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試穿新衣

接下來的幾天,便有人不停的住進谷璃所在的小院。之前被封卿羽叫做的商師妹也住了進來。

可惜這次是一人一間房,就連吃飯也有人直接送進房間,小谷璃沒機會再讓商師妹擡着鼻子哼哼了。

到第三天,有人送來了劍閣古城的侍劍服飾,并通知說明日辰時于前院集合,前往劍閣古城。

劍閣古城的侍劍服飾與張中陵的弟子服看起來式樣一般,卻樸素了許多。

不過與谷璃身上穿着的舊衣比起來,卻要精致太多。

黑色的豎領上衣,領口滾了一道金邊,七分長的袖口微敞,也滾着一道金邊。

因為還是春季,除了外衣,還有一套同樣黑色的棉布內襯。

內襯上衣的袖口纏着一圈金色袖帶,谷璃脫下自己的衣服,将這件內襯穿上,又将這袖帶繞着袖口系好,看着很是滿意。然後脫了自己的長褲,将那條棉布長褲也穿起來,系好了褲口才發現還有棉襪可以穿,又把褲口解開,把洗幹淨的腳丫子籠進長襪,再把腳塞進靴口滾了一圈金邊的長靴,頓時被靴內的柔軟溫暖虜獲了。

谷璃又将外褂穿起來,卻發現外褂的衣擺分了四片,三短一長,短的那部分剛剛遮到臀下,而靠着左腿那邊,長的那片衣擺卻一直蓋到膝下,讓衣擺從來都是一樣長的谷璃,怎麽站着都覺得別扭。

穿穿好,發現一起送來的還有黑色的發帶和滾了金邊的腰帶。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紮上腰帶,又解了自己的兩條羊角辮,學着這別院內每日帶路的師姐,将頭發都梳攏到頭頂,用發帶牢牢纏住。

穿好之後,谷璃到小院裏溜達了一圈,發現大家都跟她一樣,已經迫不及待的換上新衣。

晚上睡覺時,谷璃還有些不舍得脫。但想着這衣服以後都是自己的了,還是将衣服脫下,整齊的疊在了床頭。

第二天一早,谷璃便早早起床,将自己打理妥當,一如那天一般在小院裏等着。只是今天,許是大家都期待已久,所以前院中站着的小孩子們都打理的妥妥當當。人都到齊後,黑衣女子便将她們帶進前院。

前院的臺階上,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女子站在那裏,面容清秀身量高挑,身後背着一把銀色長劍。谷璃仔細看去,認出了是之前與搖光主一同主持入門之試的明月長老。谷璃又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之前的遙生長老和搖光主。

黑衣女子帶着她們在前院站定,方禀道:“明月長老,逍遙院的師妹們都帶到了。”

明月長老揮袖道:“嗯,你下去。”

又過了片刻,羅望才帶着一隊男孩子們走了進來。人都到齊後,明月長老微笑道:“搖光主已經回派內準備今日的入門大典,每年于今日同期舉行的還有上一屆入門的師兄師姐們的開陽大選,所以,就由我将各位帶去劍閣古城了。”

明月長老說完,也不見她捏法訣,只是素手一擡,人便已立在空中一把劍身上浮着彎月的劍上。那劍卻比張中陵的大劍要大了數十倍,載下所有人也綽綽有餘。

谷璃正在考慮,她飛那麽高要怎麽上去,卻見明月長老一揮袖,站在前院的各位入門弟子已是與她一起站在了劍上。

人一落在劍上,大劍瞬間就離闌珊處別院已有數裏,速度也比張中陵的大劍要快上許多。

谷璃往空中看去,山颠如影一般一晃即過。如此這般,不到巳時,鶴鳴山颠那把黑色巨劍便映入了衆人的眼簾。

明月長老的大劍速度也降了下來,卻沒有即刻降落在山門處,而是載着衆人在山門上空停住,指着山門外的一長條階梯道:“此處便是我劍閣古城天階。天階分七段,每段一千一百一十一階,共七千七百七十七階。傳聞不摔倒也不歇息,能一次爬上天階頂的人,便可得仙緣。但是至今為止,不歇息就可以爬上來的凡人,還未有過。”

繼而轉身指着那把黑色巨劍道:“這便是鶴鳴山頂的鎖妖劍閣。”

黑色的巨劍沐浴在早春清晨的陽光下,黝黑的劍柄閃耀着金色的霞光,白雲環繞中,仿若仙家勝景。

明月長老又帶着衆人往劍閣古城內飛去:“為守護鎖妖劍閣,祖師在此開山立派廣收門徒,建下天樞、天璇、天玑、天權四閣,玉衡、開陽、搖光三,成立了如今的劍閣古城。搖光是最接近山門的一棟,也是剛入門的弟子居住的地方,今日的入門大典與開陽大選便都是在搖光舉行。”

說着,明月長老便禦劍停在了搖光前。

搖光前搭了一座高臺,高臺外圍則放着一排座椅。

高臺下左邊的弟子穿着與他們一般的侍劍服飾,只是年齡看起來要大了兩三歲左右。

明月長老帶着谷璃等人在高臺下右邊站定,便順着木階走上高臺外圍的座椅,在末座上坐定。

搖光主此時坐的位置也并不靠前,高臺正中坐着的是一位戴着金冠的白須中年男子。

待明月長老坐定,在那金冠男子一點頭後,搖光主的親傳弟子張中陵,從搖光主身後走出來。順在耳畔的兩條黑色發帶随風輕擺,築基弟子黑色法袍上的金色繡紋,也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觀之潇灑不失穩重,沉着中又透着飄逸。

張中陵在高臺正中站定,對臺下的弟子道:“炎黃之戰,應龍與祝融天崩地裂一擊,令蜀州地界出現了巨大的裂口,妖魔通過該裂口來往于兩界。祖師劍仙廣成子不忍生靈塗炭,舍全身法力将自己的佩劍封印了裂口,這便是鶴鳴山頂的鎖妖劍閣。後祖師在此開山立派廣收門徒,建立了如今的劍閣古城,功德圓滿後飛升成仙。我派所修習的劍技和術法,由祖師傳下,自拜入門派之時,我派弟子便擁有了守護鎖妖劍閣、守護人間生靈的責任和義務。逐鹿之戰,魔神蚩尤最終被鎮壓鎖妖劍閣之內;共工之亂,我派前輩與女娲娘娘并肩而戰;帝摯被罷黜之後,亦是我派徐前輩不忍征伐不斷百姓受苦,一統大荒建都西陵,拯救天下于水火。我派弟子,當以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為己任,義善舉、除惡行,修心性、積緣法,以證大道。”

而後張中陵對高臺左邊等人道:“我派弟子,習武三年以通竅,通竅之後可煉氣,此時當入開陽修習《仙心弈劍訣》;煉氣十年築劍心,劍心所在為仙緣之基,其後可入玉衡修習《天劍雲舞訣》;資質上佳者劍心修成後三十年內可結成金丹,至此便位列門派長老之位,可于派內自選靈脈上佳之地開辟洞府,為人師表收授親傳弟子;結丹後三百年內,資質上佳或者機緣上佳者可結成元嬰,結嬰後得三千年壽元,得移山倒海之能,竦身入雲,無翅而飛,遨游九州。”

“無上大道,一如我劍閣古城山門外的天階,一步到不得山頂,當循序漸進。同時,也要有目标。”張中陵說完,轉向谷璃等新入門的弟子道:“今日,你們初入山門,且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派開陽大選。”

第 8 章 親人作別

因為天色已晚,張中陵和谷璃當晚便在天來客棧歇下,谷璃自然是跟着谷曲回房了。

方才葉凉與張中陵談話時,谷曲已給谷璃說過能進劍閣古城是多大的福緣。

但面對要與小卡分別,谷璃還是很抗拒。偏偏張中陵又名言是不能帶着小卡進劍閣古城的,不然谷曲真懷疑谷璃會背着小卡上劍閣古城去學藝。

情勢所逼,不得已谷璃只好答應谷曲,小卡交給他帶回秦嶺照顧。然後不管谷曲怎麽推辭,都要将母親交給她的以及她攢着的錢交給谷曲。完了還不覺得不夠,把脖子上挂的、手腕上串的只要能換錢的東西都摘下來,塞進了谷曲的包裹。

“你要好好照顧小卡啊。”谷璃做完這些,滿眼祈求的看着谷曲。

谷曲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能好好照顧自己,舅舅可不放心讓你一個人。”

“要不是張叔叔說不能帶着小卡……”谷璃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卡,萬分不舍。

第二日一早,葉凉等人與二人一道用過早餐,便要啓程了。

天來客棧門口,一聽說真的要走了,谷璃看着谷曲懷中的小卡,看着看着便哭得淚人似的了。

谷曲忍不下心,又将小卡遞給谷璃抱一抱。

雖說谷璃昨晚已下定決心讓谷曲将小卡帶回秦嶺,但此一去,相隔千山萬水,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谷璃抱着小卡,往谷曲遞過去好幾次,又重搶過來抱了又抱。

張中陵身為搖光主的親傳弟子,見過許多剛入門的弟子與親人作別的場景,但是像小谷璃哭得這般波濤洶湧的,還是第一個。看着谷璃的寬面條淚,張中陵就覺得良心不安。以至于,後來不管過去了多少年,張中陵每次見到谷璃,谷璃頭頂都會彈出一行标注:被張中陵拐騙進門的弟子。

最終還是葉凉又做了一把惡人,搶過和谷璃一樣嚎啕大哭的小卡,塞進谷曲懷中就拖着人上了馬車。

谷璃追着馬車一路哭一路喊:“小卡,舅舅……”直到馬車再也追不上。

張中陵這才走過來,拍了拍谷璃的頭道:“別哭了,要想早點見到小卡,就早日學好本事。”

谷璃低着頭繼續流淚。

張中陵蹲下身,對谷璃道:“等你像張叔叔一樣可以踩着劍到處飛的時候,你想見小卡太容易啦。”

谷璃這才抹着眼淚低低“嗯”了一聲。

張中陵正要松一口氣,谷璃忽然問:“過幾年可以踩着劍飛?”

