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慕槿

“皇上…皇上?該起床了。”福喜在門外低聲的喚着,恭謹的聲音順着門縫飄了進來。

蘇洛汐剛剛昏昏沉沉的睡了不久,模糊之間聽到福喜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秀氣的眉毛輕輕的皺起,艱難的睜開疲乏的雙眼。

別過頭去看到埋在自己肩頭的楚墨,像個孩子一樣沉沉的睡着。白皙俊秀的臉上微微泛着潮紅,長長的睫毛垂下輕輕的閃動,溫熱的鼻息略帶些急促,似是還未從剛才的勞累中休息過來。半壓在自己的身上,如墨的青絲落下幾縷搭在自己胸口。

蘇洛汐輕輕動了一下,發現楚墨還在她身體裏,剛剛褪去一些的紅暈又爬滿了臉頰。楚墨修眉輕輕的動了動,唔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剛剛睜開迷蒙的雙眼,腦中還略有些混沌。一張羞紅的俏臉映入眼簾,正怯懦的看着自己,輕輕道:“皇…七郎,福公公在外面叫起了。”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在蘇洛汐的臉上啄了一口,沉聲道:“朕知道了,進來吧。”

随即撐起身子,只見身下佳人眉頭擰緊,立刻明白了其中緣由,小心翼翼的退了出來。生怕弄疼了蘇洛汐。轉而披上長衣,看蘇洛汐縮在錦被之中,眉宇間略帶些初為人婦的羞澀,越看越覺得可愛,不由得朗笑出聲。

衆人魚貫而入,服飾楚墨更衣。蘇洛汐正想撐着自己起身,突覺自己渾身似是短成一節一節又被拼裝起來一般,酸痛不已,更有撕裂般的疼痛自身下傳來。所有的痛覺似是被放大了數倍,不由得驚呼出聲。

初夏不明所以,急忙跑到床邊,關切問道:“主子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蘇洛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跟初夏解釋,只得紅着臉支支吾吾道:“沒…沒事…”

初夏一聽就知道蘇洛汐實在騙自己,追問道:“怎麽會沒事?若是有事主子要說,莫要硬扛着。”

剛剛淨過面的楚墨聽着二人的對話,大笑道:“放心,你家主子沒事。”随即又道,“朕看你身邊這丫頭年紀太小,你身邊沒個人照應着實在不行。福喜,待會兒去把慕槿姑姑請過來,以後就跟着汐嫔吧。”

福喜先是一愣,滿面驚愕的看着楚墨道:“慕槿姑姑?”

“怎麽?有問題麽?”楚墨反問道。

福喜見楚墨今天早上心情格外的好,好多年都沒見過楚墨笑的如此暢快,再看向床上的汐嫔,心中明了,只是這慕槿姑姑…只得躬身道:“奴才遵旨,這就去辦。”言罷躬身走了出去。

說話間,楚墨已然換上了一身明黃朝服,看了看窗外仍然漆黑的夜空。輕嘆一聲,轉身走到床邊笑道:“朕還要去前朝受各官朝拜,你昨晚沒睡好,再多睡會兒。”邊說邊擡手為蘇洛汐拉了拉錦被。

“還有…”楚墨低低的俯下身,在蘇洛汐耳邊輕笑道:“待會兒慕槿姑姑來了會幫你清理身子,放心睡吧。”

蘇洛汐聽了前半句心中頗為感動,還未等退卻,就聽到後半句調笑于她。轉而愈發窘迫,将頭縮在錦被裏埋的更深。直到楚墨朗聲大笑着走了出去,才悄悄的從錦被中探出腦袋,實在困頓,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明媚而溫暖的陽光自窗外照了進來灑在窗棂上、妝臺上、銅鏡中。

“初夏,現在什麽時辰了?”蘇洛汐依舊全身酸痛,皺眉強打着精神喚道。

随着吱呀一聲門響,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卻不是初夏。

蘇洛汐細細打量着眼前的人。約莫有四五十多歲的樣子,慈眉善目。穿着打扮竟隐隐接近了宮中位分較低的嫔妃,卻不甚張揚,穿着打扮的極為幹淨樸素。

“奴婢慕槿給汐嫔娘娘請安。”慕槿躬身道。

“姑姑快快請起。嘶…”蘇洛汐一着急,帶動了身子,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随即掙紮着起來,皺眉笑道:“讓姑姑見笑了。”

“娘娘莫動,讓奴婢服侍娘娘。”慕槿見狀急忙走上前去。

“有…有勞姑姑了。”聽着慕槿的話,蘇洛汐臉頰紅的像要滴出血一般,聲如蚊蠅般道。

許久後,蘇洛汐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初夏見到蘇洛汐,小心翼翼道:“午膳在爐上煨許久了,就等着主子。”臉色微紅。想起剛才慕槿姑姑所教的,覺得自家主子變了許多,也沒有了原先那般親熱。

“嗯,你們吃過了麽?”蘇洛汐轉身坐到桌邊,眉頭輕輕的皺了皺。雖比早上時好了許多,但仍然有些許的疼痛,是以也沒注意初夏的異常。

“吃過了…不,還沒,都還等着主子。只有小少爺先吃過,此時已經睡下了。”初夏輕聲道。

“那一起坐下用膳吧,吩咐他們傳膳。”蘇洛汐看着窗外,想着這時候楚墨該不會來了,心不在焉的說道。

收回目光,瞟到角落裏放了許多東西,旁邊還有兩個小太監兩個小宮女,垂首恭謹而立。蘇洛汐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回主子的話,這是皇上中午賞得。”慕槿輕笑回答道。

“皇上來過?”蘇洛汐柳眉一挑。

“皇上午間匆匆來過一次,見主子還沒起就沒讓打擾。只是來放下東西就走了,說是晚上晚些時候過來。”慕槿續道,随即拿過一個信封複言道:“對了,皇上臨走的時候留下了這個,說等您起來再看。”

“哦?信?”蘇洛汐柳眉一樣,接過信,不知楚墨葫蘆裏買什麽藥。滿心好奇的打開信封,俊逸挺拔的字體映入眼簾。

“洛汐見字如唔,朕憐卿勞苦侍駕,特賜些許玩物錦緞,願可博卿一笑。內有一管白玉制洞簫,乃朕心愛之物,奈何缺少些許點綴,實為遺憾。昨日在卿處見一纓絡,心下喜愛不已,望卿能早日将其制好,墜于洞簫之上,以慰朕心。”

蘇洛汐看着書信微微一笑,想要纓絡直說便是,怎麽還兜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

起身走到堆積如山的物品前,果然見到一個小太監手上拖着一個托盤,以明黃錦緞覆于其上。

素手輕揚掀開錦緞,果然見到一管白玉制洞簫。拿起洞簫仔細看過,陽光之下晶瑩剔透,溫潤潔白,通體毫無一絲雜質。再仔細一看,似有一條龍紋盤繞在簫身之上,若隐若現。

用過午膳,蘇洛汐懶懶坐在窗邊,打着手中編了一半的纓絡,與慕槿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冬日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讓人通體舒泰。

“娘娘可不知道,皇上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冰糖葫蘆,每次都要吃兩串兒,攔都攔不住。”慕槿回憶着以前的事兒笑對蘇洛汐道。

“若是姑姑不說,我還當七郎不喜甜食,真是想不到,這麽大了還像個孩子一般。”蘇洛汐掩嘴笑道。

“可不是,別看皇上面上冷冷的,實際上就是個大孩子。唉,若不是先皇後娘娘去的早,皇上也不至于….”言及此處,嘆息扼腕道。

“姑姑也莫要再想那些陳年往事,若是先皇後在天有靈,看到姑姑這些年來片刻不離皇上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着皇上、陪伴着皇上的成長,也會倍感欣慰的。”蘇洛汐放下手中的纓絡,輕輕的拍了拍慕槿的手安慰道。

随後,話題一轉,拿起纓絡笑道:“可算是編好了,我也不會做這些,姑姑您看。”微頓,略有些喪氣道:“只是編的這麽難看,唉。”

慕槿看着蘇洛汐垂頭喪氣的摸樣笑道:“皇上自小便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想必在意的定是娘娘的心意,而不是這纓絡是否好看。只要是娘娘親手編織,皇上定視如珍寶。”

第 40 章 結合

楚墨看着晉兒的樣子,着實可愛,微笑道:“倒真是個機靈的孩子,起來吧。”随即微頓了片刻,對福喜道:“前些日子清國進貢的貢品裏,朕記得有一塊翡翠小蟲挂件,雕的甚為精細可愛,你這便取來,賞了他拿去玩兒吧。”

福喜得了令,立刻派人去取。蘇洛汐聞言一驚,想這回清國進貢的東西即便是宮中的三位皇子還未得到賞賜,這就先給了晉兒。楚墨這禮當真是大了些,不是晉兒所能接得起的,急忙屈膝道:“臣妾代舍弟謝過皇上恩典,只是舍弟不過一介稚子,實不敢受皇上如此厚賜?”

