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奪舍

谷璃耳邊卻響起相盤的傳音入密:“找機會離開。”

即刻,相盤周身法紋之上靈氣運轉,元嬰修士的威壓瞬間放開。

冬望色變,驚呼道:“你”

相盤淡淡道:“師妹既然如此挂念我,不如就不要離開了。”本來非常暧昧的一句話,卻被相盤說得殺機暗藏。

冬望僅僅驚訝片刻,回過神卻是一陣更猖狂的大笑:“相盤師兄,你果然處處都是驚喜,那便讓師妹将你這元嬰期的傀儡收了,也好早日晉階中期。”

相盤卻低聲嘀咕了一句:“這女人,廢話真多。”第一次,谷璃發自內心的贊同相盤的毒舌。

再說了,魂主和魂獸之間要契合,才能晉階,就相盤前輩這個樣子的魂獸,想要靠契合來晉階那簡直就是做夢。

相盤嘀咕完了,朝着冬望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手底下見真章。”

廢話到這裏終于結束,相盤揮手間,數道靈氣已然凝聚成形。五色靈氣在空中像彩虹一樣,從四面八方往冬望籠罩而去。

元嬰修士的手段到底與結丹期不同,這冬望在靈氣籠罩而去時,已經閃身在攻擊之外,只餘下那巨大的赤練蛇傀儡吸引相盤靈氣。可惜冬望的動向,相盤早有預料,此時冬望剛從那邊閃身出來,便自己撞上了相盤的又一波攻擊。

靈氣在相盤的手裏被織成一張五色的網,谷璃不在戰場之中,也感覺到這靈網散發着強大的吸力。蜘蛛的網能黏住獵物,相盤的網卻更強大,能将這黏力利用靈氣散到空中。冬望在空中的動作,因為這黏力頓時慢了許多。

此時,那赤練蛇傀儡已從彩虹中脫困而出,大嘴一張,竟吐出了數百條小型傀儡蛇,往相盤迎面攻來。

在赤練蛇傀儡張嘴的那一瞬,相盤淡淡一哼,又一張靈力網在他面前赫然浮現,将傀儡蛇群的攻擊不費吹灰之力便已攔下。

在冬望看不到的後方,相盤被赤練蛇傀儡破掉的彩虹已經在悄無聲息間化作了五**,僅僅幾個交鋒,冬望便落入了相盤的天羅地網之中。

谷璃也看出相盤對冬望似乎非常了解,這冬望的一舉一動,他都能事先預料。這一場鬥法,說是生死相搏都沒人信,看起來更像是相盤給冬望喂招。

倒是相盤的鬥法手段讓谷璃若有所悟,最擅長控制靈氣的,是蓬萊仙居一派。相盤對陣法頗為了解,而且他這傀儡之軀的攻擊方式,與天玑一派內彙聚靈氣再鋪天蓋地的打出去略有不同,想來便是脫胎于蓬萊仙居的靈氣控制之法。

谷璃體內最不缺的便是陰陽靈氣,雖然她現在将體內靈氣放出之後,無法如此精細的加以控制,但是借助劍心和數量龐大的劍葉,也是可以将相盤這一招模仿出來的。甚至,剛剛石殿之內的防禦之陣,也可以利用劍葉來模仿。

谷璃猶自沉浸在兩人鬥法手段之中,便聽相盤在她耳邊喝道:“還不快走。”

谷璃猛然被驚醒,冬望此時被天羅地網困在中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便禦劍而起,往大舟山上遁去。

看谷璃竟然要走,那冬望氣得在天羅地網中就是一陣暴跳,驅動她的蛇形傀儡一陣左沖右突。谷璃聽着身後那驚天動地的聲響,饒是知道相盤将那女人已拿在鼓掌之間,還是一陣心驚肉跳。

禦劍遠遠遁開數百裏之後,谷璃終于再感受不到冬望的威壓,相盤的威壓對她不起作用,卻也沒有刻意回護她,此時離開了那個範圍,谷璃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以相盤和那女子鬥法的情況來看,釣浮村之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翻過大舟山便是南海漁村,谷璃索性禦劍往南海漁村而去。

離開時谷璃剛剛八歲,轉眼四十年已過。不知道南海漁村如今究竟是何模樣了。

夜幕對結丹之人雖不會有太大妨礙,大舟山上蔥蔥郁郁的綠樹,在夜晚仍然是黑中略帶暗綠的顏色。谷璃回到南海漁村時,天色已蒙蒙亮,灰白的天幕之下,靠近魚怪上岸的海邊,有一道五丈多高的土牆,将漁村緊緊的護住了。土牆之內,還能感受到微弱波動的土靈氣,可以猜到是修行之人所為。

谷璃坐在土牆上,心內又是一陣嘆息。四十年未有人跡的南海漁村,遍地都是荊棘野草,就連破敗的祠堂上,都在牆縫裏長出了荠菜。穴屋之前的臺階上,更是生了三尺來長的野茅草。

谷璃從土牆上躍下,踩着滿地的野草,一步一步的往年少時的家裏走去。數着記憶中的階梯,時隔四十年,谷璃終于再次站在了家門口。

推開虛掩的木門,沒有想象中的厚厚塵土,鼻端也沒有灰黴味。穴屋內仿佛一直有人居住一般。

記得走的時候阿媽房間裏還散着幾件舊衣服,沒來得及疊也沒來得及帶走。谷璃推開那扇房門,房間裏沒有當初的淩亂。谷璃激動的打開衣箱,那幾件舊衣服都疊得整整齊齊的收在衣箱內。

谷璃捂住嘴,卻捂不住眼淚嘩嘩的往外冒:“阿嬷,阿嬷你是不是還活着。”

心底知道這不可能,但人有的時候總是會有奢望。

谷璃含着眼淚,輕輕合上衣箱,将阿媽房中的箱子、櫃子、梳子、鏡子都一一撫摸。又去阿嬷房中略坐了坐,進谷曲的房間看了看。最後,往小廳後面隔間鑽了進去。

雷澤的小孩兒在還沒成年時,都是睡在廳後的隔間裏。

雷澤走婚,所以,成年的女孩兒都有自己的房間。每到夜晚,便将阿肖的信物挂在窗外,等待阿肖前來相會。而男孩兒因為都要往別家阿肖房中去,所以,在家裏是沒有獨立房間的,便與家中的小孩兒一起睡在廳後的隔間裏。谷璃家稍微有些不一樣,因為谷曲讀書的緣故,家中也有一個獨立的隔間是屬于他的。

谷璃略略緬懷了一番,最後回到小廳中,坐在阿嬷的竹躺椅上發呆。

小時候的記憶走馬燈一般的在她腦海裏閃現。谷璃忽然發現,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有記憶了,甚至還記得甚少出現的舅舅,在她還在襁褓中時逗她的模樣。小孩子一般都是五歲才開始記事,難道修行可以讓記憶也豐富起來麽?看來小卡所說他都記得,倒不是為了哄她開心。

阿嬷、阿媽都有無數的記憶和東西可以讓她緬懷,舅舅就算記憶不多,她也知道舅舅現在在兵書亭。

谷璃從乾坤袋中摸出那個彈弓,她的阿噠麽,阿噠應該在百淵府內修煉。

阿噠似乎是阿媽唯一的阿肖,夜晚什麽時候來淩晨什麽時候走,都不是那時小孩的她能關心的。只有唯一一次,她和村裏的坨坨打架,打輸了,哭得稀裏嘩啦。從來不和她說話的阿噠送了她一個彈弓,還在她出村摘野菜時,偷偷教她如何跟人打架。

谷璃從竹椅上站起來,微微跨開步,雙肩自然下垂,雙臂微彎略錯開擺在腰側,做出握拳的姿勢。想了想,她家阿噠是拿匕首的。便幹脆凝練了木靈氣,化作兩柄匕首拿在手中。

就在此時,谷璃神魂之中忽然傳出一陣劇痛,身體一晃,竟然再站不住,就此摔倒在地。

身體摔倒的疼痛與神魂之中的那種劇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谷璃在這疼痛的拉拽中,心神一下子便被拽入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間之內。這個地方谷璃并不陌生,定靈碑中的那個女子便帶着她進來過兩次。

只是,此時這灰蒙蒙的空間之內,卻分明站着那名叫冬望的元嬰期女子。

谷璃驚愕的看着她:“你……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你也可以進來?”

冬望此時卻是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看着谷璃驚愕的臉,咬牙切齒道:“什麽地方,這處便是你的識海。該死的相盤,竟将我的肉身給毀了,我怎麽可以進來?哈哈,笑話,我冬望身為天玑元嬰期修士,要是連你一個結丹期的劍修的識海都進不來,真當我五百多年都白活了麽?”

谷璃此時只覺得警鈴大作,卻還是忍不住贊同相盤那句話,這女人,廢話真多。

谷璃方才身體的動作所作的,實際上是百淵府中弟子所修習的淬體之術,而這淬體之術同時配合的還有凝神法訣。站在識海之內,谷璃下意識便擺出了剛才身體正在做的動作,滿含戒備的問道:“你進我的識海做什麽?”

冬望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大的笑話:“哈哈哈,做什麽,我肉身已毀,相盤最終漏抓了我的元神,現在竟然讓我在元神未散之時竄進了你的識海,我能做什麽,當然是奪舍了。”

谷璃被奪舍兩個字炸得差點神不附體,遇上天玑的人果然沒好事,前一個對她說出奪舍的人是相盤,相盤只是吓唬她,這下可好,相盤鬥法是贏了,這冬望也被他從**上消滅了。可是相盤前輩,你為啥就不能再加把勁,把這冬望的元神也給滅掉,竟然讓她有機會跑來奪舍?

第 128 章 天玑樓所長

“怎麽會。”谷璃立刻否認。她再遲鈍也知道相盤前輩這是不高興了,現在的相盤即便已經是她的魂獸,她也是不敢得罪的。唉,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悲催的魂主麽?

相盤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再問。

谷璃忙道:“淬神訣随便學一學就趕上仙劍訣的境界了,小心使得萬年船嘛,為了不暴露淬神訣,我只好在仙劍訣上下苦工了,這才無暇他顧。”這話頗有讨好相盤的意思,不過谷璃所說也算實情。單修淬神訣可能與仙劍訣差不多,但有了仙劍訣的基礎,加上兩門功法相得益彰,的确可以稱得上随便學一學。

相盤聽了此言,眼神才略微緩和。釣浮巫士的情況他已經看過,對谷璃道:“他們身上的魔氣用一般的法子是祛除不了得。”

所謂一般的法子,便是谷璃最開始所想的,将人給弄到奄奄一息,魔氣感覺到宿主快要死亡自動離體。

“前輩的意思是別的法子可以?”谷璃問。

換成其他人,這是很符合邏輯的問題。輪到相盤,谷璃便被鄙視了:“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笨得聽不懂人話?”

谷璃內心繼續悲憤,以前我也沒發現前輩你不喜歡好好說話。谷璃覺得,枭枭兒那蹲地畫圈的動作非常能表達她此時的心境。谷璃也不是第一天認識相盤了,被這話噎到歸噎到,正事還是要辦。谷璃一邊安慰自己,我什麽都沒聽到。一邊對相盤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前輩既然來了,人是要交給前輩的。前輩若是有法子能将他們的魔氣祛除,那是最好不過啦。”

相盤卻道:“其他幾人也就罷了,這額上已有魂石之人的魔氣卻是祛除不得。”

相盤雖然說話能把死人氣活,卻從來有的放矢,谷璃便問道:“這是為何?”

