養魂,甚至還比不得谷璃身上帶着的諸多材料,自然是化為飛灰了。看陌未聞的樣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氣,繼而便告辭了。

此時谷璃才想起來,當時那張天梯圖紙也是帶在身上的,連衣服都沒剩下,袖裏乾坤和腰上的乾坤袋裏的東西自然是沒有了。雖然至今還不知道那天梯圖紙有什麽作用,到底還是覺得有些惋惜。同時慶幸她的大部分家當都未帶在身上,而是擱在容華洞府。

然而事實上,百淵府衆人比大家想的要來得快。陌未聞離開第二日,百淵府衆人便抵達了落鳳坡。

為了避免引起誤會,枭枭兒等人全都是顯身之後,與張中陵等人見過,才進了莊院。

當初帶着小卡去九淵城見過面的人,竟然一水兒都來了昆侖。大家雖然看不到谷璃,谷璃卻是可以感受到衆人的,想到當初枭汶所說,他們百淵族人最讨厭的便是昆侖,當下感動不已。

然後也沒等張中陵等人說,枭汶便當先一步跨到了聚靈陣附近,而後頗為驕傲的道:“怎麽樣,我說是魑魅之體,你們還都不相信。”

谷璃訝道:“舅爺爺,你看得到我?”

枭汶呵呵一笑,答道:“我聞得到。”

“……”谷璃問:“還有什麽是舅爺爺你聞不到的麽?”

枭汶眨了眨他貓樣的大眼睛,答:“呵呵,不知道。”

所來人中,修為最低的便是小卡。自與小卡那一次談話之後,谷璃還是第一次面對枭枭兒,如此大惡的環境之下,枭枭兒還是來了落鳳坡,谷璃看着枭枭兒,忽然覺得,無論枭枭兒與她阿媽如何,至少枭枭兒承認她這個女兒,那麽,與其胡思亂想,有什麽話直接問就好了。

而百淵府之所以會來這麽多人,則是因為魑魅之體要重新煉體,必須将谷璃帶回百淵府才行。

當然了,谷璃與小卡不同,小卡是魍魉,有着魍魉血脈。而谷璃只是有着魑魅之體,并無魍魉血脈,只需重新凝體就可,無需廢除目前所學,而且也學不了百淵府的功法。日後也自然還是劍閣古城的修士。但帶着谷璃回百淵府之事,并不能馬上成行,而要等谷璃能先學會了如何用現在的形态施展百淵府的遁術,才能帶着谷璃離開。

百淵府所言,張中陵和葉涼等人倒不意外。讓谷璃覺得意外的則是谷岚,小卡來了落鳳坡,谷岚卻一直沒有出來一見。

百淵府的諸位長輩,對于谷璃的态度一直都是很親切的,這次知道了谷璃是魑魅之體,這種親切就表現的更明顯了。

因為谷璃只有魑魅之體,百淵府的術法力量都來源于血脈,所以這遁術學起來也并不是那麽容易。百淵府的諸位前輩只能将魑魅之體在這些術法中起到的作用剖析給谷璃知道,而如何運用谷璃體內的真元讓魑魅之體動起來,就是谷璃需要考慮的事情了。這件事情上,勉強幫得上忙得只有小卡,畢竟小卡曾經修習過兵書亭的功法。

如此數十日之後,谷璃終于可以将百淵府的遁術,結合真元和魑魅之體使将出來。同時,也能自如的将丹氣外放和內斂。張中陵等人便時常看着谷璃霧一樣在院子裏飄來飄去,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

谷璃終于能熟練使用遁術之後,百淵府的衆人便沒有在落鳳坡停留直接告辭了。谷璃跟着枭枭兒等人剛要啓程,嚕卻一眼不發的跟了上來。首先便是枭青青一聲大呼:“啊,這該死的瑞獸想做什麽?”同時雙匕出鞘,身姿妙曼卻蓄勢待發。

百淵府之人似乎不僅對于鳳凰之力極為反感,對于身為瑞獸的嚕,也是一樣不待見。

魑魅之體不僅能隐匿不讓人見,同時也能将靈氣四溢的真元掩蓋的所剩無幾。因為這樣的原因,百淵府之人才能将谷璃安全帶回百淵府。嚕一身祥瑞之息,顯然是沒辦法跟着一起走的。

灰霧一樣的谷璃連忙擋在了枭青青身前,以神識對嚕道:“嚕,你跟着張叔叔回劍閣古城等我。”

嚕一雙龍目盯着谷璃看了許久,扁了扁嘴,露出極為不滿的表情。然後谷璃聽到了一個稚嫩的童音:“那好,你到了百淵府,我再告訴你怎麽把我弄過去。”

這個聲音對谷璃來說很新鮮,修行之人的記憶是非常好的,但這個聲音她一次都沒有聽到過,谷璃不敢置信的看着嚕:“你…你能說話了?”

嚕繼續扁嘴:“我一直就能說話,只是你從來聽不懂。”

“那這次怎麽…我能聽懂了?”谷璃又驚又喜。

嚕沒有回答谷璃的問題,以委屈的神色看了谷璃一眼,便轉身往張中陵走去,同時對谷璃道:“我回劍閣古城等你了。”

灰霧一樣的谷璃,在空中往嚕飄啊飄啊飄過去,化出一團霧氣摸了摸嚕的腦袋:“嗯,我會早點回來的。”

嚕在張中陵腳邊抱團趴好,并不理會谷璃的撫摸。谷璃見它毫無反應,嘆了口氣跟着枭枭兒他們走了。直到谷璃失去了蹤跡,嚕才從張中陵腳邊站起,一雙龍目中隐含水光。

張中陵見狀,伸出手剛想像谷璃那樣對嚕摸摸,嚕忽然轉身躍起,對着伸手的張中陵呲牙。

谷璃跟着百淵府的人離去,張中陵等人自然不用再呆在落鳳坡,谷璃走後,張中陵和葉涼等人也紛紛離去。

從昆侖到百淵府的一路,比谷璃想象的要容易許多,魑魅之息的隐匿之能遠遠超過了谷璃的想象。枭枭兒等人帶着谷璃,即便是從妖魔的眼皮底下經過,那些妖魔也毫無所覺。

而這一路,谷璃也算知道了何為窮山惡水。

從昆侖一路往雷澤而來,不僅所有地方都和巴蜀一樣魔氣縱橫,水域污濁,更重要的是千裏之地一片荒蕪,竟然連野草都寥寥無幾。若非這千裏赤地偶現人煙,昆侖之外的大荒之地稱之為死域也不為過了。