楚墨接過挂件,也不接蘇洛汐的話,只是笑着向晉兒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晉兒看本能的看向姐姐,見姐姐低着頭不說話,又看向微笑的楚墨,邁開蹒跚的步伐走了過去。

楚墨将挂件放到晉兒手裏,笑道:“不過是給小孩子玩兒的,朕看這孩子也乖巧伶俐,就當是見面禮了,哪有受得起受不起的。”

晉兒不過一個小孩兒,何曾見過如此精美的挂件。睜大的雙眼中充滿了新奇之色,愛不釋手的把玩兒起來。

蘇洛汐見楚墨之意不可違,上前屈膝謝恩。怕這挂件被晉兒摔在地上,柔笑将挂件拿過,為晉兒小心的系在腰間。

楚墨看着蘇洛汐這一系列動作,笑道:“你對孩子還真是個好耐心,何時也給朕生個皇子?”

蘇洛汐聞言兩頰緋紅,微嗔的看了楚墨一眼,也不接話。

“皇上、主子,午膳備好了,請移步。”初夏入內屈膝道。

“這不說還好,一說朕還真有些餓了。走吧,咱們去用膳。”楚墨見蘇洛汐窘樣,也不點破,大笑着邁步離去。

是夜,月華如練,清霜遍地。

剛剛沐浴過後的楚墨一手斜斜的拄着頭,一手翻看着蘇洛汐平日看的書籍。如雲墨發随意的披散開,一縷青絲順着肩頭滑落。微微的有些乏了,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忽的,一抹明黃躍入眼簾,鮮亮明快的顏色在白皙的書頁的襯托下微微有些刺眼,讓楚墨眼前一亮。修長的手指将那物件夾出,細細的看去。原來是剛剛編了一半的纓絡,并不精致的手工顯示出了制作者的生疏,看着這顏色,想必是為自己而做。只是…楚墨輕輕的皺着修眉,看着眼前的纓絡。

“不許看。”蘇洛汐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将楚墨手上的纓絡搶過,緊緊的握住手裏。

此時的她只恨不得這纓絡從未出現過,心中不斷的埋怨自己。想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總勸自己學着做些女紅。可那時的自己只想着父親每日所講的那些大家大論之中,提起這些事情便嗤之以鼻。

可現在就算是再後悔也沒用了,只能輕輕的咬着下唇,低着頭不說話。本以為這纓絡是永遠不會到楚墨手裏的,夾在書裏權當個念想,怎麽就讓楚墨發現了。

楚墨看着蘇洛汐別過身子垂着頭一言不發,心中覺得愈發的可愛。伸手握住香肩,慢慢的扳了過來,輕輕擡起佳人下颌,看着緋紅的俏臉,湊過笑道:“怎麽了?”

“臣…臣妾…臣妾笨拙,編出此等物件污了皇上的眼,臣妾罪該萬死。”蘇洛汐輕抿下唇,小心翼翼的說道。

“可是,朕倒是覺得十分不同。”楚墨從蘇洛汐手中抽出纓絡,“這樣的纓絡,朕還是第一次收到。不錯,朕很喜歡。”

“這纓絡還沒打完,等臣妾打完皇上再看。”蘇洛汐見楚墨将纓絡拿走,作勢欲要搶回,她現在只想着怎麽能從楚墨手中将纓絡拿回,真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楚墨輕輕一轉,靈巧躲過,正撲過來的蘇洛汐一個沒穩,結實的撲到了楚墨的身上。本就松松披在肩上的衣服讓她這麽一動,自柔滑的肌膚上滑落,香肩半露,甚為香豔。肌膚一接觸到冷空氣,蘇洛汐才意識到,驚呼出聲。

楚墨順勢一帶,将蘇洛汐緊緊帶入懷中,随即俯身吻下,将蘇洛汐的驚呼堵了回去。片刻分開,低低在蘇洛汐耳邊笑道:“怎麽?要把所有人都叫來麽?不知道以為朕是如何欺負你了。”

蘇洛汐倒在楚墨的懷中,晶瑩的雙眼看着楚墨微微有些發怔。

楚墨看着懷中佳人,勝雪的肌膚觸手柔滑,烏黑的發絲輕輕的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薄如蟬翼的紗衣松散的落在肩頭,略顯豐滿的胸脯輕輕的起伏着,清澈的雙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辨,如同一只受了驚吓般的小兔子一樣,惹人憐惜。

回手将纓絡放在旁邊的桌上,将蘇洛汐輕揉的移到床上,定定的看着她。如同一只餓了許久的獅子一般,輕輕的撫摸着身下的獵物,眼中散發着貪婪的光芒。

這一切對于蘇洛汐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正如那夜一樣,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只是她在楚墨的眸中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光芒。這目光中夾雜着炙熱、渴求、急切與貪婪,讓蘇洛汐本能的在他身下縮了縮身子。

“別動。”楚墨低啞的聲音自耳邊傳來,俊俏白皙的面頰染上了些不正常的紅色,結實而微微氣喘的胸膛輕輕的壓了下來,越貼越近。

蘇洛汐從未見過這樣的楚墨,再加上本能的恐懼,吓得一動也不敢動,仍由楚墨輕柔的吻如細語般的落滿全身。

本以為楚墨會如那夜一般翻身而下,卻許久都未等到。随着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蘇洛汐覺得有些難耐,輕輕的動了動身子。不動還好,這一動無意中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微微有些迷醉的蘇洛汐腦中立刻想到剛入宮時教引姑姑說的話。

楚墨再也忍受不住了,直起身來,将披在身上的長袍拽下,而白皙的身軀展現在蘇洛汐面前。

蘇洛汐看着楚墨這一連串的動作,如同被施了咒語一般,全身一動也不能動。她清楚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僵直的雙腿随着伏在身上的楚墨緩緩分開,剛才所感受到的“東西”也抵着自己,蓄勢待發。

“皇…皇上…”蘇洛汐艱難的發出了聲音,低低的喚着。

“叫朕七郎。”楚墨低低的命令着。

“七…七郎。”蘇洛汐本能的感到危險越來越近,卻又被楚墨似鐵鉗般的雙手箍的死死的動彈不得,只能輕輕的扭動身子,雙手緊緊的拽着身下的錦被。

“洛汐,別怕,朕在。”楚墨感到身下佳人的僵硬,喘着氣在她耳邊低喃道。

蘇洛汐心中百味陳雜,似在空中飄浮一般,楚墨的聲音帶給了她些許穩定,讓她略微有些放松。

正當她剛剛放松一點的時候,一陣劇痛自身體之中傳來,似是要将她撕裂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大喊出聲。

“還好麽?”楚墨被蘇洛汐的喊聲吓了一跳,只得将所有動作停下來,微微撐起了些身子,雙目眦紅的盯着蘇洛汐,強自壓抑着問道。

蘇洛汐的額頭上因疼痛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根本沒有心情去回答楚墨的問題。

楚墨此時進退不得,只能盡力的壓抑着自己,輕輕的抱着蘇洛汐,竭盡溫柔的輕撫着。直到許久之後,蘇洛汐疼的發白的臉上又湧上了近乎病态的紅潤,微微輕啓雙唇發出了一絲嘤咛。

這個細小的聲音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壓斷了楚墨心中最後的一絲冷靜。

第 39 章 故意

“罷了,不知者不怪。”楚墨淡淡說道,回身坐于亭內石凳之上。

“臣妾帶了些糕點前來,都是皇上在王府時最愛吃的。汐嫔妹妹也來一起嘗嘗,正好也能知道皇上的喜好”寧妃笑着對楚墨道,随即回首吩咐映雪道:“快去把給皇上準備的碧螺春端來。”

寧妃執起茶壺,鳳仙花汁所染的指甲與白玉的九龍茶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如同這雪地中的梅花一般,甚為好看。

一旁的蘇洛汐看着心中納悶,寧妃不是說是偶遇麽?可看這架勢卻像是有備而來,準備的倒也着實齊全。偷眼看向楚墨,卻見他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淡然,想必是有了計較,是以垂眸道:“臣妾謝寧妃娘娘。”

楚墨輕晃着手中小巧的白玉茶杯,杯中淡香茗升騰出藹藹的熱氣,淡淡道:“寧妃還真是有心,莫不是随身準備着朕喜歡的東西,每日準備與朕‘偶遇’?”

