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誣陷

翌日,林大磊再次去地裏的時候,便覺得村裏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鄭氏死的那天!路上的人見他走過,無一不是對着他的脊梁骨指指點點,林大磊不禁皺眉,十分不解!

行至地裏,又見幾人站在他地頭上小聲的嘀咕着什麽,見他來了,又立馬散開來,有的眼神表情十分鄙夷,有的卻透着好奇八卦,亦有打量着林大磊身板笑的不懷好意的。

林大磊收起疑惑地表情,繃緊了面孔,一聲不吭的幹起了活。這樣的眼光他曾經每天都能見到,也曾懦弱的不再出門,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時候,只是這次卻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了月娘,他是絕對不能讓月娘跟着他過從前那種日子的,遭人白眼,受人冷落,這樣委屈的日子,他一個人受着就夠了。

心不在焉的幹了一會兒,覺得放着月娘一人在家不妥,忙收了鋤頭往家走去。還沒到家,離得遠遠的,就見王嬸站在他家門口正與月娘說着什麽,兩人面對面,卻只有王嬸一個人在說話,月娘只垂着腦袋聽着。

不知在講什麽,林大磊離得近了,王嬸的聲音也壓得越來越低,後又瞧見月娘猛地擡起頭反駁着什麽,臉色十分不好,一反平時溫順的模樣,柳眉倒豎,義正言辭的呵斥着王嬸。

這是吵起來了?林大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家娘子性子最好,又懂得分寸,除非是觸到了她的底線,林大磊頓時覺得不對勁,急忙大步走過去。

王嬸不屑的撇了撇嘴:“這男人一天一個樣,今天他對你好,明天他就指不定又跟誰好去了,我給你說這些,可是為你着想,你看你年紀這樣輕,又長得這般的标志,到時可惜了了。不過,縱然你美如天仙,這男人看夠了,一樣沒有長久可言,家裏也沒有個長輩,更沒有人約束着……”

說着就看見林大磊面色嚴峻的走了過來,她急忙停住了嘴邊的話,燦燦的笑了笑,對一臉不虞的月娘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說的那話你仔細想想吧。”

林大磊看着王嬸有些倉皇的背影,不解的望向了依然在滿臉氣憤的月娘:“怎麽了?她和你說了什麽?”

月娘斂下情緒,展出笑顏,望着身邊有些凝重的男人道:“沒什麽事,左不過是些風言風語的罷了。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地裏的活都幹完了?”

“哦,差不多了。”林大磊随意應了句,見月娘不願意說,便也不勉強她,轉身回屋裏換了件衣裳,出來見月娘還愣愣的站在院子裏,皺了皺眉,“你怎麽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語氣有些斟酌,月娘還是吓了一跳,他也聽到了?但是想到剛才離得挺遠他應該沒有聽到才對,或者是在外面聽了別人說的這才提前回來了?這樣一想,覺得他來的這麽早确實不怎麽正常,月娘不想因為外人的流言蜚語讓他不開心。

“沒事啊,我只是在想昨天李大娘和我講的繡樣該搭配什麽顏色的線更好,你還要出門嗎?”月娘打起精神回他。

林大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我去李郎中那裏一趟。”

月娘一驚:“你生病了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哦,不是。”林大磊這才反應過來,又不想和她細說,只安撫道,“不過是去他家借個東西,你不必緊張。”

月娘半信半疑的點了頭,借個東西要跑那麽遠嗎,李郎中家可在村西頭呢,但是又想林大磊與郎中相處的比其他人好些,倒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上下打量着林大磊,見他果然沒有哪裏不正常,這才放下心來,上前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衫,柔聲道:“那早點回來。”

林大磊便看着月娘笑,伸手捏了捏月娘的臉頰:“我知道了。”

月娘看着林大磊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些擔心,剛剛王嬸說的話猶在耳邊,村子裏竟然有傳言說大磊強了裴三娘,這根本不可能,難道那個叫裴三娘的就是昨日裏來找她的?

若真是那個女人的話,就更不可信了,月娘越想越生氣,這女人真是不知廉恥,在她這胡言亂語也就罷了,居然還去村裏到處敗壞林大磊的名聲,更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這樣羞恥的事情還嚷着所有人都知道。

月娘氣得心慌,但是也知道和這樣不講理的人講道理的話,無疑是降低素質,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只能等它自己淡化才行,若是去解釋,別人就越覺得是在掩飾。月娘呼了一口氣,回屋拿起給林大磊做了一半的衣服繼續縫制。

李郎中想要細問林大磊的來意時,林大磊卻有些尴尬的扭了頭看向窗外,耳朵竟有些泛紅,李郎中想了想,心下有所了然,撚了撚下巴處剛剛露出一指的胡須,笑眯眯道:“可是為了你家那小娘子來的?”

林大磊調整了下心緒,一臉正色的問道:“是,也不是,我是想向李大哥請教個問題。”

“哦?”李郎中挑了挑眉,“但說無妨。”

“就是……”林大磊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若是想要避孕,房中之事……應在什麽時候最佳?”

李郎中就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确定的問道:“你問的是,不易受孕的時候?”

一般問這種問題的大多都是問哪些時候最容易受孕,林大磊這種問法倒是第一次,李郎中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林大磊這次卻堅定道:“對,她年紀有些小,我怕到時……”

李郎中理解的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嗯,的确是過些時候更好,月姑娘身子略顯單薄,不宜生養,的确應當注意才是。女子一般是在小日子前後容易受孕,這樣若是月中會多少能避免些。”

林大磊道了謝,見李郎中的小兒子常生正在院子裏喂雞,又問道:“不知這家裏的小雞仔可願賣我幾只?”

“你也想養幾只了?這些年見你除了下地就是上山打獵,如今也終于想着在家好好安頓了,你既想要那就只管選幾只,哪裏還用得着錢不錢的。”李郎中笑呵呵道,又喊了常生:“老三,你去給你大磊叔叔挑幾只小雞仔,公的母的都來幾只,裝到籃子裏,讓你大磊叔叔帶家去。”

林大磊急忙抱拳道謝,又道不能白拿,下次定要把錢送來,李郎中自然不會願意要錢,見他态度誠懇,只好作罷。

林大磊抱着籃子裏的小雞仔正欲往家走去,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蔡氏。蔡氏急忙喊住了他,把他拉到一棵樹後面,謹慎的左右瞧了瞧。

林大磊不解,也跟着她看了看周圍,見并沒有什麽人,很是奇怪。

蔡氏拍了拍氣喘籲籲的胸膛,有些急切的問林大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去井邊打水,怎麽就聽人說你和那裴三娘在一處了?”

林大磊大驚:“這是誰說的話?簡直胡說八道,我與那裴三娘從未有過任何聯系,就算她來找我借東西,我也一律推了的,何時與她在一處了?”

“我原先聽到這樣的話也覺得不可能,這才打算把水放回家去找你問問,正巧碰見你,沒有這事兒就好,我還擔心月娘呢,她還不知道吧?”

林大磊緊鎖着眉頭,沒有出聲。

“最好別讓她知道,這不是糟心嘛,就算沒有那事,這心裏也會膈應的慌。我看啊,這事兒說不定就是那裴三娘自己傳出來的,她自己整天到處和男的勾搭一處,怕是看你如今過得好,心裏妒忌,想要你過得不肅淨,這人也真是的……”

蔡氏猶自埋怨着,林大磊卻在想剛才王嬸與月娘說了什麽,莫不是也是這件事情?很有可能,王嬸一向喜歡說三道四,嘴裏藏不住話,而月娘剛剛表情看起來少有的憤怒……

林大磊放下手中的籃子就要往外走,蔡氏見他去勢洶洶,急忙拉住他:“你做什麽去?”

“我去問問那個裴三娘,到底想幹什麽!”前幾天去地裏與他故作巧合的搭話,現在又傳出這樣的謠言,他現在可不是單身漢子,這樣的流言置月娘于何地!

“你找她有什麽用,她是個沒臉沒皮的,難道你還要和她講道理不成?她可從沒有道理可言,你總不能與她撕扯一番罷,她自然是不在乎什麽,到時更好能反咬你一口,你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對,他差點氣昏了頭,閉了閉眼,讓自己努力冷靜下來,月娘顯然也是知道了的,不知她是什麽想法,現在去和月娘說開才是最重要的。想着便撿了剛剛丢下的籃子,對一臉緊張的蔡氏道:“多謝嫂子好言相告,我這便回去與月娘好好商量此事。”

沒說自己把這事掩蓋下去,也沒說讓她幫忙隐瞞,只說要與月娘兩人商量着來,這樣的事都能與自己妻子相商,看樣子林大磊十分尊重自己娘子,而這兩人過得也定十分的好,蔡氏不由得點了點頭。

第 40 章 安慰

林大磊的語氣不容拒絕,月娘低着頭不安地在他腿上蹭了蹭,林大磊就一只手緊緊攬了她,另一只手安撫的撫着她的背。

月娘身子漸漸柔軟下來,她把下巴撐在林大磊肩上,有些低落的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年紀有些小?”

林大磊聞言便舒展了眉眼,略帶寵溺的笑道:“你啊,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嬌滴滴的,像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一般,聽話時乖巧無比,有時候又會張牙舞爪的,卻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月娘聽着不吱聲,情緒比之前還要低落。林大磊不解,他把月娘的臉掰過來,望着她問道:“怎麽了?”

月娘張了張嘴巴,還是說道:“你不喜歡年紀小的,喜歡年紀長一些的?”

“什麽叫不喜歡年紀小的,喜歡年紀長的,這有什麽關系嗎?”林大磊覺得現在的月娘有了些別扭的小情緒,這些小情緒不僅沒有讓他不快,反而感到些許欣喜,因為他能感覺到她的小情緒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月娘也覺得自己問的有些突兀,換成是自己也會不明不白的,想了想,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一個,嗯,比較不太會自愛的女人,就是那種随便一些的,你還會……娶我嗎?”