而這些人之所以還活着,還是因為運氣很好的躲過了當初妖獸泛濫之時。如今低階妖獸早已被高階妖魔獵殺一空,這些蝼蟻一般的人類,反而得以在高階妖魔霸占的地界上活了下來。

然而大荒之地的萬物都依靠靈氣生存,魔氣縱橫之地,能存活的植物所剩無幾,這些人即便是活下來,也活得極為艱難。

讓谷璃頗為在意的一點,則是這些活下來的人中,居然完全沒有看到幼童。

對于修行之人來講,不足十年的時間算不上什麽,但對于凡俗中人來講,這近十年的時間,怎麽可能完全沒有嬰孩出生。心中雖有疑問,但谷璃目前是自身難保,且無法與洛飛揚等人聯系,也只能将這些疑惑埋在心底。

兩個月後,谷璃終于跟着枭枭兒等人抵達了百淵府。

讓谷璃驚疑的是,此次抵達雷澤之後,竟然是從沉船之地的沉船之內進入的百淵府。在沉船地底,谷璃又被傳授了以魑魅之體施展的遁地之術。并以遁地之術從沉船地底,進入了深埋地底的百淵府。

被帶回枭星島之後,谷璃才知道,原本位于峽谷之中的百淵府,魔氣入世之時,被百淵府的元嬰修士,以大神通将百淵府上空的峽谷兩壁合到了一起,百淵府雖然仍然位于名為百淵的峽谷之內,百淵之谷卻已經成為了地底的裂隙,而不再是峽谷。與以往比起來,百淵府更加的不見天日了。

谷璃的到來,卻讓一直以來很安靜的枭星島變得人來人往。

谷璃這種沒有繼承魍魉血脈,卻奇跡般的繼承了魑魅之體,在百淵府被稱作半族之體。百淵府存世以來,包括谷璃在內,也只出現了兩個半族之體。其中一個便是只繼承了魍魉血脈的半族之體,然而此人在十五歲魍魉血脈覺醒之後,便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過了近三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日子。

相比起來,不痛不癢最後還因為魑魅之體而多了一條命的谷璃,在百淵府的衆人看來,不知道該多幸運。

第 164 章 丹氣歸體

張中陵忙問道:“應該是什麽顏色?”

琥珀答道:“這高階傳信符應該是血紅之色,外攏一層猶如真元的白芒才是。”

張中陵再往那靈符看去,白芒雖在但內裏一片金黃,哪裏有什麽血紅之色。

君小醉将靈符握在手中,感應一番後,疲憊的神色間浮起一道欣慰的笑容,道:“不,此符并未失敗,我從那發絲之中淬煉出的本就是一層金晖,若沒有猜錯,百淵一族之人血液應是金色的。”

“金色血液?”在場諸人莫不面面相觑。

君小醉對于自己所繪的符咒卻極為自信,轉身對張中陵道:“張師兄,靈符已成,是否現在就與谷師姐親族聯絡?”

張中陵自然點頭。

琥珀看着那金色符咒躍躍欲試,在君小醉眼見着要發動符咒之前,笑得極為燦爛的對君小醉道:“君師姐,不如,讓我試試?”

随君小醉而來的這數十人,都是與君小醉極為熟悉之人,見了琥珀神色,哪裏還不知道他所想,便有一女修笑道:“琥珀師兄,你可想好了,發動這靈符之後,半個月真元不繼呢。”

琥珀聞言,又擺出正色道:“正因為如此,才不能讓君師姐來啊。”

君小醉這次卻沒有笑,而是擺出如同琥珀一般的正色來。只是琥珀乃是故作此态,君小醉卻是從心底将這種鄭重透了出來。

君小醉道:“琥珀師弟,靈符剛成,我頗為疲憊,你願意幫我此事,我固然願意,但希望師弟能盡心力而為。谷師姐與我相識多年,而靈符僅此一張,萬不可以此兒戲。”

琥珀容色略微一松,姿态雖随意了許多,那種獨屬于他的認真卻讓周圍之人都感受到了,他接過靈符道:“君師姐,凡事輕重緩急,師弟心中有數。”

君小醉這才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将手中靈符遞給了琥珀。

琥珀以雙手将小小一張靈符接過,往君小醉所繪的聚靈陣走去。聚靈陣上的靈石尚餘有十來塊,是君小醉繪制靈符之後未用完的幾顆。琥珀在聚靈陣上站定,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将靈符夾在指間,周身真元運轉,均往靈符之上彙聚而去。不多時,琥珀臉上便顯出蒼白之色,繼而聚靈陣上所餘數十塊靈石,均悄然化為粉末,随着琥珀額上冒出汗珠,琥珀指間的靈符幾番明滅,卻依然未浮空而去。

君小醉首先便看出不妥,急道:“不好,發動此符需要的真元似乎不夠。”言罷,與白水觀的數位同門一番對視,卻都知道此時無法可想,而琥珀若中斷施法,靈符也必然廢去。

琥珀雖稱君小醉為師姐,但與剛剛繪制完靈符的君小醉比起來,此時的琥珀體內的真元卻是比君小醉的還要豐沛的,未曾想聚靈陣上的靈石都被吸收了,加上琥珀體內的真元居然還不夠将這靈符激活。

白水觀數名修士正無法可想之時,嚕忽然叼着無鞘從房內竄了出來。打量了琥珀一番之後,嚕将爪子輕輕的放在了聚靈陣邊緣。靈獸與人的諸多不同,通常不僅僅是形态,更多的時候是修行方式。所以很多時候人能辦成的事情,靈獸不能。同樣的,靈獸也往往能做到許多人做不到的事情。

白水觀數名修士也知道該以真元來援助琥珀,但他們的真元一旦介入,必然導致琥珀與靈符之間的溝通發生變化,如此一來,反而壞事。

嚕将爪子搭在聚靈陣上,卻完全未引起周圍的靈氣波動,不得不說,靈獸很多時候與自然的融合要比人類契合度高了許多。而嚕如此做了之後,琥珀的神色明顯輕松不少,指間靈符也一徑兒亮了起來。

那道靈符也在這些真元的作用之下,化為一道白光沖天而去。

直到靈符發出去了,一直沒出聲的葉涼才想起來要問:“你在傳信符裏說了什麽?”