寧妃聞言一愣,心知楚墨對自己起了疑心。可此次确實是偶遇,不過是想起以前在王府的日子,不勝懷念,是以拿着這些東西前來賞梅,沒想到真就遇到了楚墨。随即笑容有些僵硬道:“皇上真是取笑臣妾了,今日得了空閑,想起以前在王府的事,這才帶了這些東西。”

“沒想到寧妃還是個如此念舊的人,朕真是低估了寧妃了。”楚墨雖是在與寧妃說話,目光卻落在手中的茶杯上,語氣雖是淡淡卻也多了一絲漫不經心。

“是啊,想起以前在王府之中總聽府裏的人說,每到紅梅花開,皇上為博姐姐一笑,只要下雪皇上就會在姐姐窗前的梅林之中親手堆一個雪人,只要姐姐看到雪人,就如同皇上時時伴在姐姐身旁一樣,這份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寧妃想起以前的事,幽幽說道。

蘇洛汐從未聽楚墨提起過以前的事,随即一想,心中苦笑。也對,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嫔罷了,他不會也沒必要告訴自己這些。于是垂眸輕抿杯中香茗,靜靜的聽着。

楚墨聽寧妃提起此事,把玩着茶杯的手漸漸加大了力度,甚至連骨節都有些泛白,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深邃的雙眸變得如寒潭般散發着徹骨的寒冷。

坐在楚墨身邊的蘇洛汐被他所散發出的寒意吓了一跳。偷眼看去,只覺得楚墨與剛才完全不同,似是截然兩個不同的人一般,不由得對寧妃口中的“姐姐”更加好奇了。再偷偷看向寧妃,只見她低頭輕輕的吹了吹杯中的清茶,淺淺的抿了一口,似是渾然未覺一般。

如此一來,蘇洛汐更加納悶。楚墨此時的不對勁連自己都察覺到了,寧妃這般人物怎會一點察覺都沒有?換了一般人,如此得罪皇上早就吓得魂不附體,而寧妃竟然還如此泰然自若品喝茶,真不愧是丞相之女,第一權妃。

小小的石桌之上,不過三人,或淡然,或不快,或疑惑。三人心中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一時間皆沉默了下來。

“啓禀皇上,汐嫔娘娘的胞弟已然在蘭陵宮等候了。”福喜自外面一路小跑而來,不明情況,一句話打破了三人間的尴尬。

蘇洛汐聽到這個消息,興奮的雙眼都放出了光芒,卻礙着楚墨與寧妃在場不好表露。只得将手緊握成拳,拼命的壓抑着自己的激動之情。

楚墨聞福喜之言,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對蘇洛汐說道:“既是如此,那朕與你去看看吧。”言罷起身,徑自負手走出涼亭。

“臣妾恭送皇上。”寧妃見楚墨也不願理睬自己,只得自顧說道,随即起身,看着楚墨離去的背影。

“臣妾告退。”蘇洛汐早就歸心似箭,一聽說晉兒到了宮中,什麽疑惑都已抛到腦後,只想着能早點見到晉兒。躬身向寧妃行了個禮,轉身小跑兩步跟在楚墨身後。

“主子您這又是何必…”待衆人離去後,與一旁侍立的映雪為寧妃披上一襲銀灰色披風,輕輕嘆道。

寧妃鳳眸微眯,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待映雪問道,轉身坐回石桌旁,随手拿起盤中的塊點心,櫻口微張,慢慢的品嘗起來。

映雪心中暗自可惜,好不容易等到景妃不在宮中,以為有機會能讓主子接近皇上,冰釋前嫌,這才買通了蘭陵宮的小宮女打探消息。待一得知皇上與汐嫔前來賞梅的消息便急忙為主子準備,本以為皇上念在舊情上會對主子尚有一絲恩寵,沒想到主子竟提起了皇上心中的痛處,只能看着大好的機會自手邊再一次溜走。

寧妃怎會不知映雪所想?但連日來楚墨恩寵汐嫔之事在宮中已傳的沸沸揚揚。今日前來本想與楚墨修好,但在林中聽到他二人之言,看着緊擁在一起的兩人,心中實在難以忍受。

在王府的時候她就在等,等待楚墨會看到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卻只等到了冷漠;後來入了宮,她又在等,等待楚墨會在百忙之中回頭看她一眼,可只等來了景妃的聖寵不衰;可她沒有放棄,還在繼續等,等待楚墨對景妃厭煩的一天會看到她的好,沒想到又來了個汐嫔。

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能得到楚墨的憐愛,而自己卻只能站在他們身後,默默等待、默默付出?

看着梅林中緊擁在一起的兩人,寧妃纖手輕握成拳。想起映雪所準備的東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如将計就計,故而說出了剛才那番話。若是能利用此事提醒楚墨,斷了汐嫔的恩寵,即便是得罪了楚墨也在所不惜。

她得罪楚墨的地方還少嗎?誤會尚且有冰釋前嫌的一天,但若是一直這樣隐忍下去,怕是再也每個盡頭了。

她相信,終有一天楚墨會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且一定會有這一天!

想到這裏,寧妃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幽幽說道:“若是有人捂住了皇上的耳朵,皇上又怎能聽到我說的話?”

蘭陵宮內。

卻說楚墨與蘇洛汐兩人,一個心中煩悶,一個歸心似箭,這段路倒也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蘭陵宮。

剛到宮門口,蘇洛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內心,也顧不得什麽儀态。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入宮中,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弟弟正與初夏在屋中玩耍。

這曾是蘇洛汐多少次午夜夢回時才能出現的場景,心中一陣酸楚襲來,熱淚順頰而下。

正在玩耍的晉兒看到蘇洛汐進來,大笑着跑來緊緊的抱住了姐姐。初夏見狀笑道:“主子可回來了,小少爺在這不住的問奴婢您什麽時候回來。”

蘇洛汐将晉兒拉開,緩緩蹲下身,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一遍又一遍的細細打量着弟弟,擡手輕撫着那粉琢玉砌的小臉,哽咽道:“半年未見,姐姐的晉兒長高了,也長大了。真好,真好…”說道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皇上駕到!”随着太監高聲唱喏,楚墨步入蘭陵宮。看着如淚人般的正在行禮的蘇洛汐,揮了揮手道:“免了。”

蘇洛汐自覺失态,急忙用帕子拭去臉上淚水,拉過身邊的晉兒悄聲對他說道:“晉兒,快給皇上行禮。”

不過到底是個小孩兒,怎會懂得什麽禮儀,不過勝在乖巧伶俐。見剛才衆人拜倒一地,就學有學樣的笨拙跪倒在地,用那特有的稚子之音道:“皇上…”

第 38 章 賞梅

“呵,你的膽子還真不小。”太後率先打破了這尴尬的氣氛,輕蔑的對景妃說。

“臣妾不過為了自保而已,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太後見諒。”景妃恭謹卻又不失高傲的說道。

“不過…”太後看着景妃頗有深意道,“景妃既然把心思都用在這些地方,不若想想怎麽為皇上開枝散葉才是正道,你說呢?”

“臣妾謹遵太後教誨。”景妃被太後戳到了痛處,一向高傲的神色略顯得有些僵硬。

“行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後瞟了景妃一眼,懶懶道。

“臣妾告退。”景妃微微屈膝一禮,高傲的轉身向門口走去。

“今夜的月色可真好,不過這月有陰晴圓缺,不知明夜的月色是否還能像今天一樣。”正當景妃走向門口,太後突然幽幽開口道。引得景妃腳步一頓,略一皺眉轉而邁步離去。

弘德三年,十二月二十八,蘭陵宮。

“今日輪到你家人進宮了吧。”晨起,蘇洛汐服侍楚墨洗漱穿戴,拿過早已準備好的藏青龍袍細細替楚墨穿戴好。聽楚墨之言,正在抻着袖口的手略微僵了僵。

“臣妾不知。”蘇洛汐略一停頓,繼續為楚墨細細整理着龍袍,微笑回答道。

“聽說你家裏就剩一個胞弟了?”楚墨穿戴完畢,邁步向外間走去準備用早膳,邊走邊淡淡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妾父母早逝,家中只餘我們姐弟二人。”蘇洛汐恭謹坐于楚墨身邊,素手輕擡為楚墨盛了些粥,淡淡說道。

“可考取了功名?現在何處?”楚墨接過碗淡淡問道。

蘇洛汐聞言一愣,掩嘴笑道:“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而已,現在還寄養在叔父家。”說起晉兒,蘇洛汐似是眼角眉梢皆充滿笑意。往日的清冷中也帶了一絲難得的溫柔,讓楚墨看的微微一怔,轉而又恢複了淡淡的神色。

此後再無話,二人之間恭敬有餘卻始終有一絲陌生在其中。

“福喜,待會兒你親自跑一趟去把汐嫔的胞弟接到宮裏吧。宮裏孩子少,接來也熱鬧些。”楚墨用過早膳,放下手中碗筷,淡淡的囑咐着福喜。

蘇洛汐聞言停下筷子,詫異的看向楚墨。早聞宮中嫔位以上便有家屬探視的待遇,是以在許久之前便期盼着這一天。本以為日思夜想能夠換來與晉兒的短暫相聚,卻沒想到皇上竟會将晉兒接入宮中。

蘇洛汐對楚墨此舉心中感動不已,美眸含淚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碗筷,轉身拜倒在地,激動的說道:“皇上…臣妾謝皇上恩典。”語中略有哽咽。