什麽叫不太會自愛的,随便一些的女人?她的月娘怎麽會是這樣的人,這種人說的應該是裴三娘那樣的才對吧。

等等,林大磊似想到了什麽,但是那些在腦中一閃而過的東西總是牽連不起來,思索了一下,只得問向他的小娘子:“可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月娘沒有正面回答,只幽幽道:“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之前的事情。”

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被她這麽一問,便頓時忘在了腦後,他雙手緊緊攬了月娘纖細的腰肢,額頭與她的緊緊相貼,語氣頗為憐惜:“我知道以前的事情定是讓你不開心的,你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便是想把那些事情忘記重新來過,既然你都覺得不重要了,我又為何還要在意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況且,我們要過得是眼下,看重的是将來,與以前有何關系?你莫要想的太多了。”

月娘便被他這一番真誠的話感動不已,她怎的就疑了他,他對自己那樣好,她真不該如此的,當下便愧疚自責不已。

林大磊雖然不知月娘為何突然這般患得患失,見她這樣介懷心裏也不好受,正要在勸解一二,又聽她小小聲的問道:“那,就算我是被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你也不在乎嗎?”

林大磊一愣,先是皺了皺眉,又見月娘睜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便親了親她的面頰,柔聲道:“如果你真是被別人被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那我可就要竊喜了,更要感謝那個嫌了棄了不要了你的人,若非他這樣沒有眼光,把你丢了讓我撿着,我上哪找這樣既漂亮又賢惠的娘子去,那人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呢!”

月娘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斥了他一聲貧嘴。林大磊見她終于笑了,這才松了口氣,又繼續勸道:“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原來竟然是這樣芝麻點的小事讓我媳婦兒不開心,這值得什麽,你就這樣餓了你夫君的肚子了,我可真是冤死了。”

月娘聽聞又是心疼又是感動,當下便掙紮着下地去給他做飯,林大磊卻不依了:“你如今讓我餓了這許久的肚子,可怎麽賠償我?”

月娘一愣,停下來掙紮,她現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的,哪有什麽東西賠償,臉上便露出了難處。林大磊那邊已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以後可要給我生好幾個娃方才考慮饒你一二。”

月娘騰的一下子羞紅了臉,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這男人的思緒她總是跟不上,跳躍的這樣快,又想起最近兩人晚間那事非常頻繁,或許她肚子裏已有了他的骨肉也不一定。臉上便露出了期待和幸福的表情,伸手輕輕放在了小腹處。

林大磊又嘆了口氣:“還是再過兩年罷,你年紀還小,先養養,月娘,你要多吃些才好!”

月娘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林大磊就揉了揉她的頭發:“心裏好受些了麽?為夫可要餓死了。”

月娘聽聞,急忙從他身上下來,往廚房裏跑去。

林大磊看着她慌亂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突然瞧見什麽,他站起身子走到桌子旁,見上面的碗杯沾了點泥漬,又想起月娘的袖口,莫不是摔倒了?月娘明顯是不想說什麽,林大磊也不想逼問她,只等着以後自己慢慢找原因。

才吃過晚飯李大娘又找了來,這次林大磊沒有回避,就在旁邊聽着。只聽李大娘道:“……你若是同意,這事就包在了我身上,你也不必抛頭露面的,只在家做針線活就好,其他的事有我和劉大嫂子呢,你就放心吧,到時我們說好了,然後按提成分錢……”

月娘看了眼正一副拿着她做的半成品的衣裳察看的林大磊,知他必是豎着耳朵聽着的,對李大娘笑道:“您也不必客氣,哪有既要你們出力卻不拿錢的道理,若是掙了錢,只随意給我些便好,你們這般辛苦,必是要多拿些辛苦費的……”

“有什麽辛苦的,大家都不容易,不過都是想着幫家裏分擔一下罷了。行了,既然你同意這事,那就着手辦了,到時我會上你這拿東西,你也不必太辛苦,能做多少就是多少,反正我們幾個小婦人又不是要發大財,不過掙點脂粉錢罷了。”

月娘點頭應是,笑着送走了她。回身看了眼依舊在裝模作樣翻看衣裳的林大磊,打趣道:“怎麽樣?可是滿意了?我不用抛頭露面去見人,只在後頭做些活計就好,介時分的錢少,可不許怪我!”

林大磊便好笑的放下手中的衣裳,拉過月娘的柔夷:“我何時不滿意了?就算是你不去掙那點錢我也不會怪你,我又怎敢怪娘子,只是擔心你做針線活會傷了眼睛。”便有些擔憂的撫上她大大的杏眼,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啊!

“沒事的,我有分寸,你放心就是。”月娘笑着把他的手拉下來。

林大磊點了點頭,也只得如此了,以後多提醒她就是了,又拿起剛剛一直在摸的衣服:“是給我做的麽?”

“嗯。”月娘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照着上次的衣裳做的,不過比那個稍微大些,因為要加棉的,到時天冷了就可以穿上這件衣服了。

林大磊高興的笑了起來,似有些興奮:“這樣,今年過年我就有新衣裳穿了,這都是娘子的功勞!”

這些年他一個人過,想必也沒有人幫他做衣服吧,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把年過了,心裏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月娘又拿起箱籠裏剩的那些布,在林大磊腳前比了比:“做完那件衣裳再給你做雙棉襪,反正這瑣碎的布料扔了也是可惜了的。”

林大磊卻阻止道:“不必了,你以後還要做繡品,還要給我做衣襪,難免會十分的辛苦,我有鞋子穿就好了,再說箱籠裏不是還有襪子呢嗎。”

那襪子都十分的單薄,還打了補丁,月娘才不舍得他大冬天的穿着那樣的襪子過冬呢,只嘟了嘴不滿道:“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自有分寸。”

林大磊沒法,見她不高興自然不敢再說什麽,只好幫她先把東西收了放進箱籠裏。

月娘上了床還在不滿的嘀咕着:“還沒洗澡呢,今天也沒有去打水,明天的水也只夠吃的,不夠洗的了……”

林大磊默默地聽着,進了被窩摟了她,見她小嘴還喋喋不休的,便吻了上去,月娘立時羞得不再吭聲,只閉着眼睛任他為所欲為。

林大磊親了一會兒就放開了她,幫她掖了掖被角,勸道:“今天先不洗了,如今天氣越來越冷,洗了出來時容易感冒,不如過些日子砌個炕,介時燒了火,洗過澡直接進熱騰騰的被窩裏,也不會感覺到冷了。”

月娘只好勉強的答應。

前兩天有些肆無忌憚了,林大磊今晚不敢在有所動作,只好讓她先緩一緩,休息幾天再說,還要避開容易受孕的日子,這樣算起來,他能碰她的時間就縮短了一些。不過,孩子的事情無論如何還是要在等兩年的。

第 39 章 口角

月娘被她氣得渾身發抖,竟然說出這等話來,莫說他倆沒有什麽,就是有過什麽,月娘也不相信依林大磊的性子還會去找她,根本就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裴三娘又向前逼近了幾步,把胳膊上的烏青擡至月娘眼前,冷笑道:“說起來,我比你還要了解他的脾性呢,他最喜歡什麽樣的姿勢,喜歡做多久,事後又喜歡怎樣的小動作,這麽多年來,可都沒有變過。我與他這十年,相處十分默契,你來之前,他原是說了要把我娶回家的,不曾想,半路裏卻跑出來一個你。”

月娘咬着唇,眼尾有些發紅。

裴三娘摸了摸月娘削尖的下巴,語氣愈發得意:“與他相處了這些日子,你也發覺了罷?他最喜歡的是什麽,你也應該有所了解了,只是你年紀也太小了,他憐惜你一二,必然是不會放縱自己的,我卻不同。”

月娘伸手撥開她的,身體僵直,卻毅然堅定地對裴三娘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的,除非他親口承認。你不必在此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若是作為夫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這日子還有什麽過頭。沒錯,我是年紀輕,但卻知曉何為禮義廉恥,更懂得什麽叫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不論哪一點,在你的身上都沒瞧見,卻只看見了妒忌、輕浮、不自重。”

“你!”裴三娘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片子卻如此的口舌伶俐,居然還能這般條理清楚,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搖,還句句指責她的不是,真是難纏!

裴三娘神色已經不耐煩起來,緊緊蹙着纖細的柳葉眉,惱怒道:“你居然還敢罵我,你自己又是什麽好東西,平白無故的怎麽就被人從河裏撈了出來,誰知道你以前是個什麽東西,幹淨不幹淨,林大磊這般實誠,怕是被你那故作純真的模樣欺騙了罷!”

月娘從未見過這樣毫不講理颠倒是非的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得往前推了她一把。

裴三娘倒在屋裏的一張小方桌上,上面的碗具都被掃到了地下。月娘也是氣急攻心,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做出這樣粗魯的事情來,一時望着自己的雙手怔在了那裏。

這小丫頭居然敢推她,裴三娘長這麽大,都是只有她欺負的別人不敢還嘴的份,縱然撕扯卻也是有男人在旁邊幫她的,這裏只有她們兩人,可是她竟然被人推了一把,還是自己一向不以為意的黃毛丫頭!

氣憤不過,裴三娘直起身子把還愣在那裏的月娘猛地推在了地上,猶不解氣,蹲下身子望着月娘那張仍在呆滞的小臉道:“怎麽?惱羞成怒了?若你以前是個好的,怎的就沒人來找過你?不是被抛棄了的,就是別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也就大磊是個傻的,才被你這張楚楚可憐的模樣給糊弄了過去,我告訴你,只要我和他說清楚了,把你真實的模樣道了出來,這裏也就沒有你待的份了,你等着瞧吧。”

說完便一甩頭走了出去,走到門外收了發狠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條斯理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月娘的臉色已慘白的仿若一片單薄的白紙一般,她想着自己從前的事,好像很久沒有回想過了,裴三娘有句話沒有說錯,她的确是被人嫌了棄了不要了的,是她家三石心善,這才留了她,還把她當做掌中明珠一般待着,她也自覺不配。

默默地爬到桌子旁,把掉落在土地上碗杯撿起,輕輕拭掉了上面的泥漬,放回了原位。

她相信林大磊不是那種人,他絕對不是,縱然真的有過什麽,那現在有了她,他也絕不會做讓她傷心的事情,她相信他!

可是,如果她的三石知道她有過的曾經,會不會嫌棄她呢?只要想到他會有任何不愉悅的情緒,她想自己都會崩潰掉的。

林大磊在地裏幹到了太陽向西斜也沒有見月娘送飯來,難道還在睡?他又看了看天色,這也睡的太久了吧,想完又覺得有些尴尬,都是因為他的原因,因為月娘現在已能承受一些,便這般急不可耐,莫不是因為他壞了身子?

林大磊想着月娘會不舒服就十分擔憂,當下也顧不得什麽,收拾了一下就往家走去。路過石磨房旁邊的于大恒家的時候,卻聽見了幾聲高高低低的嬉笑,他記得他來的時候,還看見于大恒的媳婦兒在地裏拔草來着,那這屋裏的人是誰?