張中陵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自己八歲入門,在搖光修習三年,進入開陽後,自己資質不錯,煉氣八年就築劍心,這才被現在的搖光主收為親傳弟子,自己現在二十三歲,穩穩當當的踩着劍到處亂飛,也不過是前年的事。

“張叔叔花了十三年。”張中陵坦白道。

谷璃看着張中陵一片坦誠的臉,“哇”一聲又哭了出來:“十三年,那時候小卡都比我現在大了,到時候肯定會忘記我的。”

“呃……”張中陵困擾的揉揉額頭:“若是以後有機會,我也可以帶你去的。”

谷璃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不哭了,擡起滿是水痕的小臉,沖着張中陵破涕為笑:“張叔叔,你真好。”

張中陵其實沒有做好人的習慣,谷璃一句話,卻讓面對玉壺冢的顏雪師妹也面不改色的張師兄,刷一下紅了臉。

張中陵有點尴尬的道:“你若不哭了,我們就回客棧,張叔叔還要在那裏等人。”

谷璃抹抹眼淚,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腦袋點點頭,乖乖跟着張中陵走了。

兩人回到客棧,在大堂稍坐,便有自稱封家的下人送來了一大車的物品,張中陵照着清單點過,便讓人将物品搬到了上房內。

谷璃看着房內堆得小山一樣的物品,愛操心的問:“張叔叔,這麽多東西,你怎麽不讓他們把馬車留下?”

張中陵微咳一聲,關上門,從袖中掏出一個繡着金色七星的巴掌大黑色錦袋,捏個法訣,便見一陣金光閃過,房內的小山便化作一陣虛影,被那小錦袋給收了進去,原本扁着的小錦袋便變得鼓鼓囊囊了。

谷璃瞪大了眼睛看着錦袋,又看看張中陵,隔了好半天才發出一聲驚嘆:“哇~”

伸着手想要碰一碰張中陵拿在手中的錦袋。

張中陵被她的樣子逗得想笑,索性便将錦袋扔到了谷璃手上。

谷璃吓了一大跳,手忙腳亂的将錦袋抱在了懷裏,眼睛卻瞪得更大了:“好輕。”

張中陵這次便真的笑了,從袖中又抽出一個錦袋來,指着谷璃的小包裹道:“要不要裝?”

“哦。”谷璃将裝了一山東西的錦袋還給張中陵,把自己的小包裹從肩上取下來遞給張中陵。

張中陵還是一捏法訣,小谷璃的包裹也閃過一陣金光,化作虛影被錦袋收了進去,不過,原本扁着的小錦袋這次還是扁着,空若無物。

張中陵将錦袋遞給谷璃,小谷璃看着扁扁的錦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問:“我的東西太少了麽?”

張中陵答道:“是啊。”

谷璃點了點頭,歡喜的拿着黑色的小錦袋摸了又摸。

張中陵看她終于高興起來了,将鼓鼓囊囊的錦袋塞進袖裏乾坤,便說道:“回去了。”帶着她下退了房。

回到闌珊處別院時,正好趕上午飯,張中陵帶她去吃過飯,又給她安排了住處。

臨走時,還不忘将小谷璃的包裹從錦袋中拿出來。

看谷璃眼巴巴的望着已經把包裹拿出的錦袋,張中陵只好解釋說:“這個叫乾坤袋,你現在還用不了,給你也沒用。”

谷璃繼續眼巴巴望。

“你現在還用不了。”張中陵頭疼的強調。

谷璃換成星星眼望。

“給你……”也沒用,最後幾個字被張中陵吞進了肚子裏。

張中陵嘆氣,将錦袋遞過去:“給你。”

小谷璃将錦袋當寶貝一樣接過去。

張中陵安置好她,便離開了。

第 7 章 古皇陵異動

張中陵見狀,神色凝重了起來:“究竟是?”

葉凉捏完法訣,方對張中陵低聲道:“家師傳來消息,古皇陵又有異動了。”

張中陵聞言,吃了一驚:“莫非,當年白水觀叛徒泠玉真人所言屬實?”

葉凉冷笑一聲道:“泠玉真人已是死無對證。但是,若真是無中生有,白水觀何苦要如你劍閣古城一般,将皇家陵冢護得如鎖妖劍閣一般嚴密?”

“你去查看過了?”張中陵問。

葉凉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張師兄,你怎麽也學人戳人痛處。我長了這麽大,除了那年和你們一起去秦嶺深處探險,我還出過遠門嗎?”

張中陵默默偏頭:“那就是你師父去查看過了?”

葉凉道:“那也不是,是我師父他們從大門進去拜訪,然後我師叔偷偷去看了一番。”

張中陵瞪着葉凉問:“你們兵書亭,堂堂兵家之後,怎麽……”

葉凉毫不臉紅的打斷張中陵:“你不知道嗎,就連玉壺冢堂堂醫家之後,都派人偷偷去看過啦。”

張中陵摸摸鼻子:“這樣嗎?”

葉凉睨着張中陵道:“你敢說你們劍閣古城堂堂劍仙之後,沒人去偷偷看過?只不過看了也不會告訴你,也就我師父會告訴我,然後我會偷偷告訴你罷了。”

張中陵想反駁,卻發現葉凉說得也有道理,雖然他是搖光主的親傳弟子,可到底與葉凉不同。葉家先祖當年身為風後的得力助手,風後飛升後,葉家作為兵書亭的傳世之後,在兵書亭中地位非同一般。葉凉身為葉家的嫡系弟子,雖然修為只是築基期,許多兵書亭不傳之秘卻也不會瞞着他。

見張中陵一下子不說話了,葉凉只好換個話題道:“你說啓王那老頭有什麽好打的,他都沒幾年好活了。”

張中陵笑道:“禹王一生賢明,最終卻為了要将王位傳給啓王,令伯益王前往塗山守靈。啓王就算不為他自己,也得對得起禹王。”

葉凉嘆氣:“你說森羅師兄,不呆在兵書亭好好修煉,回去打什麽仗。”

張中陵又笑:“我大哥也說我,放着好好的書不讀,非要學什麽劍,個人所求不同而已。”

葉凉抱怨道:“打什麽打呢,打得古皇陵都要出問題了。”

張中陵嘆口氣:“當年伯益王與啓王一戰後,啓王登基之時,雷澤之地便已是妖魔叢生。如今有扈氏一族挑釁啓王,森羅殿下帶兵迎戰,即便古皇陵沒有異動,也不會有什麽好跡象。”

葉凉看着杞人憂天的張中陵,推推張中陵的肩膀,一臉促狹道:“其實,我一直覺得,張師兄你跑去劍閣古城,其實不是為了要學劍。”

張中陵不明所以的問葉凉:“那是為了什麽?”

葉凉笑眯眯:“我一直覺得,張師兄你其實是為了當大俠。”

“……”張中陵受不了了,扔了個白眼給葉凉:“你不知道我們劍閣古城在劍還沒學會的時候先學會的一句話是什麽嗎?”

葉凉笑眯眯答:“當以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為己任。”

“那不就結了,和我想不想當大俠沒有關系。”張中陵說完,兩手交握,右手的大拇指不停的摩挲左手的大拇指背。

葉凉看着故作鎮定的張中陵,笑得眼都眯起來了。張師兄,原來你真得是想當大俠啊。

過了片刻,葉凉笑道:“魔神蚩尤不也一樣被壓在你們鎖妖劍閣了麽?張師兄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張中陵放開雙手,握着茶杯搖搖頭道:“逐鹿之戰至今已逾千年,若果如泠玉真人所言,只怕古皇陵之下,較之魔神蚩尤也是不遑多讓。”

葉凉問:“何以見得?”