“行了,不過是小事一件,起來吧。”楚墨淡淡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天氣不錯。聞說這幾日梅花開的很好,陪朕去禦花園走走吧。”擡手拿過福喜遞上來的帕子,輕輕試了試嘴角,看着窗外道。

“臣妾遵旨。”蘇洛汐恭敬答道,羽睫輕閃

白雪皚皚,紅梅點點。梅林之中,才子佳人,聞香賞梅,也給這肅殺的冬日平添了幾分雅致。

楚墨身穿烏檀色金線祥龍錦袍,外罩黑狐裘大氅,三千青絲僅以白玉發扣別成一束,随意的搭在身後。少了往日的威嚴肅穆,卻多了幾分閑逸清雅的味道。白皙的手自寬大的袖中伸出,修長而幹淨的手指夾起一朵梅花,放于鼻尖輕輕一嗅,芳香撲鼻。

身後的蘇洛汐身着丁香色銀線百合三重衣,外罩雪貂披風,風帽半答在頭上,更添些許清冷不染塵俗之姿。美眸之中,波光流轉。看着楚墨的一系列動作不由的出了神,秀氣的嘴角勾起一絲溫柔的笑容。

她在思索面前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淩厲起來讓人覺得如泰山傾倒,淡然起來讓人覺得如冰窟般寒冷,溫潤起來卻又讓人覺得如春風般醉人。如此讓人不敢靠近卻又不由自的想要靠近,讓人如此迫切的想要去探索每一個角度的他。也許這就是帝王所特有的魅力吧: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楚墨放開手中花瓣,轉身看到了這樣的一副畫面:銀白素裹的梅林之內,一個宮裝佳人站在自己身後幾步之遠,身着丁香色宮裝靜立。冬日暖暖的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桠,灑在潔白的積雪之上,灑在點點紅梅之中,也灑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之上。

傾國之色,顧盼生輝,美眸之中帶着些許溫柔,似乎也有一絲疑惑,微微發怔。微風拂過,紅梅花瓣随風飄落輾轉落至半搭的風帽之上,佳人卻渾然不覺。

見他忽的向自己走來,急忙自微怔中回到現實。微曲行禮,手肘卻被穩穩托住。擡頭看去,深邃如星的眼中難得的看到了些許發自內心的笑意。暗自納悶之間,他似是擡手自頭頂輕輕拂過,想是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頭頂。

還未及反應過來,只覺腰間被一股力量拉過,随即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心中一驚,檀口輕啓。還未及疑問出口,溫暖而濕潤的感覺附在唇上,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氣息自鼻尖蔓延至全身。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人有些不知所措,渾身略有些僵硬,本能的咬緊銀牙,圓睜的雙目中露出些許慌亂。搭在腰間的手似是感到了自己的緊張,動作輕柔的撫着已經僵直的後脊。随着這份溫柔,原本的緊張漸漸的松懈下來。貝齒在不知不覺間已被輕輕撬開,微微踮起腳尖,擡起雙臂上揚環起,風帽輕輕滑下。雙眸微阖,青澀的回應着這份令人欲罷不能的柔情。

多年之後,蘇洛汐獨自漫步在梅林之中,看着滿園紅梅,這場景還如昨日一般。

她多想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

許久之後,緊擁的兩人才慢慢分開。低頭看着蘇洛汐,俏臉酡紅臻首低垂,嬌羞不已。

楚墨不覺好笑,嘴角挂上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負手躬身探過,附在蘇洛汐耳邊輕笑道:“怎麽,你在朕面前早已如透明般,這點小事就害羞了?”

蘇洛汐本就心中大窘、羞澀不已。聽楚墨之言不由想起那夜之事,心中更加羞澀不已無處宣洩,輕咬下唇,微嗔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埋着頭舉起粉拳輕捶楚墨厚實的胸膛。

楚墨朗聲一笑,将蘇洛汐在此帶入懷中,緊緊擁着,大笑道:“不知汐嫔娘娘是怪朕做了不該做的還是怪朕不做該做的?”

“還說!”蘇洛汐雙頰似是要滴出血一般,心中卻是甜蜜不已。能被這個溫暖的懷抱擁着,只覺得這冬日也不再寒冷。

“臣妾參見皇上!”一個女聲自楚墨身後傳來,吓得蘇洛汐急忙掙脫楚墨的懷抱。

楚墨微一皺眉,轉身看去,一抹大紅出現在眼前,原來是寧妃。心下不由冷笑,這消息還真是靈通,淡淡道:“起來吧。”

“嫔妾參見寧妃娘娘。”蘇洛汐見是寧妃,急忙躬身行禮道。

“妹妹快快請起。”寧妃蓮步輕移,緩至蘇洛汐面前,雙手虛扶笑道。

“寧妃不是在準備後天家宴之事麽?怎的有如此雅興前來賞梅?”楚墨見狀拉過蘇洛汐的手,一邊說着一邊漫步走向梅園中的兩翼亭。

寧妃看楚墨拉着蘇洛汐徑自往前走,将自己晾在原地,卻也意料之中,緩步跟在身後道:“回皇上的話,臣妾已将家宴相關事宜打點完畢。早聽說今年的梅花開得很好,一直沒空來看。今兒得了空閑就想過來瞧瞧,聽到皇上的聲音便急忙前來請安,卻不想掃了皇上的興致,請皇上恕罪。”

第 37 章 底細

與此同時,曲岚城外,敬檀寺中。

咚咚咚的木魚聲敲的景妃心亂如麻,晚膳時得了宮裏傳來的消息,果真是讓那個蘇洛汐有機可乘,真是…景妃暗自氣惱,卻也不便發作,偷眼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後。虔誠禮佛,完全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

想景妃在宮中嬌生慣養,吃穿用度除了太後皇上便數她為最,她何時受過這等苦?輕輕的轉了轉已經酸麻微漲的手腕,看着手邊厚厚的一疊宣紙。想到還有那麽多經書沒抄,秀氣的眉毛不由得輕輕的皺了皺。

回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想到楚墨此時正在與汐嫔那賤人溫情缱绻;想到日間楚墨竟不為自己說一句話;想到楚墨前些日子竟在汐嫔那逗留了幾夜從而忽略了自己。一時間思緒紛亂湧上心頭,只覺得楚墨委屈了自己,不由的鼻尖微微有些發酸。

“這就是你禮佛的态度麽?”景妃正暗自傷神,太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而她卻渾然未覺。

“臣妾知錯。”景妃急忙放下手中玉筆,起身微微行禮道。

本以為太後會冷嘲熱諷自己一番,等了許久不見下文。景妃暗自納悶,不知這太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抄吧。”太後微微皺眉,瞥了一眼蘇洛汐道,“今日難得只有你我二人,不若你我談談如何?”言罷,轉身走向自己的廂房。

這太後與景妃不合之事早已在楚國上下傳遍,景妃從未想過有一天,當她二人獨處之時竟會秉燭夜談。

廂房之內,早已備好茶盞。太後正坐于榻上,淺淺的抿着。景妃緩步入內,福身一禮道:“臣妾參見太後。”

“起來吧。”太後輕道,随即示意南琴出去。

随着廂房的門再次關緊,太後對景妃略一示意道:“坐。”

“謝太後恩典。”景妃屈膝一禮,緩緩坐下。雖是如此,也不像他人般謙卑,卻仍舊有着高傲飛揚的神色。

太後放下手中茶盞,對着景妃輕蔑一笑道:“我很讨厭你。”

雖然這是一個衆所周知的秘密,但無論是景妃抑或是天下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楚墨,都不會想到太後在這樣的一個夜裏,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對景妃說出了這句話。

景妃顯然也是一愣,旋即又轉回那般高傲的神色,略一颔,微笑道:“臣妾謝太後教誨。只是不知臣妾哪裏不妥,竟讓太後如此厭惡。”美眸流轉,竟直直的看向太後。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很清楚。”太後目光轉身旁的佛龛,幽幽道。

“哦?不知太後所指的是哪一件?”景妃見話已說到如此地步,也不再遮遮掩掩。

“雖然皇上日理萬機,無暇分顧後宮之事。但是可別忘了,你還不是皇後!”太後輕道,“比如說良妃的死因,再比如說晴悠好端端的為何會被驚吓過度。”言罷,擡眸盯着景妃。

景妃微微一頓,輕笑道:“此事皇上已然下旨令衆人不得再提及,臣妾實在不敢妄加議論,若是掃了太後的興致,還請太後恕罪。”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記得良妃出事之前的幾日,禦藥房的管事好端端的跟禁軍起了沖突,不知景妃對此事可有印象?”太後問道。

景妃怎會忘了此事?不過這太後城府頗深,也不知已然抓到了自己的把柄還是在試探。若是後者,多說多錯,不打自招豈不是麻煩?

微微穩了穩心思,似是回憶道:“此事臣妾也略有耳聞。”随即微笑道:“只是不知此事與良妃姐姐有何關系?”

