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除夕

“你說的有道理,日子總是自己過得,那些有錢人家也不一定過得比我們還好。”李大娘越想心裏越舒坦,再沒有之前的不甘和憤懑了。

“正是這個道理。”月娘不禁感慨,其實那些有錢的富人家,也不是都過得事事如意的,或許,還不如這些鄉下的人過得自由,日子雖窮了些,但只要能吃飽穿暖,每日裏自由自在的,比有多少錢都強。

幾人到了村子就分道回家了,月娘還在想着今日見到嫡姐華娘的場景,竟然這樣巧合,這麽多人中她們就這樣遇見了,看華娘當時的表情,之前必定是認為她已經死了的吧。

月娘轉頭看了眼在廚房裏忙活的林大磊,這事兒要不要告訴他呢,若是突然告訴他,今日在集市上見到的就是她的姐姐,他會不會很驚訝?一定會,而且若是說起來,她估計還要把之前的事情都說出來。

并不是不願意讓他知道,而是那些事情她真的根本不想再去提起,她不想再讓以前的事情擾亂了她現在這樣安穩幸福的生活,不想林大磊為她之前遭遇的事情生氣,更不想她們這樣美好的生活起哪怕一點點的波紋,那都是她所不願見到的。

其實,也有怕的成分在裏面的,她怕林大磊會生氣,雖然他那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好說話,對她百依百順的好,但是這樣的事情欺瞞了他,她真不知道,以後他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也許會生氣,氣她的欺瞞;也許會傷心,因為她的不信任;更多的,是會一直安慰她,陪着她吧?她就是有那個自信,林大磊不會抛棄她,不會嫌棄她。但是,她唯一怕的就是,林大磊會對她失望,只要想到他眉宇間彌漫的失落,然後又緊繃了表情,僞裝成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她就心疼的厲害。

她不想看到他那樣。

林大磊把買的肉都吊了起來,又把清洗幹淨的魚放到盆裏,然後回身對望着他發呆的月娘道:“先把魚腌起來,過兩天我們做腌魚吃,明天開始包餃子,多包一些,到了除夕夜那天,就可以直接下鍋裏吃了。”

月娘不太懂過年如何做,對他說的話,自然是全然信賴。

林大磊把她眼中的擔憂和驚慌看着眼裏,有些黯然的垂下了頭,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魚上,撒上鹽,倒上水,只等着腌好了給她做腌魚吃。

晚間,兩人躺在床上各想着心事。月娘擔憂過林大磊會知道實情之後,又開始擔心姐姐和父親找來。若是他們知道堂堂知縣家的二女兒,不僅逃了婚,還私自許身下嫁了一個鄉下人,這個鄉下人不僅貧窮,且一字不識,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呢!只怕會覺得她給他們丢了極大的臉,玷污了他們世代讀書人的高雅,是他們的奇恥大辱,說不定還恨不得她死了呢!

月娘翻了個身,背對着林大磊悄悄嘆了口氣,若是之前沒有遇見林大磊,她自是不會在意自己的死活,不就一條賤命麽,低聲下氣的活着,給近古稀的老頭做續弦,還不如死了呢!

可是如今,有了一個那樣對她好的男人,她怎舍得離開他。如今她也變得貪婪了,有些期望,這個男人對她毫無所求的好,她貪戀他的一切,味道,身影,溫度,甚至是她原來最為害怕的疤痕。

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把她往那溫熱的來源扯了過去,就聽他在她耳邊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竟帶了些緊張和微惱:“你在想什麽?”

想離開他嗎?他雖不知那個女人是何人,更不知她與月娘是否相識,但是單憑月娘的神色以及那個女人的表情,兩人想必是舊相識。林大磊不得不擔心一些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那個女人穿着如此華貴,必是有錢人家,想起當初把月娘從河裏撈起來的時候,月娘的身上就穿着那樣好的衣服,以前的月娘,也是像那個女子一般的高傲華美罷?

腦子便情不自禁的想象着月娘身着華服,用那冰冷清高的神情望着他,他的內心便忍不住一陣絞痛,那不是他的月娘,他的月娘從來都是溫聲細語,柔情似水,林大磊又把懷中的人兒緊了緊。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沒用,沒有能力給月娘買錦衣玉食,沒有能力讓她過好日子,反而跟着他受苦。她原來的生活是那樣的好,吓人伺候着,何曾親手做過什麽,現在嫁了他,不僅要洗衣做飯,還幫着他掙些貼補錢,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不中用。若是月娘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他必定是沒有資格、也不會阻止她的,但是他卻不敢想象,沒有了月娘在的日子,他今後該怎樣過下去……

月娘感受到身後的男人把頭靠進了自己的肩窩裏,她現在滿臉的淚水,不想被他瞧見,仍舊背對着他,努力的調穩自己的呼吸,盡量讓他發覺她已經哭了:“我……我在想你。”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在了那裏。

月娘不妨自己的心裏話突然就這樣說了出來,說完之後雖有些害羞,卻還是松了口氣的,能說出自己想說的話,真好!

林大磊愣過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激動和欣喜,他怎麽忘了,月娘心中是有他的,怎麽會舍得走呢,他怎麽就因為見了那個女人,就開始産生自卑和自責的情緒,他會讓月娘幸福的。

這樣想着,心中便有些情動,他吻了吻月娘的耳垂,然後又含在嘴裏溫柔的舔舐着,待她耳根變得通紅,便開始慢慢向下移去。他最喜歡的,就是她的脖子,纖長白皙,害羞時還會變得粉粉的,溫香軟玉,令他流連忘返。

月娘被他吻的有些燥熱,之前的遐想早就飛到千裏之外了,有些難耐的扭着身子,雙手撫着林大磊寬闊赤.裸的胸膛,真燙!真是個火一樣的男人!

林大磊把她擺正了,待她漸入佳境時,緩緩地推了進去……

月娘滿臉紅暈由林大磊幫她擦拭着,剛才的林大磊與平時實在不符,溫柔到極致,每一個動作都要觀察了她的表情,見她面上沒有了以往的忍耐,才開始大起大落,但仍是處處顧全着她,讓月娘感受到了歡愛的真正妙處所在。

林大磊雖忍耐的辛苦些,見她不再像以前那般辛苦,也是覺得值得的。

兩人擦拭好了,便相擁睡去了。

月娘自那天見了姐姐華娘,便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只是過來幾天,眼看着今晚就是除夕夜了,都不見有人尋來,也不曾聽村子裏人提起過有外面的人來過,想着姐姐回去之後并沒有和家裏人說見到她的事情吧,也許說了,但是在他們心中,她已然是個死人,自是不再在意的。

這樣想着,心裏就想被割了個口子一般,其實她早就能想到的,可憐居然還心存幻想,那些所謂的親人,何曾把她看做過親人,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傷感之後,又想他們不來更好,便沒有人打擾他們夫妻倆的生活,就更能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想通之後,便去了廚房,林大磊這幾日都在教她包餃子,無奈她怎麽包都沒有林大磊包的好看,歪歪扭扭的一坨,看着都沒有食欲,可惜了林大磊香噴噴的肉餡了。

林大磊見她嘟着嘴苦惱無比的模樣,感到十分好笑:“這又什麽好發愁的,只要是下了鍋裏不露餡,那都是好餃子。”

月娘一想,覺得也是,心情複又好了起來,揪着自己包的那“一坨”,待會出鍋了,你可要多吃幾個。

說着,她眨了眨眼睛,十分的調皮。林大磊自然應好,月娘便又想着往餃子裏包個銅錢:“我記得,小時候奶娘給我吃餃子的時候,碗裏總是有個銅錢的,說是新年的好兆頭呢。”

林大磊便像變魔法一般,從身上拿了一枚銅錢出來,笑道:“放心,我早早的就給你準備好了。”

月娘又驚又喜,更為他的細心感動,想了想,提了一個提議:“這樣,我們在這些餃子裏只包一枚銅錢,誰吃到,就算是誰贏了,那麽輸的那個人就得無條件的答應另一個人的要求。”

林大磊挑了挑眉:“好,你說的,要無條件的答應贏得那個人的任何條件,可不許耍賴的。”

他把話又重複一遍,眼中閃着意味不明的暗示,月娘怔怔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晚上,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又不好說出來,只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吶吶的回應他:“自然……自然是不能耍賴的,耍賴的人就要多加一個條件……”

“好。”

第 50 章 陌路

“月娘。”林大磊已經越過人群走到月娘身邊,左手提着一包東西,右手習慣的去握了握月娘的手,見她手中還有熱氣,便是不冷,神色柔了下來,“就知道你會在這傻等着,李大娘剛才去買了些林家鋪子的大餅,竟一時把你忘在了這,幸好與我相遇,我便讓她在原地等着,就來尋你了。”

月娘還處在突然的相逢裏,只聽見林大磊在一旁說着什麽,只是思緒有些紛飛,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麽,回過神來,緩緩轉頭望着自己的夫君,眼中帶着些許的迷茫和無措。

林大磊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也不燙,又覺得一旁有道灼熱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與月娘身上,便有些疑惑的望了去。卻是為長相妩媚的麗人,卻又一副端莊高貴的姿态,正用着一雙與他家娘子般相似的大眼打量着他。

林大磊皺了皺眉,問向低下了頭的月娘:“那人是誰,你可認識?”

月娘不想回答,又不想騙她,只緊抿了唇不說話。

林大磊便又不解的看了過去,那女子穿着十分華麗,神态中帶着一股子清傲,為他不喜,還是自己的娘子好,即使生氣起來也是溫婉動人的。

月娘早就下定了決心,只安安心心做林大磊的娘子,為他生兒育女,從前的事與她再無幹系,如今巧遇故人,也只作不相識,她低聲對林大磊道:“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他們二人的家,她如今是大磊娘子了,自要以夫為家,有林大磊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林大磊聽聞便皺着眉又望了眼幾步之外的那位女子,那女子顯然也聽見了月娘說的話,秀眉微微皺了起來,挑剔的上下打量着林大磊,似是了解了什麽,又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林大磊神色一冷,不再看她,輕輕牽起月娘的手,對着她神情愈發輕柔:“好,我們這就回家。”

說完,兩人再也不看那女子一眼,徑直向來時的路走去。

餘下的那一臉驚愕的女子,情不自禁的向前跟着走了幾步,卻又突然生生的停住,眸中竟帶了幾分不舍,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待他們消失在聚集的人群中,才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她身旁的那位穿粉色裙子的丫鬟不解的往遠處看了幾眼,那兩人早已看不見了,小丫鬟上前攙了那女子,疑惑道:“少奶奶?”

那女子回過神來,神色恢複至之前的清冷,語氣也已經淡然下來:“無事,我們回去吧。”

那小丫鬟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不買點心了麽?