張中陵道:“蚩尤當年被軒轅帝重創繼而被俘,可謂已傷及根本。加上在我派祖師佩劍所化的鎖妖劍閣內,每日還受着劍氣伐髓,是以千年已逾,鎖妖劍閣一直穩固如昔。蚩尤就算破閣而出,其實力也只剩全盛時期的三至四層。敢問葉師弟,古皇陵之下可有鎖妖劍閣這般利器。”

“那自然是沒有的。”葉凉答道:“若有的話,也不會讓古皇陵之下一遇征伐便蠢蠢欲動。”

“如此說來,我派徐前輩當年入主中原一統天下之舉,也頗為令人尋味啊。”張中陵嘆道。

葉凉聽到這句話,也是點點頭,繼而一握拳一拍掌道:“對了,張師兄,過陣子你到兵書亭來找我。”

張中陵奇怪:“找你作甚?”

“你就對我師父說,我們往徐前輩當年坐化之地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張中陵看着一下亢奮起來的葉凉,慢悠悠問道:“是你想出去玩。”

葉凉哀怨:“你就當是去找線索。”

張中陵道:“古皇陵異動,你師父連古皇陵都去過了,怎麽可能沒到徐前輩當年坐化之地看過。”

葉凉見借口一下被戳穿到底,于是不假裝了,抓着張中陵的袖子耍賴:“我想出去玩了,求求你了。”

張中陵的手被他蕩來蕩去,眼見茶都要潑出來了,終于無奈道:“怎麽當年有那根骨修習兵書亭之法的不是你妹妹葉靈呢?”

葉凉停手,擡頭:“怎麽,你想讓我妹妹這樣抓你的袖子?”

“我只是覺得,被你這麽強壯的一個男人抓着袖子撒嬌,壓力很大。”

正說着,敲門聲又響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葉凉忙撤了法訣,将門打了開來。

門外,小谷璃站在谷曲身前,見葉凉開了門,便大跨步走了進來,谷璃宣布:“葉叔叔,我決定留在劍閣古城了。”

葉凉聞言,喜上眉梢。

谷璃本來還有一肚子感謝的話,見到葉凉的表情之後,就一下噎在喉嚨裏了。

谷曲忙湊過來拍拍她的背道:“這般機會全是葉叔叔和張叔叔給的,還不謝過兩位。”

谷璃只好不清不願的對葉凉躬身道:“謝謝葉叔叔。”

谷璃的不情願,葉凉自然看在眼裏,笑道:“我又不是為了幫你,我可只是要把你舅舅帶回秦嶺。”

谷璃聽到這句話,小下巴一擡:“過幾年我會去看我舅舅的。”

葉凉漫不經心道:“嗯,歡迎歡迎。”

“要是我舅舅瘦了病了或者看起來沒有現在好,我就……”

“哦~~你能把我怎麽樣啊?”葉凉不以為然的打斷她問。

“我……”谷璃想了想,哼道:“至少可以跟你打一架!”

谷曲站在谷璃身後,哭笑不得。張中陵看着葉凉的神色,也是一陣莞爾。

谷璃說完,便不再理會葉凉,轉身對張中陵問道:“張叔叔,聽說我拜入門中,每月是有弟子份例的?”

張中陵心道,祖師爺啊,您若知道日後有個弟子,入門時只關心弟子份例不關心派內所學,不知作何感想?

但是看着谷璃純潔的眼神,張中陵只好點頭道:“有的。”

谷曲哪曾想到谷璃竟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谷璃又要開口時,忙一把拉過谷璃,上前一步對張中陵揖禮道:“此前,已是麻煩張先生了。日後,若有所托,但不敢辭。”

張中陵起身還禮:“谷公子無須多禮。我與葉師弟多年相交,這點小事何須挂齒。”

谷璃在谷曲身後嘀咕道:“我只是想說,若有的話,我還是會請張叔叔吃飯的。”

話音落,旁邊葉凉一口熱茶,“噗”一聲噴了出來,濺了滿地水印。

第 6 章 叔叔你騙我

中年男子待晏欣也走到身後站定後,方對身前還站着的人群道:“本次以藏寶圖為題,考校的是你們的心性、決心、毅力、悟性、勇氣、耐力、洞察力。”

中年男子看着之前交上四十二號腰牌的男孩子道:“固然,我說過上繳和你們腰牌號碼一致的藏寶圖內的寶藏,但是,這是要靠自己去尋找的,搶奪他人物品,心性不正,所以,我劍閣古城不需要你。”

“接下來是六號、十八號、三十三號、四十號、四十四號、五十三號、六十九號。”中年男子看着人群道:“你們沒有尋到自己的寶藏,并且在時間沒到之前就已經放棄了,我劍閣古城取消你們的資格。”

“再來是八號、九號、十一號、十六號、十九號、二十二號、三十七號、四十八號。”中年男子厲聲道:“你們找到了自己的寶藏,卻因為寶藏所在的位置需要克服的困難太大,而蹲在寶藏面前,空手而回。我相信各位在來之前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拜入我劍閣古城為徒,但是諸位因為毅力不足,而錯失了這個機會。劍閣古城侍劍入門之試,三年一期,我希望能在下一次入門之試後,見到各位的身影。”

“至于剩下的諸位。”中年男子頓了頓:“不放棄是好的品質,所以,我決定再給各位一次機會。今晚你們好好休息,明日參加複試。”

人群中瞬間傳來歡呼聲。

唯有谷璃聽到某句話後,傻掉了。拜入、為徒?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考過了就可以做工的麽?怎麽變成了拜師學藝?

谷璃瞪大了眼睛,拜師可是要交束脩的!

這時,中年男子轉身道:“你們,跟我來。”

然後,中年男子在前,遙生長老和明月長老在後,往前院左邊的庭院走去。

谷璃連忙跟上衆人的腳步,有苦難言。

中年男子将他們帶到隔壁的庭院的大廳,中年男子坐在主位,遙生長老和明月長老則分別坐在左右兩排椅子的最前方。

中年男子看着這群小蘿蔔頭道:“做為劍閣古城的搖光主,在此代表劍閣古城歡迎各位成為劍閣古城新的成員。等另外一批人的名單确定下來,就會有師兄将你們帶到劍閣古城。這幾天,你們可以與家人聯絡一番,将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在以後的三年內,你們要學會獨立,所以這三年內是無法與家人聯絡的。”

搖光主說完,又道:“帶你們來此的各位師兄師叔,現在正在別院外,你們去。”

谷璃聞言,立馬轉身就往外跑,

好在剛過了入門之試,如此激動,搖光主也能理解。

谷璃往大門外狂奔,果然,門外站了好幾位身穿劍閣古城服飾的男子。

谷璃一眼就從衆人中找到了張中陵:“張叔叔!”

張中陵看到谷璃這麽早就出來,還吃了一驚:“你考過了?”

谷璃一聽,急了:“張叔叔,怎麽變成了拜師學藝啊?”

和張中陵一起站在門外的幾人紛紛看向谷璃。

張中陵滿頭黑線:“你本來就是來拜師學藝的呀。”

“啊?”谷璃呆了一下,又問:“可是葉叔叔說……”

張中陵生怕她把接下來的話問出來,要真問出來了,以後還不被同門給笑死,趕緊打斷道:“你先別問,我馬上就帶你去見你葉叔叔,你一會兒都去問他。”

谷璃只好委委屈屈閉上了嘴巴。

張中陵看她聽話的不再問,心裏松了一口氣。

這時,封卿羽也走了出來,很中規中矩的行禮:“見過張師叔。”

張中陵也很欣慰的點頭:“嗯,我也算不負你父親重托了。”

繼而,封卿羽禀道:“嚴師弟和商師妹明天複試。”

張中陵聞言,便不再等了,對封卿羽吩咐道:“如此,大概明**父親會派人将你慣用的東西都送來,你今日在這裏好好休息一番。我且送谷璃去見過她叔叔、舅舅,明日再會。”

封卿羽拱手道:“是。”

交待完畢,張中陵便捏個法訣招出大劍,對谷璃道:“走了。”

谷璃一邊往大劍上爬,一邊趕緊說:“謝謝張叔叔。”

張中陵怕她又問出什麽話來,等谷璃一站穩,立刻就拔劍而起直沖雲霄而去,都到半空中了還聽到一句:“張師兄的禦劍之術又精進了不少哇。”

張中陵聽罷只是催動靈氣讓劍飛得更快了。

張中陵帶着谷璃趕到天來客棧,跟着店小二上找到葉凉時,葉凉正在收拾行裝。

葉凉開門将張中陵讓進屋內就坐,又吩咐小二上壺熱茶過來。

張中陵見着屋裏情狀,不免問道:“你這就準備走了?”

葉凉應道:“是啊,明日一早就得出發了。”

張中陵不禁問道:“你就對小谷璃這麽有信心?”

葉凉一笑:“都說了,若不是力量不足,我就直接帶回兵書亭了。”

張中陵還來不及說話,谷璃已經從他背後跳出來,對着葉凉大叫:“葉叔叔,你騙我!”