這般想着,只見那門一開,一個俏麗妖媚的婦人走了出來,随手關上房門,扶了扶鬓間的一朵殷紅色的絨花,臉上帶着幾分慵懶的紅暈,扯了扯裙子,往這邊轉過身來。

林大磊便與裴三娘正面對視了,心中了然,更是厭惡這個女人,看也不想看她一眼,扭頭就要越過她往前走去。

裴三娘一愣,急忙喊住了林大磊:“你,一直都在地裏麽?”

林大磊不知她為何這樣問,出于直覺他想立刻就離去,但是出于禮貌,卻使他不得不回她一句,依然沒有回頭,背對着她僵硬的答道:“沒有,這便要回去了,你若無事,我這便要走了。”

林大磊等了一會兒,見後面的人沒有動靜,也沒有搭腔,便不再理她,只想趕緊回去看他的小娘子。

裴三娘皺着眉頭看着林大磊離去,他還不知下午的事情?她還以為那個小丫頭會跑到地裏和他告狀來着,原來卻是個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的傻子啊,呵,這倒好了,那她就更有施展拳腳的地方了。男人麽,嘗過鮮以後,就會知道,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物,還是舊的好。

她得意的一笑,回頭看了眼剛剛走出來的房門,冷哼一聲,才不過三十歲,已連五十歲的男人都不如了,真是沒用,她朝着那窗戶呸了一口,扭着蠻腰一步三搖的離去了。

林大磊回到家的時候就覺得月娘有些不對勁,臉色異常的發白,就連平時粉嘟嘟的唇瓣都沒有了顏色,雙眼望着手中的針線,眼睛卻沒有聚焦,頭發還有一絲淩亂,她從來都是整整齊齊的,不管是什麽時候,最是喜歡幹淨整潔,林大磊居然在她的袖口處還發現了一小點泥漬。

林大磊大為驚訝,剛想上前詢問,就見那失了魂的小姑娘一個不慎紮了手,那白嫩如青蔥的食指立刻就滲出了鮮紅的血滴,可那被紮了手的人不僅沒有疼的叫出聲,還盯着那一直流血的地方發起了呆。

林大磊更為怪異,直覺發生了什麽,但是當下還是她的手要緊,便什麽也顧不得的上前一把抓了她的手。

月娘正在出神,連林大磊何時進的門都不知,突然看見他捉了自己的手,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又見他極盡溫柔的把她的食指放在了嘴裏吮吸,眼睛便有些澀澀的,這個男人對她這般好,她真的不敢想他若是嫌棄了她的話,她該怎麽辦!

林大磊心疼的替她吮吸幹淨了,又拿了藥給她包好,才擡頭看她,就望進了一雙愁中帶情的睛眸,林大磊心中一滞,見她眼睛發紅,活像一只被欺負了的小兔子,心中又是愛又是憐的,立時摟了她溫柔的哄道:“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可是疼得很?今日裏沒有去地裏瞧我,是累了麽?嗯?”

說着又摸了摸月娘的額頭。月娘這才驚覺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居然連給他送飯的事情都忘了,當下也顧不得手上的傷,急急地站起來要給他做飯,幹了一天的活,還餓着肚子,她也真是的,怎麽就忘了呢!

“我這就去給你做些吃的,你先躺床上歇歇,馬上就好。”

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哭過了,林大磊見她焦急,急忙一把抓住了她,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沒事,我不餓,不必這般着急,等下再做也無妨。跟我說說,你怎麽了?為什麽不高興?”

“啊?我?我沒有不高興啊。”低下了頭去,生怕林大磊看出什麽。

林大磊皺了皺眉,表情似乎有些不悅:“才說了兩人要互不欺瞞的,昨兒才應了我,今兒就開始違背了麽?那以後還怎麽坦誠相待,還怎麽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若你有事不說,我有事也不說,那以後誤會越來越大,到時在想解開,可就沒有這麽容易了,還是說,你根本不信我?”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月娘越聽越嚴重,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急急地解釋道。

“好,你既信我,那就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第 38 章 挑撥

晚間,兩人躺在床上各想着心事。

林大磊這邊想着白天裴三娘說過的話,其實仔細想想,就算她在月娘面前說那些從前的事情,也沒有什麽要緊,畢竟月娘早就知道了的。況且,月娘也是不在乎的,今天是有些關心則亂了,月娘并不是不懂理的,她那樣乖巧,還十分的體恤他,理解他,他自然也信她不會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挑撥到的。

月娘卻在想要不要說昨天碰到那個女人的事情,林大磊今天問的應該就是她吧。那個女人給她一種莫名的敵意,陰陽怪氣的,有些莫名其妙。

林大磊扭頭見月娘面朝裏發着呆,輕輕攬了她,問道:“在想什麽?”

月娘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斟酌着和他說了今天李大娘的來意:“……我覺得吧,這事兒也挺好的,我既有事做了,不會整日裏無所事事,又能幫你一二,而且針線還是我的拿手活,我還是挺有信心能做好的。”

林大磊不是十分的贊同,他鎖着眉頭,猶豫道:“可是,這針線活最是傷人眼睛了,而且坐在那裏不動彈,對頸椎也不好……”

“沒關系的,我不會讓自己做那麽久的,再說了,這件事也只是在嘗試的階段,還不知道以後怎樣呢,若是沒有人來買,那就只能放棄了。”

林大磊望着月娘期盼的小臉,想着她一人在家的話确實會憋壞她的,既心疼她,又怕她不開心,真真是矛盾的很!

月娘便撫着他的胸膛,好聲好氣的寬慰他:“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的,縱然以前我沒有學過如何過日子,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但是常言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如今跟了你,自然是得學着洗衣做飯的,若是能再幫你一些,那就更好了,我也會更高興的。”

這般乖巧懂事,林大磊不禁憐愛的撫上她如玉般白淨的小臉,昨晚的歡愛無疑是美好的,真是酣暢淋漓,他不禁想再試一次,月娘現在應該能承受得了他了罷?

這般想着,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她那邊擠了擠,大手極為自然的伸進了她的衣服裏面。

剛剛還在說着正經事,自己都那樣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他居然還想着這事兒!伸手把他作怪的手拿了出來,紅着臉嗔怪他:“你作甚麽,人家跟你說話呢!”

“嗯,我聽着呢!”林大磊有些敷衍,最是見不得她害羞的小臉,身子更熱了一些,被她拿出來的手便換了個方向,在她優美的頸項間輕吻細啄着。

月娘更是羞惱,打了一下他的肩頭,問道:“那你說說,我剛剛和你說了什麽?”

“嗯,不就是想幫幫我麽,既然娘子這般殷勤體貼,不如先幫我解決眼下的難處罷。”林大磊埋頭在她身上口齒不清道。

這下子連月娘的身子都燙了起來,少不得從了他,任他予取予求。

到了後來,又是變成他不住的陪着小心,保證下次不再這般孟浪。月娘在他耳邊嘟嘟囔囔的,撒嬌的意味更多,到後來便累得睡了過去。

林大磊抱着月娘溫軟柔嫩的身子還在回味,剛剛比昨天還要好,月娘應該也是感覺到了吧,比之前都好了許多,到了後來竟還會迎合他了。林大磊心中歡暢不已,若說夫妻之間如何過得甜蜜和睦,這床上之事必然是要占了一半的。若是那方面都不和諧,一開始或許沒什麽,可以忍耐,時間一舊,兩人之間必定是要出問題的。

林大磊自問并非好色之徒,那種事有便有,若是沒有也便罷了,否則這麽多年來他又是怎樣過來的。也不過是對人對事罷了,月娘是歡喜他的,他亦是,這才使得兩人的歡愛增進了彼此的感情,使兩人之間更加的親密,仿若一人。

相信以後,會更好的罷。

月娘時時刻刻都在為他着想,他必然是不能辜負了她的!

不管是昨晚睡得多晚,亦或是多累,林大磊仿佛都跟個沒事人一樣,早早的起來做了早飯,又囑咐了還在睡夢中的月娘兩句,便出門去了。

以至于月娘醒來扶着酸痛的癢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他早上和她說什麽來着,怎麽都給忘幹淨了?

頭有些痛,這兩天鬧得有點厲害了,她現在方才明白那日蔡氏給她的好心的忠告,真是不可放縱,今晚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得手的了。

月娘又羞又惱的做下決定,扶着還在發酸的腰起了床,兩條腿都有些打顫呢,這個林大磊,怎麽就沒有個要夠的時候,每次都像餓了許久的狼一般,越發的不知輕緩了。

雖是埋怨着,但昨晚明顯的變化還是感受到了的,與前幾次真的不一樣了,難道這就是話本裏講過的男歡女愛麽?

月娘又是甜蜜又是埋怨的用完了早飯,正拿起針線準備繼續給林大磊做件棉衣,卻聽到窗花外面後人喚道:“家裏有人嗎?”

月娘透過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那人的臉被籬笆外的樹葉擋住了,月娘看不請,覺得不像是李大娘,便回了句:“我家男人不在家,若是有事晚些時辰再來罷。”

說完那人并沒有走,身形一恍,竟然走了進來。月娘急忙放下針線走出屋迎了出去,卻是那天見到的婦人。

裴三娘就看見那小姑娘在家随便挽了個髻,不曾戴任何發飾,只着了件灰藍底的菊紋上衣,穿了條淺灰色的煙雲蝴蝶裙,十分的自然閑适,倒像是漫步在自家花園的巧婦人一般。

“大磊不在?正好,我有事和你說。”

說着,也不待月娘回複,自己絲毫不客氣的進了屋裏,先是打量了一番,見屋子裏東西雖好,卻收拾的十分整潔有序,窗前還放了盆吊蘭,床上鋪着大紅色印着鴛鴦戲水的被褥,旁邊還放了件男人的半成衣服,像是剛剛放在的那裏的。

“你有何事找我?”月娘急忙跟她進了屋,不知為什麽,這個女人好像很喜歡紅色,今日也着了見梅紅色的小襖,外面罩了一件緋紅色印着梅花小點的對襟衣衫,下面穿了條雙色的羅衫長裙,就連鬓間也插了朵殷虹色的絨花,分外的……喜慶!