琥珀在聚靈陣上站得筆直,剛想開口,卻是身體一軟,幸好君小醉等人隔得不遠,才讓他沒有摔倒。琥珀自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隔了一會才道:“谷師姐自爆金丹,魑魅之息尚存,速救。”

如此也算将事情講清楚了,張中陵松了一口氣,往那道靈符飛走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中的緊張終于化作了希冀。

君小醉細觀了一番張中陵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張師兄可是放心了?”

張中陵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靈符傳信出去固然是快的,但如今沒有傳送陣法可走,從雷澤抵達昆侖,就算百淵府修士可以成行,至少也得三個月後才會到昆侖。”

張中陵說完,卻看着君小醉一雙秀眸左右飄動,便問道:“君師妹可是有話要問?”

下一瞬,張中陵便聽君小醉傳音入密,略顯俏皮的聲音道:“張師兄似乎很關心谷師姐?”

兩人雖是傳音入密,但張中陵的表情卻是掩不了人耳目的,君小醉便見着張中陵微微一驚訝,繼而臉上冒出了些許緋紅。但也僅止于此。很快,張中陵便很坦然的微微一笑道:“君師妹想多了,谷璃私底下可是叫我張叔叔的。”

君小醉便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遂微微一笑道:“張師兄,是我唐突了。”

張中陵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便看着嚕叼着無鞘,趴在了那聚靈陣中心。

隔了片刻,君小醉又問道:“那這幾個月,張師兄是要回劍閣古城,還是就在此地等候百淵府來人?”

葉涼已經對張中陵道:“不若就在此地等候,不然百淵府之人來了,你們還要從劍閣古城駐地內再出來,往返之間浪費許多時日。”

因為要在此地等候百淵府之人的消息,這一等至少也是三個月,葉涼等人便将這落腳之地修繕的更完善了一些。

這日,一場小雨過後,向着落鳳坡的方向,數把靈劍閃着七彩靈光,猶如彩虹一般遁入了落鳳坡。一座紅瓦白牆的莊院之內,立時便有三十多人浮空而出,待看清來人之後,張中陵出列拱手道:“掌門師弟,怎麽親自來了。”

這座紅瓦白牆的莊院正是張中陵等人落腳之地。洛飛揚從空中往院內看去,一只三尺來長靈獸趴在院內的聚靈陣內,而靈獸的身體正中,護持着一把黑白兩色的龍頭靈劍。此劍一入目,洛飛揚便覺得周身真元都激蕩了起來。洛飛揚不為人知的握了握拳,對張中陵道:“我來看看谷師姐。”

洛飛揚帶着五方和與谷璃熟識的數十名執事一同前來,在院內聚靈陣外只呆了兩個時辰便離開了。

臨走之時,洛飛揚對張中陵道:“谷師姐的事情,便全權拜托張師兄了。”

外界的來來去去,谷璃全不知情,神魂受損頗為嚴重的谷璃,即便有淬神訣的幫助,破碎的靈魂也不是那麽容易修複的。

直到兩個多月後,谷璃才終于将自己的神魂修複的可以感應全身情況了。雖然依然不能感受外界的情形,至少她已經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所謂魑魅之體,其實并非衆人所看到的金灰之息,衆人所看到的部分,乃是她混沌之丹與鳳凰之力混合後發出的顏色。真正被聚攏的魑魅之體是無形無色的,但混沌之丹與鳳凰之力卻因為這無形無色之體聚而不散。

之所以會依附無鞘而成,則是因為劍心與無鞘合為一體之故。劍心即是丹心,丹氣自然以丹心為中心聚攏。更神奇的是,此種情況之下,她仿佛與無鞘靈劍合為了一體。她可以繞着無鞘随意來去,甚至可以穿透無鞘的劍身,進入靈劍內部。

由天材地寶鑄造而成的無鞘,內部猶如一個巨大的房屋,五色的靈材之間,由混沌之泥像蜂巢一般将它們黏在一起。又如同一個巨大的乾坤袋,內裏裝着一整個天幕。她以為随着身體已經消失的奇穴,在那個天幕之內,連成環狀運轉不息。那十個代表陰陽五靈的小疙瘩,也很安然的呆在奇穴之內。

除了丹氣之外的一身真元,都遁入了奇穴之內,也許是因此,靈劍無鞘與她之間的聯系,較之以前更加貼合。而且似乎從無鞘的神念之中傳出了讓她意動的擔憂。對于一向跋扈的無鞘,能從無鞘神念之中感覺到擔憂,對谷璃來講實在是一樁不下于相盤對她微笑的好事。雖然在谷璃看來,相盤是永遠不會對她微笑的。

嚕雖然能懂人言,它與谷璃到底沒有結契,相盤能通過神魂與谷璃溝通,嚕卻不能。趴在聚靈陣內守着無鞘的嚕,看着缭繞在無鞘周圍的金灰之息,一雙龍目之中閃着不知名的目光。許久之後,嚕似乎終于下了某種決定。

張中陵等人感覺院內靈息有異動,修行之時仍然守護着谷璃的張中陵等人立刻便遁身到了院內。

聚靈陣中,嚕周身金光大耀,将靈劍無鞘和繞着無鞘的谷璃魑魅之體都攏在了金光之中,這等金光閃過之後,最終卻在嚕雙角正中的額心,凝出了一個金黃色的祥雲圖案。

而後這祥雲圖案彈出了一道凝而不散的金芒,射入了谷璃的金灰之息當中。

谷璃那如煙如霧一般的金灰之息,在這金芒進入之後,猛然漲大了一圈,猶如沸水一般汩汩滾動起來。仿佛沸騰了一般的金灰之息,一邊汩汩而動,一邊以無鞘靈劍為中心,漲大為一個黑白兩色的陰陽魚球,将黑白兩色的無鞘靈劍包裹在其中。

張中陵等人見着這等詭異的情況,很是緊張,但無鞘靈劍并未透出邪惡氣息。最終那直徑三尺餘的陰陽魚球,竟然慢慢變小,最終從空中消失不見,葉涼、張中陵等人此時才大駭。

下一瞬,卻聽谷璃的聲音從嚕身畔傳出:“葉叔叔,張叔叔,不要緊張,嚕只是幫我将丹氣收入了體內。”

第 163 章 只夠一張

衆人商議之時,相盤并未遠離。張中陵和君小醉所議之事并非密談,相盤聽在耳中,便在心內對谷璃道:“谷璃?”