太後見景妃還在自己面前裝做懵然不知,心中只覺可笑。也罷,既然她現在不願意承認,一會兒鐵證如山,看她還怎麽辯駁。

“哀家當時也在納悶,這禦藥房與禁軍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怎的突然就起了沖突?不過說來也巧,那幾日正值夏秋交替,哀家這腿上的老毛病犯了,便差南琴去抓幾副舒筋活血的藥。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禦藥房中的曼陀羅竟然不夠。”

景妃把弄聽到此處,把弄茶蓋的手突然一頓,一言不發。

“這曼陀羅所能用之處甚為稀少,按理說該當無人問津,怎會斷了供給?景妃,你說說這是為何?”太後冷笑着看向景妃。

景妃聽到此處,臉色已然發白,但高傲之色仍是未曾消退半分,只是看着太後一言不發。

對,良妃确實是她殺的。

曼陀羅此花雖為中藥,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但若長期服用便會慢性中毒致人死亡。

只是太後既然早已知道此事,為何并沒有在楚墨面前揭穿自己?景妃暗自思索着。雖不明所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後真想置自己于死地今天自己就不會如此泰然的坐在這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景妃暗自松了一口氣,微笑道:“太後英明。”

“大膽景妃!竟敢謀害皇裔,該當何罪!”太後眼閃現一絲厲色,伏案而起喝道。

景妃聞言,略定了定神道:“謀害皇裔?”言罷轉向太後颔首微禮道:“既然今日太後與臣妾已然将話挑明,臣妾也不妨将話說明。臣妾謀害皇裔不假,可若是跟太後當年的一石二鳥之計相比,實在是班門弄斧。”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為求自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景妃暗忖。

想當太後一心想要扶持寧妃為後,剛才有了些眉目。沒想到司昭儀竟懷上了龍種,一時間成為了寧妃面前的絆腳石,沒過多久又遇上董顏進宮頗為受寵,眼見着有了些希望竟被此二人盡數毀盡。

太後心中頗為不甘,不過到底是看慣了這後宮中的風風雨雨,沒過多久便利用司昭儀對董顏的嫉妒。先是可以拉攏司昭儀,随後又旁敲側擊以巫蠱之術嫁禍董顏。

若是此計成,便可将董顏這個潛在的威脅除去,然後自己再出來揭穿真相,這樣一來便可不費吹灰之力除去二人;即便此計不成,讓董顏識破,也可除去司昭儀這個眼前之憂,至于董顏。雖然得寵,但身具西域胡人血統,即便是自己不出手,群臣也不會讓其為後。

本是個很好的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只是太後低估了楚墨對董顏的寵愛,沒想到竟會為其制作特殊錦緞,這才露了馬腳。不過好在司昭儀沒有笨到将太後供出,若是說出此事,且不說楚墨會不會相信。即便是信了,可不管是為了皇家面子還是堵悠悠衆口,無論哪個角度來說司昭儀定是必死無疑。

董顏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端倪?若是單憑司昭儀一人之力即便是給她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是很董顏入骨,卻也沒有不為自己腹中孩兒着想的道理。既然敢做出此事,想必定是背後有大的靠山,有恃無恐。

而一向潛心禮佛的太後,怎會突然關心起此事?而且似是事先收到消息一般,剛一事發就立刻趕到,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直到董顏說出布匹差異之時,在性命攸關之際,司昭儀本能的向太後瞟了一眼,這才印證了董顏心中所想。

太後聽聞景妃之語,亦不否認。實際上她早已知道景妃當年便洞悉此事,否則也不會留那司容華一命,還要将那孩子收留在自己身邊。倘若有一天,她當真要拿了景妃的性命,景妃必定會用孩子迫使司容華說出當年之事,而一個母親為了孩子,沒有什麽做不出來。既然沒了顧慮,再加上多年積怨怕是定要與自己拼個魚死網破,到時委實難以自保。

兩人相峙片刻,一言不發,各自想着心事。

第 36 章 變化

蘭陵宮內。

“說說吧,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前一刻還布滿在楚墨臉上的醉态此時已然一掃而空,依舊帶着那冷漠而淡然的神色輕輕的吹着手中的香茗。

蘇洛汐還未及換下身上裝束,心知此時楚墨必然要個交代,當先跪倒在地道:“請皇上息怒,求皇上恕罪。”

楚墨冷哼一聲道:“真是稀奇,沖撞朕的人又不是你,你求的什麽饒?”雖是問句,卻依舊是淡然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疑惑。就像天上的神祗一般,似是已經洞察了一切,世間萬物皆在其掌握之中。

“啓禀皇上,她…她是…”蘇洛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實話實說,推舉人的心思便昭然若揭,定會惹得楚墨更加氣惱;但若是不說實話,那便是欺君之罪,此事就當真非同小可了。

這也不對那也行,進退兩難之際,即使聰敏若蘇洛汐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如今只盼望這趙婧媛能念着自己的好,将此事一力擔下。

楚墨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踱步至趙婧媛面前,淡淡道:“擡起頭來。”

空靈平滑的聲線自頭頂傳來,趙婧媛有些驚恐之中帶着一絲欣喜,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雖是心中惴惴難安,但實在不甘心放過這次機會。終是緩緩的擡起了頭,看着面前這個身着龍袍的男人。

楚墨低頭看去,一張溫柔的面孔浮現在面前,眼中卻閃着一絲與之大相徑庭的刻意的賣弄妩媚,頗有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效果,引得楚墨心中冷笑不已。看其裝束,雖是宮女裝扮,但觀其面容,卻似是細細的打扮了一番,早有準備。況且是由初夏親自帶來,想必定此人定不是一般宮女。

蘇洛汐見楚墨看着趙婧媛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只得在一邊看着。僵持片刻,楚墨忽的問道:“你是何人,自己說。”趙婧媛剛要看向蘇洛汐,只聽楚墨道:“怎麽?你自己是誰還要問汐嫔麽?”平淡的聲音似是在訴說一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回…回皇上的話,臣…臣妾是衍慶宮的娘子趙氏,沖撞了皇上,請皇上恕罪。”趙婧媛盡力壓抑着言語中的驚恐,保持着蹩腳的妩媚之音繼續道。

“娘子?”楚墨冷笑一聲,“一個小小娘子竟敢如此?當真是容不下你了。”

“臣妾不敢,求皇上饒恕!”聽楚墨的語氣,趙婧媛急忙拜倒。此是時的她半點不甘也沒有,只剩滿心恐懼。

趙婧媛慌亂之餘心中尚存一絲希望,畢竟此事是蘇洛汐教唆自己而為,若是蘇洛汐不吩咐初夏為自己出這個主意,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步。而且蘇洛汐為人善良,想必不會見死不救。即便退一萬步來說,自己将她教唆指使之事和盤托出,想必她也脫不了幹系。

楚墨看趙婧媛總是看蘇洛汐,他心中知道,若是此事沒有蘇洛汐的支持與幫助,定是不能成事。但正值清國使節來訪,況且自己剛才帶着她宴請群臣,若是突然将其治罪,怕是要贻笑大方。

可若此時真是她所指使,那可當真是一個隐患。想她不過是一屆嫔位,況且如何到今天的位置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如今自己還未站穩腳跟,就想着要拉幫結派、扶植勢力,日後還了得?

雖然楚墨在心中計較了如此許多,但他還是能很清晰的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希望後一種是自己多慮了,希望她不是這樣的。

“汐嫔,此事你知不知情?”楚墨突然冷冷問道。

“臣…臣妾…”蘇洛汐深知若是承認,自己必受牽連;但若不承認,想必趙婧媛與自己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蘇洛汐只能選擇保住自己的性命。這就是後宮女人的悲哀,無從選擇,根本容不得所謂的情誼。

“臣妾不知情。”蘇洛汐輕輕說道,淡淡的語氣掩飾着自己內心的愧疚與不安。

楚墨聞言微愣了一下才道:“此事本該嚴懲不貸,但念在馬上要過年了,太後和景妃如此誠心為大楚祈福,朕也不願因為一點小事動辄得咎。”

聞楚墨之言,蘇洛汐和趙婧媛二人頓覺心頭一松。一個似是重獲新生一般;一個愧疚之情稍減。只聽楚墨又道:“不過這若是縱容了,宮中的規矩何在?傳朕旨意,趙氏娘子禮儀有虧,降至九品采女,以儆效尤。”

趙婧媛聞言愣在了當場,随後癱倒在原地。自己還未得到寵幸就先被降級,這與打入冷宮有何分別?九品采女,說是主子,實則還不如一屆宮女。宮女此生還有一日能夠出宮,而自己這采女….想必日後是要老死宮中無疑了。

楚墨微頓,将目光移向蘇洛汐道:“念汐嫔尚不知情,不知者不怪,下次若是再有此事,朕定罰不饒!”