卻也不得不說這紅色極配她的,除了成親那日,月娘就再也沒有穿過這麽鮮亮的衣服了,她覺得還是樸素低調點的好。

裴三娘靜靜地打量完屋子裏的陳設,又轉身面無表情的打量了月娘幾番。月娘被她看的極為不自在,正想催她時,又聽她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和大磊……過得還好罷?看你年紀那麽輕,又這般單薄,摸起來定是沒幾塊肉的,一定還不懂得如何讨男人歡喜。”

語氣極為輕浮,這樣的話她怎好意思說得出口,先不說這事與她一個外人無關,她就不懂得婦德麽?舉止如此輕薄,這般慢怠自己,別人又如何會尊重她?

裴三娘見月娘先是吃驚,後又變得惱怒,嗤笑了一聲,緩緩撩起了袖子,露出一大片烏青來,對着月娘冷笑中又帶了一絲得意:“若你中用,你家男人又何必找上我?”

月娘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她盯着那一大片的烏青只覺得腦子翁翁直響,一時轉不得彎,這是怎麽回事?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不信?”裴三娘向月娘走近一步,“這般大的力氣,除了你家男人,村子裏還能找出幾個來?不知是餓了多久的虎狼豺豹,居然如此粗魯,我都說他是有婦之夫了,他居然把緊緊抓着我不放……”

月娘反應過來,大聲喊道:“你胡說,不可能,我的男人我最了解了,你休得再次壞他名聲,他才不是這種人!”

“切~”裴三娘不屑道,“男人麽,不都是下半身的動物,你還指望他為你守身如玉呢?我也不怕告訴你,你沒來的前些年,那些日子,可都是我陪着他過來的,你真以為一個男人可以不近女色近三十年麽?他又不是不正常,怎麽可能。”

月娘瞪大了眼睛,臉色被她氣得通紅:“你這般說,有何證據?”

“證據?我這烏青的一片還不是證據麽?難道你還想親眼看見我們在床上了才相信?我等了他這麽多年,他倒好,遇見個漂亮年輕的,就把我全忘了。”

第 37 章 舊情

林大磊曾經最受不了別人誣陷他,可是這十年來面對衆人的冷漠相待,以及各種流言蜚語,他已經可以做到漠視了。裴三娘的話讓他惱怒不已,但是卻不會讓他做出與她因為一些不存在的小事起争執,他強壓下去心中的怒氣,轉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往自己田地的方向大步走去。

裴三娘見他要走,急忙在身後喊道:“你這個喜新厭舊忘恩負義的小人,我那妹妹才死了多少年,又是為什麽死的,你如今可都是忘得幹幹淨淨了啊?怎麽,現在有了新人在懷笑,就忘了舊人當年死的慘樣了?你忘了,我可一點也沒忘,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夢見我那苦命的妹妹來哭訴呢!”

林大磊頓在了那裏,一動不動,背影很是僵硬。

裴三娘見他不在走了,心裏松了一口氣,她走到林大磊身後,手撫上他硬邦邦的背上,語調輕緩,幽幽道:“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她活着的時候,你都沒有看過她幾眼,想必她不在了,你更是記不得了,對吧?”

林大磊沒有吱聲,沒錯,他的确早已記不清鄭氏的模樣了,只依稀記得與眼前的裴三娘有幾分神似。

“我那表妹妹雖說平日裏與我很少打交道,不管怎麽說,都是有親戚的。她家裏人都不在了,自然沒有人能站出來為她說話了。我卻是最看不得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尤其是她還和我嫁到了一個村子裏,我們本就該互相幫襯的。想我那表妹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嫁給你這麽一個粗糙大漢已是委曲求全了,你卻不知珍惜,還讓她那麽早就香消玉殒,你敢說,這些年過得安生嗎?”

裴三娘咄咄逼人,毫不講理,村子裏雖有鳏夫可為亡妻守靈的習俗,可林大磊十年未續弦,卻是早過了時間,而那鄭氏也是咎由自取,自然沒人把當年的事當回事。

裴三娘見林大磊只盯着地方一語不發,繼續冷嘲熱諷:“你如今是有了嬌妻的,知書達理還識得幾個字,又年輕又漂亮,哪裏還記得從前的人呢,卻是我為我那故去的妹妹自作多情了,唉!”

“我沒有忘記鄭氏。”一直沒有說話的林大磊突然開口,裴三娘愣了一下,又聽他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不是因為什麽,只是她累及了我最好的兄弟,她不喜歡我,不想跟我,都沒有關系,我可以同她和離,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與我那兄弟搞到一處去。他才十五歲!我只惱我自己,當初不該娶了她,這樣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

裴三娘還沒有反應過來,林大磊回過身面對她,神色嚴肅又堅決:“月娘,她是個好姑娘,是我林大磊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也是唯一的福氣。如果是前面痛苦的那麽多年換回的她,那麽當年我依然會那麽做。你,最好是離她遠點,我不想因為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而讓她不開心,她不開心了,我也會讓你不開心,你為鄭氏打抱不平什麽的我都可以理解,你都沖着我來,當時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并不在,她什麽都不知道,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裴三娘見林大磊撂下那些話就快步離去了,心中又驚又怒,沒想到這個林大磊讓那個小丫頭片子迷的這麽厲害了,年紀不大,手段可真不小啊,她還真是差點就小看了她!

原先是她最先看中林大磊的,尤其是自家男人死了之後,更覺得是個好機會,沒想到啊,她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表妹卻突然半腰裏殺了出來,她又悔又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好在旁邊幹瞪眼。沒想到她那表妹這麽不懂得惜福,這樣好的男人居然看不上,竟然紅杏出牆,整日裏偷漢子,最後竟偷到了人家弱冠的兄弟那裏,真是好笑,丢了性命也是活該,是她自找的!

不過幸虧她那表妹福薄,她才有了更好的機會,還能有鳏夫與寡婦再配的組合麽?為了林大磊,她連縣裏一位大戶人家來聘她做小妾的好機會都給拒了,只為能與他結為連理,沒想到他這般看重他那兄弟,居然不再娶妻了。

沒辦法,她只好裝作為那自作自受的表妹讨說話,向他索要一些錢財,于是明裏暗裏也示意過他幾次,不知是他真的遲鈍還是不願意,不,她這般的姿色,肯定不是不願意,定然是他木讷,不懂的她的心思,以至于她總被拒之門外,到了後來以為是林大磊的那個不行,或者是實在不願意找女人,也便一時消停了些。

不曾想,卻聽到了林大磊娶媳婦的消息,而且那媳婦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便想着是林大磊嫌她嫁過人看不上她才不和她上床,心裏不服,正好昨天碰見了那個叫什麽月娘的,想先試試她的底如何,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跟她鬥,還真是嫩得很呢!

裴三娘沒有再繼續不依不饒的跟上去,她撫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塊淤青,心中有了更好的方法,不讓她招惹那小姑娘?她偏要去!看你林大磊能把我如何!

裴三娘望着林大磊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而後施施然離去了。

林大磊有些心不在焉的幹着活,手下卻沒有耽誤過,裴三娘又重提了鄭氏,對于娶月娘,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內疚自責的,但是鄭氏的死的确是他的過錯,是他要承擔一輩子的弑妻的名聲,他毫無怨尤。只是,月娘那麽好,若是當年的事情累及了她,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

放下鋤頭坐在地邊看了看天色,日後已經往西偏了一點了,想必月娘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罷?

這邊剛想完,擡眼就看見那邊走來一個提着籃子的小婦人,只見她穿了件蜜合色棉襖,下身穿了條漩渦紋紗繡裙,既有少女的清新,又有小婦人的嬌媚,林大磊心中便跟着歡喜起來。

“累着了吧,我特意攤了幾個雞蛋餅子給你吃的,鼓搗的有點久了,所以來的有點晚了。”月娘見林大磊坐在了地邊上,以為他是累了,急忙緊走幾步,先拿了水給他喝。

林大磊接過來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然後又拿起餅子來吃,月娘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着,見他吃完了一個餅子,又去拿第二個,期待的問道:“怎麽樣?好吃嗎?”

“還不錯,比上次好多了。”林大磊誇獎她,“只是,不用給我放雞蛋的,就攤兩個餅子就好了,這雞蛋還是留着給你煮着吃吧。”

“不就是幾個雞蛋麽,值得什麽,你幹活這樣辛苦,才是應該多吃幾個補補的,我什麽也不幹,平白吃這些好的反而對身體不好。”月娘又把剩下的餅子都塞到他手裏,“快吃吧,都吃完了才有力氣幹活呀。”

“好。”林大磊不忍拒絕她的好意,嚼着餅突然想到了裴三娘,他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來時,可有見到什麽奇怪的人嗎?”

月娘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奇怪的人?什麽樣的人是奇怪的人啊?不都長得一個腦袋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麽?”

“咳,不是……”林大磊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解釋道,“是那種你第一次見,或者第二次見到的人,嗯,比如一直盯着你看什麽的……”

月娘更是不解,一直盯着她看的?卻是有很多,那些男人見到她都是一直盯着她瞧的,還有些女人也是,這算奇怪的人嗎?至于第一次第二次見到的,村子裏好多生面孔,她到現在認識的還不是很多,所以這樣說來,村子裏有大半的人都奇怪了?

林大磊見月娘那呆呆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罷了,不過這樣想,那個裴三娘今天應該是沒有再來招惹月娘的,他松了口氣,裴三娘最好是聽進了他的話。

“怎麽了?”月娘不解。

“沒事,我怕有些無賴會欺負你,沒事的,有我在,他們不敢的。”林大磊拍了拍她的背,站起身看了看地裏,又道,“今日有些想早點回去歇着了,剩下的活也不多了,再有兩天就應該差不多了,反正要到明年才能種,不打緊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嗯。”月娘對林大磊的話自然是百依百順。

“記得,有人和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定要和我說,不許瞞着我,知道嗎?”林大磊不放心的囑咐她。

“嗯……”月娘在想,昨天的事情算是瞞了他嗎?

第 36 章 誘惑

翌日,果如林大磊所料,他把早飯都做好了,月娘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林大磊喚她起床吃飯的時候,月娘還哼哼唧唧的喊着腰酸。

林大磊便把手伸進被窩裏:“我給你揉揉。”

月娘就舒服的享受着他的服侍,又把胳膊伸給他:“胳膊也酸。”

林大磊就給她揉胳膊,月娘又踢了踢腿:“腿也酸。”

林大磊便又好脾氣的給她捏了捏腿,笑道:“現在可願意起床吃飯了?”