相盤指着那兩人額上的魂石道:“他二人的魂石雖已具其形,神魂卻并未完全凝聚于魂石之內。若現在将他們體表的魔氣祛除,他們體內尚未進入魂石的魂魄,只怕就永遠也聚不齊了。如此一來魂魄兩分,這二人又只是煉氣期,以這種狀态即便我願意讓他們入我天玑物宗,也是無法修習淬魂訣的。待他們死去之時,三魂七魄也不完整,那就是再入輪回的機會也沒有了。”

将情況與谷璃說明完畢,相盤便解開了七星的安魂之法。

回過神來的七星一陣茫然,便聽相盤道:“你族中之事我已有計較,你等只需安心随我走便是。”

七星望向谷璃,露出一絲為難表情,對谷璃道:“谷仙師,其他族人倒也罷了,但我釣浮一族的巫士,若沒了這祭臺相護,只怕很快就會被魔氣噬體,這……”

相盤道:“那便将祭臺一并帶走。”

七星被相盤這麽一句話砸的頭暈腦脹,還未回話,便聽相盤又道:“這裏的事你就不用費心了,去屋前将那些族人安撫一番,莫要吵鬧,待我将這廂的事情辦好,便一同離開。”

七星猶在怔愣,谷璃道:“七星,還不快去。”

七星被谷璃一句話喝醒,對兩人行了一禮,便從石殿內匆匆往外走去。

待七星離開,相盤在石殿內繞了一圈,這裏摸摸,那裏看看。随着相盤的動作,石殿內不時會有一處泛起靈光,而祭臺正中的那雕像內的力量,也會随着那些靈力波動。

末了,相盤對谷璃道:“這祭臺有陣法相護,想要帶走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言罷便将這石殿內的陣法一一說明,何處是機要,何處能斬斷力量之源。尋常時候相盤一句話能把人氣死,指點起這些來卻事無巨細耐心非常。待相盤說完之時,原本對陣法之道一竅不通的谷璃,也對石殿內的陣法了然于心,不需相盤再做指點,便禦使飛劍開始将祭臺從石殿內的陣法中切割出來。

即便在相盤的講解之下已經非常了解這陣法,谷璃畢竟是初次破陣,破陣之時對于真元之力的操控需要精準非常,也很是費了谷璃一番功夫和真元,才在不激發陣法的情況下,将祭臺從石殿陣法中分割出來。

祭**立一體後,相盤便捏下法訣,将祭臺和祭臺之上的十四名巫士一起收入了他的傀儡之軀。人乃血肉之軀,是以須得使用各式法寶靈寶,才能将其他器物随身攜帶。相盤傀儡之軀,即便身無長物也是方便非常。

谷璃小小的羨慕了一番,但也僅止于羨慕,她可不打算将自己祭煉為魂石。

将祭臺收入之後,相盤看着缺了一部分的石殿,揮手間便是數道靈氣砸出。已經沒了力量之源的陣法,在靈氣之下瞬間化為飛灰。雕刻着古樸紋路的石殿,經了相盤這一手,已與普通山洞無異。石殿之事處理完畢,谷璃和相盤便出了石殿,飛到穴屋之前。

七星如何安撫族人,谷璃和相盤是不會管的。此時,夜幕之下,站在穴屋之前的人,雖大部分眼眶微紅面色悲戚,眼神中卻都透出了堅定之意。對于石殿之事,七星也沒有多問,見谷璃和相盤出來,極為恭敬的往兩人單膝跪地道:“谷仙師,前輩,我族人俱已在此,請兩位安排。”

相盤只是法訣一捏,将這堆人也都收入了體內。然後便對谷璃道:“如此,我便走了。”

谷璃恭謹的對相盤道:“麻煩前輩了,不過……”

相盤問:“什麽?”

“前輩将他們都放在傀儡之軀內,這魔氣的波動是否會留在前輩經過的路上?”谷璃略顯擔憂的問。

相盤露出不虞神色,道:“你既然擔心我物宗所在會暴漏,又何必讓我過來?”

這話就讓谷璃不太好回答了,于是谷璃便對着相盤露出一個略帶無奈的笑。

見谷璃不說話,相盤便也沒有再問,而是答道:“我是傀儡之軀,只需将你召喚我的法訣稍加更改,便能将自己帶到容芮之所在,不會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跡。”

谷璃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完全吐出,谷璃陡然色變。果然不出她所料,天玑已有元嬰修士趕到釣浮村來了。人還未到,這威壓卻已完全放開。

相盤冷笑一聲,道:“來得還真快。”

相盤話音剛落,來人已經出現在兩人眼前。

一襲白衣的女子,踩着一條龐大的赤練蛇破空而來。女子容色清麗出塵,翩翩白衣襯托之下,讓那受她操縱的大蛇看起來也不顯得那麽可怖了。女子一到近前,便厲聲喝道:“便是你這小輩……”話音在瞥到相盤之後猛然打住。

女子滿是厲色的表情一扭,臉色更難看了,卻很快便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對相盤道:“相盤師兄,真巧。”

話音剛落卻馬上又道:“啊,不對,師妹我晉階元嬰已經快兩百年了,你卻還是結丹期,相盤師侄,好久不見。”

相盤一襲紫衣站在穴屋之前,他雖已晉階元嬰,因一身魂力都聚集在魂石之內,不以法紋彙聚靈氣之時,相盤的修為究竟如何,卻是看不出來的。聽到女子這般言語,相盤不喜不怒,冷聲道:“冬望師妹,兩百年不見,你還是元嬰初期,真是可喜可賀。”

冬望被相盤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相盤是她嘴裏的一口銀牙,咬碎了便能出口惡氣。冬望咬牙吐出一口氣,厲聲道:“哼,相盤,你物宗的元嬰長老都被我們逼得自碎靈慧魄,你現在也不過是個傀儡,你又猖狂什麽?”

谷璃聞言卻是倒抽一口冷氣,靈慧魄在七魄之中主智慧,搜魂訣搜魂之時,便是主搜靈慧一魄,人的一生記憶包括功法等,都是儲存在靈慧魄中。物宗的元嬰長老想來就是不願意讓器宗之人得到祭魂之法,所以寧願自碎靈慧魄,也不願意讓祭魂之法落在器宗之手。

只是,靈慧魄已碎,天玑淬魂訣勢必無法再有進益。而且魂魄不完整之人勢必會損及身體,即便近年這些元嬰長老們還能活着,并且維護物宗子弟,經年日久,也會消散于世間。這也難怪當年相盤寧願冒着莫大的危險,也要将物宗的築基弟子送入雷澤水洞之中參加歷練。

另外,這女子當着她的面将這話說出來,大概也沒準備她活着離開了。

相盤仍舊不鹹不淡的應道:“自碎靈慧魄,也比被你們煉制為魂石,再被你們做成傀儡來驅使要好。”

冬望卻露出了自以為魅惑的笑容,本來的仙姿麗色被這笑容破壞殆盡,她還一副極為自得的模樣看着相盤道:“說起來,近日我在古書閣尋到一則法訣,在魂獸認主的法訣上略加更改,倒是可以用來收認像師兄這樣的無主傀儡。”

相盤的傀儡本就是面無表情的,聞得此言,就連眼神都沒有了波動,對冬望道:“想不到時隔四百年,師妹還是對我念念不忘。嚴晾師兄如果知道了,恐怕會很傷心。”

冬望露出近乎扭曲的笑容,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師兄,只要想到你會屈膝叫我主人,師妹就覺得心中暢快。就算師兄你是為了那個女人才狠心将自己祭煉為魂石,師妹也可以既往不咎,會好好對你的。”

最後的幾個字音咬得暧昧非常,結丹之後早就不食煙火,谷璃還是聽得胃中一陣翻滾。心下默默道,天玑之人最善長的其實是打嘴仗,相盤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這位元嬰期的冬望卻是惡心死人不償命啊。

相盤微微一哼:“冬望師妹好盤算,不過,恐怕沒機會了。”

谷璃心道,那是,無主傀儡什麽的,這裏可沒有。

第 127 章 傲嬌的相盤

谷璃忙伸手托住七星道:“你快起來。”

七星感覺空無一物的空中,多了一層看不見的氣勁,将她從地上托了起來。

紫黃逃走了,回了天玑只怕還會禀告天玑的元嬰太上長老,即便她不走,天玑再來的人她大概也對付不了。谷璃臉色變得嚴肅,對七星道:“這裏你們不能呆了。只怕你們的巫術洗禮之術,已經成為天玑器宗志在必得之物。”

七星聞言卻是一怔:“谷仙師,您的意思是?”

谷璃道:“天玑本有器宗和物宗兩個分支,為了這個能凝練魂石的術法,天玑器宗連同門的物宗都沒有放過,物宗被迫遠離天玑另立門戶了,現在知道你們居然能凝練出魂石,而且毫無反抗之力。我今日救得你們一時,但是我若離開了,天玑想必還會有人再來。”

這句話一出口,七星卻是半晌沒了反應,這看起來已有四十多歲的女子,身子猛然一晃,若不是谷璃搶着扶了一把,大概就要栽倒在地。

南海漁村一族遷徙至巴蜀之時,谷璃雖然還小,但村中之人的那些悲戚她也是看在眼中的。此時看着悲痛的七星,谷璃也有深刻的傷感。但她還是得說:“七星,天玑器宗之人雖然離開僅僅片刻,但只怕一會兒再來的,就是我也敵不過的元嬰修士了,你們得早做打算。”

搖搖欲墜的七星就抓着谷璃的胳膊,聽得谷璃此話,雙眼頓時漫出水光,對谷璃道:“谷仙師,我釣浮一族在此地生活了上萬年之久,如今讓我們離開這裏,天下之大,又哪裏有我族的容身之地?”

谷璃打量着釣浮村穴屋外站着的百來人,也是一籌莫展。對于凡俗中人來講,天下之大無邊無垠,他們就算即刻動身,也走不出多遠就會被追上。

唯今之計,只有自己帶他們離開,但是究竟去哪裏,這就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了。

她不可能将這些人帶回劍閣古城,也不可能将他們随便找個地方一扔。釣浮族這十四名巫士身染魔氣,就算自己可以遮掩行蹤,也是遮不掉這魔氣的痕跡的。不管将他們送到哪裏,最終都會被天玑器宗之人找出來。就算天玑器宗之人一不小心沒有找到,他們身染魔氣,被其他仙門之人遇上,也會毫不客氣的斬殺。

說到底,谷璃她自己只是看在同是雷澤人的份上,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多了一份救助之心。她甚至不敢肯定,若是在巴山蜀水之間,她發現了這樣一個有人身染魔氣的村落,會不會立刻就動手将他們滅族。

只是沒想到,魔氣的問題還沒得到解決,便被天玑器宗之人發現了。

這世上對祭魂之法最有野心的人,是天玑的;這世上對祭魂之法最沒有野心的人,也是天玑的。只不過一個是器宗,一個是物宗。

釣浮一族的巫術洗禮之術對天玑器宗之人有莫大的吸引力,但是對天玑物宗的人來講,應該是沒有什麽吸引力的才對。畢竟,相盤已經擁有了最完美的祭魂之法,并将這祭魂之法用在了他自己身上。雖然從此喪失了血肉之軀,卻使他擁有了無盡的壽命。

想到這裏,谷璃便對七星将她剛剛想過的這些逐一說了,最後道:“對于你們來講,大概只有這一個地方可以去了,那便是天玑物宗之所在。不過,我也不确定你們去了,就一定不會有事。”

七星沉默了半晌,抹了抹眼淚,對谷璃道:“谷仙師與那人都是被魔氣引來,那人對我釣浮族有謀族之意,谷仙師卻對我族有救命之恩,今日就算是将我族之人的性命全部許給谷仙師,也是應當的。谷仙師若願意将我族之人送到谷仙師所說之處,他年我族弟子有活下來的,任憑谷仙師差遣。”

谷璃挑着唇角微微一笑,覺得七星這人真是有意思。谷璃身為與釣浮一族僅隔一座大舟山的南海漁村之人,很清楚釣浮一族之人最講究的便是有恩報恩。七星卻在這裏将對谷璃的承諾從性命相許,硬生生的應承為了任憑差遣。

谷璃雖明白這一點,卻也沒有生氣。七星身為釣浮一族的祭師,若不能時時刻刻為族人謀取最大的生存利益,釣浮一族恐怕也存世不久矣。而且真的說起來,她要這些人的性命也無用。

谷璃便道:“既然如此,你就讓你族中之人,快點去收拾行李。”

七星對谷璃又是單膝跪下,然後才站起來,轉身往釣浮族其他人走去。

遷徙之事畢竟不是一件好事。不多時,聚在穴屋之前的衆人就有好些人痛哭出聲。其中一名看起來已經五十多歲的男子甚至痛哭出聲:“魚怪襲村我族都未曾滅亡,為何今日卻要在人的逼迫之下背井離鄉?傩妹娘娘對我們的庇護何在?”