趙婧媛恨恨的看着蘇洛汐,大喊道:“皇上!臣妾冤枉,這一切不是臣妾本意!都是汐嫔挑唆臣妾所為!求皇上開恩!”一邊哭喊着一邊顫抖的指着蘇洛汐。

楚墨冷笑道:“朕饒了你的死罪,你居然還敢亂加指責?來人,拖出去!”

福喜聞言給門外侍衛遞了個眼色,只見衆侍衛入內将趙婧媛拖了出去。可憐趙婧媛被拖走之時還連聲高呼冤枉,凄厲之聲響徹天際。

“行了,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楚墨略一揮手,示意福喜等人退下。

蘇洛汐如同常般服侍楚墨沐浴更衣,只是仍為剛才之事心有餘悸,微微有些顫栗。

這是蘇洛汐第一次為了自保而不得不犧牲他人。待服侍楚墨沐浴完畢,蘇洛汐沐浴之時靜靜的想着剛才的事。

她不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

“嘩”一瓢水自頭頂澆下,蘇洛汐及時澆滅了心中這個可怕的想法。

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被貶為采女的就是她;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永無出頭之日的就是她;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今後再也見不到皇上的就是她。

是,她變了。在景妃送給她舞衣的時候她就變了,在得知景旸王妃與她結交的真正目的時她就變了,在楚墨第一次擁抱她的時候她就變了。

她深知自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之上,是後宮衆人的目标。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從這走下去。也許是為了不再過任人欺淩的日子,也許是為了能給孤苦無依的胞弟更好的生活保障,但也許更多的是她舍不得那個溫暖的依靠。

所以她不能放手,絕對不能。

帶着新浴過後的芳香,蘇洛汐輕手輕腳的走向床邊。看着楚墨已然睡熟後的眉眼,那麽清俊朗逸。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卻又怕驚醒熟睡中的人,只能輕輕的靠近在不遠的地方沿着那棱角分明的線條慢慢劃過。

正如初夏所說,她喜歡上他了。毫無因由,也毫無征兆,就這麽喜歡上了這個全天下最不能愛的人…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蘇洛汐反問着自己,“是他對自己三番五次頂撞的饒恕?還是他在冬夜溫暖自己的時候?抑或是他今日在車下對自己伸出手的時候?”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許久也未想清其中的緣由,蘇洛汐不由的苦笑。也許這不是喜歡,不過是一時的感動也未可知…

轉身輕輕靠近楚墨躺下,雙眸輕阖,進入夢鄉。

第 35 章 假扮

符傑聞言笑道:“娘娘過謙了。”

符傑步履微動,只見其踱步至一副《挽花葬春圖》前,細細看去,嘴角略一勾笑道:“春花紛落香滿天,疏影漫漫惹人憐。”

想來這王子是要對詩。蘇洛汐擡眼看向這幅《挽花葬春圖》,是前朝書畫大家安詢的真跡。安詢以融合百家長處出名,筆法紛繁複雜,用色精準細膩,盛傳曾有人在他的畫中能找到二十種不同派別特色的筆法。

再看向這幅畫。畫中桃花樹下花瓣紛飛,如雨而下,一女子羸弱纖細,身着素色披風,頭戴風帽肩扛花鋤,腳邊一條清澈溪流涓涓而過。女子微微回首看向漫天花雨,眼中似有訴不盡道不明的悲切與凄涼之情,素手微微前伸,只有三兩花瓣落于掌心,大多花瓣還是落于水中,随水而逝。

蘇洛汐微微一頓,微笑接道:“誰家女兒解花意?零落惆悵無從言。”

“玉手纖揚紛紛落,三兩寄情入心田。”符傑轉身,微笑對着蘇洛汐道。

“滑落指尖逐水逝,萬般愁思葬春寒。”蘇洛汐繼而接到。

符傑顯然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貌美女子竟還懂得作詩,與自己先前所想大相徑庭,不由得微微側目,躬身道:“都說楚國之人出口成章,娘娘高才,小王佩服。”

蘇洛汐微微一禮道:“都說‘讀遍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亦會吟。’,本宮不過略讀過幾首詩詞罷了,王子見笑。”

随即二人又相互切磋了許久,你一言我一語。蘇洛汐從初時的拘謹慢慢的放開了許多,對許多事物有着自己的見解,與符傑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感。說到興頭之上時,眉目間散發出別樣的神采。

楚墨與一旁含笑看向二人,心中在微微訝異蘇洛汐的才學之時卻也有一絲奇怪的滋味泛上心頭,萦繞不去。

二人交談甚歡,不分勝負,渾然不覺窗外已然月上枝頭。福喜悄然躬身入內,附于楚墨耳邊低低的說了些什麽。楚墨微笑道:“早聞王子聰慧,果然名不虛傳。朕看天色已晚,各親王郡主業已奉诏入宮等候。不如他日再行切磋,王子意下如何?”

兩人聞言皆是一驚,随即才發覺各自有些失态。蘇洛汐急忙回到楚墨身邊,福身一禮道:“王子高才,令人佩服。”

符傑也是一怔,雖是滿心的意猶未盡,卻也只能道:“娘娘哪裏的話,娘娘不僅天姿國色,更是才高八鬥,着實令小王驚嘆不已。若是他朝有幸,小王自當再向娘娘讨教。”言罷,轉而對楚墨道:“皇上身邊之人确實非同凡響,小王折服。”

楚墨笑道:“王子過譽了,請。”言罷對福喜道:“擺駕安和殿。”轉身走向門外。

門外,初夏與一個宮女靜立等候,而那宮女便是趙婧媛。

原來蘇洛汐雖想通了其中緣由,奈何時間緊迫,只得讓初夏将趙婧媛打扮成宮女帶來。雖然自己也不願如此,奈何後宮之中強敵環伺。自己本來就站在風口浪尖之上,今日又陪同楚墨前來接待使節,更是不知要被多少人盯着。

這趙婧媛雖然貪些小便宜,秉性卻不壞。與自己同時入宮,也算相識于微時。況且此事于自己不過是舉手之勞,若是日後落難,只盼她能記得自己對她的好。

二人一見楚墨,急忙行禮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您要的披風送來了。”

楚墨本心不在此,是以也并未留意,只不過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蘇洛汐見狀也不敢多言,示意她們起身。

可那趙婧媛卻急功近利,見楚墨沒有反應,起身之時故意将腳一歪,撲着楚墨倒去。

楚墨怎會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輕輕的退了一步。眼看着趙婧媛便要摔倒在地,不想符傑竟突然伸出手去将趙婧媛扶住,後覺失禮急忙放開。

楚墨冷道:“怎麽這般毛毛躁躁?汐嫔,你是如何調教奴才的?”

蘇洛汐和初夏根本就沒想到趙婧媛會來如此一招,兩人齊齊愣在當地,直到楚墨問話才急忙行禮欲為趙婧媛遮掩。

卻聽趙婧媛嬌聲搶道:“奴婢驚擾了聖駕,罪該萬死,還請皇上贖罪。”

楚墨冷哼一聲道:“你家主子還未答話,何時輪的上你插嘴了?朕看當真是要送你去學學禮儀,免得丢了我楚國的臉。”

趙婧媛這才發現自己失言,後悔不已,急忙看向蘇洛汐求救。

待她擡起頭來,楚墨看清其面目。心中略有些納悶,那夜未免消息走漏,已然将福熙閣衆人都喚至前廳,意欲殺之。當時雖是昏暗,但自己也不至于連長相也看不清。再加上此後又去過幾次,不過寥寥數人,都稍有印象。而面前之人頗為眼生,最近也未到各宮添置宮女太監之時,想來此人定不是汐嫔身邊的人。

蘇洛汐急忙求情道:“是臣妾沒将手下之人調教好,還請皇上息怒。”符傑見蘇洛汐着急之情溢于言表,也求情道:“皇上息怒,想必此二人在門外已等候許久,現在天寒地凍,一時沒站穩也是有的,不若再給此人一次機會。”

雖然疑惑,但若是當着符傑的面拆穿此事,不僅失禮于人,傳出去也不甚好聽。只得将錯就錯道:“行了,今日看在清國王子的面上就不罰你了,日後若是再有如此定不輕饒。”話語剛落卻瞟到蘇洛汐對符傑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聯想起方才二人交談之景。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氣惱,冷哼一聲,轉身走向安和殿。

蘇洛汐聞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正欲謝恩,卻見楚墨獨自向前走去。心中不明所以,只見福喜微微遞了個眼色,也只道是因趙婧媛之事如此,生生将謝恩的話咽了回去,急忙跟上。

安和殿上,熱鬧非凡。衆親王一聽是為清國王子選妃,皆滿面愁容,畢竟誰願意把女兒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可皇上聖旨不可違,只得将女兒帶了來。面上雖是強顏歡笑,心中卻暗自祈禱千萬不要被選中。