月娘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磨磨蹭蹭的穿上衣服,期間兩人不免又是一陣耳鬓厮磨,直到衣服穿好了,飯也已經冷了,林大磊只好再次把飯溫熱一遍。

月娘洗漱完,臉頰上依然帶着紅暈,正用飯時,卻聽見有人喚大磊娘子。月娘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喊的自己,擡眼瞧見對面的某人正笑得十分愉悅。

月娘白了他一眼,急忙紅着臉迎接了出去。

“李大娘?不知有何要緊事,這般着急。”

“不急不急。”月娘請她進了屋子裏,瞧見林大磊正吃着飯,愣了一下,“卻是有個好消息講與你聽,不知你有沒有那個興趣。”

又看了眼林大磊,笑眯眯道:“大磊如今得了這般好的媳婦,可是要正經過日子了,現在有人給做飯洗衣服,比原先一個人強了許多吧?”

月娘大感尴尬,那些事情如今都是林大磊在幹,她有心替他,卻總是被他阻止,便望了那人一眼,不料那人也正望着她,眼中盡是戲谑,面上卻是一副嚴肅的神情。

假正經!

月娘悄悄瞪了他一眼,林大磊不着痕跡的翹了下嘴角,端起碗道:“你們聊吧,我去盛飯。”

李大娘把這倆人私下的小小互動盡收眼底,見林大磊出去了,這才拉着月娘的手道:“今日來确實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知你可想賺幾個脂粉錢?”

月娘疑惑的看着她,李大娘就捂了嘴笑道:“瞧我,你這樣好的皮膚,哪裏用得着那些脂粉。我是想說,你可想掙點體己錢,不然,你也可以給你家大磊減輕些負擔。”

最後一句話倒是讓月娘心動了:“大娘可是有什麽好主意?”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前些日子我在大山媳婦兒那看見了你的繡樣,大山媳婦兒說是你幫她繡的花樣子,如今正比着你的在學呢。你的手這樣巧,花樣也挺新奇好看的,若是拿到鎮上去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的。”

月娘眼睛一亮,又有些猶疑:“真的可以嗎?那些東西都是素日裏閑來無事胡亂繡的……”

“怎麽不行?我看着挺好,比那專門的繡娘都強上許多呢!”

月娘知她是擡舉自己,只微微一笑,略微斟酌了一下,道:“那等下我商量了相公,再給你答複吧。”

李大娘便多看了她一眼,應道:“好,你們夫妻有商有量的,倒是不錯。那行,等你們商量好了有個準信就告訴我一聲,這事也不怎麽急的,我卻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的,這樣咱倆也有個伴。”

月娘道自己會好好考慮的,就把她送出門去了。

林大磊見看人走了才從廚房裏出來,見桌子上的飯還沒動,便蹙了眉催她:“還不快把飯吃了,等下就冷了。”

月娘聽了就乖乖的坐下吃飯,林大磊看了一會兒,去廚房裏拿了鋤頭,對雖然在吃飯眼睛卻一直黏在他身上的月娘道:“我要去地裏了,很快就回來。”

月娘放下碗點了點頭:“我去給你送飯。”

林大磊猶豫了一下,家裏離地并不是特別近,她是想和他在一起吧,不過她在眼皮子底下的話,他能時時看得見,倒也放心,便點了點頭,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莫要走的太急。”

月娘應下,見他就要出門了,突然張嘴叫了他,林大磊疑惑的回頭,她又笑道:“沒事了,你先去吧,我有事等晚上再和你說。”

也好,現在天色不早了,确實耽誤不得,便又多囑咐了幾句離去了。

月娘吃過飯把前幾天抽空做的東西拿了出來,還有上次幫林大磊買的做衣服的布,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蠻自信的,雖說掙不了什麽大錢,但能幫他一點是一點,兩個人過日子就是要相互扶持,他可不想事事都依賴林大磊,若是把他累垮了,她可怎麽辦!

她那邊想着這個人,這邊也在想着她,記得蔡氏家裏養着小雞來着,不如買它幾只,省得月娘在家裏無聊。

念頭閃過,前面一棵樹後閃出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卻是昨日來地裏向他借石磨的裴三娘。只見她今日上身穿了一件繡着大牡丹花的對襟衫,一條淺紫色的羅衫長裙,行走間飄逸明豔,透着幾分成熟少婦的妩媚。

“真巧,昨個兒剛見了面,今兒又碰着了,可不是緣分是什麽。”裴三娘故作優雅的撫了一下鬓間戴着的那支桃花簪,在太陽的照耀下,那支簪子映着眼前的婦人更為妖嬈。

林大磊不傻,這是在灰撲撲的田地裏,她卻穿的這樣細致。林大磊臉色冷了下來,她男人死了,他卻是有妻子的,縱然沒有,更是要保持距離的,不然單是那些閑話就能把人淹死。

“林某家的地就在前面,每日裏遇到許多人,若說緣分,每日裏有緣分的那倒是多的數不過來了。”

裴三娘像是早就料到林大磊這麽說,一點惱意都不見,只用那無情也似含情的鳳眸瞪了他一眼,略帶嬌嗔的斥道:“你這根死不開竅的臭木頭,真是白瞎了這麽高的個頭了。”

林大磊見裴三娘瞪他,卻想起昨晚的事來,月娘比她瞪起來好看多了,大大的眼睛像是有鈎子一般,讓他百抓撓心,恨不得撲上去生吞入腹。

又想起月娘私下裏喚他的小名,語氣便情不自禁的放柔了下來:“我不是木頭,我是石頭……”

裴三娘愣了一下,見他表情沒有之前那般僵硬了,以為是自己總于打動了他,想必是成親後嘗到了女人的滋味,總于開了點竅。那小丫頭那麽小,自然是承受不了他的,每日裏定然是吃不飽的,她這次趕的算是及時吧?

裴三娘暗暗不屑,男人麽,不都一個德行,只要嘗到了甜頭得了鮮,哪還有什麽君子之風,哪還記得什麽結發之妻,村裏的劉大秀才讀書最多,見着了她還不是姑奶奶的叫的歡。

裴三娘上前走了幾步,一陣濃烈的脂粉味傳了過來,林大磊皺了皺眉,月娘身上從不會這樣,只會有淡淡的香胰子味夾雜着體香。

那邊裴三娘已經開口說了話:“說起來咱們上次見面已經四年了罷?昨個兒都沒能與你好好說說話,只匆匆幾句話你就攆了人家……”

林大磊不耐煩的打斷她:“石磨子早就壞了的,不能用了,你還是找別家借去吧!”

“別家?”裴三娘冷哼一聲,“你也知道,我如今可是個寡婦,找別人借?不嫌我喪氣的就是存了這樣那樣的心思的。再有,就算別人借與了我,我又怎弄的了那個東西,少不得有個壯漢得幫襯一二……”

說完就拿眼直瞅着林大磊不說話。

林大磊的眉頭已擰得像根麻花似的,思襯着道:“這事倒不是不能幫你,只是要我家娘子同意了才行……”

他想着女人家一個人生活總是不容易的,若是能幫便幫一二也無妨。只是這裴三娘是個寡婦,他不可與她走得太近,還是月娘出面一同應承的好。

“哦,你說你那小媳婦兒啊,我昨個兒見着了,看起來是個好說話的,你怕她做什麽,這才成親幾日,就一點夫綱都沒了?”

有些事是他們二人的私密之事,并不想外人知道,自然也不在乎外人的想法。

“她看見你了?”突然想起她昨日在地裏似有話要說的模樣,或者是誤會了他?但是昨晚一點異常也沒有啊,還比以前更主動更乖巧。

“瞧你吓得,不用擔心,我又沒吃了她,她如今還不是好好的麽!”裴三娘又走近幾步,卻似突然被什麽絆了一下,她往前一傾,雙手撐在了林大磊滾燙的胸膛上。

林大磊急忙往後踏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扶回原位。

裴三娘力氣敵不過他,無奈只好站直了身子,揉着被她捏過的地方,嗔怒道:“你這個家夥,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都弄疼人家了……”

說着就撸了袖子給林大磊看,露出來白生生的一截玉臂來。林大磊像被刺到一般,急忙轉過身去,有了些惱意:“你這是做什麽,青天白日的給人看了去,如何說的清,還不快把袖子放下來!”

裴三娘嗤笑了一聲:“別裝了,你又不是沒見過,作什麽這般害羞呢,!”

林大磊聽了更是火大,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呵斥道:“休得胡言亂語,我幾時見過你的身子了!”

裴三娘撇了撇嘴:“是你想多了吧,我是說你見過你家娘子的,何時說過是我了,莫非,你竟起了什麽壞心思不成?”

第 35 章 換位

林大磊看了看天色,真的已經很晚了,可是他家的小娘子依舊精神奕奕,沒辦法,只好先哄了她,今天睡的這樣晚,她明日肯定是要賴床的。

先把她弄開的被子裹好了,大腳包住她的小腳,下巴放在她頭頂,聲音沉穩而緩慢道:“你不知道吧,我的爺爺最會給人蓋土房子了,他年輕的時候十分的有力氣,幫人蓋得房子又結實又穩固,大家都喜歡找他幫忙。爺爺最喜歡捏泥了,無聊時,把那和了水的泥團起來,随便一捏,就能出來一個形象十分逼真的小動物。有時候是小狗小貓,有時候是小鳥,也有時候會是烏龜……”

“好厲害,那爺爺他會捏人嗎?”月娘覺得很是新奇,在陸府的時候,她從來都是被奶娘抱着的,那些土啊泥啊的,是丁點不沾的。

“會!”林大磊也講得起了興致,“但是爺爺他只給一個人捏過,那個人就是我。我還記得是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我就坐在我們院子裏的那棵樹下,爺爺坐在門口的那塊石頭上,邊看着我的樣子邊捏,約有七八分像呢!”

月娘頓時兩眼放光:“還有嗎?還有嗎?我要看看。”七八歲時的他,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月娘實在是好奇。

林大磊見她這樣喜歡,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寵溺道:“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保存的下來,早就沒有了。”

“啊?”月娘極為遺憾,還以為可以看到他小時候的模樣呢,又想了想,“那你小時候,長得什麽樣子?也是像現在這樣高高壯壯的嗎?”

“嗯,我長得像爺爺。小時候沒有現在身體這樣壯實的,這都是練出來的。幹的活多了,做的事情多了,身板自然就硬實了。”

都是體力活吧?這些年一定很辛苦,什麽都是一個人幹,月娘心痛他,想着以後定要幫他多多分擔的:“那你可會捏泥人?”