他這一哭,許多女子也忍不住淚濕眼眶。釣浮村的穴屋前亂成一團,谷璃那已經很是久遠的也記憶浮上心頭。

她側過身望着釣浮村外的南海,心頭也嘆了一口氣。也許是死亡沼澤內的古城現世,導致雷澤一地的靈氣發生變化。不僅釣浮村內沒有魚怪,方才她與紫黃在海上一戰之時,海水中也已經沒有魚怪的痕跡。若這是傩妹娘娘的庇護,那這庇護對于南海漁村和釣浮一族來講,大概都來的太遲了。

谷璃搖搖頭,将這些無用的思緒甩開。

去天玑物宗之事,其實她也不知道天玑物宗究竟在何處落腳。看來,得和她的便宜魂獸相盤前輩聯系一下了。

剛摸出傳信符,忽然想起來,相盤已經成為了她的魂獸,根本無需使用傳信符,就算在千裏之外,只要她想,她就能與相盤前輩用心神來聯絡。不過,她之前只學習了淬神訣,對于這個魂獸禦馭之法實在不太了解。感謝容華前輩将修習之法全部都刻在她的腦子裏。

将魂獸禦馭之法從腦子裏翻出來,谷璃找到那句法訣念出。與相盤結契之時,七魄內多出來的那一小部分立刻傳出了波動。谷璃将神念對那點集中,喊道:“相盤前輩。”

“作甚?”相盤冷淡的聲音從那波動中傳出。

面對如此冷淡的聲音,谷璃一陣困擾,相盤前輩這麽個人,真的會有耐心來幫她處理這爛攤子麽?

“那個……”谷璃一陣遲疑,但是這個事情也必須解決,谷璃的聲音瞬間堅定起來:“相盤前輩,我想将一些人交給前輩照看。”

“哼,你還真把我當你的魂獸用了?”相盤的聲音立刻溫度下降。

谷璃被相盤這态度刺激的一陣不爽,本來的請求立刻變成了賣關子:“我想将這些人交給前輩,本來是為了幫前輩壯大天玑物宗,前輩既然這樣想,那我還是算了。”

“你都不是容華的正式弟子,天玑物宗之事還輪不到你操心。”可惜,谷璃的關子賣得不夠神秘,相盤根本不上當。

面對相盤的油鹽不進,沒辦法,谷璃只好直白的問:“相盤前輩,天玑物宗所在,能不能多容納百來人。”

相盤的聲音更冷了:“你當我物宗所在是善堂麽?随便什麽人都能來?”

谷璃怨,咬牙切齒一番之後對相盤道:“我也知道,前輩所在的物宗将祭魂之法掌握的非常完善了。既然前輩對腦袋上長着魂石,還能滿地跑的大活人不感興趣,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你說什麽?”相盤的聲音雖然還是一樣冷,卻終于對谷璃的話起了一絲興趣。

谷璃小小的歡呼了一笑,回道:“我說我要将這些人交給前輩照看,但是前輩不能害人性命。”

相盤冷哼了一聲,對谷璃道:“召喚我。”

谷璃樂了,對相盤道:“前輩,你說什麽?”

“哼。”相盤繼續冷哼。

谷璃撇撇嘴,這位相盤前輩還真是,就準他對別人哼來哼去,完全不允許別人對他發號施令,虧得他以前還只是天玑的結丹前輩,要是一早就成了元嬰太上長老,只怕更不得了。

不過好歹讓這位相盤前輩小小的不爽了一下,谷璃見好就收:“那前輩,我開始了哦。”

相盤沒有吱聲,谷璃将召喚法訣念出,她面前憑空冒出一個豎着的法陣。這法陣等于為相盤打開了一個傳送之陣,下一刻,相盤便從法陣中悠然跨步而出。

相盤甫一出現,便往七星帶谷璃去過的石殿遁去。那處有魔氣,相盤如此敏銳,谷璃也不意外。

谷璃追着相盤身後竄進石殿,相盤已經立在了石殿內的石臺之上,七星則雙眼茫然的站在相盤身側。

谷璃見狀大吃一驚,對相盤呼道:“相盤前輩,你把七星怎麽了?”

相盤冷哼一聲道:“容華給你的東西你都白學了,安魂之法看不出來?”

谷璃摸摸鼻子,容華給她的東西,她就用心學了淬神訣,別的還真的沒學起來。

相盤看她的樣子,似乎很是不滿:“天玑一門精粹,在你眼中比不上劍閣古城的所學麽?”

第 126 章 勇士之玉

谷璃的沉默讓紫黃的臉色又好轉了,帶着鄙薄的口氣問道:“怎麽,師妹怕了?”

谷璃微微擡起下巴,彎唇一笑,冷聲道:“地方就由師兄你自己挑,以免死無葬身之地。”

“你”紫黃大怒,轉而露出一絲冷笑道:“恐怕死無葬身之地的,會是師妹你。”便輕身而起,已化作一道紫色的靈光往石殿外遁去。

谷璃用龍鱗飛花在石殿內每個角落都沒放過的繞了一遍,确認紫黃沒有在這裏留下什麽之後,踩着無鞘化作一道遁光往紫黃追去。

釣浮村位于山腳,緊鄰着釣浮村大舟山的,便是南海。蔚藍的天空之下,湛藍的海水在沙灘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谷璃追出來時,紫黃已經不見人影,只有一只碩大的金翅鳳凰翺翔在藍天之上。

谷璃冷笑,這位紫黃師兄還真是非常急迫的想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啊,已經迫不及待的合體了。

谷璃甫一靠近海岸,金翅鳳凰發出一聲鳳鳴,谷璃前方一團洶湧的靈火從空中猝然出現,海水在靈氣的震蕩下翻起滔天大浪。那濃郁的紅色靈光,與湛藍的海水混在一處,将那海水染成一片紫紅,在夕陽斜照之下,竟仿佛血色一般湧起又落入海中。将寧靜的海面染出一片殺意凜凜。

早就嚴陣以待的谷璃劍随心發,禦劍遠遁的同時,龍鱗飛花已将那團火靈氣剿滅。紫黃搶攻在前,谷璃也應策及時,這一招搶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鳳凰的尖喙開合間,傳出幹澀的巨大人聲:“谷師妹能同時操作這麽多劍葉,倒是很适合入我天玑器宗一道啊。”

谷璃聞言,卻淡笑出聲:“師兄想多了,師妹并非和師兄一樣,飛出許多神念分別控制這劍葉,只需控制劍心即可。”

那廂鳳鳥尾翎之上,一陣白色的靈光快速閃過,引得空中靈氣一陣扭曲。在鳳鳥變大了之後,之前的那九尺尾翎早已不止九尺,此時一陣白色的靈光在從鳳凰華麗的尾翎上閃過,七根尾翎竟從鳳鳥之上脫落,并迅速化成了七只略小的鳳鳥。鳳鳥一聲長鳴,随着靈氣翻湧,尾部再次長出了尾翎,這次的數量卻增加到了九根。

天玑的機關獸的大小可以自由變化,谷璃在地龍池之上觀看容華與人鬥法之時,便已經知道。現在看來,不僅可以與人合體,機關獸還能将身體的一份拆出來另成戰力。谷璃這一沉吟間,紫黃鳳鳥的九根尾翎再次脫落,略小的鳳鳥也再多出了九只。

谷璃冷笑,分得再多,難道還能多過她的龍鱗不成?這拆分鳳鳥的速度雖快,又哪裏及得上她那一直就存在的龍鱗劍葉。

谷璃口中一串法訣念出,龍鱗劍葉周身一陣五彩靈光閃過,十片龍鱗劍葉被谷璃分別凝聚了陰陽五行之氣,閃耀着十色靈光,在谷璃周身盤旋間全數化為長劍,聚攏在谷璃周圍。

結丹之時,那金色小龍馭使十一把靈劍同時使用十一部劍訣,讓谷璃明白無鞘能分心而行。雖然她尚未将這十一部劍訣領悟透徹,但是并不妨礙她将這劍訣用出來。頂多就是未得精髓,威力有限。

谷璃清喝一聲:“無鞘”

十一把靈劍頓時大放靈光,雖未曾再幻化出劍影,十一把靈劍也聲威浩大。十色劍氣五行各異,無鞘劍陰陽兩分,此時盤旋刺入,在空中混為一體的靈光,竟然化作一條龐大的真元之龍往鳳鳥撲去。

結丹之後,這是谷璃第一次對敵,也是第一次這般使用無鞘。那真元之龍形體雖是靈光所化,卻因靈氣自行淬化聚于一處,現出猶如結丹後期修士般的威壓,饒是谷璃身為劍主,也被這真元之龍所散發的氣勢有些驚到。

從形體上講,比靈劍要龐大許多的小型鳳鳥,在這真元之龍的聲威之下,一只只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雙翼一斂直直往海面墜去。

紫黃立刻不再繼續蛻換尾翎,大鳳鳥身形一轉雙喙一張,一團巨大的紅色靈光從鳳鳥嘴中激射而出,往向他撲去的真元之龍射出。同時在海面上迅速遠遁的鳳鳥尾翎翹起,鳳鳥身上的靈光在法紋的引導之下,在鳳鳥軀體上空聚出了一個更巨大的靈光團,這團靈光随着鳳鳥的快速飛動,越聚越大。

真元之龍受到靈光攻擊,一觸即散,卻并不是如紫黃所想已經失去威脅,之前的威壓已經随着龍形消失,這十一把靈劍卻已瞬間追到鳳鳥身前。鳳鳥軀體之上的靈光又已經聚成,十一把靈劍在無鞘劍心的驅使之下,各使法訣往鳳鳥攻去。

天玑的機關獸不愧都是天材地寶所制,此時劍氣所過,不過是在表面留下了極為清淺的痕跡。

靈劍攻到之時,鳳鳥身軀上空的靈光猛然炸開。

谷璃一直以為鳳鳥會将靈光彙聚之後抛出來,卻沒料到紫黃竟然會直接讓靈光就地炸開,這一炸開離得最近的應該也是紫黃才對。

谷璃的兩柄靈劍躲避不及,受到重創化為龍鱗,飛回了無鞘身上。眼見這靈劍躲避不及時,谷璃已做好了受傷的準備,但傳回谷璃劍心的波動,與當初劍影受創之時所受的傷害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原來一柄靈劍,不僅能減少真元的消耗,還能降低對劍主的傷害。

谷璃欣喜之餘,也沒有忘記注意紫黃的動向。原以為那靈光炸開,紫黃的鳳鳥也會受到損傷。豈料那耀目靈光炸開之後并未散去,鳳鳥不僅沒有受到傷害,靈光瞬間便被鳳鳥表面刻畫的猶如羽毛一般的法紋吸收,法紋閃爍下,劍氣留下的傷痕也很快被靈光修複。

谷璃的一擊被完全化解,紫黃似乎很是得意,金色鳳鳥尾翎擺動間發出一聲清亮的長鳴,海面之上也是數聲長鳴回應。之前墜落到海面之上的鳳鳥如離弦之箭往谷璃沖去。

谷璃不閃不避,圍在周身的龍鱗劍葉全部化作長劍與鳳鳥戰做一團。劍葉困住小鳳鳥之後,谷璃捏出法訣,無鞘劍上靈光大放,光芒微斂之時,一把一面純白一面黝黑的巨劍赫然浮現。巨劍浮空,散發出天玑弟子非常熟悉的陰陽魂魄之力,但此時的魂魄之力卻含着極為明顯的威壓。谷璃法訣運轉,又有兩片劍葉化作三尺青峰。

受了紫黃的靈光一擊,損傷了兩片劍葉,谷璃發現所受的影響很小之後,對于紫黃便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忌憚。

谷璃攻勢陡增,紫黃也全力迎戰。

紫黃鳳鳥的紅色靈火将大片海域染成紫紅,谷璃的十色劍氣,以開天辟地之勢在這片紫紅中縱橫。

天玑的機關獸,只需破壞它體表的法紋,便可以讓機關獸失去控制。而修複過相盤的傀儡之軀後,谷璃很清楚哪些法紋是最容易破壞的。

巨劍攜着數把三尺青鋒往紫黃攻去,陰陽靈氣運轉之間,十色靈劍繞着巨劍飛快旋轉,靈劍未出,已有數道劍氣化作面目猙獰的白腹黑脊之龍往鳳鳥身上的法紋咬去,受到攻擊的法紋發出“嗤嗤”之聲,因為法紋之上的靈氣被劍氣截斷,鳳鳥的行動明顯一滞。

紫黃的聲音帶着一絲驚惶從鳳鳥雙喙中傳出:“你怎麽會……”

谷璃的靈劍以風雷之勢斬到,紫黃的話音也戛然而止。

鳳鳥行動滞澀躲閃已經不及,周身紅光大方,竟從體內放出了防禦之陣。

谷璃冷笑,巨劍毫不猶豫的沖着鳳鳥斬去,法紋尚未修複同時還要承受攻擊,她敢肯定紫黃絕對會不好受。

谷璃的巨劍斬下,那鳳鳥在空中往海面重重一落,優雅姿态盡失。在即将墜落到海面之時,才以很倉惶的姿态歪歪扭扭的飛回空中。大鳳鳥受到重創,紫黃根本已經無暇顧及到小鳳鳥,失去神念控制的小鳳鳥撲簌簌的落進海裏。