葉凉聞言,嘿嘿一笑:“葉叔叔也沒騙你啊。”

“你明明說考過了就可以做工,結果考過了是拜師學藝,我可沒錢交束脩。”谷璃瞪着眼睛看着行裝都收拾好的葉凉:“你是不是準備趁着我考試,就帶着我舅舅偷偷回秦嶺?”

葉凉摸摸腦袋:“怎麽會呢,葉叔叔像那樣人嘛?”

“你剛剛都說明日一早就出發,要是我和其他人一樣今天沒考過,我舅舅就被你拐走了。”谷璃氣鼓鼓的看着他。

葉凉也瞪眼看她:“你舅舅我本來就要帶回去的。”

谷璃氣得淚眼花花,卻又想起舅舅的阿肖還在秦嶺,最後只得扁着嘴問道:“那我弟弟呢?”

葉凉望天:“啊,這個啊,我忘了。”

張中陵這時連忙道:“你弟弟還太小,你不能帶進劍閣古城的。”

谷璃一聽,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那我弟弟怎麽辦?”

這時,敲門聲響,谷曲在門外問道:“葉凉,是不是谷璃回來了?”

葉凉一聽,可好,救星來了,忙站起身開門,将谷曲帶了進來。

正好,店小二的茶和茶點送到了。

谷曲一進門,看到谷璃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忙蹲到谷璃面前問:“這是怎麽了?”

“舅舅……”谷璃想說,舅舅你別回秦嶺,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提這麽任性的要求,只好抿着嘴,不說話,忍着眼淚,也不哭。

谷曲到底和她共處的日子也不久,實在猜不出她在想什麽,只好轉頭問葉凉:“她這是怎麽了?”

葉凉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道:“小谷璃啊,葉叔叔真的沒騙你的,而且劍閣古城也不需要交束脩的。不信,你問張叔叔。”

谷璃又看向張中陵。

張中陵受着葉凉的暗示,只好硬着頭皮道:“我們要人就夠了。”

這麽幾句話下來,谷曲也終于有點明白怎麽回事了,忙對葉凉和張中陵道:“兩位稍坐,我帶她見見她弟弟。”

葉凉示意自便。谷曲便牽了谷璃的手,往隔壁房間走去。

待谷曲和谷璃離開,張中陵問道:“昨日方師兄還說,要再呆幾日才走,怎麽葉師弟明日就急着離開了?”

葉凉聞言,卻是起手往兩人所在的屋內扔了一個隔音訣。

第 5 章 虎口奪食

兇物被鏈子拴着,鏈子拴在屋梁上,鏈子很短,只夠它圍着銀盒的距離走一個身量。但是也正是這個距離,讓它守住了門和銀盒這兩個關鍵。

房子對着門的側後方,有窗。如果能夠讓銀盒離開它鏈子夠不到的地方,就可以從後窗進入屋內,繼而拿到銀盒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麽讓銀盒離開兇物的守備範圍。

谷璃在院子裏繞了一圈,找到一個用來收拾落葉的木釘耙,扛着釘耙繞回屋前,谷璃和兇物對峙許久,往它的方向扔出一個餅,趁着它被餅吸引視線時,快速将木釘耙往銀盒推去,希望能把銀盒就這麽推出去。

但是木釘耙剛伸過去,那兇物就一轉頭,将木釘耙咬了個四分五裂,吓得谷璃趕緊松手。木屑殘渣濺了一地,其中兩塊稍大的木屑濺在銀盒上,竟将銀盒往後推了一點。

盒子很輕!

谷璃果斷轉身往院子裏尋找小石子。但是院子裏被打掃的很幹淨,除了種着花草樹木的地方,其他位置都用青磚鋪地,假山也是整塊石頭雕琢而成,竟然尋不到小石子。

最後,谷璃只得搬起假山腳下一塊單獨的石頭,往假山上砸去。

幾經努力,終于敲出一些大小不一,棱角尖利的碎石。谷璃用藏寶圖将這些碎石包起,走回屋前,取出彈弓,瞄準銀盒。

也許是石子太小,也許是石子沒有攻擊兇物,所以它也不理會打在銀盒上的小石子。

但是,石子畢竟小,縱然銀盒很輕,一顆小石子飛過去,也不過能挪動半個指蓋的距離。

但只要銀盒在動,谷璃就不放棄。

到銀盒終于挪出兇物的守備範圍,谷璃已經敲了三次碎石,而抓石子上彈弓的手指也被碎石劃出了無數細口,又因為用力過久而被細口裏沁出的血珠染紅了。

谷璃卻沒空理會這些,在确認銀盒終于挪到安全地之後,立刻從屋前往後窗跑去。

還好後窗并不高,翻過後窗爬進屋,谷璃往銀盒蹭過去。

手剛抓到銀盒,兇物忽然往谷璃一張口撲了過來,雖然在差之毫厘之時鏈子便緊繃着再不能寸進半步,谷璃還是被吓得一聲尖叫,抓着銀盒摔到牆角。

谷璃縮在牆角大口喘氣,那兇物見咬不到谷璃後,便也退回半步弓着背大口喘氣。

虎口逃生一般的感覺,讓谷離縮在牆角,雙腿發軟好半晌站不起來。但是摸着懷裏的銀盒,谷璃又覺得被吓一場也值了。

好容易喘過氣,谷璃扶着牆站起身,跺了跺發軟的腳,終于恢複體力又往窗口爬去。

爬下窗臺時,窗外的樹影已經開始東斜。想到回到前院還需要一個多時辰,谷璃也顧不上歇息,将銀盒、藏寶圖都塞進小包裹裏放好,背上包裹谷璃就開始往前院的方向跑去。

途中迷路一次,爬上牆頭找方向。

等最終抵達前院時,前院已經回來了不少人。

其中昨天那個一臉面無表情的男孩,一身水濕的站在那裏,估計冷的厲害,青白着臉,卻一聲不吭。

谷璃進了前院,那個發藏寶圖的中年男子便指着桌上的紙和筆道:“将你的腰牌號碼和名字寫在這裏。”

谷璃跑到桌前,抓起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便從腰上解下腰牌依葫蘆畫瓢的抄號碼。

中年男子看着她描一筆看一筆的樣子,問:“你不識字?”

谷璃聞言,小臉立刻通紅,小聲道:“我,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見她寫好了,中年男子又道:“嗯,将你的藏寶圖、腰牌、拿到的寶藏都交給我。”

谷璃依言将腰牌遞過去,又将七角銀盒和皺巴巴的藏寶圖,從包裹裏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收好了谷璃交上去的東西,中年男子便一言不發了。

谷璃見狀,只好在前院找了個石蹲坐下。

随着太陽西落,陸陸續續有人進了前院,并一一在中年男子那裏登記。

但是抵達前院的人只是清晨出發時的四分之一。

到落日的餘晖終于收入天際時,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鈴铛,“叮~叮~叮~”搖了三下。然後對羅望和黑衣女子道:“将還未回來的人先帶回來。”

兩人領命而去。

稍待片刻,兩人分數次将剩下的人全帶了回來。

回來的人裏大部分都沒找到寶藏,只有五個人是找到但是趕不及回前院了。

沒找到的個個哭喪着臉,甚至有人在進前院時,已經低聲哭了起來。

到人全部到齊之後,中年男子宣布:“有二十三人尋到寶藏,其中五人未及時回到前院。”

“下面,被點到名字人站到我身後。”中年男子将桌上寫了名字和編號的紙張拿起:“紀姣晨、裘純、聞紅婵、季善、封卿羽。”中年男子點到最後那個名字時,那個和谷璃一起來的面無表情的男孩也走了過去。

“燕蘭、蒲燕璧、沈岩、鄭勇、邵成華、古娥、唐君、谷璃。”聽到自己的名字,谷璃趕緊從石墩上站起來,小跑步到已經站了幾人的中年男子身後。

“池苑影、穆俊素、任明錦、宰韻燕、季清翔、溫清、黃娣、錢旭明、歐辰言。”

然後,中年男子環視一周,道:“最後,是四十二號腰牌的原持有者。”

一個個子不高但是長得很壯實的男孩子大叫:“四十二號腰牌是我交上去的。”

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道:“你是在四十二號腰牌的原持有者尋到寶藏之後,将她的藏寶圖、腰牌、寶藏一起搶到手的。”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四顧。

“四十二號腰牌的原持有者。”中年男子又道。

一個個子嬌小的小女孩兒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衣袖被扯破了一塊,臉上還帶着傷。

“你叫什麽名字?”中年男子問。

“我……”小女孩兒怯怯的看了那個壯實男孩兒一眼,甚至被他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最後卻狠狠撇開了頭,擡起頭答道:“我叫晏欣。”

中年男子聞言,臉色溫和的看着她道:“很好,雖然你的寶藏被搶,但是你在被搶時也奮力捍衛過,現在有勇氣大聲說出你的名字,你也站到我身後去。”