月娘乖乖的任由林大磊牽着,低着頭不吭聲,林大磊見狀也不說話,兩人之間一時有些僵硬,待遇到李大娘時,那李大娘有些抱歉的上前對月娘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解決完事情就突然想起了我那小兒子最喜歡吃林家鋪子的大肉餡餅了,一時便把你忘在了那裏……”

月娘哪裏會在意這點小事情,現在大家不是都聚在一起了麽,她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李大娘這才發現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莫非是吵架了?但是依林大磊這樣寵妻的模樣,不像是會給自己媳婦兒紅臉的樣子啊。她壓下心中的疑惑,笑着誇她手裏的餅子:“月娘你定是沒有嘗過林家鋪子裏的餡餅的,裏面餡多,餅還厚實,又大,可實惠了,還香的恨呢,讓大磊給你買幾個回家嘗嘗吧?”

林大磊便扭頭看向月娘,月娘只愣愣的看着李大娘說話,見林大磊看過來,也不知作些反應。

林大磊便繃緊了下巴,也不說話,松開手就往那家鋪子裏面去了。月娘有些不解,他心情不好時就會繃緊了下巴,一臉的僵硬,可是她不知道什麽原因使他不開心了,難道是自己剛才沒有解釋那個女人的來歷麽?

李大娘也吃了一驚,看來這倆人是真的吵架了,連話都不願說了,不過想想,林大磊依舊想着為她買餅子吃,必定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夫妻嘛,不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麽,想必過了今晚,明天就好了。

她看了眼依舊木木呆呆的月娘,有些氣月娘不會懂得靈活看人眼色,長得這樣标志,林大磊又這樣喜歡她,只要略微一使身段,那林大磊哪裏還敢繃着臉色,必是小意奉承起月娘來的。

少不得提點她兩聲:“怎麽,吵架了?”李大娘見月娘一愣,然後又低了頭不說話,心裏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疑,拉着月娘的一只手在她耳邊勸道:“小兩口子,總得有些磨合期的,正因為感情好才會吵架,那連架都不和你吵得,才不是真正想和你做夫妻的。你只管放下心來,待晚上你多哄哄他,什麽都順着他來,把他伺候好了,他自然什麽都聽你的了,半個不字都沒有的。”

說完這些話,見月娘還是一臉的懵懂,她頗有點恨鐵不成鋼,想再挑明說幾句,眼角瞥見林大磊不知何時出來的,已經站在了她們倆旁邊了,也不知剛才的話是否被他聽去了,神色有些尴尬起來。

月娘此時也發現林大磊出來了,見李大娘神色尴尬,雖不知她剛才為何那樣一番話,但是卻是本着為她好的心意,便不忍心讓她難堪,故而對臉色有些臭臭的林大磊道:“餅子買來了?買了幾個,我現在倒是有些餓了,想嘗一個,不知有沒有孟姐姐說的那樣好吃。”

李大娘的本姓是孟,只是随了夫家李大才被人喚作李大娘的。

林大磊與李大娘皆驚訝的看着她,前者是因為月娘終于肯主動開口和他說話了,而後者卻是因為月娘為她解了圍,讓她不由得心生了感激。

林大磊打開袋子拿了一個餅子遞給月娘,又細心囑咐道:“小心點,剛出爐的,有些燙。”他原先心裏是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為別的,她既然把他當作他的夫,就不該有何隐瞞,不過她不願說什麽,他自然也不會強迫她,只是看她那呆滞的小臉,還愣愣的不說話,仿佛回到了剛把她救回家的時候。林大磊不由得心慌,有種要失去她的感覺。

月娘點了點頭接了過來,咬了一小口,确實很燙,不過味道也确實不錯,她稱贊了兩句,李大娘便笑逐顏開了,又道天色不早,幾人便往回走了。

月娘把只咬了一小口的餅子放回袋子裏,林大磊不禁皺眉:“不是餓了麽,怎麽不多吃些?”

月娘哪裏吃得下,莫說根本沒有餓,就是真的餓了,也沒有胃口,剛才的事情還一直堵在心裏,有些悶悶的不好受,剛才之舉也不過是打破三人之間的僵局,讓李大娘不那麽尴尬。

“還是回到家裏吃吧,現在走路吃東西不舒服。”

林大磊想了想,覺得也是,便不再說些什麽。

安靜的走了一會兒,月娘突然開口問身旁的李大娘:“姐姐可知道,那集市的北邊,可有什麽好去處?”

李大娘不解她如何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仔細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北邊,我只記得那上面有個寺廟的,逢年過節的那些富人都喜歡去那裏上香拜佛,求子求福的,好像叫什麽寺來着,懷……哦,對了,就叫懷安寺。那個寺廟要的香油錢可不少呢,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那樣的閑錢去祭拜,只得在自己家裏供個罷了,那些花了許多錢的有錢人家,得了佛祖的庇佑,只會更加有錢,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沒有銀錢拜祭,也就只有這樣窮下去了。”

月娘一愣,這個寺廟的名字有些熟悉,突然想起小時候她與姐姐一起去過的,當時是在上元節,那時祖母還在,便要嫡母帶着姐姐與她一起去寺廟裏拜祭,嫡母自然不敢違拗祖母的意思,便把她也帶了去,途中正經過向武鎮,怪不得那次在集市上,她覺得有些眼熟呢,原來是小時候從馬車裏往外看過的,只是許多年沒有見過,變化大了許多,一時記不起來了。

從回憶裏出來,她不僅暗自感慨,祖母在世時對她雖沒有姐姐那般疼愛,卻也從未短過她,姐姐有的,也會給她送去一份,只是那次上元節回來之後沒有多久,祖母便病倒了,随後就黯然離世了,從此,內院裏便只有嫡母當家做主說了算了。

不管怎樣說,都是連者血緣的親人,她從小尊敬這位祖母,祖母離世後,她也難免傷心落淚,現在回想起來,雖不至于掉淚,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她仍舊陷在自己的情緒裏,突聽得李大娘問道:“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月娘急忙擡起頭來,這倆人均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當下便穩了心神,對李大娘笑道:“只是賣繡品時聽見幾個路人說要去北邊,便有些好奇。”又回她剛才說的話,“俗話說,心誠則靈,既有心,佛祖自然是知道的,那麽在哪祭拜,又花不花錢,便也沒什麽要緊的了。再者說,窮富這類事,可與花的香油錢的多少完全沒有關系的,不然這天底下最有錢的就要數皇上了,可你聽說他每天都要花香油錢祭拜佛祖了麽?”

李大娘越聽越有道理,心裏的那點不平衡早已沒了,又想讀過書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随便幾句話,就能把你心裏的那點子憋悶給打的煙消雲散豁然開朗了,又不得不承認她講的确實有十分的道理。心裏更加看重月娘,想着她不僅懂得多,人也好,是個值得深交的。

從這以後,這倆人便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仿佛分別了十幾年的親姐妹般,每每林大磊見李大娘來家裏,便如臨大敵一般,一副看情敵的表情,但心裏也确實高興,除了他,終于有對月娘真心好的人了。月娘也在這裏多了一位除了林大磊,更加在意的人。

第 49 章 巧遇

越是臨近年關,就越是需要銀錢,這兩日李大娘幾乎每隔一日都要往鎮上跑一趟,月娘也在緊趕慢趕的把她交給的繡活盡快完成,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離新年只差三天了。

這日李大娘又來找月娘要繡品,月娘見她這幾日忙的緊,眼看着都瘦了一圈,卻愈發的精神了,在穿着上,比之前更加講究了,月娘心知這是她掙了些貼己錢的緣故。

“你說這一年年的過得多快,轉眼我已嫁給李大有十年了,再過幾年我那閨女兒子的也該說親了,女兒還好說,自有男家送聘禮來。這兒子娶媳婦兒卻是要花許多錢的,況且現在嫁女兒的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比原來花的錢還要多。”李大娘不禁感慨萬分,雖說這幾日掙了點小錢,她光貼補家用都不夠的。

月娘笑了笑,把繡品交到她手上:“雖說這幾年累些,等你那兒子娶了妻,女兒找了婆家,你不就能享清福呢麽?”

“享清福?”李大娘頗為不屑,“你看現在有幾個當婆婆是輕松的,剛嫁來時要看婆婆的臉色,這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卻又不得不看兒媳婦的臉色了,我又不是那挑刺兒的人,若是兒子媳婦兒懂事便好,不懂事,那以後的日子可雞飛狗跳着呢,你看老羅家,都快逼得那羅婆子投井了。”

“別人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是個明事理兒的,以後的兒媳婦必然也是個懂事的。對了,這都馬上要過年了,怎麽還要往集市上跑呢?”月娘見她發愁,便轉移話題。

“嗨,你不知道,越是在這幾天裏,越是辦年貨的人多,就靠着這幾日漲漲價呢,這要準備年貨,做新衣,還走親戚訪友,自然是不能空着手的,還要給些小孩子準備些壓歲錢,零零散散的,也不是個小數目了。”說到這裏,她倒有些羨慕月娘,雖說娘家沒有人,但這婆家也沒有的,平時小兩口恩愛的過日子,自然少些煩惱,往來之人不多,還省了許多銀錢呢。

念頭一轉,又覺得這事兒總是有利也也有弊的,雖說日子過得如意,但以後也沒有什麽可靠的人幫襯一二,若是有了身孕,兩人又沒有長輩在,難免許多事情不懂得,林大磊又是個粗糙的漢子,哪裏有女人的細致,更沒有過來人傳些經驗。想着便望了眼月娘的腹部,這兩人互相愛慕,又無長輩約束,只怕日日都恩愛的緊呢,這樣想來,說不定要不了多少時日,月娘就會有孕呢。

月娘見李大娘說到後面有些走神,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問什麽,又想着過年了集市上必然十分熱鬧,她除了那日随林大磊去了趟集市,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心裏便起了想去看熱鬧的心思:“不如,今日我同你一起去吧?”

李大娘聽了先是一喜,略微思襯了一下,猶豫道:“不知,你家大磊同不同意?”

月娘剛才也是心血來潮,卻忘了林大磊怎麽會放心她随別人出去,當即便有些氣餒。

李大娘見她突然興致缺缺,想了想,問道:“不如去問下大磊的意見?不過,自我來了,怎麽沒有見他?不在家麽?”