谷璃趁勝追擊,索性将其他劍葉也幻為巨劍,往紫黃的鳳鳥圍剿過去。剛剛飛離海面的鳳鳥走投無路,紫黃控制着鳳鳥一頭紮入了水中。下一瞬,卻有一只更大的鳳鳥破水而出,與追擊紫黃的數把巨劍狠狠撞在一處,相撞的瞬間,巨大的靈力從鳳鳥體內爆發,将谷璃的劍葉瞬間打回原形,無鞘劍也被打得翻滾着退出數百丈。

無鞘失控的那短短一息,紫黃所馭的鳳鳥竟貼着海面瞬間遠遁。那一遁數百裏的速度,果然不愧鳳凰神鳥之名。

紫黃遠遁,谷璃也松了一口氣。

天玑器宗滋養器靈,劍閣古城滋養劍靈,雖稱呼不同,其實本源是一樣的,兩派弟子頗有來往之誼。如今天玑器宗與物宗一派兩分,劍閣古城因着多年的情意,在對待天玑物宗的态度上,要比其他各派冷淡許多。

畢竟,天玑器宗對付物宗的原因,在官方說法上,是因為容華違反門規,祭煉了相盤的魂石。

若真的在這裏将紫黃斬殺掉,別說天玑的人她不好交代,就算劍閣古城的長輩問起來,她也是不好交代的。

難道她要說是為了幾個身染魔氣并且長出了魂石的人,将紫黃給殺掉了?那估計她就要和容華一樣被清理門戶了。

谷璃禦劍飛回釣浮村時,釣浮村的穴屋外稀稀疏疏的站着百來人。原本上萬人的大村莊,如今只剩下百來人,再加上山腳下破敗的祠堂。怎麽看,怎麽覺得釣浮族已經走到了末路。

這讓谷璃想起當年他們從南海漁村中遷徙之時的情形,雖然如今的族人在巴蜀鹽亭延續了生息,但是,他們從此以後不論走到哪裏,都只是異鄉之人。

看到谷璃歸來,站在穴屋最下方的七星已經迎了上來。

谷璃禦劍落回地面,對七星問道:“你的傷沒事。”

七星微微咳了兩聲,答道:“多謝仙師關照,七星沒事。”說完,便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裏。

隔了片刻,七星又問道:“谷仙師這一戰,沒受傷。”

無鞘被那鳳鳥撞得翻滾之時,谷璃周身真元受無鞘影響,确實有所損傷,不過那點輕傷并不礙事。谷璃笑了一笑,對七星道:“我沒事,倒是你們……”

七星見谷璃欲言又止,肅穆的面容上,雙眼閃過一陣黯然,對谷璃道:“方才那位前輩,似乎對我釣浮族的巫士有所圖謀。”

兩人動手之前雖只說了短短幾句話,七星身為釣浮一族的祭師,不可能是蠢笨之人,對于紫黃的圖謀自然是清楚的。

谷璃見七星心下了然,便道:“你既然知道劍閣古城,相必也知道天玑。”

七星應道:“天玑擅長傀儡和機關之術。只是不知為何谷仙師和那位前輩都将巫士額上之物稱作魂石。”

七星對于天玑,竟然只有短短一句話。這麽聽起來,能産生魂石的釣浮一族,與将魂獸視為無上仙法的天玑,似乎沒什麽聯系。

谷璃道:“方才紫黃所帶的那只鳳鳥便是機關獸,若是能将你族巫士額上之物,嵌入那鳳鳥額上的凹槽之中,那鳳鳥便不再是機關獸,而是魂獸。”

七星臉色瞬間蒼白:“巫士額上之物并非如仙師所見,只有豌豆大小,那塊晶體足有嬰兒拳頭大小,只是大部分都長在腦內,若是将那東西取出,只怕人也是活不成了得。”

“聽你所說,你是見過魂石的?”谷璃問道。

七星道:“我族傳承至今,經歷十三次這般近乎滅族的大難,巫術洗禮之祭也舉行了十三次,族中也有巫士在經過洗禮之後出現過這種情況。這種晶體只有在巫士承受了莫大的苦難之後才會産生,而這苦難也都是為了救助族人,所以我族中人将那晶體稱做勇士之玉。”

“勇士之玉?”谷璃沒想到,被諸大仙門诟病的魂石,在釣浮一族中卻有一個這樣美好的名字。

七星在谷璃重複着這幾個字時,單膝跪地,對谷璃道:“谷仙師,看在我族與仙師的祖先都是傩妹娘娘的份上,救救我們。”

第 125 章 攔路虎紫黃

谷璃心中暗笑,這紫黃剛進來時,殺氣外放的那般明顯,分明是不準備放過這幾個人的。在見了巫士頭上的魂石之後,才臨時改變了主意。

見紫黃這般做派,谷璃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只好道:“還在詢問緣由,師兄就來了,尚無頭緒。”

紫黃聞言便道:“可容我看看情況?”

對方做出幫着想辦法的樣子,谷璃自然也不能攔着他表達善意,遂讓開身形道:“師兄,請。”

谷璃瞥眼去看七星,七星面上雖然不顯,眼神卻有些慌亂,夾雜着一些着急。

石臺周圍本沒有臺階,紫黃卻以平步青雲般的步法走上臺去,似乎是确定了巫士額頭之上的晶體确實是魂石,眼神瞬間炙熱了起來。片刻,他已走下石臺,對站在殿前的谷璃道:“這位師妹,還不知道怎麽稱呼?”

谷璃含笑拱手應道:“在下谷璃。”至于劍閣古城什麽的,她穿着劍閣古城的劍君服呢,就不用自報家門了。

紫黃露出很是和煦的笑容,讓谷璃都有些錯覺,此人剛剛是面帶微笑走進來的,而不是滿身殺氣。

紫黃伸出一手,撫着立在他肩頭,對着他低頭俯首的鳳鳥。将優雅姿态做的十足了,方對谷璃道:“谷師妹,若我沒有看錯,他們額上之物應是魂石。說到魂石就只有我天玑最清楚了,若師妹沒有什麽好法子,不如就将這件事情交給師兄來辦。”

谷璃瞬間被擊敗,她沒想到這紫黃竟然無恥的如此天然,當下被噎得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比起帶着滿身殺氣出現的,态度又瞬息萬變的紫黃。

七星似乎對谷璃更加信任,此時見谷璃竟然不出聲了,竟然不顧對方是結丹修士,在石臺那邊對谷璃驚呼道:“谷仙師”

被七星一喊,谷璃也回過神來。心道,這件事若是交給你,只怕日後這些人就統統就變成了你天玑修士的魂獸了。谷璃似笑非笑的看着紫黃道:“紫黃師兄,若師妹沒有看錯的話,師兄應該是天玑器宗的弟子。”

紫黃面上卻全無尴尬之色,應道:“正是。”

谷璃笑道:“若師妹沒有記錯,器宗弟子和我劍閣古城一樣,都是滋養器靈來修行,似乎對于魂石一道,并不精通。”

紫黃看谷璃神色,露出一抹略帶冷意的笑容道:“就算如此,難道師妹會比在下更了解魂石麽?”

谷璃很想說,不好意思,我還真的就比你更了解魂石。可惜她身為劍閣古城的弟子,修習淬神訣之事除了相盤知情,也只告訴了徐劍影一人。不僅不能讓人知道她修習了淬神訣,還得時刻防備被天玑的人知道。

谷璃握拳掩唇咳嗽了一聲,對紫黃道:“那至少也得讓我知道,師兄的辦法是什麽,我才好放心離開。”

紫黃這下真的就露出了冷笑:“師妹剛剛也說了,在下和師妹一樣是修器靈一道,這辦法總得慢慢去想。”

谷璃雖然不願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奈何這位紫黃師兄的一言一行都太過明顯,谷璃笑問:“莫不是師兄在這裏想不出辦法,還打算将他們帶回天玑,再作打算?”

紫黃應道:“這是自然。”

谷璃嘆一口氣道:“紫黃師兄,天玑器宗與物宗之争,據說就是為了魂石,恕師妹無法将這些人交給你。”

紫黃的眼神瞬間變冷,對谷璃道:“師妹既然知道這魂石對我天玑極為重要,在下對這也是魂石志在必得,何不成全了在下?”

谷璃心下暗罵道:就憑你這态度,我也不樂意成全你啊。谷璃身周的龍鱗飛花已是蓄勢待發,對紫黃道:“我還是希望師兄能成全我的救人之意。”

言罷,在這不算大的石殿內,兩人冷臉對峙。

谷璃曾經殺過人,但她所殺的是入了魔的兵書亭弟子,且都是對方主動對她不利,她才下的殺手。那種人在她眼中,和當初神劍峰一脈上的魔化靈獸沒有兩樣。紫黃為了利益,與她的意見相左,但畢竟是天玑的弟子,而且并未入魔。這是一個人,但是他的行為,與身染魔氣的這些釣浮巫士相比,卻要惡劣不知多少。

劍閣古城崇尚斬妖除魔行俠仗義,谷璃一直以來只做了斬妖除魔。對于行俠仗義這一點,她剛剛開了個頭還沒結尾,便遇到了這位半路殺出來的紫黃師兄。不知道以往行俠仗義的諸位師兄師叔們,遇上攔路虎都是怎麽處理的?

谷璃心中極快的思量着她究竟該怎麽辦,紫黃已然單手一揮,出手了。

尺餘的金色機關鳳鳥長鳴一聲就往谷璃沖來,兩人相距不過兩丈,攜帶着大量的火靈氣的鳳鳥瞬間已到眼前。

谷璃周身的龍鱗飛花看起來雖小,每片龍鱗之內卻都有谷璃的一把劍影,而且當初是在五色玉臺之內承受着莫大的壓力煉就此劍。随着谷璃心念一動,龍鱗已瞬間變大,一片片兩尺有餘的鱗片帶着劍氣,将機關鳳鳥的沖擊瞬間截住。

鳳鳥一聲鳳鳴,谷璃只感覺一陣炙熱撲面而來,竟是在這鳳鳴聲中吐出了數個三寸大小的火球。這些火靈氣固然炙熱,卻還傷不到谷璃。谷璃周身的龍鱗繞着谷璃快速的一旋,那火球便被龍鱗切割為無數火花散落開來。谷璃腳下已踩着無鞘,在不算大的石殿內,靈活的閃到了遠離紫黃的角落。

谷璃剛一閃開,那鳳鳥已朝着石臺之上的十四名巫士和七星沖去。谷璃心下大為懊惱,她只顧得躲開攻擊,卻忘了她身後就是石臺,那只破鳥就算她硬抗一擊也是沒事的,但是石臺之上的十四名巫士頂多煉氣中期,卻是禁不起這一擊的。

在兩人剛動手時,七星便已經爬上了石臺,此時見谷璃都避開鳳鳥鋒芒,而鳳鳥卻朝着石臺沖來,趕緊将手中銀杖搖響,一道道靈氣随着聲音打在了石臺的雕像之上。雕像身上随着七星手中的銀杖,漾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靈氣波紋,剛來得及将石臺上的幾人勉強護住,那機關鳳鳥已擦着波紋而過。

受到鳳鳥攻擊,波紋瞬間紊亂,七星手中的銀杖一頓,已口吐鮮血扶着雕像搖搖欲墜。煉氣期的修為與結丹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相比的,更何況七星雖被釣浮族之人奉為祭師,其仰仗的不過是一把低階法器。那種東西在結丹修士眼中,和手無寸鐵沒有區別。

谷璃卻已從這鳳鳥僅是擦肩而過的行為,看出紫黃也不想一把火将這些人化為飛灰,更多的是為了警告七星,不要将他太不放在眼裏。相比紫黃,谷璃更在乎這些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此處位于支撐穴屋的山壁內部,結丹修士全力出手,便是山搖地動,這山壁一旦損壞,釣浮村也就不複存在了。得想個法子将他引到外面去才好。

谷璃踩着無鞘閃到石臺上空,周身片片兩尺有餘的龍鱗将石臺護得滴水不漏。

兩人只是一交鋒,紫黃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了。這名喚谷璃的劍閣古城弟子,一直笑眯眯的,就連與他對峙之時,雖是冷着臉,卻挑着嘴角不甚在意的模樣。他覺得對方不過結丹初期,而且看她一副丹氣都還未完全收斂入體的樣子,不過是剛剛結丹。誰知那周身圍繞的如飛花般的片片龍鱗,竟然攻可為刀刃守可化甲片。最重要的是在這鬥室之內竟比他的鳳鳥更加靈活,很是棘手。

谷璃看紫黃露出不虞神色,微微一笑道:“天玑一道,聽說與機關獸合為一體,戰力倍增。紫黃師兄是否覺得在這鬥室之內,我就算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紫黃的手段在這鬥室之內自然是無法施展開來的,但是紫黃的手段又不只這一點半點,與其兩個人不痛不癢的在這裏磨蹭,谷璃更希望能迅速的塵埃落定。

倒不是谷璃篤定自己能技壓紫黃。釣浮村之事本就是她師父徐劍影叫她來的,雖沒見着徐劍影的人,谷璃覺得徐劍影總該是在這附近的。再說了,就算徐劍影不在,此人也只是結丹初期,打不過她總來得及召喚相盤。和相盤前輩結契之後,她還沒來得及過把瘾,相盤前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不讓她召喚一把,她一直都心癢難耐啊。

紫黃肩頭的鳳鳥,尾端忽然長出九尺長的尾翎。一身紫袍的紫黃加上立在肩頭鳳尾飛揚的金黃色機關鳳鳥,金燦燦的黃和華麗麗的紫,還真是與紫黃的名字相印成趣。聽到谷璃如此不以為意的問話,紫黃怒極反笑道:“師妹在這室內顧忌的太多,在下就算勝了恐怕也是勝之不武?”