谷璃喊了相盤一聲之後久未聽到回應,卻因為求生心切,一直也沒散去意識,此時聽相盤呼喚,欣喜的應道:“前輩前輩,我是否還活着?”

相盤斟酌了一番才道:“你似乎是魑魅之體,所以自爆金丹之後,你的靈獸将你身體所化之息給聚攏了回來,因軀體尚在,所以神魂也未滅。”

谷璃聞言一喜,繼而疑惑道:“我舅爺爺雖說過我是魑魅之體,不過我阿祖曾說,若沒有魍魉血脈,是無法将魑魅之體發揮出來的,我阿噠也曾說過我沒有魍魉血脈,這是怎麽回事?”

谷璃現在所說,可以說都是百淵府的不傳之秘,此時相盤聽在耳中,不僅不能為她解惑,還可以說是長了見識,遂并未言語。谷璃聽相盤不說話,便知道這位前輩也不清楚這些事情,只好問道:“我既然沒死,為何聽不見看不見,只能與前輩以神魂說話?”

相盤感受了一番谷璃的神魂方道:“你自爆金丹,若非體質特殊,早已魂飛魄散,若非你修過淬神訣魂魄凝實,否則就算你是魑魅之體,此刻也早就魂飛九天了。但即便如此,你體內魂魄也受損頗為嚴重,無法以神念感觸外界情況實屬正常。”

谷璃聞言,又問道:“就算受損嚴重,也應該能感應到身體的情況才對啊,前輩,我現在就覺得自己飄在一團氣裏面,胳膊腿都感覺不到。”

相盤應道:“你現在本來就沒有胳膊腿。”

“啊?”谷璃不禁在心中設想了一下只剩一個殘軀的自己,雖說修行之人不懼受傷,但并不代表能夠無中生有,就算能無中生有,那也是結嬰以後的事情了,谷璃慌了:“前輩,難道我……我殘疾了?”

相盤應了一句:“你現在就是一團氣。”

谷璃立刻想到她家阿祖當時虛化一團的樣子,于是問道:“一團黑色的氣麽?”

相盤不知道谷璃哪來的猜測,耐心告磐的相盤冷聲道:“黑色?你以為你是妖魔麽?”

相盤的聲音借由嘴巴來講的時候,因為傀儡能發之聲受材料限制,那種冷意還沒那麽明顯,而他以神魂同谷璃說話,那種冷意甚至可以經由神魂傳到谷璃的神魂之上,此時谷璃的神魂受損,遠沒有之前的強大,相盤一冷聲,谷璃便感覺自己的神魂好像浸在了一個冰團裏。

谷璃立刻很識相的閉嘴了,同時很是哀怨,還有比她更可憐的魂主麽,竟然被自己傀儡的魂魄給凍到了。

相盤也意識到谷璃此時神魂的微弱,似乎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又道:“白水觀君小醉将以高階傳信符聯絡你家親族,屆時應該可以将你的身形重新凝為人形,你這段時間就先以淬神訣修複神魂。”

相盤不提醒,谷璃也是知道的,但相盤這話說出來,卻是相盤的關心,谷璃便應道:“謝謝前輩指點。”

相盤也不再多言,留下一句:“我回去了。”也不與張中陵等人告別,衣袖一揮便失去了蹤跡。

若沒有相盤,諸派修士能不能回到昆侖境都未可知,此前諸派離去之時,已往相盤道謝過,劍閣古城也不例外。

張中陵等人雖看出相盤對谷璃的關注,卻因為相盤的情緒太過內斂,幾人也只以為是前輩對後輩的關心,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此時見相盤也未多問谷璃的情況便離去,對于相盤和谷璃之間的關系,就更沒有人探讨了。

而在谷璃和相盤讨論期間,白水觀到底是沒讓君小醉一人留下來,而是留了數十人下來,陪着君小醉一起。

君小醉也表示并不一定需要在劍閣古城,只需要有了小卡的頭發,随時随地都是可以的。

張中陵便與葉涼約在了落鳳坡,此地已過昆侖主峰,位于十萬大山內部,卻因為屬于十萬大山外圍,諸派修建駐地的幾年間,這些外圍之地也已被人熟知。

落鳳坡一地與昆侖主峰很是接近,四周也沒用什麽兇險之物,張中陵與阮玉華商議過後,便也只留下數十人,陪同保護叼着無鞘的嚕。

君小醉一行數十人,便跟随張中陵等人前往落鳳坡等候葉涼送來必備之物。

十日後,君小醉和張中陵一行人便抵達了落鳳坡。而葉涼從昆侖境回到十萬大山的駐地內,然後再返回落鳳坡,卻是要遠得多。

張中陵等人便幹脆在落鳳坡,築土圍屋,撿了個簡單的大院,暫時落腳。

一個月後,葉涼才帶着數十人,送來一個錦囊。

葉涼随行之人中,有一名二十歲左右修為築基大圓滿的女子,眉眼生得不錯,若容色飽滿想來也是美女一名,卻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麽肉,臉部更是連顴骨都有些突出。此女便是谷岚。若是谷璃此時神念都視物,必然大吃一驚,谷曲離世之時姿容不俗的谷岚,居然形銷骨瘦成這般。而這一切,可謂皆因小卡而起。

谷岚一身築基修為,在這一行人中頗為顯眼,不等張中陵等人相問,葉涼便道:“這便是我的外甥女谷岚,因為擔心她姐姐谷璃,執意要跟來,昆侖境內上不算兇險,我便帶她一起來了。”

谷岚按下滿臉焦急之色,往張中陵等人以師侄之禮相見之後,才急急問道:“張師叔,我姐姐情況怎樣了?”