“他去找些稻草桔梗了,想把雞窩再蓋的大一些。”小雞長得最快了,林大磊原先給它們蓋得雞窩有些小了,而且這些小雞大了總要滿院子跑的,更不能再裝在籃子裏放屋裏,便想着把雞窩重新修一下,蓋得嚴實些,擋些風寒。

李大娘點了點頭:“大磊是個能幹的。”正說着,就聽見外面院子裏傳來厚重的腳步聲,從窗子裏看去,果然是林大磊。

李大娘回過頭來對月娘笑道:“你放心,有我在旁邊幫你說項,他定會答應你與我一同去集市的。”

月娘不在意的笑了笑,林大磊倒不是看她看的緊,只是集市裏村裏确實路程有些遠,不放心也是難免的。

林大磊走進屋裏見李大娘也在,打聲招呼就要避出去,李大娘卻喚住了他:“大磊回來了,再有幾天就要過新年了,不知家裏采辦的東西都整齊了麽?”

林大磊自是禮貌的回應她:“都差不多了。”

李大娘點了點頭:“你是個可靠的,不像我家李大,囑咐一件事都要隔了十天半個月才去辦,還是一天說道幾遍,辦的事也不靠譜。”

這話林大磊自是不好接,月娘笑道:“那是姐姐聰明能幹,多數都攬了去,有你在後面撐着,別人自然就散漫些了。”

李大娘向來好強,這話卻是說的她心裏極為舒坦,但嘴上卻謙遜道:“我那是勞碌命,若是身邊也有個這麽能幹的人,誰還整天忙裏忙外,不天天享福呢!”

說笑兩句,李大娘便把話題拉到了正事兒上:“眼看着舊年就要過完了,就數這幾日最是熱鬧,月娘天天在家呆着難免憋得慌,不如趁着這幾日熱鬧些,随我一同去集市上轉兩圈。”說完,又立馬保證,“你放心,我知她是個鮮少出門的,必是走到哪把她帶到哪,就不會弄丢她的。”

林大磊聽聞便擡頭看向月娘,見她眼中确實含着幾分期待,想了想,爽快的應道:“也好,有李大娘在旁邊照顧着,我自是不擔心的。正好我也準備這兩日去集市買些東西,那便一同去也一同回來吧。”

李大娘一拍手,對月娘笑道:“不錯,還有人可以幫我們拿東西,倒是方便了許多呢。”

月娘只看着林大磊笑。

村裏離集市有些遠,幾人商議好了也不敢耽擱時間,當即準備了下就出發了,到了集市果然熱鬧非凡,比上次月娘來逛街的時候,人還要多。

走在人群裏,接肩擦踵,行步略微艱難,走路的倒還好,那坐驢車馬車的,卻要擠好久了。月娘跟着李大娘尋了處熱鬧的地方賣繡品,林大磊自去買東西,與月娘商量好在哪裏集合,待他回來一同回家。

月娘是第一次,自然不懂得怎麽賣,只在旁邊幹站着,看李大娘賣繡品。有人見月娘長得标志,過來看人見那繡品也是好的,難免也會買些回去,于是生意倒是不錯。

賣到下午,李大娘突然尿急,讓月娘先幫忙看着,她急忙去找隐蔽的地方出恭。月娘只好硬着頭皮上陣,不過客人依舊還是不斷的,她按照李大娘之前給的價講給客人,倒也不是件難事。

眼看着繡品依舊賣完了,李大娘還沒回來,只好收了銀錢等她,省得到時她回來找不見人。

站的腳疼,想着待會兒回村子還要好久的路,便在旁邊尋了個石頭坐下。無聊時,見北邊來了輛豪華的馬車,那車子在對面的點心鋪停了下來,車上先是下來了一個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衣裙,她下車之後回身掀起車簾,裏面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搭在了那小姑娘的手上,從中走出一位身姿典雅的女子。

她正背對着月娘,看不見臉,只見她外面披了件五彩祥雲的緞繡大氅,看着十分雍容,只見她微微轉了半邊臉來,柳眉微微揚起,鼻子挺而翹,皮膚白皙光滑,一看就是養在深閨的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路人不禁紛紛側目。

那女子身邊的小丫鬟在她耳邊好像說了句話,她就點了點頭,頭上的鑲金百鳳簪就随着她的動作晃了幾下,看起來十分優雅。

月娘看着賞心悅目,但又更加無聊了,便站起身想去李大娘卻的地方找找,卻瞥見遠處林大磊正朝這邊走來,終于見了自家人,一顆心也仿佛落定了般,只等着對面的那人向她走來。

林大磊似也看見了她,腳下的步子走的更快,只是街上行人居多,心有餘而力不足,反而行的更慢了。

月娘只溫柔的笑着等她,卻聽見旁邊有個嬌媚的聲音驚訝的喚了一聲:“月娘?”

月娘也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怔怔的看着那人。

喚她的正是剛才那位優雅華美的女子,只見她大氅裏面穿了件镂金百蝶穿花雲錦襖,下身着了條緞地繡花百蝶裙,更顯得她亭亭玉立風姿綽約,在這粗鄙的集市,更顯得鶴立雞群。

她睜大了一雙和月娘極為相似的杏眼,只是她的眼尾輕輕往上挑着,不如月娘的圓潤令人産生親近之感,只讓人感覺她雖美卻難以接近。她紅唇微張,滿眼的不可置信和難以辨別的複雜神色。

第 48 章 準備

月娘明白過來,當即羞臊的不敢再擡起頭來,她如何知道那隐秘的地方有人在做那事兒,那樣冷的天氣,那樣的地方,她靠近的時候,聽到那聲音都已覺出不對勁,又不敢相信,只覺得是自己幻聽之類的,沒想到真的有人……直到林大磊走過來她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林大磊見她不說話,知她害臊了,又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說起來,那裏的确是個好地方,他們兩人倒是挺有眼力見的,待到春天,天氣回暖了,我們也去試一試……”

月娘更是羞得無處遁行,只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實在可惡的很,這樣的話如今都張嘴就來,那樣的地方,還是在白日裏,想想都覺得令人羞憤欲死,他居然還一副向往的語氣。

林大磊的确有些向往,他的月娘,每每在他身下總能綻放的如同一朵剛破水而出的嬌蓮一般,清新中帶着妩媚,清脆的嗓音喚着只有在做某事才會喚的“三石”,敏感時又帶着難以抑制的尾音,纏繞着他一圈又一圈……

只是,在黑夜裏,總是很難辨清她臉上的神色,更難以看清她嬌美的身軀和*的臉蛋,若是在白日裏,又是那樣的地方,只要想着她那潔白如玉般的身段,仰躺在那青蔥翠綠的地方,真真是林中仙子,月下美人!

月娘怕他來真的,想到他在那事上的執着,倒也不是不可能,當下便不願意了,緋紅着臉蛋雙手攀上他的肩膀,撒着嬌的哀求他:“三石,我不喜歡那裏,很髒的,還有別的不知道什麽人來過,不要在那裏嘛……”

林大磊倒吸了一口氣,她只有在一種情況下喚他三石,如今聽到她這樣嬌滴滴的喚他,如何不血氣上湧,只暗自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但那件事他還真的不敢保證,只好把她的手從肩上拿下,轉移話題道:“如今你愈發的厲害了,我倒還不知你的口舌這般厲害,都拿我比作白眼狼了。”

月娘也想起來自己來時對外人那般說辭,當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聽他這樣說,更加不依了:“是你不好在先,怎的都不允許我說兩句了……”

但心裏卻想着以後不會再如此了,就算兩人在怎麽鬧別,在外人前總要給他留足面子的,幸好蔡氏不是其他人,也不會說出去。

“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快睡吧。”林大磊把胳膊從她頭下拿出來,拍了拍她的臉蛋,然後平躺着身子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就要入睡了。

月娘睜大眼望着他,今天怎麽這麽不對勁,莫非是生她的氣了?但是他又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他把胳膊抽了去,她又不好意思去再讓他伸出來,只好默默地枕着枕頭睡覺,許是枕他胳膊枕習慣了,這枕頭怎麽都覺得難受,一點也不舒服,翻了幾個身,原本悟出來的一點熱氣也被她弄沒了,又冷又難受。

林大磊感受到身邊人的不适,暗自嘆了口氣,只好又再次把她攬了回來,只見月娘原本皺着眉頭,進了他懷裏倒立馬安分了,在他身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去了。

她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他要使盡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無奈自己與她都不習慣原來的姿勢了。

接近年關,總是比平時忙一些的,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準備年貨,辛苦了一年,唯有這幾天可以吃得好些,有些肉吃吃。往常林大磊都是一個人過年,從來沒有準備過什麽,只平時怎麽過,年夜也就怎麽過,如今卻不同了,看着那忙來忙去的嬌小身影,卻紅光滿面,只覺得心裏都是滿滿的。

月娘正收拾着林大磊前幾日去集市上買的東西,卻見蔡氏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小夫妻倆急忙出來迎接,那蔡氏從籃子裏拿出一條臘肉來,對這夫妻倆道:“想着你們成親以來的第一個年,一個年紀輕不懂得,一個又是什麽都不關心的,大家又是鄉裏鄉親的,少不得要幫個一二。”

月娘正愁着新年不知怎麽個過法,以前都是在新年那天穿了新衣去給父親母親磕個頭,然後吃個團圓飯,就再回到原本平淡無波的生活。只有奶娘會偷偷的出府去給她買個糖人,再或者給她做好吃的年糕,偶爾也會隔窗聽見遠處的爆竹聲,但也只是聽聽罷了。

“老話說,二十三祭竈天,二十四寫聯對,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初一初二磕頭兒,初三初四耍球兒,初五初六跳猴兒,過個大年,忙亂半年,這年事啊,一直到上元節才算是過完了呢。”

月娘急忙把蔡氏說的話一一記在心裏,蔡氏見她這樣認真,笑道:“其實過個年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說就你們兩人,想怎麽過還不是随你們的意,若是嫌冷清,去我家也是無妨的。”

林大磊兩人自是再三言謝,而後謝絕她的好意,大過年的如何去別人家過年,送走了蔡氏,月娘便想着是不是應該先拜下竈王爺,只是他倆向來極少拜祭什麽,家裏也沒有香火,倒不知怎麽拜了。

林大磊卻不以為意,覺得那些東西可有可無,見月娘上了心,少不得想着下次幫她買些回來。得了他的許諾,月娘又去準備連對了,林大磊上次倒是買了些紅紙回來,想着她會寫字,林大磊又恰好給她買了筆墨來,于是月娘便自己寫起了對子。

林大磊只覺得自己的娘子不僅長得好看,還很賢惠,連識文斷字都不輸他人了,便立在一旁邊幫她磨墨,邊看她寫字。

月娘咬着唇想了一會兒,便拿筆沾了墨汁開始書寫,林大磊瞪着眼看她寫完一張,又見她拿起吹了吹,一臉滿意的表情,他自是看不懂她寫的什麽,只覺得她那柔嫩無骨的小手寫出來的字這樣好看,一排整整齊齊的,如她人一般秀氣。

月娘把寫好的那一張放在旁邊晾着,又在去寫下聯,林大磊望了望那張還濕着的墨跡,又看了眼認真書寫對聯的月娘,放下手中的墨條,去吹那張紙上尚未幹的墨水。

月娘寫完下聯,放在第一張的旁邊,左右看了看,覺得還算滿意,正準備讓林大磊貼上,突然啊了一聲:“對了,還有橫批呢。”

林大磊只呆呆的睜着倆眼望着月娘,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有無用的時候,而自己的娘子認真寫字的模樣,竟這樣好看,曾聽村裏的劉大秀才誇城裏的一位女人娴靜如水,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子吧?