谷璃對于紫黃的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很是滿意,很配合的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和師兄換個寬敞點的地方,痛痛快快的一決勝負。”

紫黃聞言,大笑出聲:“哈哈哈,師妹莫非以為這是十派峰會麽?一決勝負在下沒興趣,不若痛痛快快一決生死。”

谷璃的眼神瞬間陰霾下來,她自認并無錯處,而此人卻要将她置于死地。

到底是這世上諸大仙門的弟子,并不是都如她劍閣古城一般講究道義,還是天玑的弟子已經堕落至此?

第 124 章 巫士之魂石

鸠答答的慌亂谷璃看在眼中,她并不是要吓唬鸠答答,和聲道:“我若要将他們如何,也不會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了。只是魔氣纏身并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谷璃還未說完,鸠答答已經激動的打斷谷璃道:“仙子的意思是,仙子能幫他們解決魔氣纏身的問題麽?”

“這個……”一般情況下,只要魔氣的宿主出現頻死之狀,魔氣便會自動離體,但她之前神識所感,這些人的魔氣并未真的****,反而是在體外纏繞,她也拿不準能不能解決。谷璃有些困擾的偏了偏頭,道:“總得先看過才能知道怎麽辦。”

谷璃雖然沒說她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鸠答答已經喜形于色,對廳內喊道:“鳳凰,速速去禀告祭師大人,有劍閣古城而來的仙子,可能有辦法解救我族巫士。”

谷璃剛進門時奉茶的女子,從廳內的小間出來,往谷璃匆匆行了一禮,就往穴屋外去了。

片刻,鳳凰氣喘籲籲的跑回穴屋,對谷璃又是一禮,然後滿臉喜色的對鸠答答道:“阿媽,祭師大人說有請仙師。”

鸠答答聞言,站起身對谷璃道:“仙子,請随我來。”

谷璃點頭,起身跟在鸠答答身後,往穴屋外走去。

沿着剛剛的臺階往下,幾人走到穴屋群的中間部分之後,鸠答答帶着谷璃拐進了一個山洞。山洞不深,不過百來米的洞內深處,修建了一個類似于祠堂的石廳。鸠答答帶着谷璃進到石廳時,一眼便認出了釣浮一族的祭師。

穿着一身青色長袍的女子,年約四十,面容肅穆,頭上戴着高高翹起兩角的純銀頭飾。見到谷璃進來,搖了搖手上一根挂着無數鈴铛的銀手杖。

谷璃感覺一陣靈氣波動随着那手杖的鈴铛聲擴散開,看出那是一件低階法器,谷璃下意識便運起護身靈氣将那波靈氣波動隔絕在外。

似乎是感覺到手杖沒起作用,穿着青色長袍的女子神色間便恭謹了許多,對谷璃行了小輩之禮。

鸠答答的眼神瞬息萬變,有點驚訝的喊道:“祭師大人?”

被稱作祭師大人的女子并未動容,對谷璃道:“釣浮族祭師七星,見過仙師。”

谷璃會對鸠答答行小輩之禮,是看得出對方的年歲比自己要大。而祭師七星對谷璃行小輩之禮,則是看出谷璃的修為比她要高,谷璃便坦然受了這一禮,道:“不必多禮。”

祭師七星轉向鸠答答道:“你們退下。”

七星的語氣很平淡,鸠答答又看了谷璃一眼,似乎覺得之前自己的所為不太妥當,将雙手指尖相對抵在額上,對谷璃補了一個小輩之禮,才帶着鳳凰退下了。谷璃無可不可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七星待鸠答答和鳳凰離開之後,方對谷璃道:“仙師來自劍閣古城?”

谷璃點了點頭,問道:“雷澤一地對諸大仙門了解甚少,你似乎知道劍閣古城?”

七星沒什麽表情,僅是微微垂了頭道:“釣浮一族存世已久,歷代祭師口口相傳,對這些還算略有所知。劍閣古城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義善舉,除惡行。不知七星說得可對?”

谷璃挑了挑眉,道:“不錯。”

七星擡頭對谷璃道:“那不知,我族巫士為保衛家園而身染魔氣,對仙師而言,是惡還是善?”

谷璃微微一笑道:“此舉固然大善。你有你的顧慮,我也有我的顧慮。我只能說,我先看看。”

七星沒有能夠得到谷璃的保證,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仙師請随我來。”七星只得帶着谷璃往石廳內走去。

七星将銀手杖插入石廳內牆壁中的一處孔洞,孔洞旁的石壁發出嘎吱聲,往一旁移開。

看着這與天玑機關術差不多的設置,谷璃不禁有些懷疑釣浮族是否有人曾是天玑的弟子。但釣浮族存在已有萬年之久,說不定天玑祖師常先是釣浮族人?

為自己這無厘頭的猜想暗笑了一聲,谷璃跟着七星往石廳內的大殿走去。

外面的石廳看起來其貌不揚,大殿雖然不大,卻透着恢弘之氣。從大殿內石階上已經有些模糊的花紋可以看出,這大殿年代已經很是久遠。否則,只得祭師和巫士這幾人能進入的大殿,地上石階的花紋也不會磨損至此。

大殿正中,有一座高一米三丈見方的石臺,石臺之上供着一尊雕像,看起來與辟邪有四分相似,只是沒有翅膀。

圍着這雕像,石臺之上坐着十四個裸着上身的男子,這十四人坐在石臺之上,神魂很寧靜,對于谷璃進殿,他們似乎毫無所知。蒼白的皮膚上描繪着詭異的青色花紋,谷璃之前所感覺到的魔氣,便是缭繞在這些花紋之上。雷澤一地,男子的裝束是很保守的,如這般上身全裸的情況,一般是閨房之中,與自己阿肖在一起時才會如此。不過這花紋描在身上,将皮膚幾乎占滿,咋看去也跟穿了衣服一般。

谷璃瞥了一眼,目光卻定在了十四名男子其中兩人的額頭上,谷璃有些不敢置信,神念一動已經躍上石臺。

站着石臺之上,谷璃才感受到那尊雕像之內有一種她從未接觸過的力量,魔氣在這力量的籠罩下,雖然很頑強的盤桓在這十四名巫士周圍,卻沒當年谷璃在神劍峰一脈遇到的魔氣那般躁動,魔氣的侵蝕力自然也降低了。大約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人雖然受着魔氣的煎熬,卻能依仗神魂之力将魔氣據于體外。

只是,其中魔氣纏繞最甚的兩人,額頭之上眉心一點宛如晶粒的東西,分明是魂石。

天玑物宗能經過祭魂之法将人的魂石凝練出來,但魂石凝練之時,人也已經死去了,現在她卻在活人身上看到了魂石。

她本來以為天玑物宗的祭魂之法已經是這世上的無上法門,沒想到卻在雷澤這麽一個巫術盛行之地,幾個神魂之力不過相當于煉氣中期之人身上看到了魂石。

回過神的谷璃對七星問道:“他們魔氣纏身是什麽時候的事?”

七星一直很肅穆的表情終于露出了一絲哀傷道:“在接受巫術洗禮之後,接觸到魔氣之時就會被魔氣侵蝕了,只是多少的問題。接受巫術洗禮之力越多的巫士,在接觸魔氣時也更容易被侵蝕。”

谷璃指着額頭上有魂石的兩人問道:“那他們倆額上的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七星嘆了口氣道:“在魔氣侵蝕兩年之後……”七星話還沒說完,猛然感覺一陣寒意籠罩了自己,臉色蒼白的住了嘴。看向谷璃,這殺意并不是谷璃所發出的。

谷璃從石臺上躍下,無鞘還在身後,無鞘之上的龍鱗卻無風自起,宛如飛花一般的圍繞在谷璃周身。

谷璃正對着殿門對石殿外道:“不知是哪派的師兄或師姐,既然來了,不如出來說話。”

一聲鳳鳴從石殿外大開的石門傳來,下一瞬,一身紫袍的男子帶着一只機關鳳鳥出現在石殿內,他現身之後,那只尺餘長的小型鳳鳥還繞着他盤旋一周,才緩緩落在了男子肩頭。

來人和谷璃一樣是結丹期修士,只不過對方已是結丹初期頂峰。谷璃打量了一眼那鳳鳥額頭正中,有一個微微的凹槽。沒用魂獸卻已經是結丹修士,說明對方是天玑器宗的弟子。

谷璃頓時覺得不妙。按照相盤的說法,天玑器宗之人對于物宗的祭魂之法勢在必得,才會發生現在一派兩分的情況。若被來人看到這釣浮巫士頭上的魂石,後果會如何就很難預料了。偏偏此人已經進來了,釣浮巫士已經避無可避。

“哼,區區幾個煉氣中期的邪魔外道……”男子看了谷璃一眼,又掃了一眼石殿內諸人,眼神在觸到釣浮巫士額頭上的魂石之時,男子的眼神猛然一縮。

谷璃一見便知道不好。

男子僅僅一瞬,便已經将那點驚異掩下,對谷璃問道:“在下天玑紫黃,路過此地感覺到魔氣波動,察覺到師妹在這裏呆了許久尚未将魔氣封印,擔心是否出了什麽意外,因此進來一探,不知師妹為何這麽久都沒有将這幾人誅殺。”

谷璃看了一眼七星,又掃了一眼臺上依然紋絲不動坐着的十四名巫士。淡淡一笑道:“紫黃師兄應該也發現了,這幾人雖然身染魔氣,但實際上魔氣并未入體,而且神魂明淨。師妹正在詢問七星祭師這魔氣的由來,若是可能,師妹希望能救下這幾人。”

紫黃聞言,臉上做出恍然的表情來,對谷璃拱了拱手道:“師妹果然不愧是劍閣古城出身,心懷大善,對入魔之人也保持着救助之心,師兄慚愧。”

“師兄客氣了。”谷璃微笑道。

紫黃看谷璃對他的戒備之色淨退,便笑道:“既然師妹有此善心,師兄也不能妄言誅殺,不知師妹可想出了什麽好法子?”