張中陵面有愧色将衆人引入屋內。嚕臨空趴着,守着無鞘。那無鞘離地兩尺浮空而立,其周圍缭繞着一層金灰之息。

谷岚左右看去都沒見到谷璃之人,經了張中陵一番解釋之後,才知道那無鞘靈劍之上的一層金晖便是谷璃殘存的身體,一時又是驚訝又是擔憂,面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葉涼自是在谷岚身邊勸慰了一番,張中陵卻已經拿着那個裝着發絲的錦囊,交給君小醉去了。

早在幾日之前,君小醉便将繪制高階傳信符的其他材料都準備妥當。此時張中陵将發絲送過來,她将那細細一縷發絲取出之後,祭出真元在那發絲之上幾番淬煉,最後竟只取出了一層金色的霧息。

此物到與谷璃所化的那團氣息頗為相似,君小醉在取出這霧息之後,很迅速的将之前準備好的材料調配好,最後便将這層霧息也融入了調好的黑色墨汁之中。這淺淺一層霧息融入那白玉硯臺內的墨汁之中後,絲毫未能改變墨汁的顏色。卻在君小醉的調弄之下,白玉硯臺內的黑色墨汁,卻越來越少,最後只凝結出了露珠般大小的一滴黑色墨汁。

而白玉硯臺之內除了這一滴黑色墨汁,其他地方一片雪白。

君小醉看着硯臺內的這滴墨汁,對張中陵道:“這點墨汁只夠繪制一張高階傳信符,成敗在此一舉。”

言罷,便祭起了腰側的朱筆,此筆似是玉石煉制而成,就連鼻尖都是與筆身相同的紅色晶體,筆身表面一片平滑,筆身之內靠近表面之處,卻在君小醉的真元注入之後,亮起了諸多密密麻麻的法紋。

沿着筆尖亮起的法紋,在君小醉的操控下,開始吸收白玉硯臺之上的那滴墨汁。這墨汁在五寸見方的白玉硯臺調制,最初是滿滿一硯臺的墨汁,最後之剩下這小小一滴,而且沒有任何雜質留下。

張中陵自然知道君小醉濃縮的都是精華,卻不曾想,想将這滴墨汁吸入那支朱筆,就花掉了君小醉七天的時間。

這七天其間,君小醉不僅要将這墨汁吸入朱筆之內,還要将這墨汁均勻覆蓋在朱筆內的法紋之上。僅此一事,就将君小醉體內的真元耗費一空。之後耗費了幾十塊靈石,才終于将君小醉體內真元恢複到完滿。

接着便是繪制高階傳信符了,因五行蓮消失,昆侖境內的靈氣這十幾年來逐年減少,君小醉首先布下了聚靈陣,因君小醉所布聚靈陣占地不少,所以,是直接在落腳之地的院子裏布下的。聚靈陣布好之後,又在聚靈陣內放置了大約三百塊靈石,才終于開始繪制符咒。

張中陵等人看着這陣仗,覺得之前那白小風所說的真元半月不繼實在是小事。光這三百來塊靈石,放在如今,即便是一名結丹修士,也不算九牛一毛。還有君小醉用來調墨的材料,其價值恐怕遠在三百靈石之上。

君小醉将這些都布置好之後,不放心之餘,還讓幾位同門在聚靈陣外布下了防護符咒,才終于在陣內開始了最終的繪制。

君小醉執筆而立,她腳下聚靈陣便倏然亮起,張中陵等人明顯感覺周身靈氣往君小醉所在之地聚去。而這些靈氣,卻剛剛夠她将朱筆和朱筆內的墨汁控制住。

而君小醉落在符紙之上的筆畫,仿佛手中所握朱筆重如千鈞,每一筆都格外費力,而随着君小醉每一個筆畫成,聚靈陣之上的靈石便會有一塊化為粉末。

日升月落,如此三次之後,君小醉手中一道靈符閃耀着金輝躍然而出。看着靈符在君小醉筆下無風而起,劍閣古城衆人臉色一喜。

君小醉随行同門之中,那名喚琥珀的男修,卻看着這金色的靈符皺眉問道:“君師姐,這靈符怎得這般顏色,莫不是失敗了?”

第 162 章 山重水複

混沌之丹在鳳凰之力的作用下,爆開之後,谷璃感覺自己的神魂被一股蠻力牽扯的四分五裂,神魂劇痛之下,身體爆開的疼痛輕飄飄的仿佛只是一種解脫。

在神魂之痛都快要消失之時,一絲熟悉的祥瑞之息往周身籠罩過來。那個時候的她,感覺她像是一個無限放大的自己,被那絲祥瑞之息牽引着,慢慢将自己疏松的身體聚攏回去,變結實變凝重。

但那個時候她只是純粹的記得這種感覺,神魂之中除了漫長的疼痛,沒有其他的想法。直到相盤似乎帶着一絲顫抖的聲音輕喊她的名字,她才覺得自己好像還活着。

“相盤前輩?”谷璃應了一聲之後,再沒有聽見相盤的動靜,忍不住便又喊了一聲。

察覺到谷璃還活着,相盤一閃身遁出了昆侖境,往無鞘直撲而去。還未近身,卻見剛剛遣散了衆靈獸的嚕,猛然弓起脊背,對着相盤怒目而視。

相盤沒想到嚕會是這種反應,略一沉吟,只好從谷璃和他所結的魂契之中,通過靈魂來感應彼此。

繼而相盤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道:“這是魑魅之息。”

相盤遁出昆侖境的同時,張中陵、葉涼等人也随着相盤出現在了嚕周圍。嚕的戒備之色衆人看在眼中,只得都站在了相盤身側。

相盤因為太過驚訝,這一句話卻是直接喊出來的。

葉涼聞言卻是一喜:“是了,百淵府魑魅之體,壽命不盡便不死不滅,就算是自爆金丹也能凝回來,沒想到小谷璃竟然繼承了魑魅之體。”

相盤驚異道:“劍閣古城弟子怎會有魑魅之體?”