月娘寫完橫批,便指使林大磊用糊糊把對聯貼上,林大磊十分的殷勤,他身形高大,也不用踩凳子,上臂一伸,便輕而易舉的把對聯貼好了。

小夫妻兩人就看着對聯發呆,一個喜滋滋的卻又十分感慨,感慨她終于可以随便展露自己的長處了,再也不用掖着藏着故意隐瞞;一個卻是傻乎乎的盯着那兩排字,比劃貌似都挺熟悉,看着也十分好看,怎麽湊在一起就是不認識呢。

看了一會兒,覺得也沒什麽意思,便有些尴尬的問向身邊的月娘:“娘子,我是個不識字的,你的字寫的這樣好,我卻不懂得……”

月娘只捂着嘴笑他的傻勁,然後一個一個只給他看:“看,右邊這是上聯,‘春滿人間百花吐豔’,左邊是下聯,‘福臨小院四季常安’,橫批便是‘喜樂安好’。”

林大磊聽着有些難以理解,只知道往年貼的對聯都是什麽福啊壽啊財的,這樣的春聯卻是頭回見到。

月娘便笑着給他解釋:“咱也不求什麽大富大貴,錢夠花就好,那些寶啊財啊的,我也不稀罕,我只希望咱這個小院能一直這樣溫馨,然後兩人每日過得歡歡喜喜,身體也健健康康的,就已經讓我很滿足了。”

月娘是個知足常樂的,從不貪心那些虛無的東西,林大磊聽着心裏暖暖的,對月娘道:“竈王爺聽到你這樣小小的要求,想不滿足都難,都不費什麽精神力氣的,你只管放心。”

月娘想想,覺得也是,她的要求這樣簡單,必是能夠實現的,誰知林大磊下一刻卻促狹道:“若是家裏再添幾個人,更加熱鬧一些,就更是完美不過了。”

月娘一愣,而後反應過來白了他一眼,心裏卻是像吃了蜜糖一般,想着以後有兩人的孩子在院子裏打鬧嬉耍,的确不錯。

第 47 章 和好

待林大磊聽話的進了被窩,月娘急忙去扒他的單衣,□□的胸膛上一片紅印子,月娘看着心疼極了,一時又不想和他說話,只氣得含了淚背過身去。

林大磊掩了衣裳忙去哄她:“不疼的,一點也不疼,只是看着吓人罷了,我皮糙肉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快擦擦眼淚,明天醒來眼睛會腫的。”

月娘揪起被角擦了擦眼角的淚,只還是不願意跟他說話,林大磊只好把她摟緊自己懷裏,伏低做小:“你說要怎樣你才能不生氣,我真的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大聲對你說話了,也不再打自己了,沒得又讓你如此心疼。”

最後一句嬉笑倒是讓月娘終于笑了一下,回過打了他一下:“誰心疼你了,我才不心疼你呢。”

林大磊便故作可憐模樣:“若是娘子都不心疼我了,那這世上是真的沒有人心疼我了。”

三分假七分真,月娘哪舍得真的一直甩臉色給他看,但心裏還是有口氣咽不下,窩在他溫暖的懷裏,委屈萬分:“你既知錯就好了,就算是要懲罰自己,又怎能拿那麽粗的棍子,還下那麽重的力氣……”

溫聲軟語的,雖是之前在生他的氣,卻全都是在為他着想,無時無刻不在心疼着他,他的心更軟了,緊緊的把懷中的小人兒摟進懷裏,兩人之間不露一絲空隙,輕吻着她柔軟的青絲:“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一點也不疼的,真的……”

懷中的小人兒不在說話了,扭了扭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躺着他臂彎裏,過來一會兒又哼唧道:“你都不知道,你那時候有多兇,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下巴還繃得緊緊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把人吃了似得……”

林大磊輕笑着松開她一些,看着她委屈不已的小臉,伸手刮了一下她撅起的粉唇:“真的假的,我真有你說的這麽兇?”

“真的!”月娘被質疑,更加不滿的哼哧着。

其實林大磊自己也知道,他兇起來的時候确實有些吓人,尤其是臉上還有一道疤,更加顯得兇神惡煞的,別說女人家了,就是男人看到也是要畏懼三分的,更何況是他家嬌滴滴的小娘子了。

林大磊當下笑的愈發輕柔,拿下巴上新長出的胡渣蹭着月娘嬌嫩的臉蛋:“那,這樣還兇不兇,還兇不兇……”

月娘被他蹭的癢癢的,咯咯的笑着躲他,林大磊蹭了一會兒就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但是想起之前李郎中說的這幾日都是危險時期,她的小日子快到了,只好逼着自己忍下去,但她這樣可愛,又舍不得,只好埋在她香軟白嫩的脖頸間啃.咬着。

月娘最怕癢了,便在他身下左右躲閃着,其間又難免蹭到不該碰到的,于是驚覺過來,頓時尴尬的愣在了那裏,紅着臉任由他親吻。

林大磊喝了點湯,又抱了她好一會兒,才逐漸平複下來,心裏還惦記着她剛才說的話,又問道:“我真的那麽吓人啊?既然如此,你當初又為何答應嫁于我呢?”

月娘似嗔似羞的瞪了他一眼,這種話不是明知故問嗎,若非中意他,又如何會願意嫁給他。

林大磊笑了一下,心裏是知道自己的小娘子心裏是有自己的,也知她情羞,定不會說出來,只自言自語的感慨道:“本以為此生就獨自一人了,沒想到老天爺居然如此的青睐于我,想我家境貧寒,又一無所長,還長得這般吓人,卻能得到這樣好的妻子相伴此生……”

語氣裏盡是自卑和不自信,月娘不喜歡他這樣貶低自己,在她的眼裏,他可是誰都比不上的,當下有些氣呼呼的堵住他的嘴,大聲指正道:“你才沒有一無是處,你那麽好,那麽厲害,別人都比不上你的……”

真心話沖口而出,說完她的臉立馬就紅了,林大磊只笑着望着他,眼中除了感動,還有一些讓月娘更加害臊的東西,她不敢再與他直視,低了頭去。

“我哪裏好?”聲音有些暗啞,在這昏暗的屋內,平添了些性感。

“你……”月娘羞得把臉埋到他懷中,那些話在心裏難以啓齒,但是想到他的自卑和自我否定,只好一閉眼說了出來:“你……你會打獵,還會做飯洗衣服,還會給小雞蓋雞窩……”

林大磊聽了哭笑不得:“這有什麽,鄉下裏的漢子都會的。”

月娘把頭往他肩窩處挪了挪,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你對我好,是真心的,全心全意的,處處維護我、心疼我,事事都依我,從不會想着利用我……”

林大磊聽着一愣,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道:“傻瓜,我怎麽會利用你呢?”

“對啊,所以你才好嘛,所有的人都不如你的……”小小聲的在他耳下嘀咕,帶了些委屈和埋怨,以前是有人利用過她嗎?

這樣想着,便把她摟的更緊了些,不妨月娘突然坐了起來,睜着大眼問他:“等等,我們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今天還沒有喂小雞呢!”

小雞小雞,又是小雞,林大磊面上可不敢顯出吃味的樣子,只把她複又拉回被窩,安撫着她:“放心,吃過晚飯我就喂了的,你只管放寬了心,餓着誰也不會餓着你的小雞的,快進被窩裏來,小心着了涼。”

月娘聽着就放心了,又爬回他胸膛上,聽他剛才的語氣好像有些不高興似得,擡起頭打量他的神色,果然有些不好看,想了想,遂捂着嘴笑了起來。

林大磊被她笑的有些不自在,把她往自己身上又拉了拉,有些懊惱的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有人這麽大了,連幾只小雞的醋都吃。”

眼睛彎成月牙,可愛極了,林大磊又愛又恨,只捧着她的臉啃來啃去,還一邊含糊不清的拿話兇他,只是一點兇狠的樣子都沒有:“敢笑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月娘笑着不依,嬌聲推他:“哎呀,你看你啃得我滿臉的口水。”

真是越來越嬌氣了,林大磊只好放開她,見她拿他的前襟擦臉,不由得好笑道:“親都親過的,如今又來嫌棄我,現在用我的衣裳擦了,明天又心疼我穿的衣服不幹淨,巴巴的又去洗了,這麽冷的天……”

以前他的衣服都是好些天才洗一次,也經常光着膀子,現在娶了月娘,那些事情都是由她打理的,每天穿什麽衣裳,配什麽褲子,都是她拿了遞給他。林大磊素來不在意那些小節,她給什麽便穿什麽,只是月娘不光自己愛幹淨,還喜歡他身上幹幹淨淨的,哪怕只是蹭了點土,并不髒,也要他換下來洗了。林大磊心疼她冬日裏洗衣服傷手,想幫她又不讓,只好幫她多燒些熱水。

月娘把臉上的口水擦幹了,松開他的衣襟時,那一塊衣服已經皺巴巴的不能見人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林大磊。

林大磊哪裏舍得說她一句不是,只把她往懷裏帶,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月娘被他弄得渾身燥熱,突然就想起了下午撞破的那兩個人。

伸手把胸前那只不安份的爪子拿出來,有些氣息不穩道:“今天我看着,那個人是裴三娘吧?”

林大磊果然被她的話轉移了注意力,不再鬧她。月娘松了口氣,突然想到這個話題好像不好,他今天仿佛就是因為那個男人心情不好的,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和今天那個男人很熟嗎?他好像還喊了我嫂子來着……”

林大磊不答,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愉悅和放松,整個人繃得緊緊的,月娘最怕他不說話了,只好硬着頭皮纏上去,八爪魚似得抱着他,搖晃着身子撒嬌:“哎呀,你看看你,又是這樣的表情,吓死人了,一點也不好看了。”

林大磊複又放松下來,把她從身上撥下來,放到自己臂彎裏,知她不想自己不開心,順着她的好意道:“胡說什麽,哪裏有說男人家長得好看不好看的,再好看也不及你好看。”

月娘春杏般的眸子潋滟着萬種風情,嘟着嘴不依:“我說你好看,你就是好看。”

林大磊又笑了起來,想起她剛才的樣子,如今膽子愈發的大了,都敢往他身上爬了,但同時又很無奈,伸手打了一下她嬌嫩的臀.部:“你如今倒是知道怎麽哄我開心了,現在我都是在你手裏任你拿捏的了,你還有什麽不開心的。”

月娘便笑的十分得意,林大磊突然想到在山上時,她竟傻站在人家歡.好的地方呆呆的一動不動,當下便打趣她:“你倒是會找地方,那樣隐蔽的所在,也能被你發現。”

月娘愣了一下,沒有理解他說什麽,林大磊便示意道:“即使看不到,難道你什麽也沒有聽到?也是過來人了,如何不知道躲一躲?”