晏欣聞言,帶着傷的小臉一陣振奮,之前怯怯的神情瞬間被驚喜所代替。

第 4 章 考呀嘛試

谷璃到時,已有兩個小姑娘已經站在昨天那個黑衣女子面前了。

黑衣女子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慢條斯理的喝掉了一杯茶。接着便扣上茶杯,朗聲道:“時間到,諸位跟我來。”

而此時,院子裏才站了昨天吃晚飯時一半左右的人。

黑衣女子也不等待,領着衆人就往外走。

頓時,院子裏一陣叮咛哐啷,有披着半面頭發的,有還在系衣帶的,通通衣衫不整的沖了出來。

跟着黑衣女子身後已經打理妥當的衆位小姑娘裏,便有人看着後面追出來的人笑。

谷璃看着那混亂的場面,也一陣好笑。

好在黑衣女子走得很慢,在到前院之前,後面兵荒馬亂的小姑娘們,算是勉強把自己弄得能見人了。

到這個隊伍一到前院,谷璃便發現,昨天帶他們進庭園的羅望身後,跟着一隊男孩子。

雙方一照面,兩邊的隊伍裏都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前院正中央,挨着門廊擺着三張長桌,長桌前各坐着一位黑袍上繡着金絲線的人。

聽到他們的笑聲,坐在中間長桌前的中年男子清咳了一聲,道:“安靜。”

衆人即刻安靜下來。

緊接着,中年男子宣布:“首先,你們按順序到遙生長老桌前領一個腰牌。”

于是兩隊長龍彙成一條,往桌上擺着腰牌的長老桌前走去,一一拿到腰牌。

中年男子又道:“到我這裏領和你們腰牌號碼對應的藏寶圖。”

待每人手上都拿到一個紙卷,中年男子便道:“最後,到明月長老桌前領今天一天份的幹糧。”

到每人腰上挂了一個腰牌,手上拿了一份藏寶圖,背上背了一小包幹糧之後,中年男子宣布:“你們的任務就是,在今天日落之前,找到和你們腰牌號碼一致的藏寶圖內的寶藏。寶藏有可能在屋子裏,也有可能在假山上,樹上,湖裏,甚至房頂。但是,不會超出這個庭園的範圍。”

人群裏傳來一陣抗議聲。

“湖裏?我不會游泳怎麽辦。”

“我也不會爬樹啊,萬一在樹上我就要哭了。”

“房頂有地方上去嗎?”

中年男子卻沒理會衆人的抗議,徑自道:“日落之前,把你們的寶藏完整無缺的帶到這裏來集合。回來的越早,留下的幾率越大。是去是留,就看你們自己了。”

看着下面猶自嘀嘀咕咕一臉不情願表情的小朋友,中年男子道:“有異議者可以不參加,但是本門自然也不會錄取。”

于是,人群安靜了。

中年男子看着這群孩子冷笑:“現在,考驗開始。”

谷璃啃着小包裹裏派發的餅,扯掉了紙卷上的紅線,将紙卷打開來。

拿着所謂的藏寶圖,谷璃研究了一下發現,兩條線中打着格子的地方大概是指院牆,中間距離不太一樣的兩條線大概是路,不規則圈裏橫着畫了許多虛線看起來像水,而四方形裏畫着像瓦片的就是房子。

房子裏打了一個紅色的點,點上有一條線連到藏寶圖的左側框裏,框裏則畫着一個精致的七角盒子。這個盒子應該就是她今天要找的東西。

而畫這個圖的人,應該踩着劍從天上畫的,所以只能看到那個方向看過來的房頂,院牆頂等地方。圖上最明顯的就是一條路以及一個院牆角,和沿着路出現的另外半個院子和一排房子,沿着路的則是一湖的水。

但是這個庭園裏院子太多了,想要找到圖上對應的地方,看來得從湖下手。

想了想,谷璃把藏寶圖卷起來塞進包裹裏,然後叼着餅,沿着一棵院牆旁的樹爬上了牆頭。踩着牆頭,谷璃左右看去,附近幾個院子都沒有湖。

早知道,昨天在天上就該仔細看看這個庭園了,谷璃在心中默默後悔。

不過世上最悔也悔不過早知道,谷璃沿着院牆爬下來,走出院子。畢竟院牆不太高,能看到的地方不遠,谷璃需要隔一段路就找地方爬到高一點的地方看看。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爬着看,谷璃過一段時間就把藏寶圖拿出來,比着眼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合得上的。一直到露珠都從樹上退去,都一無所獲。一想到找不到寶藏,就沒辦法讓舅舅安心的回秦嶺,谷璃就着急。

感覺到肚子又餓了,谷璃從包裏又摸出一個餅開始啃。

啃餅着,谷璃又順着正蹲着的假山爬到了山頂。這座假山占了半個院子的大小,因此山頂也高到超過房頂的高度了,谷璃小心翼翼站在山頂,發現,有小半個庭園躍然眼底。之前自己走過的地方都被一覽無餘,還能看到其他人在下面的庭院裏鑽進鑽出。而往庭園的後半部分看去,在視野的盡頭竟然了看到湖水的存在。

谷璃一見,眼睛都亮了,湖!

餅也不吃了,将包裹裏的藏寶圖拿出來,對着湖水這頭能看到的地方對照有沒有相似的地方。結果很失望的發現,沒有。看來只能先走近點再說。

谷璃爬下假山,幾大口将半個餅給塞進肚子,快步穿過眼前的院子,往湖水的方向靠攏。

沒想到的是,站在假山上看着很近的湖水,真走起來卻很遠。

開始谷璃還是走着去,後來就變成快步走,最後幹脆直接跑了起來。就這樣,也是直到到日上中天才抵達了湖邊。

谷璃抓着藏寶圖在幾個院子裏鑽來鑽去,卻發現如果不在上面看,根本無法确定湖邊的哪個庭院裏才是在自己要找的房子。

谷璃沿着院子裏的樹再次爬上牆頭,沿着牆頭走了一圈,驚喜的發現有一個和圖上完全吻合的庭院,只隔着兩個庭院的距離。

谷璃看了看,這幾個院子的牆都連一起,于是谷璃歡樂的沿着牆頭往目的地奔去。

從牆頭跳進院子裏,谷璃打開藏寶圖看去,紅點在第二間屋子裏。

谷璃歡天喜地的準備沖進屋子裏,卻在推開門之後貓着腰緩慢而謹慎的開始往後退。

房間裏拴着一只看起來像狗的活物,但是那流着滿口涎水吐着腥味的大嘴裏尖利而猙獰的牙,絕對比狗具有更強的殺傷力。

而這兇物在看到谷璃之後,迅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并且對着谷璃發出低沉的“嗚”聲。

谷璃在雙手離開門的最後一瞬,使了一把力讓兩扇門徹底打開,人卻接着這一推之力趁勢往後一躍,離開了能感覺到危險的範圍。

感覺到自己安全之後,谷璃對着兇物裂開一個笑容,擺了擺手:“嗨,你好。”

回應她的,是兇物更低沉氣勢強勁一聲長“嗚~~”。

而兇物站起身往前邁了一步之後,谷璃很悲催的看到了在它身後的七角盒子。巴掌大的銀盒,盒身上有精致的花紋。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卻夠不到你。

第 3 章 初見仙法

劍閣古城,地處巴蜀鶴鳴山。不過,基本出了城入了山,就算是劍閣古城的地界了。

張中陵帶着四個小孩西出蜀州城,離城池一箭之地後,便使了個障眼法,再一捏法訣,幾人面前就“唰”得出現了一把漂浮在張中陵膝蓋高度的大劍來。

從來未見過這等無中生有之事,谷璃被吓得退了一步,一個不慎便跌倒在地。

開始跟着張中陵的那幾個小孩,別說看到,一路上就是這麽到得蜀州城。

見谷璃一副被驚吓的樣子,那女孩便露出鄙夷的神色,其中一個男孩更是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只有剩下的那個男孩,一副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

張中陵也不管,而是舉步踏上大劍道:“上來。”

面無表情那個小男孩緊跟着便踏步上了大劍,小女孩緊跟其後。

哈哈大笑的那個男孩便慢了一步,只得站到了最後。

谷璃看他們幾人站上去,那大劍都穩穩當當,便也不怕了,站起身就往劍上站。

那大劍浮在膝蓋高度,對小孩來說略高了些,前面幾個小孩上去,都是在其他人身上借了力,待谷璃也要去抓那大笑男孩的衣服時,對方很不客氣的一把拍開了她:“髒兮兮的,誰答應讓你抓了。”

谷璃撇了撇嘴,一咬牙,雙手撐着大劍便自己站上去了。

張中陵見狀,便道:“站穩,走了。”

言畢,大劍便徐徐升空,往崇山峻嶺間飛馳而去。

大劍剛浮空升起時,谷璃還有些害怕,待發現眨眼間一座山頭就被甩在身後,她在劍上卻只感覺到一點微風,便放下了心。

卻聽站在她身前的那大笑男孩惡聲道:“土包子,吓傻了。”

谷璃挑了挑眉:“你曾經吓傻過,不然,你怎麽知道呢?”