葉涼理所當然答道:“她阿噠是百淵族人啊。”

跟過來的阮玉華也是一臉驚詫:“魑魅之體不是修煉出來的麽?”

葉涼因為谷璃和小卡的關系,對于百淵府之事略知一二,此時聽元嬰期的相盤和結丹期的阮玉華同時發出質疑,對自己的那一兩分也不太确定了,遲疑了一下才道:“好像聽說是血緣傳承的啊。”

衆人此時很想以神念感應一下谷璃的神識還在否,但嚕身上有着祥瑞之息的金光,還籠着谷璃的無鞘和那團金灰之息一閃一閃,似乎還在凝念什麽,也不敢輕舉妄動。

看着幾人的擔憂之色,相盤破天荒的好心了一回,對幾人道:“她神念未散。”

幾人聞言,神色大慰。尤其葉涼,谷璃被擊退之時還記得看他是否安好,他便知道,谷璃此舉,雖然是救了大家,但其實還是沖着他去的。

他與谷璃的關系,他自己心裏有數,當年之事對他而言,他不過舉手之勞,如今谷璃卻以結丹期修為相報,若今日谷璃未能活下來,他葉涼恐怕會一直于心不安。

然而此時那金灰之息雖凝結了起來,嚕顯然沒能力讓谷璃重新凝回人形,張中陵對葉涼問道:“那谷璃現在到底是何情況?”

葉涼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相盤,但相盤何許人也,即便他的魂魄是谷璃所養,依然對谷璃愛理不理,更何況是葉涼。葉涼見想盤沒有反應,只好很猶豫的道:“應該死不了。”

張中陵聞言,一貫溫和的臉上劍眉差點倒豎:“谷璃如今危在旦夕,你就不能稍微正經點?”

葉涼哀怨了:“我也就知道魑魅之體和魑魅之息是個什麽,這還是因為當年小卡,也就是谷璃她弟弟,因為體質特殊,不能再繼續修習兵書亭功法,不得不回到百淵府,離開之前稍微解釋了一番……”

葉涼說到這裏,雙掌一擊:“哎呀我們笨死了,直接将她阿噠和小卡叫來,這問題不就解決了麽。”

張中陵聞言也是一激動,随即又冷眼對葉涼道:“好啊,你去雷澤百淵府将她阿噠和小卡叫來。”

葉涼頓時焉了,他們連巴蜀都沒算進入,便被一尊元嬰期妖魔給逼得退回了昆侖境,深入雷澤前往百淵府,那不是白日做夢麽。

葉涼已經踩着盾牌蹲地了,抱着腦袋一通亂搖:“風後上仙,您給想想辦法。”

見葉涼抱頭蹲地,昆侖境內的其他人也知道情況大概不太妙。修函和君小醉也往幾人飛了過來。隔了片刻,元子和其他諸派的領隊也都出現在相盤身側。

一衆人馬打量着被嚕護持住的一團金灰之息,君小醉往攏袖站在一側的阮玉華問道:“阮師兄,谷掌劍情況怎樣了?”

一直在沉思的阮玉華被她問得一驚,才回神答道:“神念未散,但…說起來,諸大仙門,只有百淵府之人在魔氣降世之時,未曾在昆侖之內設立駐地,也沒有任何挪窩的跡象,也許聯系上他們,不僅能救回谷掌劍,還能一解當前困局…”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是微微一哂,世人皆知百淵府避世,這種事情大概也只能想想。

不過此時,一衆人中卻沒有人出口反駁。顯然,目前情況下,此事雖難了些,若有可為,無不能為。

君小醉看着那團似乎是谷璃真元,又似乎是谷璃神念的金灰之息,取出腰間朱筆,淩空彙出一張符咒,圍着嚕繞了一圈,然後停在嚕額前一尺左右不動不散。因符咒有聚魂之效,嚕倒沒有對她怒目相視,而是對着君小醉輕輕“嚕”了一聲,那聲音似感激又似哀鳴。聽得君小醉将朱筆放回去的右手微微一顫。

修函見衆人都站在這裏都不肯離開,面帶憂色道:“谷掌劍在此自爆金丹,五靈之息使巴蜀與昆侖交界之地魔息都淡了許多,這般動靜,若是驚動了其他妖魔便不好了,是否該想個辦法,先帶谷掌劍離開此地。”

修函此言,本是對在場的諸位修士所言,豈料那嚕竟然聽懂了他的話,輕輕嚕了一聲,便叼起無鞘,雙翼一張,飛進了昆侖境內。

唯今之計,也只有先回返昆侖再做打算了。

諸派是一起從妙音宮出發的,此次卻不用一起回妙音宮了。

谷璃以一己之力救下了兵書亭和蓬萊仙居弟子,此時生死未蔔,葉涼只讓派中同門先回返兵書亭,修函也表示他要随着劍閣古城的弟子一同護送谷璃回劍閣古城朝宗山駐地。

只是各派駐地如今還是沒有公布位置,張中陵幾番勸說之後,葉涼終于表示回自己的駐地等待訊息,修函自然也只得先回蓬萊仙居駐地。

其他諸派修士雖未得谷璃直接相救,但若沒有谷璃那一擋,衆人也不知道厄運最終是否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元子等人雖然沒有直接要跟蹤谷璃的情況,卻也表達了關懷之意。

衆人即将分離之時,君小醉将張中陵喊到一邊問道:“不知谷師姐手中可有她親族的血液或者頭發之類?”

張中陵雖覺得君小醉問得怪異,卻還是問道:“你要這個作甚?”