第 46 章 冷戰

月娘見他過來,又賭氣的甩開他的手,林大磊沒法子,見她眼尾都紅了起來,心裏更加懊惱起來,她這樣嬌氣,但這些日子以來,見他臉色不好都是在旁邊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他卻是這般對待她,不過心中更是擔憂,見她顫顫巍巍的向山下走去,心中擔憂萬分,但又不敢近前扶她,生怕她一個激動滑了下去,只好緊跟在她身後,兩條長臂環住她的腰間,又不敢碰到她惹了她不滿,只空懸着護着她。

終于抵達了山下,林大磊松了口氣,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就連身上都緊張的出了一身的汗。

月娘站穩也不等他,快步往家裏走去,林大磊無奈,只得緊跟在後面。

兩人去時是男人在前,女人跟在後面,俱都笑意盈盈;來時卻女人在前,男人在後,一個板着臉十分不悅,另一個則滿臉的自責愧疚,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倆人定是鬧了別扭的。

蔡氏從地裏回來,見到這倆人,心裏只暗暗好笑,這大磊看樣子是惹了自家娘子不悅了,想這般不茍言笑的硬漢,還有這樣小意讨好他人的時候,真是有趣的很。

“大磊,你們這口子一大早的不去地裏看看莊稼,卻是跑哪裏玩去了?”

月娘擡眼見是蔡氏,臉色稍微緩和了下來,只聽身後的林大磊答道:“閑來無事,看看山上也有獵物可打。”

“這樣的天,那樣危險的事情,你帶着月娘卻是為何?”蔡氏知他并非實話,故作驚訝道。

林大磊卻回答不出了:“這……”拿眼瞥向前方的月娘。

是她的提議,哀求着他帶她去山上玩的,見林大磊看過來,臉上更是挂不住,但又不想示弱,怎麽着,還想怪她不成,擡起臉來對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的蔡氏道:“是看着山上的景色美,這才早起了去爬山的,只是中間遇到了一條受傷的小狼,救了他還要倒咬人,真真是個沒心沒肝、恩将仇報的白眼狼!”

林大磊聽着不由得一愣,而後無奈的苦笑起來,這是在指桑罵槐麽,如今他的小娘子越發的口舌伶俐了,還這般有文化,真個是得罪不起的啊!

月娘說完朝蔡氏福了福身子,轉身也不待林大磊反應就向前走去了。

林大磊對蔡氏苦笑道:“嫂子,閑話還是改日有空了再敘罷,先告辭了。”

蔡氏笑着揮了揮手:“趕緊追去吧,記得要好好哄哄啊!”

林大磊點頭應是,急忙朝前方那個嬌小的身影追了過去。

月娘一路抿着嘴快步走回了家,也不理身後那人,回到屋裏也不做飯,拿了針線繼續趕工。

林大磊追到屋裏,見她自顧做自己的事情,看也不看他一臉,便有些燦燦然,搓了搓手,覺得傻站着也不是那麽回事,嘆了口氣去廚房做飯了。

見他出去了,月娘這才擡起頭朝門口瞪了一眼,臭石頭,看你還敢不敢甩臉色給人看了!

林大磊老老實實的做好飯,然後又端到屋裏,見月娘還在做針線,想上前喊她吃飯又怕她生氣,想了想還是身子重要,便厚着臉皮蹭到月娘身旁。

月娘卻恍若未聞,看不見旁邊有人似得,自顧自的做着活。林大磊張了張嘴,見她飛針走線十分認真的模樣,撓了撓頭,非常的苦惱,該怎麽哄她開心呢?

這邊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門外有人喚他的小妻子:“月娘可在家?”林大磊轉頭就見剛才還板着臉的娘子大人轉臉換上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迎了出去,是李大娘!

李大娘來過幾次,也不拘束,徑直進了屋裏,月娘便去櫃子裏拿了這幾日做好的針線,李大娘拿在手上細看了,不禁贊嘆:“月娘手藝這樣好,肯定會有大戶人家喜歡買去的,大磊可是個有福氣的。”

擡眼見林大磊神色有些燦然,再往下看去:“呀,這衣裳也是出自月娘之手吧?但看這布料就已十分好了,再加上這針線,還有着袖口的祥雲,可真是大氣!大磊可是得了個好娘子,否則這樣好的衣裳,縱然買也沒處買去啊,月娘也是個會疼人的呢。”

這一番話說的兩人臉上都有些挂不住,林大磊心裏也是歡喜不已,只拿眼殷勤的看向月娘。

月娘紅了臉卻還是不理他,只對李大娘道:“姐姐莫要誇贊我了,我哪有那麽厲害,只是勞煩姐姐跑這一趟了。”

“不打緊,不打緊,正巧快過年了,也可以去置辦些過年的東西,你可要幫忙帶些什麽回來?”

月娘搖了搖頭:“不用了。”

李大娘又看向林大磊,林大磊便道:“不勞煩了,改日我也難免要去一趟集市,到時自會置辦的。”

李大娘點了點頭,又與月娘寒暄了幾句,便拿着東西離去了。林大磊趁機上前與月娘找話說:“沒想到,你與那李大娘關系這般好了,都已姐妹相稱了,我本比她大的,如今要随你喊一聲姐姐了麽?”

“你不樂意,沒人強求你。”月娘冷冷道。

“願意,怎麽不願意,我們是夫妻,自然要一處喊的。”林大磊急忙讨好道。

月娘卻還是沒有看他一眼,複又坐下來拿起方才的針線繼續做活,林大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吶吶的開口道:“先吃飯吧,待會兒就涼了。”

月娘抿着嘴不理他,林大磊十分尴尬,在她身邊怔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開口道歉:“方才,是我不好,不該那麽大聲與你講話,以後再不如此了。”

說完就看見月娘手中頓了一下,心中騰地燃起了希望,繼續道:“只因想着你若是有什麽危險,我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一時心急,所以……語氣就重了些……”

月娘突然把手中的針線放下,林大磊便住了嘴,上前嗫嚅着勸道:“去吃飯吧,縱然生氣也不能餓壞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确實不值得,月娘起身走到飯桌坐下,破天荒的吃了兩個餅子,還喝了一大碗的粥,林大磊又驚又喜,呆呆的望着月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月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擡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罷休。

林大磊被瞪了,心情反而極好,倒不知她生氣起來食量也會增加的,在林大磊去收拾廚房後,月娘一人在屋裏懊惱不已,本想不吃他做的飯的,誰知飯量倒大了起來,還吃了那麽多。

林大磊收拾好,見月娘已經洗完澡躺在了床上,看着那背對着他的小小一團,不禁愈發的頭疼,看樣子今晚是不能香玉滿懷了。

林大磊小心翼翼的跟着上了床,掀了被正要進去時,月娘聽見動靜往裏挪了挪,有心要離他遠一些,還把被子帶了過去。

林大磊見自己身上只蓋了半邊的被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暗自嘆了口氣,總不能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吧,還是原先溫柔懂事的月娘好,再說本來就是自己的不是,她怎樣給臉色都是應該的。

厚着臉皮往月娘身邊擠了擠,月娘又往裏挪了挪,林大磊無奈,只得繼續往她身邊靠,直到月娘被迫擠到了最裏面的牆邊上,才滿臉怒氣的對身後緊貼着自己的男人道:“你做什麽,這床這麽大,你往我這擠什麽!”

林大磊只好繼續厚臉皮讨好道:“這床縱然大,懷裏沒有娘子,卻是無論如何都睡不好的。”

月娘又羞又惱,呸了他一聲:“花言巧語,以前我不在你不一樣過來了。”

林大磊急忙湊到她耳旁陪着小心:“那是原先沒有娘子在,自然只得一人睡了,如今有了娘子,再讓我獨自一個被窩,豈不可憐?”

月娘才不吃他這套,她可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憐。林大磊眼巴巴的望着她,見她不再回話了,心裏掩不住的失落,想了想,再次湊上前去:“娘子,若你實在生氣,不如打我一頓,省得一直憋着氣,沒得憋壞了身子。”

月娘撇了撇嘴,看了眼他石頭般結實的胸膛,打他?疼的恐怕是她吧!

林大磊知她知她想法,又道:“你那花拳繡腿自然傷不了我分毫,待我給你找來棍子,你再狠狠地打我一頓解解氣!”

說着便下床去了,月娘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就見他真的從外面拿了個粗大棍子進來,拿棍子如同他的胳膊一般粗,看起來是真的要她打他解氣了。

月娘哪裏舍得,縱然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傷他分毫的,尤其是見他只着了一件單衣就跑到外面去了,如今可是大冬天呢,晚上更是寒冷,他就這樣出去也不怕着涼。

月娘神色更加不悅,林大磊只以為她不信自己,拿起粗棍子就哐哐哐的砸向自己身上,以示自己真心悔過。

月娘看的心驚肉跳,急忙撲上去阻止他:“你這是作甚麽,不是說要我打的,你自己打算什麽?”

林大磊想了想,确實如此,便把棍子遞給了月娘。月娘接過來就扔到了一邊,對還站在床邊滿臉呆滞不解的林大磊斥道:“還不趕緊進被子裏來。”

第 45 章 意外

林大磊拗不過她,只得先應道:“那你得先把臉洗了,吃了飯,穿上厚厚的衣服,我才可以帶你去。”

月娘自然是應之不疊,急忙洗漱了,吃過飯就拉着林大磊往門外走。因為大雪積壓了路面,許多村民都在掃路,也有去地裏瞧瞧的,月娘就緊跟在林大磊的身後,想起了她們家的地。

“我們不去地裏看看嗎?”扯了扯前面那人的衣角。

“無妨,我們的地在山腳下,大雪都吹到外面來,所以雪不會很厚,太陽出來了很快就融化了。”

月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在山腳下,除了這幾天開墾的那塊地,另外一塊地倒還是能撈得着陽光的,看這風向,果然是在向北吹,确實會比其他人家地裏好些。

“不是有句話叫瑞雪兆豐年嗎,那我們來年是不是就會收很多糧食了?”

林大磊聞言回頭對她輕笑了一聲:“對,來年就有銀子給我家娘子管着了。”

月娘紅了臉低了頭,心裏自是歡喜不已,有掃門前的雪的人家擡頭見這二人,都一臉的怪異,走遠之後月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林大磊不解的回頭看她。

“別人家都在收拾,只有咱倆在這休閑的散步,可不是奇怪的很麽?”