林大磊搖了搖頭,眼神晦澀:“當時總想着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學,就沒有去珍惜,經常都是爺爺他老人家去幫人蓋屋子,我自己在家拿水和泥巴玩,但從未好好做過。其實爺爺也是自己胡亂弄着玩的,沒想到倒真有這樣的幾分天賦。”說着他笑了起來,當時他也無憂無慮過的吧?

擡眼正好看見他的疤痕,月娘湊了過去,輕輕的吻了上去,便感覺到林大磊的身子猛地一震。

月娘再接再厲,但是這樣令人面紅耳赤的事情真是第一次做,他會喜歡的吧?月娘紅着臉擡頭看他,卻被他眼中的熱烈驚了一跳,神情由不可置信到愉悅,再到渴望。

渴望?

是喜歡她這樣的吧,所以期盼着她,又怕她不樂意,吓壞了她。

月娘鼓起勇氣,順着那道疤痕一點一點的往下輕吻着,帶着無限的愛憐,讓他感受到被人當作珍寶的滋味。

有些酥酥麻麻的,被她吻得十分敏感,又是專門安慰他的,只在疤痕那上上下下的游移着,慢條斯理的、欲語還休的,仿若在勾引他一般,卻又十分的乖巧,一點也不像有壞心思的樣子。

今天太晚了,而且他明日還要去地裏,扔下她一人在床上躺一天的話,實在是不放心。

強忍着體內的那團烈火,把那股子沖動勁先緩下去,拍了拍月娘的臉,道:“睡吧,今日實在是太晚了,明日早起來還要去地裏,乖。”

月娘身子頓時一僵,她這樣讨好他,他竟然拒絕……

好丢臉……

月娘悄悄往下縮了縮,把燥熱的臉頰埋進被褥裏,林大磊發覺了,又把她往上提了提:“好好睡。”

月娘尴尬不已,準備翻身背對着他,身下卻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抵在她的腰側,好像還有些燙。月娘往上躲了躲,那東西居然就停在了她的翹臀那裏。月娘臉上轟的一下熱了起來,那個……那個……就是他欺負她的東西罷?

林大磊被她動來動去蹭的難受,把她往懷中抱的更緊些,不讓她亂動。可是抱得這樣緊,倆人這樣緊貼着,那個東西抵得她更加的不自在,甚至還能感覺到那物什在顫抖。

實在是別扭,不自在的很,這樣睡一夜明天醒來肯定會這裏痛那裏痛的,月娘想往裏面挪一下,林大磊卻緊緊地箍着她,無奈只能扭着身子一點一點的往裏面挪。

林大磊被她蹭到幾乎都要着火了,把她圈得緊緊的還在不安份的扭着,他的忍耐力真的要到盡頭了。

嘶啞着嗓音,難耐的在月娘耳邊低聲問道:“娘子,今夜我本不想動你,是你在一直誘惑我。”

月娘僵住了,她才沒有刻意的去引誘他,雖然她确實有點小心思,卻也是想要安撫他。

林大磊把手伸進了月娘的貼身衣物裏面,又軟又暖,真好!又湊到她脖子處輕啄着,真香!

他手下一用力,月娘便嘤咛了一聲,林大磊的呼吸重了起來,想進一步又在克制着自己。

他很喜歡那件事情,開始的時候是有些痛的,不舒服,但是他讨好的吻着她,一切以她的意願為主,到了後來,竟慢慢地有了異樣的感覺。如果兩人有了孩子,家裏熱鬧些,他的性子會更加明朗一些吧?

這般想着,月娘便豁出去了一般,兩條纖細的胳膊纏上他的脖子,一個翻身,便輕而易舉的把他壓在了身下。

林大磊驚疑的時候,卻已是迫不及待,這姿勢……

颠倒了位置,月娘卻是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做了,只低着一張宛若春霞的小臉蛋,羞得不敢擡頭。

林大磊低低地笑了起來,震得月娘撐在他前胸的手上,簡直要撐不住了。

“怎麽了?今天這樣乖巧,要學如何服侍夫君了麽?”

竟然調戲她!

這還是那個木木吶吶的林大磊嘛!

“三石……”軟軟糯糯的聲線帶着尾音繞了幾繞,直繞的林大磊胸腔的那團火燒到了最旺之處。

半個時辰後……

“三石……”月娘催他,她的腰都要斷了。

“嗯,馬上好了……”她今天已經很不錯了,撐了這些時候才叫停,林大磊不忍她那麽辛苦,一陣沖刺後,急忙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

月娘趴在林大磊身上平複着氣息,自己男人的體力這般好,她以後要多鍛煉鍛煉才能跟得上,不然可有得苦頭吃了。

林大磊依然沒有吃的完全飽,但是相比前幾次卻已是好了許多,他人長得高大,那物什自然也比旁人大上一些,她那麽嬌小,自然難以承受,必然要多幾次才行。

想到方才的美景,他還沒有退出來的東西又脹了起來。月娘感受到,委屈又害怕的喚他:“三石……不行了……”

林大磊笑了起來:“好,我知道了。”急忙松開她,把她放到床上平躺着,自己去給她準備熱水擦拭。

月娘就躺着任由他服侍,林大磊看着無奈又好笑:“怎麽?娘子方才不是要服侍為夫的麽?怎麽現在卻是反了過來?”

月娘自覺理虧,氣若游絲道:“下次,下次我再來服侍你……”

“真的?”林大磊想到她剛才的熱情主動,他從沒想過,她會這樣主動讨好他,月娘……是真的歡喜他的吧。

月娘被他這樣一問,這才曉得自己說了什麽,急忙捂住臉,拿腿蹬了他一下,急忙掩耳盜鈴的鑽進了被窩。

林大磊給自己收拾一番也跟了進來,把那羞得粉紅的小家夥抱進懷裏:“我可是記住了,你想賴賬都不行。”

剛剛那個姿勢實在是有些受不住,還好林大磊體諒着她,月娘把臉埋進林大磊懷裏:“快睡吧,好困了,天都要亮了。”

是真的困了,先是聊了那麽久的天,然後又作了一番運動,沒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林大磊看着她靜谧的睡顏,第一次感受到,生活是這樣美好!月亮已經不見了,想必是落下山去了,那麽太陽就快出來了吧,這一夜仿佛極其漫長,他卻希望能更長久些……

再等兩年吧,再等兩年,她再長開一些,然後他們就要個孩子,女孩子的話最好是長得像她,白白嫩嫩的,漂漂亮亮的,像她那樣嬌氣,然後他每日裏哄了大的再哄小的。

黑夜中林大磊獨自笑了起來,單是這樣想着,就覺得十分美妙!如果是個小子的話,最好和他一樣練個好身板,還要識字,月娘就識字,可以教孩子們,然後他就再一旁也跟着沾沾光。

林大磊吻了吻睡夢中的月娘:“你要快點長大……”

第 34 章 醋意

月娘羞紅了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埋進了林大磊的懷裏。

林大磊便吻着她的青絲,月娘想起了今天碰到的那個婦人說的話,想了想,心裏還是有點不開心,郁悶的小聲問他:“那麽,我和你原先的娘子,長得相似嗎?”

長相相似?這話從何說起?林大磊從懷中捧起那個小人兒的臉來,面龐白淨,還未完全脫去年幼的稚嫩,在他看來,還是個孩子呢!

月娘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并不說話,便心有不悅,難不成真的這麽相似,看着她像是看另外一個人?

月娘拍開他的手,翻身背對着他生起了悶氣。

林大磊有些奇怪,他從來就沒有拿月娘和那個鄭氏對比過,但是娘子大人生氣了,不開心了,做夫君的,必然是要哄娘子開心了。

林大磊讨好的湊過去,大手攬住她的細腰,輕聲哄她:“怎麽了?是誰讓我家娘子不高興了?”

月娘掙紮了幾下,見掙不開只好由他去了。

林大磊見她一臉的委屈,眼角還有些濕潤,心裏便焦急起來,只好輕拍着她,認錯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娘子莫要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

月娘聽聞,扭頭問他:“你哪裏錯了?”

林大磊語塞,他的确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但是總歸是和他有關的吧?難道是因為剛剛他沒有及時回複她的問題?

“方才,我是在仔細打量你的模樣,看你哪裏有和她相似的地方。”

月娘便有些委屈,像是等着大人來哄得小孩子,真的哄起來,那委屈卻是會放大許多倍,她好像被他慣壞了,居然會無理取鬧了。月娘癟着嘴巴期期艾艾道:“那……我和她哪裏一樣嗎?”

林大磊最看不得她委屈的樣子,急忙把她往懷裏扯了扯,聲音愈發輕柔:“不一樣啊,一點也不一樣。”

雖然記憶裏的鄭氏已是模糊,但是他依然記得她最是喜歡穿的一身大紅色的衣服,走到哪裏都是最顯眼的,好像是有雙上翹的丹鳳眼吧,看人總是怪怪的,像是瞪人卻又在笑着,着實別扭。

他家的月娘卻是有着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睫毛長長的,像是會說話一般,烏黑的長發更顯皮膚如雪,挺翹的小鼻子,總是粉嫩嫩的唇瓣,細看去,發際線處還有初長出來的白色的小絨毛,像是剛剛滿月的小貓咪,時而乖巧懂事,時而張牙舞爪,時而又撩人心弦,甚是可愛!

可現在這只小貓咪明顯處于要發作的狀态,她伸了伸自己的小爪子,不滿的在林大磊胸前撓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很是危險的打量着他:“真的?一點也不一樣?那你剛剛一直看着我在想什麽,不是在透過我想着另一個人嗎?”

林大磊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家的小娘子是吃醋了,遂愉悅笑了起來。

月娘見自己被嘲笑,更加惱怒,又夾雜着一絲尴尬和難堪,粉拳捶在他寬闊的肩上,威脅道:“不許笑了,你在笑……你在笑……我就不許你再上床睡覺了!”