君小醉道:“若是有這些東西,雖然外面魔氣縱橫,卻也可以勉力一試高階傳信符。”

張中陵微微一嘆:“除了無鞘,她周身連件靈物都未留下,又怎麽會有這些?”結丹修士自爆金丹,元嬰修士都能重傷,是身上穿的衣物和周身攜帶的材料自然逃不過。更不要說這些瑣碎之物了。

說到瑣碎,張中陵心中卻是微微一動。前往巴蜀的路上,葉涼曾在他耳邊不停念叨,他家的外甥女谷岚,對谷璃的弟弟小卡兩人明明相看兩相悅,卻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而不能在一起。谷岚在秦嶺守孝一年之後,這幾年呆在昆侖駐地,眼見着便瘦得脫了人形,不知道這一對表兄妹,有沒有什麽借以睹物思人之物。

當下便對君小醉道:“你且等等,也許有其他途徑能尋到這些物件。”也不多說,便對已經離開的葉涼發了一張傳信符。

不過片刻,葉涼便回信說,谷岚手中有小卡的頭發。此等私密之物本來是不會随便示人的,但此時人命關天,谷岚又哪裏會在乎這些,自然是谷璃的性命更加重要。

真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君小醉聞言也是一喜,便對白水觀同來的弟子道:“你等且先回去,待我将訊息傳到谷掌劍親人手中,自然回返。”

人群中卻有一名結丹初期的男修站出來道:“君師姐,以你結丹初期的修為施展高階傳信符,半月之內真元不繼,屆時如何回去,不如我留下來等你一起走。”

阮玉華聞言卻是皺了皺眉,聽這男修這樣講,只以為這男修是要讓劍閣古城知道,君小醉此為乃是天大的人情。

那男修話還未說完,便聽君小醉有些氣急道:“白小風,你不要亂說。”

見君小醉面有惱色,張中陵也覺得男修這手段不甚高明。

卻見那名喚白小風的男修,睜着一雙極為清透的墨玉眼,頓了頓之後轉身對一名容貌甚是上佳,明明穿着一身藍色太極袍,依然顯得有幾分輕浮之色的男修道:“琥珀師兄,你們又騙我?”

這琥珀見他看過來,腳尖一點竟作了個躲避之态,見那白小風并無動作,才正色道:“此事我可沒騙你,不信你問你君師姐。”

那名喚琥珀的男修容貌本是上佳,此時收了輕浮之色,那樣子即便是假話,聽他說來也覺得十分可信。

于是白小風便往君小醉看去,但此時的君小醉卻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倒是阮玉華,知道白水觀并沒有炫耀人情之意,微微笑了,道:“蓬萊仙居已經拜訪在先,想來回頭我等送君師妹回去之時,恰好可以一通兩派之誼。”話音落時,卻恰好看見那白小風面上浮出失落之色。

第 161 章 神魂尚在

很快,被點到名的幾位玉壺冢修士便出現在谷璃周圍,一左一右兩道靈氣分別從谷璃手腕的經脈上探入谷璃體內。那兩道靈氣卻是一探即回,沖着衆人搖了搖頭。

葉涼看着其中一名玉壺冢修士連聲問道:“連降,怎麽樣啊怎樣啊?”

谷璃便見其中一個面含清貴之氣的男子,聲音清朗的應道:“谷掌劍體內魔氣縱橫,這魔氣已經深入經脈……”言說間,星眸含威。修士雖然以五靈修身,這般被魔氣侵入經脈,便只剩魔化一途了。這連降眼神中顯出一絲掙紮。谷璃雖然被魔氣入體,魔化也是必然之路。但她剛剛舍身救下了衆人,現在卻要對她兵刃相向,無論如何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看阮玉華幾經掙紮,竟然已經執起了長劍,相盤抱着谷璃遁離衆人圍護,揮袖道:“慢着。”

看相盤抱着魔氣入體的谷璃一閃身已經遁開,諸派修士頓時緊張起來。相盤有将容芮煉化為傀儡的前科,當年雖然傳道是容華将相盤煉化為傀儡,但後來觀相盤此人思維獨立,慢慢各派之間也流傳開,是相盤自己将自己煉化為傀儡了。相盤才智與悟性堪稱驚采絕豔,但在衆人懷疑相盤此人在将他自己也煉化為傀儡之時,各派之中對相盤的評價就變得亦正亦邪了。

“前輩,若是魔氣入體必然魔化,我寧願……”谷璃承受着體內寸斷之痛,到底還是開口了,只是話未說完,魔氣卻已經沿着體內經脈入了谷璃的下丹田。魔氣甫入下丹田,混沌之丹上晉階中期之時壯大起來的那絲鳳凰之力,卻忽然一反安靜的常态,繞着混沌之丹飛速的旋轉起來。

鳳凰之力?谷璃還沒來得及死掉的心思,立刻活絡了起來。以往她沒将這鳳凰之力放在心上,但這世上若還有能克制魔氣之力,大概便只剩下這昆侖境的鳳凰之力了。

無論相盤多麽不願意承認,他與谷璃的聯系都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方才魔氣入體,相盤是第一個明白情況的,此時谷璃體內從靈魂深處忽然活泛起來的生氣,他也是第一個察覺。

他最初攔着衆人,倒不是以為谷璃有什麽辦法自救,而是谷璃身邊這只瑞獸辟邪,一身祥瑞之氣,他腦中只是一個念頭閃過,尚未來得及成形。

此時明顯感覺到谷璃靈魂深處泛起喜意,抱着谷璃的相盤,周身立刻散發出元嬰修士的威壓,喝道:“我還未下論斷,你們一群小輩自作主張作甚?難道她這舍身一助,只值得換來你等的刀劍相向?”

元嬰期修士怒意,豈是區區結丹修士可以承受的,再加上諸結丹修士本就二心不定,此時相盤一說,葉涼、張中陵等人眼中更是雙眼泛起晶亮的看向相盤。

相盤怒喝的同時,已在心內對谷璃道:“可有轉機?”