“你還知道啊?”林大磊見周圍沒有人了,便拉了月娘手,放在自己大掌裏暖和着,“這樣的日子,也就你有閑心去跑什麽山上去玩。”

月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乖的任由林大磊牽着向前走,越往下腳下走去,雪就越來越少了,想必是背影,故而沒有多少雪落到這邊。林大磊小心翼翼的護着月娘往上爬,這個坡倒不陡,但月娘從未爬過山,爬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了。

兩人爬到半山腰,月娘就爬不下去了,倚在一棵樹上恢複力氣,反觀林大磊卻臉不紅氣不喘的,仿佛剛剛爬了那麽久只和他平時走幾步路一般。

林大磊不知月娘的心思,打量着周圍略微眼熟的場景,對身後的月娘道:“這個小林子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地方,當時的霧氣十分的大,根本看不清路,也不敢貿貿然的下山,晚上的時候還隐隐約約的聽到幾聲狼叫。”

月娘聽聞,也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因下雪的緣故,這翠綠繁茂的松柏樹上都托着沉甸甸的積雪,有的不堪重負,枝子一歪,那雪就順勢滑在了地上,若是有人不注意從那裏經過,一點會被那積雪砸的滿身都是。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離邊緣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向下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山下的村莊,還有田間,都蓋上了一層雪,有的人家上方飄着炊煙,應是一大早就起來掃雪,現在才吃飯罷。

有人拉她回來,轉頭看向林大磊有些不悅的臉色:“不要離邊緣這麽近,這雪厚厚一層,萬一踏空了怎麽辦。”

月娘從善如流的退了回來,擡眼看見一棵小松樹立于上方的斜坡上,她跑過去夠上面的雪,然後捏成雪球,回身砸向緊随而來的林大磊,見他被自己猝不及防的砸個正着,咯咯的笑了起來。

真是歡樂,林大磊不好拂她的意,便蹲在地上把雪聚在一堆,瞬間就堆成了一個大雪球。月娘看到,也急忙跑過去:“要堆雪人嗎?我們堆個男的還是女的?”

林大磊不禁笑了起來:“我倒不知,雪人也是有男女之別的。”

月娘不理他,只跟着堆了一個小些的雪人,又堆了個大些的雪人,那個小一些的雪人依偎在大一些的雪人身旁,顯得呆呆的,月娘就癡癡地笑了起來。

林大磊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想了想,又俯下身子堆了兩個更小的雪人,對一臉不解的月娘道:“若是這般,就更好了。”

月娘反應過來,禁不住臉皮薄紅了臉,扭身往裏走去,也不等他。

林大磊也不喊她,只不近不遠的跟在她後面,聽着兩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然後就出現一大一小的兩趟腳印。

林大磊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一暖,想到剛才兩個大雪人身旁的兩個小雪人,便不假思索的脫口而道:“若是以後有了孩子,再下雪了就帶他們過來這裏玩,介時就會有小小的腳印跟在我們後面。”

月娘聽了不禁回頭白了他一眼:“什麽好去處,這麽冷的天,又是在這樣高的山上,你讓小孩子來這裏麽?”

“哦,是我思慮不周了,多虧了娘子提醒。”林大磊急忙認錯,他只想着那必是一番好光景,卻忘了這并不是什麽好去處。

月娘臉色稍緩,又想到自己剛才的話就是應了要給他生孩子,便有些害臊的向前緊走了幾步,林大磊落在後面沒有立刻跟上去,怕惹了她惱羞成怒,只在看的着的地方遠遠地跟着。

涼風吹了一會兒,臉上的燥熱逐漸散了下去,見前面有片濃密的灌木叢,上面積壓了好多的雪,便想着躲在那裏捧一捧雪,待林大磊來了灑他身上。

誰知走進了卻聽到幾聲幾不可聞的呻.吟,再往前走去,聲音就更清楚了些,有女人的低笑聲夾着男人不間斷的調戲聲,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音,月娘覺得直覺這不是什麽好事,這樣的場景貌似有些熟悉。

林大磊走過來見她呆呆的站在了那裏,急忙上前扶住她有些着急的問道:“你怎麽了?”

以為是月娘受了傷,正上下檢查時,旁邊的灌木叢裏突然站起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那人與林大磊四目相對,俱都愣在了那裏。

林大磊很快反應過來,急忙捂了月娘的眼睛把她摟緊了懷裏,那個男人這才哆嗦着穿衣服,只是手抖動太過厲害,不知是冷的還是被人撞破緊張的。

反觀他的不知所措,那還躺在灌木叢裏的女人卻不緊不慢的穿上了衣服,冷冷地瞧了眼林大磊和埋在林大磊懷裏的月娘,扭着腰就離開了。

月娘從林大磊肩上的縫隙悄悄往外看去,那身影……卻是裴三娘!

林大磊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穿好了衣服,憋着一張通紅的臉吶吶的站在那裏,一臉的局促和尴尬。

林大磊轉身拉着月娘離開,忽被身後那人喚住:“大…..林兄弟,我……你……”

林大磊背對着他沒有回頭,月娘在他懷裏向上看去,只看到他緊繃的下颌,過了一會兒,身後的男人還是沒有說出後面的話,林大磊不耐煩道:“你放心,我會當做自己剛才什麽也沒有看到,不會告訴任何人。”

後面那人仿佛更加尴尬了:“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是嚼口舌的人……”

林大磊打斷他:“你放心,我林大磊的妻子也不是那愛道是非之人。”

那人更加緊張了,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沒有誤會嫂子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卻一直沒有只是出什麽來,林大磊耐心已經耗盡了,摟着月娘徑直往山下走去。

下山時,他依舊小心翼翼護着月娘周全,卻沒有再說一句話,之前溫馨自在的氛圍全然消散。月娘見他這般,也不敢打擾他,更不敢問剛剛那人是誰,只想着那人居然喚了她一聲嫂子,是曾經玩的好的兄弟吧?

略一走神,腳下便顧不上了,右腳滑了下來,林大磊眼疾手快的把她回來,依舊滿懷驚慌,想着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可真是不要活了,語氣便有些重:“你怎麽這般不小心,走個路也能走神,若是摔下去,你要我以後怎麽辦?”

月娘驚魂未定,又被他這麽一吼,心裏頓時委屈萬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他憑什麽這麽兇,成親這些日子以來,他可從來沒有這麽大聲對她說過話呢,現在才成親多久,就敢吼她了,以後還指不定什麽樣呢。

也許是這些日子被他慣壞了,氣性也大了起來,也不管他什麽臉色,只甩了他扶着自己的胳膊,自己扶着旁邊的樹下山了。

林大磊被她摔了一愣,這才驚覺自己口氣有些重了,又見她自己一人下山,心裏又是擔憂又是着急,更多的卻是自責,他剛剛見了那人心情确實不好,怎麽能給她臉色看,吼她呢,也怪不得她會生氣了。

林大磊見她腳下又是一滑,急忙跑過去扶住她。

第 44 章 下雪

月娘心情極好的拿起一根小棍逗弄着籃子裏的小雞,見方才那只小雞依然在蹦蹦跳跳,便放下心來,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裴三娘又回來了?

月娘回頭看去,卻是早上去而複返的林大磊。

林大磊看着月娘一臉吃驚的呆在了那裏,他面無表情的走回屋裏,對月娘道:“幫我換件衣裳。”

什麽時候這樣講究了?月娘不禁在心裏嘀咕,卻還是乖乖的随他進了屋,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有沒有聽到她與裴三娘的話,她擡眼瞧了瞧他的臉色,正對上林大磊詢問的目光,月娘這才想起給他拿衣服。

走到箱籠前頓了頓,想起今日剛給他做好的棉衣,便又走到床前拿起,修剪了一下線頭,然後幫林大磊把身上的那件衣服脫了,服侍他穿上新做好的這件。

林大磊換上以後,月娘讓他轉了兩圈,看起來還不錯,大小剛合适,顏色也極配他,但是這衣服穿在身上如何,到底還是要問穿着的人:“怎麽樣?可還舒适?”

林大磊繃着臉點了點頭,有些傲嬌,月娘不禁白了他一眼:“那就穿着吧,反正衣服做了都是要穿的,也沒有必要非得等到過年時才能穿。”

月娘收了他換下來的衣服,聞了聞,也沒有什麽味道,好像沒有出汗,那就是沒有幹活了。沒有下地,那是去了哪裏?還回來的這樣早。

月娘不禁又看了林大磊一眼,今天怎麽回事,臉色好像不太好啊,臭着一張臉,也不知道誰得罪了他!

林大磊換完衣服去看了眼小雞,見那幾只雞還活蹦亂跳的,精神抖擻,應該是被她養的不錯,他還怕月娘太過寵愛這些小雞,反而養死呢。

月娘不知他是不是在外受了委屈,還是聽說了什麽,見他面色不虞,也不敢去問,生怕傷了他的自尊心或是讓他重提難堪事傷心,一天下來倒有些小心翼翼,晚飯也全做了他愛吃的東西,期間刻意讨好他,也不見他笑臉,一直這麽不冷不熱的,月娘最後也沒了耐心,晚飯吃完也不刷碗收拾了,直奔了床上躺着。

林大磊看着背對着他躺着的別扭小人兒,心裏暗暗好笑,心甘情願的去把碗刷了,收拾好一切就躺在了月娘身邊。

旁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林大磊伸出長臂把她攬進了懷裏,月娘輕微掙紮了一下就乖乖的任他摟着了,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着,想問他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又不知怎麽開口,猶豫間就覺得有只溫熱寬大的手掌在自己後背上來回的撫摸,非常的舒服,慢慢的便放松了全身,不由自主的進入了夢鄉。

林大磊見懷中的人兒呼吸漸勻,知她是睡着了,扭頭看去,正看到她光滑潔淨的額頭,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又見她略微不滿的皺了一下小鼻子,又很快乖乖的睡去了。

他收攏了胳膊,把她擁得更緊卻不會感到窒息,想起今日她與裴三娘說的話,他不知道,在她的心裏,他是這樣的好,她居然那麽相信他,更見不得別人诋毀他,甚至還十分的憐惜他的以前,更是才知道,她居然知道他看她,比他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最主要的是,她竟也是這般的想法。

當時的他已經激動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竟然有人會把他看的比命還要重要,沒有條件的,全然的信賴他,那種只要是他,就什麽都會放心的那種感覺,好像另外一個自己一樣,但是卻又不同,以至于他一時不知該怎樣面對月娘。

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不想在她面前展露異樣,她甚至在他之前與裴三娘說清了她的看法,相比起來,比他那莽撞的辦法好了許多,她的信任,就是所有謠言的擊潰點,若非此事,他也不知他在月娘的心裏竟比他想的還要重要許多,緊了緊懷中的小人兒,真的是,不知道該在怎樣疼她好了,哪怕是拿命疼,都嫌不夠。

第二日,月娘轉醒之時,林大磊也還沒有醒來,睡在林大磊的懷裏十分溫暖,她動了動身子,竟不知林大磊抱她這樣緊,想來兩人一夜都沒有翻身吧,難得沒有出現落枕的狀況。

把他的手臂放旁邊移了一點,她慵懶的伸展了一下胳膊,看向窗外居然白茫茫一片,她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還是雪白一片,她沒有看錯,好像真的是下雪了!