第 123 章 釣浮巫士

釣浮村與南海漁村隔了一座山,此山名為大舟山。

有人說大舟山應是大周山。共工怒觸不周山,斷裂的部分朝着南海傾倒,便成為了現在的大舟山。雷澤西北的小舟山,則是不周山原本所在的位置。也有人說不周山并不在雷澤,而是位于中原與大澤之間,所以這大舟山小舟山和不周山沒有關系。

雷澤的小舟山和大舟山之間,隔着大澤,以及繞着大澤一圈的死亡沼澤。

要去往南海漁村,便需要借道沉船之地的傳送陣。釣浮村與南海漁村隔了一座大舟山,要去往釣浮村,則借道九淵城更近。從九淵城地下出來之後,谷璃便感覺雷澤一地變得不太一樣。空中濁氣依然未散,但雷澤一地不再有那種壓抑的讓人不想靠近的感覺。

九淵城除了陣法護持之地,九淵城以外的地方便也是沼澤。沼澤一地除了瘴氣密布,便是動物的腐屍和灌木。實在沒有什麽好風景。谷璃出了九淵城便直接禦劍往東南方向飛去。

釣浮村之人和南海漁村之人一樣,都是在山壁之上打穴而居。只有村中的祠堂等建築物建在山腳的平地之上。

從收到徐劍影的傳音符,到谷璃趕到釣浮村附近,不過隔了一天的時間。

遠遠從空中禦劍而來,尚未抵達釣浮村,谷璃便有不妙的感覺。

因居住之地靠近沼澤,加上氣候惡劣,雷澤之人多打穴而居,南海漁村的居民也不例外。從釣浮村山腳破碎的祠堂來看,當年南海漁村遭遇魚怪襲擊之時,同樣在海邊的釣浮村也未能逃過此劫。南海漁村之人在魚怪面前根本無法抗衡,無奈之下舉族遷徙到了巴蜀。

魚怪不能離水太遠,就算是當年襲擊漁村的魚怪,也是趁着梅雨季節接連不斷的雨天,才大肆攻進了村內。此時的釣浮村內沒有魚怪,但釣浮村中居然還有人活着,這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谷璃踩着無鞘在釣浮村上空繞了一圈,神識往釣浮村中一探,只探到數百道極為弱小的神識,和十幾道略微強上一點的神識。谷璃以淬神訣的标準來評判,這十幾道神識大概屬于煉氣中期的水準。神識給人的感覺很純粹,甚至散發着靈氣,但神識之人周圍卻圍繞着淡淡的魔氣。

谷璃腦中募然出現了當年三星灘上的魚怪。若是煉氣期的谷璃來此,大概會因為對方散發着魔氣,将對方直接當做魔物給除掉,現在卻可以将對方的神識和軀體分開來感應,谷璃似乎有些明白徐劍影讓她來此作甚了。

谷璃踩着無鞘在釣浮村殘破的祠堂門口落地,之前在釣浮村穴屋內活動的幾人,從窗口探出頭來偷偷打量谷璃。

雷澤一地,只有百淵府一脈在此隐世多年,加上雷澤一地濁氣密布,修行中人極少涉足此地,雷澤山野之人對于修仙諸派幾乎無人知曉。就如同谷璃,在進入劍閣古城之前,是完全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仙門弟子的。是以,穴屋之內諸人遠遠看着谷璃,雖對于谷璃從空中禦劍而來感到不可思議,卻是懼怕大于崇敬。

許久之後,才有一位花甲老婆婆杵着拐杖從穴屋之上沿着階梯走下來,在階梯底部與谷璃遙遙相望。

看谷璃似乎沒有惡意,将雙手指尖相對雙掌微分,在前胸微微一碰之後,往谷璃拱手行禮,之後問道:“老生鸠答答,不知你是……?”

谷璃将雙手指尖相對,抵于額前,從額前往前拱出,以雷澤一地小輩之禮見禮後,道:“鸠長老,我叫谷璃,生于雷澤南海漁村。”

穿着雷澤一地由土布繡制衣衫的年老阿嬷鸠答答,大概是釣浮村族中的長老,聽聞谷璃此言,露出猶疑的表情道:“南海漁村?南海漁村早在四十年前就不存在了。”

谷璃築基時只有十七歲,耗費三十一年就結丹了,築基之後多得的那一甲子壽元都沒耗盡,容顏自然不會老去。此時在對方看來,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說自己生于四十年前就不存在的南海漁村,自然是不可信的。

谷璃燦然一笑,道:“長老,谷璃當年随族人遷徙到巴蜀,有幸拜在劍閣古城門下,習得上仙法門。雖看起來年少,其實今年已經四十八歲了。此次本是準備回鄉滅殺當年傷我族人的魚怪,途徑此處,想請問阿嬷,當年釣浮村并未受到魚怪襲擊麽?”

鸠答答聞言,猶豫了一會,道:“仙子若不嫌棄,随老生進屋一敘?”鸠答答本是謹慎之人,只是谷璃通身正氣,身背長劍卻未有殺伐之氣外顯,笑起來雖有絲狡黠,仍然顯得可親。加上谷璃一開始便已經自報家門,又以雷澤一地小輩之禮相見,鸠答答的信任便占了上風。

谷璃對釣浮村內那被魔氣圍繞的十幾道神識很好奇,對于鸠答答的邀請,自然是求之不得。

拜入劍閣古城之後,谷璃便一直住在高大的木制房屋之內。沿着山壁一路往上的穴屋,小的時候看着覺得很壯觀。現在再看着時,卻覺得穴屋顯得擁擠而逼仄。盡管如此,那種親切感還是讓谷璃全身放松。

随着鸠答答上了山坡最上層的穴屋,鸠答答推開虛掩的木門,将谷璃引入了穴屋之內。夕陽照進屋內,穴屋內清爽幹淨,方方正正的小廳裏,鋪着竹席和木幾。鸠答答剛進屋,便有一位年約三十的女子捧着茶水放在了木幾之上。

見谷璃毫不生疏的在竹席之上盤腿而坐,鸠答答看着她的目光便又少了些疑慮。

鸠答答見谷璃顯得很随意,便問道:“不知道是否方便請教你阿**名字?”

釣浮村一地與南海漁村雖隔了一座大舟山,從海上走水路,也不過兩天路程,以往兩村作為南海附近人數較大的兩個村莊,一直以來便有通婚之誼,被這般問起,倒也合情合理,谷璃便答道:“我阿媽名叫谷阿,不知鸠長老是否聽說過?”

“谷阿?”鸠答答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道:“當年雷澤三大族在酒都寨舉行鬥舞大典,你阿媽可是獨占鳌頭啊。”

谷璃點了點頭,問道:“我族全族遷徙到巴蜀去了,酒都寨現在還舉行鬥舞大典麽?”雷澤一地每兩年便在酒都寨舉行鬥舞大典,年輕的男男女女只要是還沒有阿肖的,便會前往酒都寨參加鬥舞。

鸠答答搖了搖頭:“南海漁村受魚怪襲擊之時,我釣浮村也一樣受到了魚怪的侵襲,酒都寨地處山內,雖沒有收到魚怪的襲擊,卻在一夜之間全族之人都溺死在了酒都寨的酒池之中,鬥舞大會……”

鸠答答嘆息一聲道:“如今,酒都寨附近,到處都是醉酒溺死之人的游魂,哪裏還會有人敢去酒都寨。”

谷璃當年在沉船地底吸納土靈氣之時,因為時間緊湊,想要回去南海漁村未能成行。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酒都寨已不複存在。酒都寨以釀酒聞名于雷澤,而讓酒都寨賴以生存的,則是酒都寨中位于酒都寨中古樹之上的酒池。雷澤各族将酒都寨作為鬥舞大典的祭典勝地,與酒都寨的古樹酒池是有着莫大關系的。

雷澤一地的這些詭異之處,不知為何竟然沒能驚動如今世上的各大仙門。

谷璃跟着鸠答答嘆息了一番,問道:“釣浮村能在魚怪之亂中生存下來,實屬不易,不知……”

鸠答答的視線谷璃臉上停留了一會,苦笑道:“你是想問我釣浮村為何能存活下來。”

谷璃見鸠答答如此直接,便也不繞圈了,道:“釣浮村中,似乎有十多位身負神通之人。”

鸠答答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仙子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便不瞞仙子了。當年魚怪之亂,為求自保,我族中祭師對族內的年輕男子進行了巫術洗禮,當年的大部分人都在魚怪之亂中戰死了,唯有這十幾位巫士活了下來。”

雷澤一地巫術盛行,小的時候,谷璃受傷或者生病,便都是族中祭師以巫術治療的。拜入劍閣古城之後,谷璃再沒有生過病,時間一長,倒是将這些事情給忘記了。盡管如此,谷璃卻是第一次聽說,祭師的巫術能在戰鬥中也起作用。

“巫士?”谷璃一時也有些不确定了,雷澤一地除了百淵府之外,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麽?

鸠答答道:“我釣浮族已有上萬年的傳承,這巫士之術便是從上古流傳而來,也是我釣浮族能一直存在的護族之法。可惜,魚怪之亂太過強橫,我釣浮族九千子弟,如今已只餘下百來人。”

“鸠長老,不知村中的巫士能夠讓我一見?”谷璃問道。

鸠答答聞言,面露難色。

谷璃自然知道作為一族根基的所在,是不能輕易示人的,但對方魔氣纏身,實在不是什麽好的跡象。見鸠答答雖然露出難色,卻未一口拒絕,谷璃便道:“其實,我會在這裏停住腳步,是因為發現釣浮村中有人被魔氣纏身,若非這些人神魂純淨內蘊靈氣,可能我已經将他們當做魔物滅殺了。”

鸠答答大驚,忙道:“仙子,我村中的巫士雖然被魔氣纏身,但他們也是日日受魔氣煎熬,并未做下惡事。”

第 122 章 徐劍影的消息

“開辟洞府?”這個谷璃倒真沒想過。

于銳在執事堂混跡多年,察言觀色之下已然明白谷璃尚未打算此事。便又變戲法般的摸出了一張地圖。将茶杯稍微挪開之後,于銳将地圖攤在谷璃眼前。

一眼看去,谷璃便知道那是蜀山山脈的地圖了。

地圖正中是七個連貫的圓形,于銳指着那七個圓道:“這是劍閣古城的護山大陣。”

護山大陣之外是顏色或深或淺的山脈,山脈之間則有着密密麻麻的小紅點。于銳指着紅點道:“這些點,便都是已有的洞府。”

谷璃看着那些小紅點不禁咋舌,問道:“到處都是洞府了,這要怎麽選?”

于銳呵呵一笑:“靠近護山大陣的地方靈氣濃郁,洞府密集實屬正常。我等結丹較晚,但至少外圍還是有不少靈脈啊。”

然後于銳開玩笑的說了一句:“再過幾百年,大概這外圍也密密麻麻了。”

地圖越往外圍,确實紅點要少的多,谷璃在地圖上看了一會,便找到了醉佬峰的所在。醉佬峰已經屬于蜀山山脈比較外圍了,與護山大陣附近密密麻麻的紅點比起來,醉佬峰側只有五個紅點。

谷璃指着那五個紅點中的一個,道:“我師父的洞府似乎是這一個?”

于銳聽她問,手指往谷璃所指附近畫了一個圈,那地圖竟也如谷璃腦中的地圖一般能局部放大,這下,地圖上便将湖心小島都顯了出來。

谷璃在圖上看了一圈,他師父所選的湖心小島是周圍最低的一處,她若要将洞府建在周圍,勢必處在徐劍影的高位。徐劍影到底是她師父,就算隔了點距離,這也于理不合。

糾結之下,谷璃問道:“于師兄的洞府在何處?”

于銳聞言,笑道:“我現在還跟我師父住在一起呢。”

谷璃道:“并不是一定要開辟洞府麽?”

于銳笑道:“師兄我資質愚鈍,修行之時太需要指點,師父他老人家只要不趕我走,我就接着住了。”

谷璃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住到師父趕我走。”

于銳将地圖拖回原來的大小,隔了一會對谷璃道:“我師父的洞府靠近護山大陣,我賴着不走還情有可原。靈扼長老的洞府已是比較偏僻了,像靈扼長老洞府這樣的靈脈,在蜀山之上極為常見,略好的也不是沒有,結丹之後對于靈氣的需求會比原來苛刻,谷師妹不再考慮一下?”

于銳說着,便指出了幾處綠色略濃的山脈。

聽于銳這樣說,谷璃心中有疑惑冒了出來,徐劍影結丹四百多年才結嬰,當年要選洞府所在,應該比現在要容易的多,為何他會将洞府選在那麽偏僻的地方?

對于靈脈的好壞,谷璃倒不是太挑剔。要說适合修行的洞府,容華的洞府就很适合她。現在兩部功法一起修習的谷璃,除了靈力還對于陰陽之力有要求。若要閉關,劍閣古城靈氣最濃郁的護山大陣之內,也不如容華的洞府來的合适。

這麽一想,谷璃就覺得是否開設洞府對她而言影響不大,除非徐劍影不讓她住,否則她犯不着勞心勞力的去重新折騰一座洞府。就算徐劍影真的不讓她住,了不起她去住容華的洞府嘛。遂問道:“洞府之事一定要今日敲定麽?”