許是一語中的,大笑男孩頓時被哽住:“你,哼。”

谷璃接道:“我,哼。”

張中陵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男孩便消停了。

谷璃這才有暇放眼去望。

一絲微風将禦劍之人吹得衣袂飄飄仿若谪仙,天空似乎觸手可及。腳下群山縱橫,依稀可見山腰處白雲萦繞。山巅都被踩在腳下,讓谷璃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時竟說不出是激動還是感動,只癡癡看着蒼翠的山巅一個個從眼前劃過,直到視線裏出現了一個被群山環抱位于山腰的庭園。

這時,便感覺大劍緩下速度,往那山腰徐徐降落。

待幾人終于将腳落在實處,張中陵說道:“入門之試便在這裏舉行。”

幾人正站在那庭園的大門外,門楣上提着闌珊處三個字,可惜谷璃一個都不認識。

未待張中陵敲門,門內便有個也穿着黑色長袍的男子把門打開了,只是衣服式樣沒有張中陵這般繁雜,那男子走上前來,對着張中陵很恭敬的叫道:“張師叔。”

張中陵點了個頭,指着他們幾個道:“羅望,人我便送到此處,明日此時,我來看結果。”

“是。”名喚羅望的男子應了一聲,便對幾人說道:“進來。”

那兩男一女三個小孩大概已是知道規矩,聞言,便走了進去。

谷璃見狀,便也跟着往大門走去。

臨進門,谷璃忽然轉身,喊道:“張叔叔。”

張中陵看向她:“嗯?”

谷璃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若是我考過了,等我發了工錢,我請你吃飯。”

張中陵頓時滿頭黑線,果然在客棧聽到葉凉滿嘴忽悠的時候,就應該找個借口拒絕他才是。這小丫頭到現在還以為是來上工的。這大概是劍閣古城入門之試史上,第一個不知道自己來幹嘛的人。

羅望将幾人帶入園內,便将谷璃和那個女孩帶到一個黑衣女子面前,吩咐二人跟她去。

谷璃雖然不像同來的幾個孩子一般,生于富貴之家,但跟着族人從雷澤遷徙到巴蜀,一路上也見識了很多,她阿媽離世後,雖然族人對她多有照拂,很多事情卻還是由她自己努力。所以面對這種基本無依無助的局面,也沒有慌張和不安。

黑衣女子帶着兩人穿過了幾個拱門,便遞給二人每人一把鑰匙道:“左邊數過去第三間,就是你們的房間。到掌燈時分,你們便可以到中間的大殿去吃晚飯。明天早晨會有人通知你們參加試煉。你們進去。”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谷璃和那個女孩對望一眼,女孩率先哼了一聲,便轉身快步往指定的房間走去。

谷璃見狀,也哼了一聲。

卻說那小姑娘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面,走到門口便鑰匙一扭,咔嗒一聲那鎖便開了。小姑娘将鎖取下來,一擡腳把門給踹了開來就往裏走。

雖然小姑娘鼻子朝天,進屋後也沒有故意找茬。

于是谷璃便在對方先選好了床鋪之後,才往另外一張床走去。

鼻子朝天小姑娘很不滿意的摸了摸灰不溜丢的床單,對着床鋪狠狠拍了幾下,才勉強坐了下去。

看着灰溜溜的床單實際上很幹淨,并沒有什麽灰塵。對比鹽亭棚屋裏的環境,好太多了。

谷璃怡然自得的在床上坐下來,心裏對即将要面臨的工作充滿了向往。

同時,谷璃也不解了,看着對床滿臉別扭的小姑娘,穿得那麽漂亮,為什麽也要到這裏來做這個工?這個工有沒有好成那樣?

但是對方明顯不想和她說話,她也只好忍住要問話的沖動。

阿媽說過,凡事靜觀其變。

兩人就這麽無聲的在房間裏坐了一段時間,外面廊上終于亮起了燈。

谷璃走到門口往大殿望了望,那邊已經有人影開始晃動,便回頭看了同屋人一眼道:“好像吃飯了。”

結果人家根本不領情,仍舊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谷璃覺得再哼回去,就顯得自己也太幼稚了,沒說什麽,自己往大殿去了。

到大殿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好些人了。

谷璃這才發現,像自己室友那般穿得甚是華貴招搖的沒幾個人。但是,如她一般穿得如此簡陋的卻基本沒有。

是以,谷璃一進大殿,就發現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好在到底大家都是剛來,吃過晚飯,便都各自回房了,也沒發生什麽沖突。

回房後,谷璃拿了盆子到院子裏井邊打了水,草草洗漱過,便睡下了。

躺在床上,谷璃還有些擔心第一次跟着舅舅過夜的小卡,不會哭。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便聽院子裏傳來“叮叮”的鈴聲,然後有個女聲在院子裏道:“給大家一盞茶的功夫打理好自己,然後跟我到前院去參加試煉。”

谷璃穿好衣服爬起來,發現裝在盆子裏準備今早用來洗臉的水不見了,也來不及去追究了。便拿了梳子三兩下把頭發束起,手腳麻利的辮好辮子,拿起盆子沖到院子裏井邊搖起一桶水,匆匆洗好,将水潑掉又将盆子拿回房。

回房時,鼻孔朝天小姑娘也醒來了,正在手忙腳亂的穿衣服。

谷璃看了她一眼,便到院子裏集合去了。

第 2 章 死都不做小白臉

幾天後,蜀州城外。谷璃扒着城牆死都不放手。

葉凉蹲在旁邊表示不理解:“小璃啊,你跟着你舅舅去秦嶺,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漂亮衣服穿,幹嘛不願意?”

“不行!”谷璃倔強的答:“這樣以後我會找不到阿肖。”

葉凉問谷曲:“阿肖是誰?”

谷曲在旁邊苦惱的皺眉:“小璃,你自己解釋。”

“阿肖就是情人啊。”谷璃毫無羞澀的回答。

葉凉被吓得站起身:“啊,你小小年紀就開始想這些問題,要不得!”

“為什麽不能想?”谷璃不滿的問。

“啊,不對,應該這樣說。”葉凉又在谷璃旁邊蹲下來:“那,在我們秦嶺呢,女孩子只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會有很多男孩子想做她的情人了。”

谷璃狐疑的看着葉凉:“女孩子不用做活?”

葉凉想了想:“也做,做些針線活,給家裏的男人洗洗衣服、做做飯什麽的。”

“這些就行了?”這下輪到谷璃不理解了。

“對啊。”葉凉點頭,然後又追加一句:“哦,你還得給你的阿肖生孩子。”

聞言,谷璃已經要松開城牆的手又抓回去了:“生了孩子也是我的啊,關阿肖什麽事?”

這下葉凉又呆了:“孩子當然是你的,可是為什麽不關阿肖的事?”

谷曲又開始扶額了,拖了葉凉:“過來,我告訴你。”

葉凉被谷曲突然爆發的力量給拉扯起身,蹭蹭蹭跟谷璃拉開距離。

葉凉看看和谷璃已經隔了有段距離,連忙拍谷曲:“夠了夠了,你就在這裏,她應該聽不到了。”

谷曲站住腳步,轉過身問葉凉:“你去過雷澤沒?”

葉凉皺皺眉頭,又松開,最後嘆氣:“好,我老實和你說,長了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出遠門,之前都在兵書亭裏每天就是修煉啊修煉啊修煉啊修煉……”

“停停停,好,我明白了。”谷曲深深的嘆氣:“那,在我們雷澤,族中是女子為尊,家中是女子為長,婚姻是走婚,阿肖呢就是情人,男女雙方不存在媒妁之言,只要交換了信物,每天晚上就可以去見面了,但是每天早晨天亮之前男的就要離開……”

葉凉瞪大了眼:“這這這不是私會嗎?這要在秦嶺,是要浸豬籠的呀。”

“你還要聽嗎?”谷曲怒。

“聽,你繼續說。”

“生了孩子則是歸女方撫養,男方除了能讓孩子叫一聲阿噠,沒有其他權利……”谷曲看着葉凉越長越大的嘴巴,最後總結陳詞:“簡單點說,你就把雷澤的女孩子當你們秦嶺男孩子,把雷澤的男孩子當你們秦嶺的女孩子來理解,就差不多了。”

谷曲喘口氣,接着道:“再然後,從某種意義上說,在家中,如果我阿姐還在,我得聽我阿姐的,現在阿姐不在了,我得聽小谷璃的。”

葉凉聽完,再看着不遠處還扒在城牆上的小谷璃,拍了拍谷曲的肩膀:“其實,你們家小谷璃,蠻有志氣的嘛。”

谷曲聽完,徹底黑線了。

然後,葉凉問:“她不願意跟你去秦嶺,你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巴蜀,過幾天我們就要跟着師兄他們回去了,那現在怎麽辦?”

谷曲不語。

看着沉默不語的谷曲,葉凉忽然有不妙的預感,他看了看谷曲,又看看扒在城牆上不肯松手的谷璃,忽然明白了:“谷曲啊,你不會說你要留在巴蜀。”

谷曲反問:“不然呢?”