坐起身子,爬在窗戶上往外看去,家家戶戶都蓋着厚厚的一層雪,不知昨晚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已經這般厚了,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挂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遠山處隐隐約約可見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已經變成雪白一片。視線往回收,就連廚房上滴的水也被凍住了,結成了冰晶挂在屋檐,就連小雞窩上都積了很厚的一層雪,幸好昨晚把小雞搬到屋裏來了。

這樣美的景致,一人看着多沒意思,她伸腿在被中踢了踢還在熟睡的林大磊。

林大磊困難至極的睜開眼睛,就見月娘只穿着一件單衣爬在窗戶上,上半身露在被外,只下身還留在被中,立馬把她拉來回來,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在外面,仍然不滿道:“這麽冷的天,你居然敢穿的這樣單薄,不怕感冒難受了?”

月娘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點也不把板着臉的林大磊放在眼裏,被捂住的嘴巴模糊的答道:“外面下雪了。”

兩只眼睛泛着光,十分的興奮。林大磊臉色也板不下去了,無奈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囑咐道:“那也不能不穿衣服就這樣爬出被外,想看雪就穿的多一些再去看,小心受了涼。”

“我知道了。”月娘乖巧的應他。

林大磊這才放開她,起身穿好衣服,幫她拿了件厚厚的紅色碎花襖,月娘不滿的嘟起嘴:“這麽紅,也太喜慶了。”

她平時喜歡穿素色衣服,但是那些衣服都太單薄,如今都下雪了,可見冷成了什麽樣。

“不喜歡也得穿,今天太冷了,再說你也穿不了幾日,過了年打了春,你就不必再穿這衣服了,來年在做些顏色淺的衣服,況且現在都到年關了,穿些紅色也實屬平常,更何況你還是新嫁娘。”

月娘這才不情不願的把那衣服穿了,左右看了看,還是不滿意,又從櫃底拿了件錦繡雙蝶钿花衫罩在外面,又穿了條月牙鳳尾的裙子,這才臉色好些了。

真是挑剔!林大磊寵溺的看着她,又拿她沒有辦法,好歹是穿了那件最厚的襖子。

穿好衣服,月娘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屋外去看雪了。空中還飄着雪花,小小的像白色的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她伸手接了,不一會兒又在手心裏化掉了,然後又再去接,如此重複着不亦樂乎。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雪似得,林大磊不禁想,她以前應該都是被約束在屋裏的吧,從來沒有這樣放肆大膽的跑出來玩,倒真是難為了她,怪不得第一次見她,就有些唯唯諾諾的。

月娘的是确第一次在雪地玩的這樣開心,以前奶娘從不舍得她出屋子,說外面有多麽的冷,但是她從窗戶裏看見那些小丫鬟卻在雪地裏玩的很開心,一點也不冷的樣子,還會堆雪人,打雪仗,她看着也有些躍躍欲試。直到又一次她看見姐姐處罰了一個丫鬟,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快樂的笑聲在雪地裏蕩漾了,她甚至連羨慕的目光都無處可露。

現在卻不同了,她現在自由了,她的三石,就是她的自由。思及此,她轉身跑到再給她燒熱水的林大磊身邊,抱住他一只胳膊,撒嬌道:“你看今天這樣好看,我們出去玩吧,河裏一定結了冰,山上也肯定很好看,不如我們就去山上堆雪人吧?”

林大磊哭笑不得:“去山上堆雪人?家裏院子裏落了這麽多雪,你何必浪費了它們要去山上?”

“家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看,山上那些樹上全是雪,白茫茫的多好看啊,說不定我們還能遇見出來覓食的狐貍呢,再不濟,也該有條狼才對……”

“你在想什麽,你是覺得天氣太冷了,那些狼崽們都餓着,故而想去給他們做餐點麽?”林大磊十分無奈的看着胳膊上那雙白皙的小手。

“那有什麽,不是有你在嗎?我們就去你上次說過的那個地方,你迷過路的那裏,帶我去看看吧,你不是說過會帶我去的嗎?”

第 43 章 訴說

仔細算算,記得上次月娘小日子的時間貌似在月中,現下好像到了,所以昨晚他一直在忍耐,連話都沒敢多說幾句,以至于本想和她說那件事情的,到後來都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情不能由之任之,他想和裴三娘說清楚,如果她是因為之前鄭氏的事情而讓他們不如意的話,那麽她要什麽,他便盡量滿足她,至少要在過年之前把這件事情解決,不過村子裏已經傳的很厲害了,那麽只要不再火上澆油便好,時間久了,沒有人提起,這事兒自然也就淡下去了。

離過年只剩半個月了,他要在那之前先去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麽獵物可以打到,如今這麽冷,恐怕是很難碰到的了。再去集市換些錢,置辦一些過年的東西,今年是他和月娘成親的第一個新年,一定要過好了,豈能讓些小事兒影響了他們二人的生活。

這樣想着,林大磊只拿了鋤頭,和一大早起來便跟小雞交流的月娘打了個招呼,便出門去了。

走到門外,月娘竟然破天荒的沒有送出門來,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一心只盯着籃子裏的那些小雞仔。林大磊不禁有些吃味,他如今連幾只小雞都不如了,早知道便不把它們帶回來了。

郁悶片刻,沒有辦法只得扛起鋤頭走人了。

沒有走向去往地裏的那條路,而是徑直去了西南方向的那條羊腸小道,兩邊都是稀稀疏疏的小樹林,沒有什麽人家,只有幾條狗栓在樹上沖着他大聲吠着,那是看林子的狗,如今那些棗樹上都已光禿禿的了,看着十分的蕭條。

腳步踩在松軟的土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灰塵,聲音沉着有力,步子很大,沒走幾步就看見了樹林拐彎處的一間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這片蕭索的樹林中,更顯得孤寂。

可是,想必每晚都會有人陪她的吧,這樣看來,這還是一處十分清幽的好地方,難得會有人來這打攪。這樣想來,當時裴三娘那短命的漢子死了,她把原來村裏的房子賣了,在這買一處好地,為的就是方便吧。

林大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快速走向那件小木屋,那房門緊緊關着,他沒有猶豫的用力一推,門應聲而開,撞到裏面的牆壁,往回彈了一半。林大磊沒有管它,大步邁了進去,屋內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人在……

月娘放下已經空了的碗,裏面的粥都被那些小雞吃光了,不能再喂了,林大磊說不能喂的太多,不過就是有些難聞,還要給它們清理,待過了這個年,天氣暖和些了,它們也長大一些了,就可以把它們放進雞窩裏去了,不用這麽憋屈的待在這麽小的地方擠着。

逗小雞玩了一會兒,想着林大磊的那件衣服就要完成了,李大娘給的繡樣還沒有繡完,便回了屋裏,剛剛把衣服上最後一根線剪斷,就聽見正在外面曬太陽的小雞慘叫起來,聲音特別凄厲。

莫不是進了賊人?月娘趕緊放下衣服跑了出去,就看見前兩天剛剛出現在她家的裴三娘正單手提溜着一只小雞的翅膀來回的晃着。

月娘大怒:“你做什麽,快把它放下。”

裴三娘不屑的看了月娘一眼,手一松,小雞就又掉進了籃子裏去了。

月娘心疼,急忙跑過去看了看,見并無大礙,便松了口氣,站起身與裴三娘直視道:“你又來做什麽?”

“我來找你啊,如今我們可是要做姐妹了呢!”裴三娘原先見月娘身量瘦弱,站在林大磊身旁處嬌嬌小小的,以為月娘的個子比她要矮,這樣兩人站在一處倒難以分出高下呢。

月娘不解其意,但眼中卻露出嘲諷厭惡的神情。

裴三娘卻絲毫不在乎:“雖然你先嫁了大磊的,但是你年紀比我小,與大磊相處的時間也沒有我多,所以啊,你還是得稱我一聲姐姐。”

見月娘有些轉過彎來,她把散在後面的頭發撥到前面來,笑盈盈的繼續道:“你也不用不服氣,像大磊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子甚少,正因為如此,多兩人服侍他也不為過,況且連村裏什麽都沒有的劉大秀才還納了小妾,大磊這般英勇的男子漢收下你,也不為過。”

月娘聽完她的話愣了半晌,而後氣極反笑:“如此我還要多謝你的慷慨大方了?”

“那是自然。”裴三娘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

月娘收起笑容:“我知道,這幾日村子裏的流言都是你傳的,其實那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裴三娘對月娘的話無動于衷,前後打量了着林大磊昨日新蓋好的雞窩。

月娘心裏是對她厭惡的,覺得此人恬不知恥,但是有些話還是要和她說說:“我本就知他是個好的,但是你讓我知道他不僅好,還很專一。你長得這樣好看,這麽多年來都沒有打動他,看樣子,他實在是個不為女色所動搖的好漢子!”

裴三娘摸着窩頂的手一頓,擡眼望向正笑的明媚的月娘,只聽月娘繼續道:“你是比我認識他要久,但是你卻沒有我了解他,哪怕只有這短短的幾個月,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你那天說的沒有錯,我是被人抛棄了的,被人蒙蔽了雙眼,看不清誰是好誰是壞,做了許多錯的決定,看錯了許多人。”

月娘望着裴三娘的神情堅毅又深遠:“到如今,我做的唯一正确的選擇,就是嫁給了林大磊。”這幾日因為那些流言她也為林大磊十分的擔憂,看他有時欲言又止,知他心裏也不好受,只作不知狀,這樣他就會少些難堪罷?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裴三娘把頭轉過去不願再看月娘。

“因為,你是我的情敵呀,我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拆散不了我們的,我不會受你挑撥,那些流言蜚語我根本不在乎,就算他之前和你有什麽,那也是以前的事了,這麽多年了,你都沒有辦法讓他娶你,你以為你現在憑這點幼稚的手段,就能登堂入室了?不是癡心妄想是什麽。”

裴三娘猛地轉頭看向她,月娘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柔順,就連說出剛才那一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的輕柔,但卻仿佛有根刺似的紮在她的肉裏,拔不出,卻又要不了命,實在是難受的緊!