待楚墨及蘇洛汐落座,衆人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聲震天,響徹安和。

楚墨免了衆人禮節,舉杯朗聲笑道:“今日朕親自設宴為清國王子接風洗塵,願我大楚與清國永世交好、共享太平。”言罷仰頭飲盡杯中之物。

衆人見皇上舉杯,急忙随着舉起杯道:“願大楚與清國永世交好、共享太平。”飲罷落座。

楚墨見衆人落座笑道:“今日雖是國宴,卻也是家宴。在座皆是朕的親族,而清國王子…”楚墨對其笑道:“也即将是我楚國的女婿。是以各位不必拘謹,盡可開懷痛飲、暢所欲言。”

待楚墨言罷,福喜示意周圍禮樂,宴席開始。席間觥籌交錯,絲竹亂耳,舞袖紛飛。這看似熱鬧的場面卻在掩飾這席間每個人的虛情假意與強顏歡笑。

酒過三巡,楚墨已是有些微醺。清國王子忽的站起來,舉杯朗聲道:“臣清國六皇子符傑代表清國王及數百萬子民祝大楚千秋萬代、皇上龍體康健。”言罷仰頭飲盡。

楚墨聞言舉杯飲盡道:“謝清國王美意,朕同祝清國世代安穩,兩國永以為好。”

只見那符傑又倒了一杯酒道:“臣符傑代清國上下祝汐嫔娘娘青春常駐、子孫延綿、萬事如意。”言罷又是飲盡。

蘇洛汐正欲舉杯,只見楚墨微一皺眉,欲将她手中杯盞接過。蘇洛汐深知楚墨已然有些醉了,并未放開酒杯。楚墨略一用力幾乎是奪過酒杯,微笑對符傑道:“汐嫔不勝酒力,這杯便由朕帶了。”言罷仰頭飲盡。

符傑又敬了在座各位親王一杯,直到禮數周全才坐于座上,清逸的雙頰也已染上了些醉意。

衆人又喝了幾輪,待到宴席散去之時月已當空。

趙婧媛今日闖了大禍,早已吓得魂不附體,如今見楚墨已經醉的不省人事。正欲轉身離去,卻沒想到楚墨忽然睜眼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第 17 章 籌備

“衆位妹妹皆是人中翹楚,想必日後都可盡心盡力侍奉皇上,為我大楚開枝散葉。”景妃端莊而坐,笑看衆人。“福熙閣蘇美人到!”

随着太監高聲通報,蘇洛汐蓮步輕移,福身一禮道:“福熙閣美人蘇洛汐參見景妃娘娘,娘娘千歲。”美眸低垂,禮數周全。

景妃在興頭,忽的聽到莺聲入耳。循聲望去,一抹水紅身影現于眼前,笑道:“早問蘇美人大名,擡起頭來給本宮瞧瞧。”蘇洛汐低低應了一聲,擡頭看向景妃。

好一個傾國女子!景妃心中暗自感嘆。周身穿着大方得體、合理周全,不是什麽名貴物件,卻能完美的将自己的長處烘托出來。屋內莺莺燕燕各有春秋,但眼前人雖身着一抹亮色卻少了俗豔,反而多了一抹清爽。

在景妃打量蘇洛汐的同時,蘇洛汐也看向高堂之上的景妃。那女子周身散發着淩人盛氣,不愧是六宮第一寵妃。深邃的五官帶着難得一見的異域風情,眼角眉梢之際無一不在傳遞着深深的魅惑,直勾起人心底的欲望迫切吶喊。對視一眼,即便自己是個女子也有些臉紅心跳,急忙垂下眼簾。

景妃笑着開口:“來人,賜坐,上茶!”,謝景妃娘娘。”蘇洛汐躬身一禮,緩緩落座。景妃将眼神移開,對衆人笑道:“年關将至,按往年例,寧妃娘娘與本宮打點家宴諸多事宜。皇上本不過問此事,不過今年夏季多澇,特赦免半年賦稅。因此皇上下旨今年家宴需削減開支,不必鋪張。”

衆人聞言,異口同聲道:“皇上聖德,實乃明君。”景妃聞言笑笑:“我這新替各位妹妹裁了些衣裳首飾,也算是初次見面的見面禮了,還望各位妹妹收下。”衆人又齊齊謝恩。

“這倒還都是些小事,既是進了宮,便是姐妹,相互扶持自是應當。素聞各位妹妹皆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宮想着既是要削減開支,也是給各位個機會,因此希望各位妹妹做些準備,若是有出挑的能入了皇上的眼,也是你們自己的本是。”

衆人自選秀之日見過皇上之後便再未得見,也未曾聽過哪個新入宮的受了恩澤,心中皆是高懸不已,正愁沒有機會。不想如今景妃竟提供了如此良機,直叫衆人聽得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雖是興奮,但衆人皆不敢表露,只得拼命壓抑着心中的興奮,恭聲道:“臣妾謝娘娘提拔之恩。”景妃掃了衆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随手執起茶盞,漫不經心道:“近日來宮中事多,想必良妃姐姐的事就是不說大家也有所耳聞…”

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笑意,輕晃着杯中清香液體,悠然道:“此時乃宮中忌諱,各位妹妹均是玲珑剔透,想必就是本宮不說也知道該如何做。”

“臣妾明白。”衆人對視一眼,雖是略有驚異,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心中仍是想着年關家宴獻藝之事。“唔,這就好。本宮今日乏了,日後再與各位妹妹共敘。”,“臣妾告退。”衆人行禮退出。

“蘇美人請稍等!”溶月見衆人離去,自後喚道。“不知姑姑有何指教?”正緩步走向門口的蘇洛汐聽到身後的輕喚,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再轉過身時,滿面恭謹懵懂。

“景妃娘娘召您入內敘話。”溶月恭聲道。“既是如此,那洛汐便再叨擾片刻。”蘇洛汐臻首輕點,轉身回到璟琮正殿。

挑簾而入,景妃已不再是剛才那般盛氣淩人,眉眼中帶着些許笑意。見蘇洛汐入內,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于首座。“景妃娘娘千歲,不知娘娘單獨喚洛汐前來有何吩咐?”蘇洛汐低身一禮,款款落座。

“也沒什麽大事,剛才人多,也沒空跟你好好聊聊。在宮中過得可還習慣?家中還有何人?”景妃笑看蘇洛汐,熱絡道。“洛汐謝娘娘關心,一切尚還習慣,家中只餘幼弟。”蘇洛汐垂首答道,心中忐忑,雖是早料到會如此,但到底還是心中有些慌亂。

“習慣就好,記得本宮當年初入宮時,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走錯一步,說錯一句,連手放在哪都得思考半天。”景妃看出了蘇洛汐的忐忑,也不點破,笑道。“真快,一晃兩年都過去了。”

“娘娘過謙了,娘娘聖眷不衰天下皆知,臣妾等羨慕之極。定當以娘娘為榜樣,日日自勉。”蘇洛汐小心翼翼答道。

景妃看着蘇洛汐謹慎的模樣,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回憶道:“還記得本宮與皇上第一次相識便是在将軍府的月桂樹下,那夜本宮穿了一襲白衣弄琴,彈了一曲漁樵問答,不想皇上還親自吹奏應和,一曲下來當真如同對答,琴瑟和鳴。皇上還稱贊本宮如谪仙下凡,這一切恍如昨日。”言罷,笑意盈盈的看着蘇洛汐。

蘇洛汐聽着景妃的訴說,心中似是出現了那日的畫面。清輝鋪地,香風習習,月桂樹下,花瓣飄零,絕代佳人,谪仙下凡,翩翩起舞,少年俊逸,素手執蕭,曲調共鳴,琴蕭和諧,眉目傳情。當真是美輪美奂,曲終定情。

見蘇洛汐微微發愣,景妃慵懶複道:“本宮不知為何,雖是與你初見卻覺頗為投緣,再加看到你們入宮,心中頗為感慨不知與何人訴說,便将你召回絮絮叨叨說了這麽許多。還希望你不要覺得煩悶才是。”

“洛汐不敢,得蒙娘娘器重實乃洛汐之福,又怎敢覺得煩悶?若是娘娘不嫌洛汐煩,洛汐願經常前來陪娘娘談天,還望娘娘不要嫌洛汐愚鈍才是。”蘇洛汐聞言急忙答道。

景妃竟輕拍了拍蘇洛汐的手,柔笑道:“這深宮之中每走一步都步步為營,能有人說話實屬不易。行了,本宮還要去核對家宴禮單,你回去準備吧。本宮到時便拭目以待妹妹獻藝了。”

“洛汐定會悉心準備,定不叫娘娘失望。那洛汐便不打擾娘娘,先告退了。”見景妃微一點頭,蘇洛汐行禮而出。

自璟琮宮回到福熙閣,蘇洛汐便将自己獨自關在書房,細細品味景妃獨自與自己交談的話。景妃突然間将自己留下,一定不會像她所說的那麽簡單。但是為什麽要将自己留下呢?其中的玄機一定還在話裏。