“鳳凰之力……”谷璃話音剛起,臉上卻又是一白,她體內的鳳凰之力在混沌之丹上飛快旋轉的同時,竟将體內混沌之丹上的陰陽之力全部激活開來。

這情形與她丹心初成尚未穩丹之時的情況何等相似,谷璃沒有催動金丹,卻也很清楚金丹這是欲爆之象。

妙妙公主殿下,你給我說清楚啊,元嬰修士與妖魔對敵之時到底是自爆金丹,還是不得不爆金丹啊一個元嬰期修士可以輕松壓制一百名結丹修士,自然也可以輕松殺死一百名結丹修士。然而若是這一百名結丹修士同時自爆金丹,卻也是可以将這名元嬰修士爆到渣渣都不剩的。

至于一名結丹修士自爆,雖然不至于能将元嬰修士一定置于死地,重傷還是不成問題的。

谷璃當下不再猶豫,對相盤大喝道:“快放開我。”

同時,從已經隐隐有爆裂之象,混合了陰陽之力以及鳳凰之力,顯出一種詭異的金灰色金丹之上,抽出一絲真元,踩着無鞘便沖出了昆侖境。

谷璃憑着最後的一絲清明,将自爆之地選在了遠離諸派修士的昆侖境外。

那紅發妖魔的一絲詫異,早在諸派修士執劍欲殺谷璃之時,就化作了譏諷。此時見谷璃抛卻衆人往他遁來,神色吊詭一笑道:“這才是我魔族好孩兒。”

谷璃渾噩間聽得這聲音,卻還能分辨出此人便是害她金丹欲爆之人,載着谷璃的無鞘在空中輕輕一折,朝着那妖魔直沖而去。

諸派修士只道谷璃已然入魔,毫不猶豫便對那妖魔投誠,就連葉涼也是聲色悲痛大呼道:“小谷璃”

谷璃便在葉涼的呼聲中,往那紅發妖魔一縱而去。衆目睽睽之下,谷璃竟對着那紅發妖魔投懷送抱。諸派修士在昆侖境中莫不痛心疾首,早知如此,剛剛就該心狠手辣些,将魔氣噬體的谷璃一劍刺死,至少這樣一來,日後谷璃還算有一世英名。

今日若不能将谷璃斬殺此處,就算谷璃方才對衆人有舍身一助,谷璃之名也斷送在今日了。

讓衆人不解的是,谷璃不僅雙臂将那妖魔腰身緊緊抱住,無鞘竟然劍身一搖化作龍形将兩人緊緊捆在了一處。不等衆人想明白其中緣由,谷璃和那紅發妖魔所在,竟然憑空射出百丈金灰色光芒。

諸派修士尚未來得及從上一個心情中回神,便覺得眼簾之上忽然耀起一輪金灰色日輪,就算是在昆侖境內,也能感覺到境外傳來的五靈巨震之息。

這金灰色日輪顯然不是空中白日,光芒方在眼中留下痕跡,那一抹絢麗便在一息間往空中散去。從中心爆開的金灰色光芒,此時很迅速的往外擴散,而金灰色光芒中心,已沒了谷璃和那紅發妖魔的痕跡,唯有一把無鞘,劍葉飛散,頗有些凋零之色的位于中心。

随着金灰色光芒的散開,諸派修士看着那空落落的中心,心中悲憤就如這散開的金灰色光芒一般飛逝,只覺得心中頓時空落了一塊。

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一身祥瑞之息的嚕。

“嚕”嚕發出一聲凄厲焦躁的大喊,背上肉翅忽然張開,化作兩扇巨大的羽翼,陡然發力便朝着谷璃自爆金丹之處沖了過去。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大叫着沖到谷璃金丹自爆之處周圍,轉瞬間便一邊叫着一邊在空中轉換了八個方位。

看着空中的金灰色光芒仍有逸散之象,嚕那一雙龍目之中竟然隐含水光,忽然轉身沖着獸王殿修士所在大吼:“嚕~~~~~啊啊嚕~~~~~啊啊”

獸王殿修士雖修靈獸禦馭之道,對于未曾結契的靈獸所言卻也是不懂得。只有以元子為首,身側靈獸為瑞獸的獸王殿修士,感覺到靈獸傳來的焦躁之意。

青浦更是發出“普普”之聲回應嚕,但身邊主人不曾下令,它們也不能擅離。

元子看着青浦與嚕的互動,與其他幾位弟子對視一眼,便對靈獸示意可以随意行動。

此令一出,獸王殿弟子所在處,便有十多只瑞獸往嚕飛撲而去。這十多只瑞獸一出,那嚕頗有大将之風嚕了幾聲,便見十多只瑞獸圍着谷璃自爆之地各就各位,身上暴起各色靈光,将散在空中的金灰色光芒都往空中無鞘所在聚去。

片刻後,空中一抹肉眼可見的金灰色似霧非霧之息,竟被這些靈獸給聚攏了起來。然而這金灰之息正中,卻是一團黑色魔氣。

“嚕啊啊”衆人正擔憂間,便見嚕雙目怒意滿溢,在衆靈獸還在使力之時,猛然撲進了那團金灰色煙霧,與那團黑色魔氣厮鬥在一處,将那黑色魔氣抓得四分五裂之後,一口口給吞進了肚內。

那魔氣一除,被衆靈獸攏起來的那團金灰色煙霧,似乎很是歡快的往無鞘之上糾纏而去。然而等衆靈獸身上靈光淡去,也只是一團極為濃郁的金灰之息缭繞在無鞘之上,并無谷璃的身影。

被衆靈獸一番鬧騰的心內升起希望的衆修士,心下又是一番嘆息。

唯有相盤,性情冷淡加上又是傀儡,外面完全看不出波動,此時心內卻是極為謹慎卻隐含激動的喚了一聲:“谷璃?”

他與谷璃所結魂契,剛剛已有淡化之象,嚕一番作為之後,那魂契的顏色雖然還是極淡,卻停住了顏色的消散,未曾消失。

久不見谷璃回應,相盤心下幾番起伏之時,從靈魂深處,傳來一道極為細弱的回應之聲,這聲音甚至帶着谷璃也不自知的疑惑:“相盤前輩?”

聞得此聲,相盤卻是神魂一震。金丹為修士全身真元和魂力交叉之處結出的力量之源,此丹一碎,便是魂飛魄散肉身泯滅。這瑞獸辟邪不知使何手段,将這金丹之力給凝了回來。而谷璃的神魂雖然極為微弱,卻并未消散,而且意識雖有些迷糊,卻是清醒的。

對于相盤來講,肉身算不得什麽,只要神魂未滅,他現在就有辦法将她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