于銳道:“那倒不是,今日只是告訴谷師妹,你已經有了這個資格。”

谷璃笑道:“既然如此,便等我考慮好了再來麻煩于師兄。”

于銳聞言,便也不再強求,領着谷璃往天權閣去領取谷璃結丹期的份例。

天權閣的廳內只是用來待客,但仍然有着執事堂的作用。只是與執事堂那種濃縮一隅的方式不同,将各個隔間都設成了專門的執事間。這些執事間都設在大廳的兩側,倒也頗為方便。

于銳陪着谷璃辦理這些瑣事,閑聊間對谷璃在派外閉關結丹之事好奇起來。

可惜此事不足與外人道,谷璃只得以機緣巧合之由帶過,順便轉移話題問起閉關期間發生的事情。

一問之下,于銳大為感嘆,稱谷璃錯過了一場大熱鬧。雖然這熱鬧是元嬰修士的熱鬧,結丹修士也跟着湊了不少熱鬧的。于銳所說,便是谷璃閉關期間發生的雷澤三大異寶之事。

六年前,遍布雷澤一地的死亡之澤,東北方一片忽然開始往外冒出大量的靈氣。最開始發現此事的,是蓬萊仙居一位結丹修士。此人深入死亡之地,本是為尋找死亡沼澤中獨有的一種泥獾。尋到泥獾之後,他對于死亡之澤內居然有靈氣如此豐沛的地方感到挺好奇,便想要一探究竟。卻在接近之後發現無論如何都進不去,只得敗興而歸。他回了蓬萊仙居之後,便忍不住與同門太上長老提了提此事。

蓬萊仙居一派對于陣法頗有研究,結丹修士都無法破除的迷陣讓蓬萊仙居的太上長老們起了興致,蓬萊仙居的幾位太上長老興之所至,便相約前往雷澤破除迷陣。迷陣破除之日,竟從死亡之澤的沼澤地內,浮出了一座古城。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古城終于完全從沼澤之內浮出。古城浮出期間,大量的靈氣從死亡沼澤之內湧出,天地靈氣的巨大變化,驚動了大荒諸派的元嬰修士齊聚雷澤。

古城浮出時,雖已斷壁殘桓,內部卻有着遠古時期的祭廟痕跡,處處透着神秘。

諸派元嬰修士卻在初入古城之時吃了一番苦頭,看起來空無一物的古城,內裏竟然有着沉寂了上萬年的冤魂。諸派元嬰修士通力合作之下,将古城之內的冤魂清掃一空,三大異寶便在那時在古祭廟內大放異彩。

祭廟內究竟發生了何事,便只有那時進了祭廟的元嬰修士知道了。最終三大異寶分別被玉壺冢、白水觀和蓬萊仙居的三位元嬰前輩所得。

玉壺冢所得異寶,名為太阿鼎。白水觀所得異寶,名為東皇鐘。蓬萊仙居所得,則是水月鏡。

三大異寶認主之後,古城之內的靈氣便在瞬間消散,其後許多道靈光往雷澤各地逃遁,許多人跟随遁光追去,也獲得了不少靈寶。經過幾年的探詢,如今的古城已成一座廢城,孤零零矗立在巨澤東北。

聽聞已成廢城一座,谷璃也有些惋惜。倒不是谷璃對探險尋寶有多大的熱情,只是她骨子裏是愛湊熱鬧的。當年劍閣古城在天階之上舉行入門之試,她也可以好好激動一把,更何況是這讓天下元嬰修士都湊的熱鬧。

想到她那不見蹤影的師父,谷璃猜測徐劍影是不是也去湊熱鬧了。可惜的是元嬰修士各有各的法門,就算外出也都不愛走傳送陣,她也無從知道她師父究竟去了何處。

與于銳道別之後,谷璃與洛飛揚和五方聯系了一番。結果都沒收到回應,谷璃猜測大概是都閉關去了。随即想到,她這樣貿然去找她阿噠和小卡,說不定也是找不到的,便也發了傳信符給枭枭兒和小卡。

枭枭兒說小卡與同門往百淵深處歷練去了,大概還過兩個月才會回來,約谷璃在那個時候前來一見。

得到回訊之後的谷璃,便只得暫時按下前往雷澤的行程。

呆在湖心小築之內,看看是否能先等到徐劍影。

趁着徐劍影不在,谷璃霸占了徐劍影的專用大石打坐。築基期時她也在這大石上坐過,那時她見識不多,對靈氣也不如結丹期的現在敏銳。這次往大石上一座,無意中發現,徐劍影會如此熱愛這塊大石,不僅僅是愛這塊大石,還有大石之上的聚靈陣。徐劍影刻畫聚靈陣的大石,是相盤等人用來刻畫法紋的聚靈石。容華心得中記載,這種聚靈石一般只得半尺大小。

谷璃暗暗咋舌,若讓天玑物宗之人知道,這湖心小島上有一塊小山一樣的聚靈石,相盤會不會率領天玑物宗的老老小小給打進來。

不過,她只能在徐劍影不在的時候,用用這塊可有聚靈陣的聚靈石。湖心小築之上的陰陽之力并不充沛,真要說到天時地利人和,還是容華洞府比較适合她。也許,她與徐劍影見上一面之後,便應該報備一聲,以後在天山上常駐。

這日,谷璃又在聚靈陣上打坐,一張傳音符閃着靈光竄進了湖心小築。

谷璃被傳音符的靈氣波動驚動,将傳音符一把捏碎,傳音符中立刻傳出了徐劍影了聲音:“小谷璃,雷澤釣浮村……”

雷澤釣浮村與南海漁村相去不遠,或者說,只是與南海漁村隔了一座山頭。她的傳信符已經發出去了半個月之久,徐劍影才給她回了消息。這也就罷了,但話才說了半句就沒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她本來也準備往雷澤一去,既然與枭枭兒和小卡約在兩個月之後見,她先前往釣浮村也是一樣。

有了目的地之後,谷璃便也不再繼續等待,而是收拾行裝便準備往雷澤釣浮村去。

第 121 章 天權閣入冊

雷劫之雲已散,深藍色蒼穹之上,繁星點點,雪白的山峰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間,似乎要掙脫大地的束縛飄入雲端,又似乎本就是天下谪落而來。

可惜的是,谷璃無暇去欣賞這美景。雖然雷劫沒将谷璃怎樣,相盤身上的法紋卻損壞甚多。相盤身為傀儡,到底有他的局限。對于谷璃來講,相盤的身體就是一件靈器,靈器受損她可以利用靈氣來修複。而對相盤來講,法紋損毀,他就只能用材料來修複自己受損的部分了。

雷劫過後,谷璃又花了三天來修複相盤受損的法紋,相盤的法紋終于恢複到可以行動自如。回到容華洞府之時,蓉芮已将洞府的護府大陣修複了。

相盤和谷璃約定在先,谷璃也順利晉階結丹了,谷璃便提出為蓉芮養魂。

谷璃提出來了,相盤便也沒有拒絕。相盤結嬰為谷璃結丹造成了原本不存在的威脅,但到底是共同度過了危機時刻。

養魂之事與谷璃當初滋養相盤魂石之時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不同便是這魂魄之力傳遞給相盤之後,相盤并沒有吸收,而是轉給蓉芮吸收掉了。

谷璃看着這情況,很是好奇。相盤如今是她的魂獸,而蓉芮是相盤的魂獸,不知道她能不能指揮得動蓉芮。

可惜,對于結契之事,谷璃拿不準這位脾性高傲冷淡的前輩到底怎麽想,索性便當做沒有發生一樣。

而在養魂結束之後,相盤也很自然的提出告辭。口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聽得谷璃不禁惡劣的想,相盤前輩你把下巴擡得再高你也是我的魂獸了。

不過谷璃随即想到,就算魂主死了,魂獸似乎也可以再找魂主。最重要是對于相盤而言,有沒有魂主并不重要。

谷璃嘆息了,唉,也難怪相盤前輩一點身為魂獸的自覺都沒有。

不過臨走,相盤倒是說了一句話:“沒事不要召喚我,我的身份太敏感,對你沒好處。”

這句話相對相盤的其他話來講,實在是太客氣而且出發點也太好了。谷璃聞言,自然應下。

相盤似乎對于她的識趣感到很滿意,眼神裏竟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便帶着蓉芮離開了容華洞府。

相盤走了,谷璃便也準備離開容華洞府,返回劍閣古城。

結丹之後,淬神訣和仙劍訣本來是都處于結丹初期,而幫助相盤頂過結嬰天劫之後,她的淬神訣頗有進益。

不過相盤說,結丹之後,身魂已然一體,淬神訣的功法并不會被識破,谷璃以後也不用因為修習兩門功法而煩惱。

谷璃最先想到的,便是回師門給她的授業恩師徐劍影彙報好消息,然後去雷澤見見她家阿噠和小卡。

考慮到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回洞府,谷璃便将洞府護府大陣所需的靈石補充充足,又将洞府之內對她有用處的材料整理了一些帶上,便也啓程往天雪鎮而去。

踩着無鞘從天山之上掠過,天山之上條條山脊,如大神通之人游龍走筆而成的書畫,築基期時對她而言極為危險的罡風,此時則化作了她眼中為這書畫着墨的風景。

修行為的是什麽?對她而言,似乎已經不用思考了。結丹之時,她挂念着這世上對她而言重要的人,惦念着那些她沒有完成的事。她并不期待長生不老,但是,她也不想在這些人之前離開這個世界。若在這個過程中,路見有不平,則行俠仗義。塵世若有魔,則斬而除之。

煉氣期封魔之時,玉壺冢的長老曾說,修行之人,是汲取這世上最精華的靈氣活着,所以災難來臨之時,修行之人也承擔着比凡人更大的責任。

若有一日,她真的能與天地共老,那她所要做的,大概也只是令天和地能更慢一點老去。

在這之前,見過阿噠和小卡之後,她也應該回南海漁村去一趟了,那些害死了她無數族人的魚怪們,也該付出些代價了。

天山觀景,谷璃略有所悟,之後便舍棄了傳送陣法,從天山一路禦着無鞘回了巴蜀。禦劍在空,雖是走馬觀花,一路行來,有繁花似錦,有綠樹成蔭。最後踩着無鞘面對劍閣古城的山門之時,與當年在明月長老劍上觀看山門之感觸又大不一樣。

因為想着要早些告訴徐劍影好消息,谷璃入了山門,便直接禦劍往蜀山醉佬峰而去。

回到湖心小築,谷璃卻沒見到徐劍影。也許是因為谷璃不在,徐劍影離去之時,也未留下只言片語。

谷璃雖有些失望,卻還是給徐劍影發了一張傳信符。

之後幾日,谷璃未曾收到徐劍影的回信,倒是收到了來自天權閣的請帖。

離開劍閣古城九年,谷璃再次回到師門,已經是結丹修士。收到了天權閣的帖子,谷璃才想起來,若按照規矩,她應該先往玉衡報備一聲,然後便該往天權閣去入名冊。

她沒有先去,天權閣倒是沒忘自己的職責所在,便給她發來了帖子。此時收到帖子,谷璃自然得往天權閣去一趟。

劍閣古城弟子入了山門便屬同門,但派內卻并不是可以亂走的。入門弟子的活動範圍便只是開陽,煉氣弟子也只能在搖光附近活動,築基弟子雖已經可以禦劍而行,卻是不允許進入四閣的。

劍閣古城除了鎖妖劍閣位于鶴鳴山山巅,劍閣古城的三四閣,是順着鶴鳴山山勢而建。

以青石為基的天權閣,并不像玉衡一般是獨體建築,更像一個群。天權閣所處已是接近峰頂的高處,山內清寒,谷璃遠遠而來,還可見天權閣外白霧缭繞。谷璃此時一身築基弟子的禦劍服飾,踩着無鞘落在天權閣之前,便感覺一股神識往她籠罩而來,似乎是确定了她的修為,那神識便一觸即回。

許是因為結丹修士都有自己的洞府,所以天權閣周圍并無其他的房舍。如此一來,天權閣門口便多了巡邏弟子。谷璃将請帖出示給巡邏弟子之後,才得以入了天權閣。

天權閣的正廳,與玉衡的執事堂也不一樣,沒有忙碌的人群和繁雜的置物架,只是擺着幾張桌椅,完全是會客廳的式樣。

而此時廳上,已有一位結丹期的師兄坐在那裏。

谷璃是依照請帖上的時間赴約,對此倒沒覺得奇怪,只是覺得那身影很有些熟悉。

見谷璃進來,一身劍君服飾的結丹期師兄便從椅子上站起,往門口略迎了兩步之後,對谷璃道:“谷師妹,我們又見面了。”

谷璃聽得他的聲音,看着那年輕了許多的面容,不禁笑了出來,道:“原來是于師兄。”

于銳也笑道:“谷師妹築基和結丹之時,都是我接待的,也算是我的榮幸了。”說着,便請谷璃廳內入座。

谷璃笑道:“去往鐵嶺之前與于師兄見過一面之後,便再未得見,原來師兄早已結丹了。”

于銳揮手間,兩人座旁的小幾上便多了兩盞熱茶。請茶之後,于銳才道:“與谷師妹的上佳資質無法相比,師兄不才,築基之後可是花了七十多年才結丹成功了。”

谷璃十七歲築基,四十八歲結丹,築基之後費時三十一年結丹成功。雖比劍閣古城中三十年結丹的标準多了一年,卻也是屬于難得的資質了。谷璃雖早猜到于銳要比她大了許多年歲,卻不曾想竟大了差不多一倍。

谷璃稍稍詫異之後,便道:“那是因為于師兄太過熱衷于為師門鞠躬盡瘁,進益之事可都是拿時間堆出來的,于師兄這般忙碌,費時多些也是當然了。”

于銳卻搖了搖頭道:“若非修煉遭遇瓶頸,我也不會總到執事堂打發時間啊。”

于銳說完,不等谷璃接話,便道:“先恭喜師妹結丹成功。”說着便從身上不知哪處取出了一本黑色的小冊子。

谷璃見那冊子頗為眼熟,接過來之後才想起,這是當年初入玉衡之時,趙師姐為她所錄的名冊。

于銳道:“裏面記載的東西已有些變動,你确認一番,若沒有問題,便要将你的名冊放入歸入天權閣了。”

谷璃将冊子打開,上面不過寥寥幾行字。

谷璃,軒轅歷九百零六年造冊(太康二年)。

資質:上佳。

入門:八歲。

開竅:十一歲。

築基:十七歲。

築基費時:六年。

師父:靈扼長老徐劍影。(已結嬰)

劍成:三十九歲。

劍名:無鞘。

結丹:四十八歲。

結丹費時:三十一年。

看着短短的幾行字,谷璃心裏覺得怪怪的,在劍閣古城的認知中,她所經歷的東西,便只有這短短的幾行字麽?