這句話很有用,林大磊果然不笑了,唔,這可是件大事兒,可不能就這樣放着好好地嬌妻不摟着睡,卻自己獨自一人睡的。

雖然不在笑出聲了,可那盛滿笑意的眸子卻是一直盯着她不放,月娘惱羞成怒,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林大磊任由她捂着,手上緊緊的抱着她,又拿被子給她裹住,生怕冷風鑽進了被窩:“好了,我沒有笑你,我是在歡喜,真的。”

月娘不信,等了一會兒見他嘴角真的沒有在翹起了,才緩緩放下手來,卻突然對上他深邃的眸子,她心中一跳,似漏了一拍,只聽林大磊繼續望着她堅定道:“我是真的歡喜,我的月娘,如此在意我。月娘,你心中……是有我的,對嗎?”

這樣直白的問出來,月娘覺得自己的臉滾燙滾燙的,那樣的話,不都是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嘛,怎麽就這麽問了出來,這要她怎麽好意思問答?

“月娘,我當初……也是有些不對之處的,如你所說,我本就不該應下那門婚事的,這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了。”林大磊望着房頂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有些感慨,但是話鋒突然一轉,他望向盯着自己瞧的月娘,繼續道:“但是如果沒有之前的事情發生的話,那麽我就不會遇見你,我就有可能沒有機會救到你,即使救了你,想必那時沒有之前的事情發生,我也定是娶了別家的姑娘為妻了,再也沒有機會與你共結連理。”

和她想的一樣,若是沒有之前的事情,他們不會就這樣走在了一起,有些事情,就仿佛是命中注定,冥冥中自有安排。

“月娘,我這樣的想法是很矛盾的,有時候,我竟然會感謝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不然我不會有你,你那麽好,倒是讓我撿了個便宜。”

林大磊雙手撫着她的臉頰,神色略為複雜,虧得那天他要去趟地裏,原本不打算去的,真是差點就錯失她了。

“那你現在還難過嗎?畢竟,你的妻子,還有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月娘能體諒他這般複雜的心情,因為她之前也是這般想的。

林大磊皺着眉頭看向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已經高高升起,月光灑在窗子上,顯得格外的清幽。

“他,我把他當親弟弟待的。記得小的時候,他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央求着我帶他玩。他生下來就很瘦弱,四歲的時候長得像是兩歲的孩子那般矮小,每天哥哥哥哥的跟在我身後叫,沖着我笑。他小了我三歲,他有一個親哥哥的,和我同歲,只是不愛帶他玩,是個小書呆子,跟着村子裏唯一的夫子念書……”

“你和他們兩兄弟玩的最好嗎?”月娘忍不住想象他小時候的樣子,身後跟着一個小的在後面跑……

“嗯,說起來他與我關系最好,待我比待他親哥哥都要親,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後來會變成那樣的……”

語氣中已帶了內疚和自責,在他心裏,是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吧,畢竟是跟在他身後長大的,居然不知道會有着那樣的心思,三石他,其實是最痛苦的那個吧?

他的親人,他對待最親的弟弟,就那樣莫名其妙的受人蠱惑,背叛了他,甚至還把他視若仇人……

“你并沒有錯,也許是他自己被迷惑住了,也許,在他的眼裏,那個鄭氏就如同現在你眼中的我一般呢?”

林大磊怔住,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他只在想定是鄭氏誘惑了陳興,畢竟陳興當時的年紀還小,不可能有什麽非分之想的。從不曾想過,還有這樣的緣由,如若真的如此,陳興想殺了他,倒是講得通了。如果有人對月娘做出一點不利的事情來,他也會最出那樣的舉動來。

“他若果真有那樣的想法,該和我說的……”林大磊依舊自責,月娘卻不以為然,他自己的感情智商都令人着急,猜不到別人的想法是毋庸置疑的。

“也許他也覺得內疚呢,畢竟,在那時候,鄭氏可是你名義上的妻子,是他的嫂嫂,他有那樣的想法本就不對。況且,那鄭氏好像對他并沒有那樣的想法,也許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月娘想,女人如果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男子時,定然不會讓他那般痛苦,只會想着如何解決此事,斷不會把事情鬧成難以收場的局面。

林大磊點了點頭,聽她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的,為何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想通過,怪不得他家娘子老是罵他是臭石頭了。

林大磊自嘲的一笑,不管以前的事情是對是錯,都已是過去了的,眼下珍惜好他的娘子才是正理,其它都不重要。

月娘見他略微釋懷,心裏也跟着輕松了一些,轉了轉眼珠,轉移話題道:“對了,今日你說的要講故事給我的,難不成要耍賴了?或者,只是說大話而已?”

林大磊見她眼中閃着狡猾,知她是為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再想以前不好的事情,難拂她的好意,遂順着她道:“我幾時耍賴過?天色已經很晚了,若你真的想聽,我講于你便是了。”

月娘一點困意也沒有,眨了眨依然精神飽滿的大眼睛,道:“好,那就講你小時候玩泥巴的故事好了。”

第 33 章 往事

林大磊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麽事?”

月娘見他神色坦蕩,只有一絲疑惑在其中,便放下心來:“沒什麽,我只是問問而已。”

不管那女的目的如何,像她家三石這般的木讷,當初都差點把她推給別人,在感情這方面,她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更何況他為人實誠的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不會扯謊,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說破。

林大磊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月娘,她已低頭拿起小棍寫寫畫畫了,莫非她知道了什麽?按理來說,有些事情他是該主動交代的,但每次看見她那張全然信任的小臉就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有些話,有些事情,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和他親自說出來完全是兩碼事,月娘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明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若是聽了別人嚼舌根,他們以後夫妻的日子那麽長,可不能因為一些過去的往事生了嫌隙。若她十分在意他以前的往事,大不了讓她揍一頓解解氣,以後在加倍的對她好就是了,只是無論如何都是再也放不了手的了。

林大磊想通,又不忍她跟着他在地裏吹冷風,便領着她回家了。

回到家,林大磊見院子裏的繩子上正晾着他的衣裳,便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又不舍得說她,只好暗自把這樣的小事記下來,以後有了換洗的衣服,他要第一時間洗掉,省得她趁他不在碰那些冷水。

兩人收拾了一番,待到晚間吃過飯又去井邊擡了水洗澡,天色便已經暗了下來。月娘穿了裏衣躺在床上,還在想今天那女的說的話,林大磊把她的衣服洗好了才進來,天氣愈來愈冷了,等過幾天有時間了弄個炕燒燒,他是不怕冷的,只是月娘身子單薄,手腳總是冰涼的,總也捂不熱似得。

月娘見林大磊走了過來,乖巧的往裏面讓了讓,林大磊急忙止住她:“你剛剛把你原來的地方捂得有點熱氣,還是不要動了。”

月娘便聽話的不再動了,睜着大眼看林大磊脫衣服,除了第一夜他上床時穿着單衣,這幾日都是光着膀子,月娘也沒有開始那幾日害羞了,但林大磊每次露出他那結實精壯的胸膛,她總是會不自覺地臉紅。

林大磊回頭果然再次看見了那嬌嫩花瓣的綻放,輕笑了一聲,走近前掀開被子,月娘往裏縮了縮,扭過頭去,林大磊就勢躺了進去,讓月娘躺在自己臂彎裏,另一只手就去摸了摸她的小手,嗯,還不算太冷。

月娘閉着眼睛不去理會他灼熱的視線,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好像許久沒有枕過枕頭了,自從成了親,她都是這樣枕在他胳膊上睡的,雖然有些硬硬的,卻是夠寬,而且還熱乎乎的。

林大磊見月娘一直不睜眼看她,卻沒有睡着,睫毛微微地顫着,真是好看!精致的五官,白皙光滑的皮膚,還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小唇粉粉嫩嫩的,林大磊便不自覺的回想起了它的滋味,最喜歡的還是她胸前的傲人,軟軟的,香香的,那抹纖細的腰肢也令他回味無窮。

這般想着,身下便有了反應,他伸手晃了晃月娘,低聲嘶啞着嗓音喚道:“月娘,先別睡,和我說說話。”

月娘本就沒有睡着,心裏也在想着他,聽他喚她,便低低地“嗯”了一聲。良久沒有聽到他繼續說話,月娘疑惑地擡頭看去。

被中暗香盈動,林大磊正僵着身子調整自己的呼吸。今天不行,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她說。

“怎麽了?”月娘見他鬓間竟然滲出了汗,這大冬天的,這男人體裏的火是不是太旺盛了些?

“沒什麽。”林大磊努力平緩着體內的燥熱,伸手安撫的摸了一下月娘的頭,“有些事情,我想親口說給你聽。”

月娘見他神色鄭重,心想定是他以前的事情吧,可是她已經都知道了,唔,是了,他還不知道她知道,那她要不要裝作不知道呢,還是和他說其實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她這邊正猶豫着,林大磊已經開口說了起來:“其實,我之前是成過一次親的。”

他說完心裏便十分的緊張,這樣忐忑不安的情緒,在他的記憶裏,除了爺爺重病那些日子,從來沒有過的。不知道月娘會是什麽反應,是傷心欲絕到再也不想理他,還是把他大罵一頓然後棄他而去,亦或者心中暗暗生了怨恨,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全心全意的為他好……

無論是哪種,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之前忘記說的确是他太過着急了,是他的錯,無論怎樣他都會承擔,只希望他的娘子不要太過難受了。

林大磊在這不安的氛圍裏等了片刻,見月娘一直沒有吭聲,便暗自奇怪,莫不是已經都不願和他說話了?依她的性子,不會是在暗自抹眼淚吧?

林大磊急忙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臉,觸感依舊光滑細膩,卻沒有淚水的痕跡,正疑惑時,月娘已擡起頭望着他,奇怪的問道:“怎麽不繼續說了?”

林大磊低頭便望進了那潭清澈的如同湖水般的眸子裏,滞了一滞,她這般若無其事,他反倒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月娘以為他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情,心裏難受,小手放在他滾熱的胸膛上柔聲安撫他:“沒事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那些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從最開始就是被動的,不要內疚了。”

林大磊睜大眼睛望着她,好久才吶吶的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這般小心翼翼,是怕她會生氣吧?

“是王嬸和我說的,那日你去地裏時……”

林大磊苦笑了一聲,他怎麽忘了王嬸的存在,是個什麽都憋不住的人,知道了一點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嚷的人盡皆知,月娘從她嘴裏聽說,實在是不足為奇。

只是月娘這般毫不在乎的模樣倒是讓他實在感動,甚至她還反過來安慰他,他還以為她會……

“那你……怎麽想的?”聲線居然有些難察的顫抖。

怎麽想的?是在問她對這事的看法吧?