裴三娘的眼圈通紅,不過不是因為傷心,而是氣急所至,月娘卻還沒有說完,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喉嚨裏積壓着許多的話,就想一吐為快,而傾訴的對象也偏偏就想是裴三娘一人。

“你現在知道他好了?早先在做什麽,怎麽就嫁給了別人?裴氏不懂得他的好就罷了,你早就知道為何還沒有得到他?這麽多年,你有那麽多機會,為什麽不好好抓住利用呢?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在他最心灰意冷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在做什麽?”

月娘一步步向前逼近,裴三娘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又覺得不可思議,正想找回氣勢,又聽月娘用她那三月春風般的嗓音幽幽傳來,吹到她臉頰處,卻覺得燥熱無比:“你在和別的男人厮混,你和你那表妹一樣,從不懂得如何珍惜他。你只知他是個好的,但是你定然不知道,若是被他放在了心上的人,就會比他的命還要重要,就像我之于他,他之于我一般。”

月娘越說越興奮,就好像碰見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只想拉着她的手好好地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感受和釋懷說給她聽,一直以來都沒有可以傾聽的對象,這樣的話對林大磊卻是難以啓齒,剛好裴三娘來了,哪個情敵會把自己如何一敗塗地的事情講出去呢?縱然再不要臉面的,也知道留一絲尊嚴。

“你在向我炫耀?”裴三娘的聲音有些尖銳。

“不是。”月娘整個人就好像被月光沐浴過一般,華光滿身,盡顯柔和,“我與他本就是夫妻,為何要和你一個外人炫耀,你既舍了臉面也要得到他,我卻是不能讓他被人玷污的,那些話既已傳出去,我自然沒有辦法讓它們煙消雲散,縱然是始作俑者的你,也無可奈何,既然你不僅得不到好處,何不就此打住,以後大家見面還能留個三分情。”

裴三娘冷笑一聲,輕蔑道:“你以為我會稀罕你那三分情?我自然是知道林大磊是個死心眼的,但是你也記住了,莫要讓我抓住把柄,否則,我不會像現在這般好說話了。”

月娘親自把裴三娘送到院門口,覺得心裏暢快了許多,所以說,有些事如果男人來解決的話,倒還不如女人更能快刀斬亂麻,不過她說那些話真的沒有惡意,純粹是想要訴說罷了,有時候過得實在是好的時候,沒有個知心好友訴說,那麽最好的對象,就是情敵了罷。

第 42 章 以後

回到家裏,便看見廚房的炊煙正冉冉升起,月娘如今做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林大磊原本沉着的一顆心頓時輕松了許多,臉色的神情也柔和了下來,他走到廚房門口,正見月娘一邊拿蒲扇扇着風,一邊往裏面添着柴,嘴角情不自禁的翹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他從來不敢妄想過,以前總覺得此生就要獨自一人度過了,這你種有人在家等他的感覺,盼着他回家,與他一同吃飯,這才是家的感覺。

當有片陰影罩下來的時候,月娘便發覺有人來了,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才确定是他,見他一直不吱聲,只等着他開口,誰知等了這許久都沒有動靜,心下便有些奇怪,扭過頭去看他,正對上那溫存無比的眸子。

“回來了怎麽也不喊一聲?”月娘見他滿眼依戀,聲音也不禁愈發的輕柔。

“看你正忙,在做什麽好吃的?”林大磊便順着走過去聞了聞香味。

“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左不過一些粥罷了。你手上提的什麽?”

月娘笑他像個小孩子一般,林大磊也不惱,跟着笑了兩聲,把她拉到院子裏,又把手裏提的籃子放在地上,掀起了罩着的汗巾。

“咦,小雞?”月娘有些新奇,這些東西她只在飯桌上吃過,小時候也只是曾遠遠的在廚房之外見那些廚娘殺過雞,這樣活着的小雞仔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呢!

“喜歡嗎?我見你在家除了做針線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實在是無聊的很,不如養幾只小雞玩玩。”林大磊見她開心,心裏也跟着愈加的高興。

“嗯,只是我不太懂得如何照料,你要教我。”月娘有些躍躍欲試,蹲下身子試探着摸了摸其中一只小雞仔的黃色小腦袋。

“好,現在它們還小,先在這籃子裏養幾天也可以,等吃了飯我就在咱院子裏蓋個雞窩,到時大些了邊放進去。”

月娘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看了看因為大而顯得空曠的院子,說起來林大磊這院子确實挺大的,除了幾棵樹還有門口的幾塊大石頭,就沒有其它東西了,兩個人住着好像是有些空蕩蕩的。

是該收拾的時候了:“以後我們還可以養只小狗看家,這樣就沒有人敢偷我們家的雞了,還可以養頭豬,到時候就不用買豬肉了,唔,自己養大的會不舍的吃的怎麽辦?”

林大磊寵溺的看着她掰着手指嘀咕,見她皺起了小眉頭,好笑的勸道:“那有什麽打緊的,養它不就是要吃的麽,你若舍不得,那養它有什麽用,這些小雞以後也可以殺吃了,不殺也可以,到時每天也有雞蛋吃吃……”

月娘看着這些嫩黃嫩黃的小雞仔,想到要把它們殺了就十分不舍,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到時還可以讓它們孵出更多的小雞來。

“好了,先吃飯吧。”林大磊見她一副展望未來的模樣,好像真的看到了今後的好日子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進廚房端飯去了。

月娘憐愛的看着這幾只小雞在張着尖尖的嘴巴在叫,奇怪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問廚房裏的林大磊:“它們為什麽一直叫啊,是餓了嗎?”

林大磊把飯端到屋裏,又出來把月娘拉起來,走回屋裏:“不用管它,它就這樣叫着,以後每天喂幾次就可以了,等它們大些就不這樣一直叽叽喳喳的叫着了。”

月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心裏還惦記着那幾只可愛的小雞仔:“那它們都吃什麽啊?先前吃過了嗎,現在是不是該喂它們了?”

林大磊無奈的給她夾了一塊肉:“你還是先把自己喂飽吧,它們最喜歡吃小蟲子,不過那樣太過麻煩,它們也喜歡吃小米,家裏的米不多,自然是不能給他們了,到時給它們吃我們的剩飯就好,把飯弄得碎一些,它們還小,不過你煮的粥這樣爛,它們也可以吃的。”

月娘把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裏,快速的吃起了飯,想着吃完就去喂它們的。又想起這些小雞仔的來處,問道:“你從哪弄得這幾只小雞,買的嗎?”

“嗯,是從李郎中那裏。”說到這裏,他又想起蔡氏的話,不禁猶豫了一下,擡眼看了看月娘的神情。

月娘正恍然大悟之前他為何要去李郎中那裏,原來是去他家買小雞了,見林大磊看過來,便沖着他笑了一下。

林大磊覺得自己想多了,月娘是個藏不住事情的人,心裏想什麽,有什麽心事都能一眼看出來,現在這般無憂無慮的模樣,根本不是裝出來的,她還沒有聽到那個流言嗎?那這事兒要不要和她說呢,不說的話,她以後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心裏肯定會更難過,若是說了的話,她必定比他還要生氣,還要在意他的名聲……

這邊猶豫不決的想着,那邊月娘已經匆匆吃過飯,拿了碗去廚房裏盛了一點熱粥,迫不及待的給小雞送了去。

真是個孩子!林大磊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事兒還是待晚間再說吧,收了碗筷去給她的寶貝小雞蓋窩去了。

雞窩就蓋在西房的旁邊,那個屋裏都是放些陳雜物品的,倒沒有什麽好顧慮的,還蓋了個頂,若是下雨下雪的也不怕它們淋着了。

月娘在旁邊看着欣喜不已,竟比給自己蓋房子還要高興,甚至還把小雞的籃子搬過來,指着快要完成的雞窩對那些懵懂的小雞道:“看,快看,以後那就是你們的新家啦!”

林大磊在旁邊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同它們說什麽,它們又聽不懂。”

月娘自然知道那些小雞仔是聽不懂的,不過是心裏歡喜罷了,轉了轉眼珠,歪着小腦袋一本正經的答道:“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雞之語也?”

說完便見林大磊一愣,手下動作停了下來,月娘這才想起來她家三石好像是沒有讀過書的,便有些不好意思,懊惱的低了頭,想着說些什麽話好不讓他這麽難堪。

林大磊卻已笑了起來:“哦?我倒不知,原來我家娘子肚子裏的墨水這樣多。”見月娘臉色有些燦然,知她是怕自己難堪,又道,“你說的那些子乎者也我是不懂,但是那意思卻也能聽懂個大概,剛剛是在說我,怎麽知道你不知道這些小雞聽不聽得懂你的話罷?”

月娘還是有些自責,林大磊卻神秘的湊到她面前:“可是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聽得懂這些小雞的話吧?”

月娘果然驚訝的擡起了頭,反應過來卻一臉的不信,林大磊便有些得意的神色:“你自幼讀書,書裏的東西自然要懂得比我多,字也識得比我多,可是我卻是從小在鄉下長大,對這些雞啊鴨啊,牛啊羊啊的,比你了解的多,它們的脾性也比你知道的多,故而我能與它們做朋友,自然是知道它們在說什麽了。”

月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見他笑的促狹,知他是在寬慰她,告訴她,他一點也不介意之前的事情,也跟着微笑起來,問道:“那你說說,它們現在在說什麽?”

林大磊便作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這樣人高馬大的粗壯漢子,爬在一只只嫩黃的小雞仔面前,還一臉的認真,月娘看着既感動又好笑。

林大磊已收回了身子,對月娘道:“它們剛剛告訴我,它們很喜歡面前這位既溫柔又漂亮的女主人,以後也定會努力下蛋,讓這位女主人好好補補身體,實在是太瘦了。”

“不正經!”月娘嬌嗔地吹了他一下,面上飛上紅霞,只低着頭愛憐的撫着那些小雞的腦袋。

林大磊見她對小雞這樣的溫柔,心想以後若是有了孩子,她定然也是個好母親,會輕聲細語的和孩子講話,十分有耐心的哄孩子睡覺,哪怕孩子以後犯了錯,恐怕都是舍不得大聲說話的罷,看樣子,以後他是要□□臉的那個啊!

想了想,還是先提前囑咐一句:“以後,若是有了孩子,可不許這樣嬌慣着,會把孩子寵壞的。”

這都哪跟哪兒啊,怎麽養幾只小雞也能想到孩子那裏去,月娘便瞪了他一眼。林大磊卻仿佛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孩子是要從小教起的,一般都是在母親身邊長大,所以月娘的責任很重要。

只是想着那個小人兒會長得如月娘這般模樣,哪還舍得說一句重話,只怕是哄都來不及呢,林大磊突然為孩子的以後感到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