葉凉驚了:“不是,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把你帶出來的時候,就承諾我妹妹絕對會給你帶回去的,你要是留在巴蜀了,我還怎麽回去?”

谷曲沒有說話。

葉凉一個人在旁邊很暴躁的走來走去,還在念念有詞:“如果你不回去,我妹妹絕對會從秦嶺沖過來找你,而我爹如果知道妹妹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要出門,我就死定了,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的。”

谷曲聽到這裏,看着葉凉笑了,喊道:“葉凉。”

葉凉煩躁:“幹嘛?”

“如果我就這麽抛下小谷璃跟你回去了,你真的敢把妹妹嫁給我嗎?”谷曲問。

聞言,葉凉抱着腦袋蹲地了:“風後上仙啊,您也幫忙想想辦法。”

一個時辰後,谷曲抱着咬着奶瓶的小卡,身後跟着垂着腦袋的葉凉,和繃着臉的谷璃。三個人終于因為肚子餓了,從蜀州城外移駕蜀州城內某家小飯館內,開始吃東西。

看着桌子上流水般端上來的各色盤子,谷璃抓着單薄的荷包一臉緊張。

荷包裏裝着她從母親那裏繼承來的、以及她近一年來攢下來的全部財産,可是,真的夠付一頓飯錢嗎?

看着谷璃不動筷子,葉凉問:“怎麽不吃?”

谷璃兩只手繼續拽荷包。

葉凉忽然明白了,轉頭問谷曲:“在你們雷澤,不會吃飯也是女人請。”

谷曲點頭。

葉凉無力了:“雷澤男人真好命啊。”

然後對谷璃說:“這頓我請。”

谷璃拿起筷子,正準備吃,忽然又頓住:“葉叔叔,就算你請我吃飯,我也不會跟着你們去秦嶺的哦。”

葉凉想哭:“姑奶奶,您吃,随便吃,吃不飽還可以加菜,不需要您答應任何條件。”

谷璃聞言,開始動筷子。再然後,變成風卷殘雲。看着吃得滿嘴是油幾乎噎住的谷璃,谷曲心裏不是滋味。拍着谷璃的背,溫聲道:“慢些吃,沒人搶的。”

葉凉看着眼前的畫面,憂郁了:“這樣我也不忍心就這麽把你帶回去啊,這可怎麽辦啊。”

吃完飯,谷曲說:“回客棧,我去拿行李。”

這下換葉凉扒着客棧的桌子了:“我剛吃撐了,我們坐坐再走。”

看着耍賴的好友,谷曲微笑:“吃撐了更應該走走,好消食。”

葉凉不幹了:“你再考慮考慮,我們還有幾天才會離開蜀州城的嘛,也許你會改變主意呢。”

谷璃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葉凉痛苦的看谷璃:“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你舅舅,他還有阿肖在秦嶺啊,怎麽可以為了你留在巴蜀嘛。”

谷璃驚訝的看着谷曲:“舅舅,你有了阿肖?”

谷曲笑笑,點點頭。

葉凉還在碎碎念:“谷曲啊,你就是帶十個二十個小孩子回去,只要不是你和別的女人生的都沒事,可是你自己不能不回去的啊。”

谷曲哭笑不得:“我算怕了你了,那你不回客棧,我回去了。”

言畢,站起身,拉開凳子轉身走了。

葉凉趕緊追上去,跟着他身邊繼續碎碎念:“回秦嶺,只要你說回秦嶺,回不回客棧我不介意的。”

這次,谷璃跟在兩人身後,一臉深思。

一炷香之後,三人站在天來客棧門外。

葉凉拉住谷曲的胳膊,就是不讓進:“谷曲,你再考慮考慮。”

“我會在蜀州城找點事情做,比如,做個西席什麽的。”谷曲還是淡淡笑着:“日後,若是你妹妹不嫌棄我,我自當上門迎娶。”

“話怎麽可以說到這個份上,你再考慮考慮。”葉凉還在垂死掙紮。

這時,從天來客棧走出兩個穿着紅甲的青年,其中一個對葉凉道:“葉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麽?”

葉凉還沒回答,另外一個青年就連忙拉葉凉:“劍閣古城的張師弟在裏面呢,你別丢臉了。”

“進去,站在門口做什麽?”出來的兩人一個問,一個用眼神問。

無奈之下,葉凉只好帶着谷曲和谷璃進了客棧。

那廂,一身劍閣古城築基弟子黑袍的張中陵已經從座上站起,一抱拳道:“葉師弟,自上次兵書亭一別,甚是想念啊。”

葉凉也一抱拳:“別來無恙,別來無恙,張師兄怎麽有空下山?”

張中陵虛擡一手,将幾人讓在桌邊坐下,方回道:“劍閣古城三年一期的侍劍入門之試,此次負責接幾個孩子過來應試,所以出山走了一趟。”

“侍劍入門之試?”葉凉看了看張中陵身後站着兩男一女三個小孩,再回來看谷璃,差不多大啊。

張中陵随着葉凉的視線看去,笑問:“這位女公子是?”

葉凉對谷璃一笑,一計上心頭:“小谷璃,過來見過張叔叔。”

小谷璃于是學着兩人方才見禮的樣子,也一抱拳道:“谷璃見過張叔叔。”

張中陵點了點頭:“這孩子倒是乖巧。”

葉凉頗以為然的一點頭,道:“身子骨也很是輕靈,可惜,力量不足,于我兵書亭不大适合。”

“哦?不知是哪位老友的女兒,葉師弟頗有栽培之心啊。”張中陵笑問。

葉凉也笑:“這個嘛,就不方便透露了。張師兄你看……?”

張中陵聞言,邊笑邊搖頭,末了,道:“這個我說了也不算,頂多能應承你,讓她入試。”

“那就差不離了。”葉凉回頭對小谷璃招手:“小谷璃,來來。”

谷璃一步跨回葉凉身邊。

葉凉拍着她的肩膀,悄聲道:“這位張叔叔呢,是劍閣古城的師叔,現在,他們劍閣古城需要一批人去……呃,去幹什麽不重要,你先通過考試了,我們再說這些不遲。”

“哦。”谷璃點頭,然後也悄聲問:“考過了就可以開始做工?”

讀書寫字練武功,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做工……

葉凉點頭:“嗯,考過了才可以。”

“有工錢嗎?”谷璃問。

侍劍有弟子份例的,葉凉點頭:“有。”

“一天有多少?”谷璃感興趣了。

“反正比你現在掙得要多。”葉凉想了想補充:“而且包食宿,還發衣服,一年六套,春夏冬各兩套。”

“這麽好?”對于太好的事情,谷璃總是持懷疑态度。

葉凉大言不慚:“要先通過考試啊,而且考試很難得。”

“那我能考過嗎?”谷璃擔心了。

葉凉再一拍谷璃的肩:“必須的。”你不考過我怎麽把你舅舅帶回秦嶺。

谷璃感覺壓力很大:“萬一考不過呢?”

葉凉于是再次壓低聲音:“你進了劍閣古城,你舅舅就不會為你擔心了,也不用和他阿肖分離了,那,你看着辦。”

于是谷璃飛快的瞥了谷曲一眼,一握拳:“一切為了舅舅。”

葉凉太滿意了,對谷璃豎大拇指:“葉叔叔看好你。”

兩個人在這裏商量的是興高采烈,旁聽的人卻是滿頭黑線,偏偏最有立場阻止的谷曲,也知道這是谷璃的大好機會,于是頭頂黑線裝作沒事。

就這樣,葉凉一拱手:“那這事就拜托給張師兄了。”

在谷璃完全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令多少人豔羨的機會時,這位淳樸的雷澤小姑娘,抱持着我一定要做這份工的心态,踏上了劍閣古城的侍劍入門之試。

第 1 章 有客至遠方來

鹽亭村曬鹽場上,一個紮着羊角辮的七八歲小姑娘,将手中的彈弓瞄準正想越過栅欄的山猴。随即,将石子用彈弓打了出去。石子劃破空氣,發出呼嘯的“啾”聲,繼而“啪”一聲打中了正準備邁步過來的山猴,猴群一陣手忙腳亂。

“吱…吱吱……吱……”受傷的山猴在同伴的幫助下從地上爬起來,卻并不離開,而是揮舞着胳膊在栅欄外一陣亂跳。

只要不跨過栅欄,小姑娘并不理會它們。

山猴們看她對挑釁無動于衷,便又有膽大的想要翻過栅欄溜進曬鹽場。

這邊的山猴們正鬧騰着,靠近山壁那端的一群山猴便趁機開始翻越栅欄,小姑娘瞥了一眼,便将塞在褲腳邊荷包裏的石子抓了一把,連珠般的将石子打了出去。

那群山猴便又是吱吱吱吱一陣亂叫,有的摔了出去,有的摔進了栅欄裏。而摔進栅欄裏的更慘一點,因為谷璃的彈珠還在繼續往它們身上飛。于是摔進栅欄內的幾只山猴一邊驚叫着,一邊在同伴的幫助下翻過栅欄逃了出去。

看山猴還不願意離去,小姑娘便朝着山猴們揚了揚彈弓,做出呲牙的惡狀。

山猴均悻悻的塌了肩膀,一步三回頭的往栅欄外的樹叢裏消失。

山猴離開了,小姑娘便開始在鹽場內尋找合适的石子,塞進荷包裏。

緊接着,又有幾波山猴想要溜進鹽場,被她如法炮制打退了回去。

夜幕降臨,山猴都歸山了。鹽場中也開始陸續有鹽工進來,将曬了一天的洗鹽池給蓋上竹席。負責看守鹽場驅趕山猴的小姑娘從石頭上站起身。

一個扛着竹席的鹽工看到她,笑道:“小谷璃你還不回去,你阿弟又要哭啦。”

小谷璃拍拍衣服,笑回道:“魚尾大叔,我阿弟這會哭起來,你晚上又不想睡啦。”

衆人一陣大笑。

谷璃則揮了揮手,一陣風似地往鹽場門口的木房子跑去。

栅欄外的樹叢裏,一身紅甲的青年蹲在樹上,對樹下人道:“書呆,你确定這是你姐姐的女兒,你外甥女?”