“我覺得,你一開始就不該答應那門親事的,不僅一點好處沒有,還耽誤了你這麽多年……那些人都欺負你……”

心疼的語氣,在為他抱不平,為他不值得,卻沒有任何的埋怨、指責和厭惡,更沒有懼怕……

他的月娘,他最好的月娘,天底下恐怕沒有人再比她對他更好了,林大磊緊緊地把月娘擁進懷裏,像憐惜最心愛的寶貝,生怕弄壞了一般,小心翼翼的,近乎膜拜的親吻着她,這麽可人兒,這樣的體諒他,不問因由,只是簡簡單單的心疼他。

月娘被他抱得透不過氣來,但是又不忍心推開他,只好輕輕地撫着他的後背,讓他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他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其實當年的事情,也在他心裏留下來一片難以走出的陰影吧?

會刻意疏遠別人,以為別人會畏懼他,嫌惡他,唾棄他……

他才沒有不好,她的三石最好了,誰都沒有他好,誰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當然,別人也沒必要知道了,她一個人知道就好……

月娘緊緊地回抱他。

“之前,并不是有意要欺瞞你,是那幾日有些着急,就忙忘了。”林大磊緩過那一陣的激動,松開她一些,向她解釋。

忙着娶她吧?月娘喜滋滋的想着:“嗯,沒關系的。”

“你不介意嗎?我是個鳏夫……”

月娘急忙捂住他的嘴,皺着小眉頭呸了三下:“你胡說什麽,在詛咒我呢不是?”

林大磊愣了一下,複又反應過來,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低聲道:“是了,我有娘子了,是我糊塗了,娘子若是生氣,罰我便是。”

“罰你怎樣?”月娘拿眼斜睨他。

真好看!

林大磊情不自禁的湊近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滿意的看到原本還露出小爪子的貓咪立馬變得溫順下來:“你說怎樣便怎樣?”

月娘哪裏舍得要他怎樣,想了想,問了一個所有女人都會明知故問的一個問題:“那你……可還想着她?”

縱然是不在意他以前的往事的,心裏也知道他的心思在她身上,但還是想親耳聽他說出來。

“她?鄭氏?”林大磊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這麽多年,卻是連她的樣子都已有些模糊了。

林大磊搖了搖頭。

月娘不甘心,咬着唇又問道:“那她……長得漂亮嗎?”

林大磊挑了挑眉,他的小娘子這是在吃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的醋了麽?遂輕笑了起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又親了親她的嘴角,這才答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月娘在我眼裏是最好看的。”

第 32 章 挑釁

走到去往他們自家地裏的那條小路時,田間卻沒有上次那麽多人了,偶有一兩個,也是要準備回家吃飯的。月娘低着頭挎着籃子目不斜視,悶頭向地裏走去。

快到地邊上時,遠遠地并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在地裏,月娘有些奇怪,她摸了摸尚還溫熱的餅子,再等一會兒就要冷了,吃進肚子裏會很難受的,難不成走別的路回家了?

月娘正猶豫要不要回家看看時,前方的一顆大樹後卻走出來一個人。只見那人有着一雙微微上揚的丹鳳眼,長眉斜飛入鬓,頭上系着一條玫紅色的汗巾撩到耳前,上身穿了一件桃紅撒花襖,下身着了條蔥黃绫棉裙,腳上踏着一雙厚底大紅鞋,真真是個明豔動人的婦人,行走間婀娜多姿,妖妖嬈嬈,任是無情也動人!

只是皮膚卻不及月娘白皙,大約是經常曬太陽的緣故,村子裏的女人都不怎麽白,倒一點也不影響她妩媚的氣質。只那一雙欲語還休的鳳眸,就已能勾人心弦了。

那婦人搖曳生姿的扭到月娘近前,先把月娘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突然笑了起來,見月娘面露疑惑,這才輕啓朱唇:“原來是個小丫頭啊,看這皮膚這樣好,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罷?如今淪落到這般雲泥之差的地方,真真是委屈極了呢。”

月娘并不識得她,記憶裏也從未見過她,突然第一次見面聽她這般話語很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悅,她淡然笑道:“都是一樣活着,何來委屈之說。”

那婦人沒想到月娘會如此說話,挑了挑眉,複又笑道:“是了,聽說大磊如今拿你當眼珠子待,你又怎會覺得委屈?現在卻已是半會都離不得,急巴巴的趕來找他。”

她認識林大磊?月娘不知她是什麽身份,更不知和林大磊有什麽關系,該不會是什麽遠房親戚吧?

“你是?”保不準真是什麽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呢,就算平日裏不來往,她也絕不能讓人覺得他們慢待了別人。

“我?”那婦人指了指自己,見月娘點頭,伸手撫了下垂下來的汗巾,道:“說起來我也不是什麽外人,大磊先前死去的短命媳婦兒,是我表舅舅的女兒。”

原來她就是王嬸曾說過的那個沒事便向林大磊索要些錢財的遠房親戚,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那女的已是死了的,林大磊如今已經是她的夫君,從前那些事情也和她沒有牽連,他不說,她只作不知。

“嗯,那想必你與我家相公确實是相識的,既如此可曾見過他人?我來給他送午飯,卻不見他人在何處。”月娘淡淡揭過這個話題。

那婦人有些不可置信,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嫁了個鳏夫不成?還是年齡太小不懂得?怎麽聽了她的話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居然還向她打聽自己男人的去處,莫不是太蠢了?

“哦,你說大磊啊,确實見了他的,就在前面山腳下的那塊地裏幹活呢,剛剛還和他說了話的,如今想想,從他那媳婦兒沒了到現在,倒是有四五年沒見了。”

一幅感慨萬分的模樣,明明知道現在她已經是林大磊的妻子了,還滿口的大磊媳婦沒了,句句不離以前的事情,如若不是她們姐妹情深,倒像是在詛咒她呢!

“如此那便謝過了。”道完謝便要往她指的那方走去。

那婦人愣了一愣,急忙喊住了月娘,她沒有想得月娘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事情,莫非她已經知道了?若說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她有些不相信。

見月娘神色間已有了不耐煩,她急忙笑着解釋道:“沒什麽,我第一眼見你便覺得十分的喜歡,看到你就不知覺的想起了我那可憐的小表妹,你倆眉眼間倒真有幾分相似呢……”

這是在給她添堵呢,月娘心裏頓時悶起一口氣,她被奶娘教養的良好耐性都快被她磨光了,生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強自忍耐着,語氣已變得生硬:“這位大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是來給我夫君送吃食的,若在等會就要冷了,我可不想他吃了以後鬧肚子,有什麽話還是留到下次再說吧,先別過了。”

下次?絕對沒有下次!

月娘氣呼呼的想着,本來挺好的心情被她弄得糟透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與人說話呢,可是卻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不對,她自己的小日子,才不要別人來說三道四的左右呢!

月娘心情不好,腳下卻快了起來,只又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田間墾地,他在用自己的蠻力呢,人家家裏富裕點的,都是用牛的,他們家沒有,他便親自來幹,月娘看着十分心疼,急忙小跑了過去。

林大磊聽到腳步聲,以為剛剛那人去而複返,頗為不耐煩道:“我說了家裏的東西我如今是作不得主的,都是我家娘子的,自然要她點頭,你還是去別家借吧,不要去煩憂我家娘子。”

月娘剛剛郁結在心口的悶氣,便突然的就消散了,不管他以前有過什麽事情,也不管剛剛那女人說了什麽,如今她的夫君,心裏眼裏都只有她一人,還讓她當家作了主,月娘感動萬分。

“累了吧?快來吃些東西,待會就冷了。”

最為熟悉歡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大磊有些難以相信,怎麽是他家娘子的聲音?莫不是出了幻覺?

“呆子,還愣在那做什麽?”

嬌嗔的聲音傳來,軟軟糯糯的,不是他家娘子還能是誰?林大磊回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含羞帶俏的小臉,正斜睨着他帶着深意的探究。

剛才的一幕又浮現出來,他家娘子應該什麽也沒看到吧?雖然他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娘子的事情,但心裏卻不知為何莫名的心虛。

月娘哪裏知曉他心中的活動,見他笑的有些拘謹,以為是自己來的太過突兀,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理他,走到地頭上找了塊石頭坐下,拿出一個餅子往前遞着。

“怎麽還不過來吃飯?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害得我走了這麽遠,腿都酸了。”

有些撒嬌意味的埋怨,她沒有問他剛剛為何說那些話,心裏松了口氣,急忙走上前去,接過餅子咬了一口,讨好道:“這餅子真是又大又香,娘子手藝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月娘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不是早上你自己做的嗎?”

她幾時會做餅子了?連粥都還熬的不是特別好。

林大磊神色便有些尴尬,不自然道:“是啊,倒是我忘了。娘子走了這許遠的路,累着了吧?”

她剛剛不是喊累了?今天怎麽了,他以前可從不會出現這樣低級的毛病。

“好端端的,怎麽跑這裏來了?這也是我們家的地嗎?”

“嗯。”林大磊見她沒有深究,又把此地稱為他們家的地,心裏便十分舒服,神情也舒緩了許多,“是我們家的,只是以前因它處在陰涼之處,莊稼生長的不是特別好,便一直荒廢下來了。不過,現在想開墾出來,等來年開了春,可以多種些糧食,也可以種上棉花,這樣來年的冬天,你就有棉花做許多冬衣穿了。”

他們今年都是用的王嬸家去年剩的棉花,若是真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棉花,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以給他做件夾棉褲,也可以給他做雙厚實的鞋子,哦,還可以做襪子呢,放一點棉就會暖和許多,想想都有些令人激動。

林大磊見她一副向往的表情,心裏更是打定了注意,要把這塊地開墾出來好好種,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問月娘:“你喜歡小動物嗎?”

“小動物?”是指小貓小狗嗎,嗯,她還是蠻喜歡的,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喜歡啊。”

“好,那我過兩日便給你帶些來養着玩,如何?”

“好啊。”月娘心想,即使他出遠門不在了,她也有人陪着,不會孤單,哦,有動物陪着……

林大磊點了點頭,有了計劃,做起事情來也有了勁,林大磊把月娘帶來的幾個餅子都吃下了,然後繼續努力幹活,月娘讓他休息一回兒,可他偏偏要多幹些地裏的活,說什麽早點幹完了可以早點回家陪她。

聽他這麽說,月娘便打定主意不走了,只坐在低頭等着他,還一邊把他做的事情和步驟牢記于心。

林大磊正幹的起勁,忽聽得月娘問他:“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