不論如何,于銳卻還在等着她的答複,便帶着有些複雜的心情,對于銳道:“這點東西,還能出什麽問題不成?”

于銳點點頭,對谷璃道:“若是沒有問題,便要麻煩谷師妹受點輕傷了。”于銳示意谷璃将冊子還給他,接過谷璃手中的名冊之後,合上名冊,往名冊上輸入了一些靈氣,名冊的黑色表皮上竟多出了一個陣法。

谷璃訝道:“原來這名冊也是法器?”

于銳笑道:“嗯,還得要一滴精血,才算入冊完成。”

谷璃聚起一道劍氣,在食指上割破一道小口,谷璃手上的傷口瞬間愈合,一滴鮮血已往那小冊子上融入。

吸入了鮮血的名冊一陣血色的光芒閃過,那本小冊子竟化作了一塊黑色玉簡。

不待谷璃多看,于銳已将玉簡收起,笑對谷璃道:“即日起,谷師妹便是劍閣古城的無鞘長老了。可于派內自選靈脈上佳之地開辟洞府,為人師表收授親傳弟子。收授弟子一事倒是不急,師妹有沒有想過要在哪處開辟洞府?”

第 120 章 結嬰天劫

按說,相盤已經是魂石,應該是無法結嬰的。但相盤的魂石與天玑內原本的魂石并不相同,蓉芮就需要人來養魂,相盤自己便可以為自己養魂。那麽相盤可以結嬰,谷璃也不覺得奇怪。

更何況這神壓,除了結嬰,谷璃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情況了。

畢竟,容華的洞府就算是結嬰修士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而這閉關室內,除了她就只有相盤了。

為今之計,只希望在她穩丹結束之前,結嬰天劫不要降下來。但是,她已經聽到九霄之上的滾滾雷聲了。

谷璃一邊努力鎮定的穩丹,一邊冷汗涔涔,竟然是雷劫。

相盤的聲音忽然道:“谷璃,結契。”緊接着,一串法咒就出現在谷璃的神念之內。

谷璃頓時大為放松,她沒辦法對付這種情況,并不代表相盤沒辦法應付這情況。将相盤給她的法咒迅速念出,順着那法咒,她的一縷神識被法咒牽引着,輕松的竄進了相盤的神識之內,并往相盤的魂石鑽去。

相盤的魂石,谷璃是見過的。但魂石內的那個俊秀的年輕人已經不見,只有一個粉團團的嬰兒端坐其內。

而她的這股神識飛進魂石之後,便在那個粉團團的嬰兒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胭脂般的紅印。

“相盤前輩,你真的結嬰了?”谷璃問。

“專心穩丹。”那個粉團團的嬰兒,一臉嚴厲的喝斷了谷璃的問話。

谷璃也知道此時她不宜分心,相盤的語氣壞極,她也沒有計較,收回那縷神識便全心全意繼續穩丹。而随着這縷神識的收回,谷璃的七魄之內,多了一顆與相盤的魂石相同的圓球。

谷璃發現她忘了問,相盤讓她結契,這是個什麽契。

不過,未等她去想清楚,谷璃便敏銳的感覺到周身的靈氣內夾雜了大量金靈氣。

下一瞬,九霄之上的滾滾雷雲便往容華洞府聲威浩大的落了下來。

在與相盤結契之後,谷璃的神念便不再受相盤壓制,谷璃也可以感受到外界的情況了。容華洞府的護府大陣在受到落雷攻擊之時,爆發出強大的靈力,将洞府護持住。整理洞府之時,谷璃将容華洞府內也了解的比較透徹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谷璃估計,頂多一盞茶的功夫,這洞府的護府大陣就得在這落雷中報銷了。

而随着相盤一起來的蓉芮,早在落雷之前就已經遠遁到洞府之外去了。

在結嬰修士的雷劫之下,想也不會有人闖進洞府。但雷劫結束之後便不好說了,谷璃只覺得,相盤能将蓉芮帶過來,簡直太英明了。

滾滾落雷一刻也未停歇,好在谷璃體內的混沌之丹似乎終于吃飽了,吸收靈氣的速度慢了下來,被壓縮在混沌之丹內的靈氣也開始慢慢停止了運轉。只要丹心內的靈氣完全停止運轉,她的穩丹過程就算完成。

但丹心內的靈氣運轉還未完全停止,谷璃便感覺周身一陣山搖地動,容華洞府的護府大陣在滾滾天雷之下終于敗下陣來。

谷璃剛想放出護身靈氣,便聽相盤一聲厲喝:“抱守元神,護住丹心,其他什麽都不要做。”同時,數道靈氣在谷璃周身圍成一個陣法,将谷璃護在其中。

谷璃周身紊亂的靈氣在陣法護持之下,立刻恢複了平靜。谷璃的丹心雖略受了些影響,還控制在谷璃能夠穩住的範圍內。

谷璃還在憂心忡忡,耳邊響起一道“嚕”聲,一道柔和的靈力貼着谷璃的身體,代替護身靈氣将谷璃護在了其中。

“嚕?”谷璃叫了一聲。

“嚕。”嚕在聲音從靈獸袋內傳出。

有了相盤的陣法,和嚕的靈力,谷璃周身雖然雷光閃爍,谷璃體內卻完全不再受到影響。混沌之丹也在谷璃的控制下很平穩的停止了轉動。

混沌之丹停止轉動的那個瞬間,谷璃如釋重負。她結丹成功了。天空中的那個陣法,也在谷璃結丹成功之時悄然散去。

容華洞府的上空,則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聚集着蘊含大量金靈氣的雷雲。

相盤設下的陣法在雷光中已有消散之象,雖然谷璃已經結丹成功,但面對結嬰修士的天劫之雷,谷璃也沒信心能扛得住一擊。

相盤已經一聲令下:“進入魂獸合體模式。”

谷璃大訝:“什麽?”

“跟我合體”相盤怒。

谷璃身為劍閣古城弟子,很堅定的秉持着“除了靈劍一切輔助用品都是舍本逐末”的信念,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修煉傀儡禦馭之道,結果相盤前輩跟她說“跟我合體”。

她剛剛難道和相盤前輩結契,結得是魂獸之契?可是人家都是主人對魂石下命令,為啥到她這裏就反過來了?

那她和相盤前輩結契,究竟是相盤前輩多了個魂獸,還是她多了個魂獸啊?

這思緒雖然是心如電轉,但雷光中的陣法卻消散的更是快速。

相盤忍無可忍的将一串咒法再次打入她的神念之中,谷璃一驚之下趕緊照辦。

咒法從谷璃嘴裏念出,相盤的傀儡之軀便開始變化,谷璃身側剛剛還和真人大小的相盤,瞬間高大了十多倍。

容華本就是天玑弟子,所以這閉關室也修得極為高闊,盡管如此,相盤的傀儡之軀也頂到了房頂。

變大之後的相盤卻發出了一聲咒罵:“該死,沒有合靈臺。”

合靈臺谷璃知道,那是傀儡和魂主合體之後,傀儡體內接受魂主靈力的地方,同時也是合體後魂主該呆的地方。相盤體內沒有合靈臺,說明他當初根本就沒準備和誰結契。

不過片刻,谷璃便被相盤的傀儡大掌抓起來,一把塞進了嘴裏。

“啊前輩你做什麽”相盤就算長得再好看,對谷璃來講,被人從嘴巴裏塞進去,絕對不是什麽好感受。

“安靜點。”相盤冷聲喝止了谷璃的尖叫,但這聲音卻是由神念傳遞過來的。

谷璃在相盤體內摔了個七暈八素,最後落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內。相盤的傀儡之軀是靈材煉制而成,谷璃的神識已不受相盤的神識的限制,雖在相盤體內,谷璃也能通過相盤的傀儡之軀感受外界的情況。

谷璃這一摔的功夫,相盤竟已經帶着她出了容華的洞府,往天山之巅而去。

相盤一出容華的洞府,之前聚集在相盤身上的雷光之力,便順着相盤的軀體紮入了地下。

而天空的紫金雷雲,也追着相盤從容華的洞府上空,往天山之巅追去。

相盤巨大的身軀在雷光之下居然分外靈活,從天空落下的好幾道金色雷光都被他躲了過去。

而沒躲過的幾道雷光,也順着相盤傀儡之軀上的法紋,往天山的地底紮去。

谷璃呆在相盤體內,感覺雷光從周身滾滾而過,但她呆在相盤體內卻毫發無傷。

谷璃分析了一下,便也明白過來。

容華洞府之內設有護府大陣,雖然護府大陣的靈力耗盡已經失效,但陣法卻依然有隔絕靈力傳遞的作用,所以在洞府之內,相盤只能以自己的傀儡之軀來承受雷劫。

雷劫之力也是靈力的一種,而相盤體表的法紋,其實相當于人類的經脈。傀儡出招之前,本來就要用法紋來聚集靈力。相盤不過是用法紋将雷劫之力聚集起來之後,再将雷劫之力順勢散入了地下。若以人類的軀體來承接雷劫之力,大概早就被化為飛灰了。但相盤的傀儡之軀乃是天材地寶煉制而成,與人類的血肉之軀相比,不知道要堅固了多少倍。

聲勢浩大的雷劫,就連嚕都被驚動的從靈獸袋內跑了出來。

嚕的肩骨上,之前僅僅巴掌大小的翅膀,現在已經長到和它的身體一樣長。嚕似乎對于雷光很是好奇,相盤體表的雷光一旦快速的流過,嚕就會興奮的揮着翅膀一陣亂叫。

氣得相盤咬牙切齒對谷璃道:“管好你的辟邪。”

可惜嚕和相盤一樣,就算和谷璃呆在一起,也都是不受谷璃轄制的對象,谷璃對于嚕是半點辦法也沒。

雷劫持續了三天三夜之後,金色雷光之中開始出現紫金色的雷光。

相盤在承受雷劫之力的同時,已經将體內構建出了能吸收谷璃靈力的合靈臺。

紫金色的雷光落下來之後,相盤傀儡體表的法紋開始受損。

相盤耗費精力所建的合靈臺很快便起了作用,法紋受損之時,谷璃便需要以魂主的靈力,修複相盤體表的法紋。

谷璃此時所處乃是相盤的體內,相盤體表的法紋若是失效,她絕對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谷璃絲毫不敢怠工。

金色雷光又持續了一天之後,天空中的紫金雷雲隆隆翻滾着,将千裏之地的金靈氣似乎吸收一淨,落下的雷光也逐漸轉換成了紫金色。

最後一道完全是紫金色的雷光落下來時,相盤體表的法紋差點全線罷工。危急時刻,一直看熱鬧的嚕體內爆發出一陣金光,将透過傀儡之軀竄進相盤體內的雷光裹住,最後給吞進了肚子裏。

谷璃也有幸嘗試了一把什麽叫做吓得魂不附體。

天空中的雷劫之雲,也在這道紫金色雷光落下之後,終于偃旗息鼓,雲開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