一個戴着書生冠的青年在樹蔭裏回答:“她父親是百淵族人。”

一身紅甲的青年聞言哈哈一笑:“我就說嘛,那麽靈活,不像你,呆呆笨笨恨不得走路都跌倒。”

書生瞪了紅甲青年一眼,怒:“我跌倒了嗎?”

紅甲青年更樂了,忙笑道:“好好我不說了,可惜你外甥女靈巧有餘力量不足,不然我收來當徒弟倒是不錯。”

書生“嗤”了一聲,不知嘀咕了一句啥。卻并未理會紅甲青年,而是沿着栅欄往谷璃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紅甲青年忙從樹枝丫上一躍而下,追過來:“喂,谷曲,你等等我啊。”

鹽場門口,谷璃一把扒住了木房子的門,探出個小腦袋往裏頭望。

門內傳來一個慈祥的女聲:“我看到你的小辮子啦。”

谷璃蹦跶着跳進木屋:“鹽達婆婆,我幹完今天的活啦。”

灰發的中年女人轉身打開木屋內其中一個櫃子,櫃子裏傳來銅錢摩擦聲,女人取出八個銅錢,轉過來遞給谷璃:“來,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谷璃将八個銅錢謹慎的塞進腰帶夾層的荷包裏,留下一個燦爛的笑容:“鹽達婆婆,我回去啦。”

鹽達婆婆微笑着揮了揮手:“快回去,你弟弟該餓醒了。”

離開鹽場的谷璃卻沒有馬上回村子,而是鑽進了鹽場外的樹林深處。

過了一會兒,從樹林裏出來的谷璃抱着一窩野菜,又将這把野菜拿到樹林旁的湖裏洗淨,這才抱着這把野菜,往鹽場外隐藏在樹林裏的棚屋群走去。

和以往一樣,回到村子裏,谷璃首先去鳳葉婆婆家裏抱弟弟。

但是今天,鳳葉婆婆的棚屋裏,居然難得地點起了油燈,靠近門口的地方還坐着一位紅甲的青年。從雷澤遷徙到巴蜀時,谷璃跟着族人一起路過秦嶺,知道這紅甲是秦嶺之上兵書亭中弟子的服飾。

谷璃輕手輕腳挨着棚屋蹭到門口,探出頭往屋裏看去。

燈的暗處,還有一個穿着書生袍的青年。

鳳葉婆婆正在說:“可能是遷來鹽亭的路上太辛苦了,生産的時候沒撐住。”

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男聲,遲疑着問:“那,孩子呢?”

“孩子倒是沒事。”鳳葉婆婆起身從身後的矮榻上,抱過一個襁褓遞給那個書生袍的青年:“那,你抱抱,這個就是你外甥兒了。”

谷璃在昏暗的油燈下看去,那襁褓倒是和自家弟弟的一樣。

“小谷璃把他照顧的不錯。”鳳葉婆婆的聲音裏隐含着笑意:“谷阿雖然去了,可你們家小谷璃已經很能幹了,如今你也回來了,家裏自然會好起來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谷璃吃了一驚。

一個猝不及防,紅甲的青年竟将她一把抓進了屋內,帶着調侃的問:“小丫頭,躲在外面偷聽什麽?”

青年用的力氣倒不大,谷璃輕輕一掙便脫開了他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小谷璃哼了一聲:“偷聽呢,就是你們都不知道。”然後迅速的躲到了鳳葉婆婆身後,并往那個書生袍的男子看去。

鳳葉婆婆見狀,把谷璃從背後拽出來,指着抱着襁褓的青年說:“小谷璃,這是你舅舅谷曲。”

谷璃抱着的野菜就這樣“啪”一聲掉在了地上,只餘下胸口被野菜打濕的水痕。

鳳葉婆婆推推谷璃,道:“快叫人呀。”

谷璃猶豫了一下,轉回頭對鳳葉婆婆說:“可是我舅舅沒有這麽高,要矮一點瘦一點。”

“噗。”紅甲的青年在旁邊悶笑出聲。

小谷璃瞪了他一眼,又轉回頭繼續盯着書生袍的青年看。就在要把人看出尴尬來時,小谷璃一伸手摸上了人家的臉,低喃道:“啊,這眼睛和我阿嬷好像呀。”

書生袍的青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谷璃忽然轉身就往牆角蹲去,一邊撞牆一邊還在喃喃自語:“哎呀,這下慘啦,家裏又多了個人要養活,這可怎麽辦呀。小卡呀,有人和你搶口糧了,阿姐也要餓肚子了。”

屋內的三個大人都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頓時表情很是精彩紛呈。

鳳葉婆婆首先反應過來,紅着老臉對紅甲的青年說:“這…這真是太失禮了。”然後拿出了長老的威嚴很嚴厲的對谷璃道:“谷璃,過來,坐下。”

谷璃從牆角鑽出來,頭頂陰雲的爬過來,先磨磨蹭蹭的把野菜撿到了一邊,然後在鳳葉婆婆身邊坐下。

鳳葉婆婆很無語的看着低氣壓的谷璃,嘆口氣,指着谷曲說:“你仔細看看你舅舅。”

谷璃雙眼無神的看向谷曲。

鳳葉婆婆繼續說道:“你舅舅是讀書的人,他現在這身行頭,看起來是需要你養活的樣子嗎?”

鳳葉婆婆每說一句,谷璃眼中就回一分神。等鳳葉婆婆說完,谷璃已經正襟危坐了。然後很是一本正經的點了個頭:“嗯,既然回來了,那就跟着我回家。”

戴着書生冠穿着長袍的谷曲扶額了:“小谷璃啊,你是不是也……太現實了一點啊?”

小谷璃睜着一雙純潔無辜的大眼睛:“舅舅,現實是什麽意思?”

“就是……”谷曲無語了。

紅甲的青年笑得直喘氣,卻在這時候一邊笑一邊說道:“要養他你就不願意,不養他你就高高興興願意帶他回家啦?”

小谷璃聞言,搖了搖頭道:“我沒說不養他,我不高興是因為大家都要餓肚子,而我高興則是因為大家都不用餓肚子了。”

說完,對着紅甲的青年一聳肩、一歪頭、一撇嘴,很好的表達了鄙視。

小谷璃一句話,卻讓谷曲心中剛剛産生的一點不快煙消雲散,伸手揉上了谷璃的頭。

鳳葉婆婆見狀,忙微笑着說:“天也黑了,你們先回去,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谷璃聞言,抱起地上的野菜,對鳳葉婆婆說:“婆婆,今天也謝謝您了,我們回去了。”

谷曲站起身,對鳳葉婆婆作個揖。

紅甲的青年也站起來對鳳葉婆婆道:“婆婆,葉凉也告辭了。”跟在谷璃身後走出了屋棚。

剛剛還有點亮度的屋外,這時已完全陷入了黑暗。

谷璃抱着小卡走在前面引路,卻聽後面傳來絆到樹枝的聲音,轉身看去,名叫葉凉的青年扶住了谷曲,才避免了谷曲的跌倒。

黑暗中,谷璃對那個依稀和記憶中吻合的身影,喊了一聲:“舅舅。”

那個身影似乎一頓,然後用一種含着欣喜的聲音應道:“啊,我…我沒事。”

谷璃說:“我牽着你走,就不會絆倒了。”

旁邊的葉凉又在噗噗悶笑。

“我……”谷曲似乎想拒絕。

“你摔倒就會摔到小卡。”谷璃如是說。

谷曲又無語了。

然後谷璃抓住了谷曲的手。大大的,溫暖的,似乎比阿**手還要大,卻有同樣的安穩感。

嘛,就算要多養活一個人,她也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