雙目輕阖,後靠于椅背,腦中不由得又出現了景妃方才所描述的情景。月桂樹下,白衣佳人,撫琴吹簫,曲終定情…蘇洛汐想到這裏,突然睜眼坐起,靈動的雙眸中漾着不容人忽視的光芒。

對!定是如此!起身疾步走向正堂。還未進屋就聽到小吉子在屋內高聲興奮道:“你們是沒見過,景妃娘娘不愧是咱們楚國的第一寵妃,璟琮宮那叫一個奢華,連下人等候的茶室都有熏香軟椅。來來來,你們聞聞我身上是不是香噴噴的…”

“你就吹牛吧!”小祿子手持毛撣,湊近聞了聞,撇着嘴又回去做自己的活計,酸溜溜的說道。“要我看用再好的東西都難掩住你身上的猴味兒,你說是吧,初夏姐!”小祿子讨好般的對一旁的初夏說道。

沒想到初夏居然一反往常的态度,竟破天荒的沒有跟着一起揶揄小吉子,反而向往的說道:“你們說,都是奴才,璟琮宮的人出去都讓人覺得高人一等。你們看绮梅不過是個奉茶的,但身上那緞子,比我的好多了。”言中略微透出了些許失望。

“你們也不必羨慕別人。”蘇洛汐挑簾而入,笑對衆人道。“主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初夏聽到蘇洛汐的聲音,急忙賠笑解釋道。“你我相交十餘年,我又豈會不知道你的心思?”蘇洛汐輕拍着初夏的手柔聲道。

“有目标有羨慕是好事,這樣才能進步。只要你們好好做事,盡好自己的本分,一定不會比別人差。”蘇洛汐握着初夏的手看着衆人道。“奴才謹記美人教誨。”衆人聞言,心中熱血澎湃,高聲答道。

蘇洛汐見衆人的反應,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吩咐初夏道:“把剛才景妃娘娘賞的衣服首飾拿來瞧瞧。”

鳳起

第 16 章 籌劃

楚墨也不反駁,起身笑笑,拿着玉梳犯了難。景妃自鏡中看到楚墨為難的樣子,掩口輕笑。轉身将楚墨輕按與座上,一把玉梳在指尖靈活舞動,不多時便為楚墨整理好了發髻,轉身拿過金冠笑道:“墨郎那雙手豈是做這些事的?還是用來決斷天下吧,這等小事便交由顏兒來做。”

楚墨看着鏡中的發冠,起身輕刮景妃鼻梁笑道:“就是你最有本事。”待景妃為其整理好穿戴,連腰間玉佩香囊也一一束正後,楚墨大步向門口走去。至門口,腳步忽停,微微偏了偏頭,卻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吩咐門口溶月道:“朕晚上要宴請使節,就不來用膳了。”

“臣妾恭送皇上。”景妃送走楚墨後,懶懶坐于妝臺前,看着鏡中的自己,一頭秀發烏黑光亮,任由身後的溶月擺弄。

片刻後,景妃丹唇輕啓,漫不經心道:“可去看了?如何?”,“看着倒是玲珑剔透,說話也是守禮妥帖的,沒有半分架子,想來是個好相處的。”手中輕擺景妃三千青絲,靈動翻飛。

“唔,這後宮中的女人,不能不聰明,但也…”鳳眸微立看着鏡中自己與溶月的倒影道:“不能太聰明。需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即便是機關算計也怕是要命歸黃泉。”溶月一怔,轉身将景妃衣物拿下,笑道:“奴婢謹遵娘娘教導。”

微頓複道:“不過她身邊那個丫鬟倒是個機靈的,您瞧。”說話間自袖中掏出初夏所送玉镯。景妃瞟了一樣,蔑笑道:“這樣的貨色想來你也是看不上眼的。不過一個婢女存了這般心思,還望她能用在正道之上,若是用歪了,呵。”

緩步行至案前,執卷笑看,溶月于一邊伺候。主仆二人雖是無語,卻默契十分。至華燈初上,才傳了晚膳。景妃見滿桌魚肉,也沒了胃口。随手撿了幾口吃下,柳眉輕皺道:“撤了吧。”

閉目養神,鼻尖香氣缭繞。景妃突然幽幽道:“既是能用的,瞅個時間安排過來吧。若是當真如你所說,盡早…盡早承寵也算是個幫手。”

溶月恭聲領命,話鋒一轉道:“今兒我去蘇美人那,回來的路上瞧見寧妃身邊的映雪了。看樣子是去了莫貴嫔的鸾鳴宮,奴婢打聽過了,那住了四位新來的娘娘。只有兩位較為出挑,一位是蘇州鹽運使趙大人的千金,另一位則是去年新科狀元現在翰林編修劉大人的胞妹。不知這回寧妃瞧上的是哪個?”

“哦?去年的新科狀元劉清?可是皇上禦筆破例欽點的那個?想來去年宴會上似是見過一面。人才确實出挑,竟不怕本宮,直言起了本宮身世與當今所受非議,倒是個大膽的。”景妃聽着溶月的話,慢慢自記憶中搜索出了這麽一個人。

“既是如此,私下打聽打聽寧妃那便有什麽動作。不過先等我見過這蘇洛汐再說,若當真與衆不同,也省的咱們費那些心思了。”景妃轉而慵懶複道。“是,奴婢會盡快安排。”

寒冬數九,天地間一片肅殺。歲月匆匆,宮中各處娘娘均懶得出來走動,均在宮中躲避嚴寒。冷清的宮道上偶爾看見幾個太監宮女匆匆低頭而過。雖是人煙稀少了些,在倒也樂得清靜。

“春草如玉花滿天,柳岸聞莺碧波漣。雙飛比翼碧霄遠,紅塵俗世若等閑。”看着自家主子一筆好字提于畫上,初夏不僅皺了眉頭,歪頭納悶道:“外面明明是數九的天兒,冷的要死,哪有什麽花兒啊草兒啊的。”

蘇洛汐聞言笑笑,自案後轉出,玉指纖纖,輕點初夏額頭啐道:“讓你平日多讀些書你就是不聽,整日只知玩耍。”初夏揉揉額頭撇嘴道:“我又不考狀元也不選妃,有那些個詩詞歌賦還不如給我幾個燒餅。”,“就知道吃,日後還不把婆家吃窮。”,“是是是,誰比得上你,找了世上最大的婆家,吃穿不盡。”,“主…主子!有好消息!好消息!”

主仆二人正在屋中打趣嬉戲,門簾忽的被掀起,一股寒意自外而入。初夏本就說不過蘇洛汐,見小吉子進來,便把惱意都發洩在他身上,上前輕揪着小吉子的耳朵,佯怒道:“毛毛躁躁的什麽時候能改改,這麽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吓着了主子。”柳眉倒豎煞有介事的說道。

蘇洛汐被小吉子那呲牙咧嘴的模樣逗得掩嘴直笑,小吉子像個猴子一般上竄下跳,嘶嘶的吸着氣道:“我的好姐姐,是我莽撞了,可饒了我這回吧。來世變個猴兒天天給主子和姐姐請安便是。”

初夏也被小吉子那抓耳撓腮的樣子逗樂,笑的前仰後合道:“誰要只猴兒來請安,還怕不夠心煩的。”剛一放開小吉子的耳朵,小吉子急忙揉着耳朵跳到蘇洛汐身邊,滿面堆笑的行了個禮道:“主子,可是有大好的消息。方才璟琮宮的溶月姑姑派人傳了話,說是年關将至,景妃娘娘為幾位主子準備了些衣物、首飾,有主子您一份兒吶!”

蘇洛汐臉上的笑意一斂,沉吟了一番,心中百轉。景妃自上次派溶月前來暗自試探自己,想必心中已有計較,如今看來是想拉自己入夥。雖是在外人看來是個絕好的機會,奈何其中辛酸只有自己可知。

這景妃現在聖眷正隆,提拔自己不過是礙于各方壓力,免得讓人閑道妄圖專寵罷了。況且這提拔之人未必只有自己一人,若是應了景妃之意,日後若想保命難免在這些人中明争暗鬥一番。得到景妃真正賞識還好,若是一步踏錯怕是就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想到這些,腳步微轉,輕踱起來。

但即便是得了景妃賞識必要是入了皇上的眼,而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願意與他人分享夫君?只怕日後自己的對手反而是那高高在上的景妃。別的事尚且遑論,且說景妃能根據一個拾來的步搖而派溶月前來試探,足見其細心入微。

況且一個女人,既無子嗣亦無背景,能在後宮之中屹立多年不倒,與背景雄厚伴随皇上多年的寧妃分庭抗禮,怎會沒有些非常人的手段?念及此處,停下腳步,擡眼看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似是有些入神。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蘇洛汐當機立斷想到。剪水雙眸中透出一絲堅決,當初自己願意進宮選秀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伴君側嗎?若是當個白頭宮女雖能安慰度日,可晉兒怎麽辦?想來若是自己無憂度日,晉兒又要過着自己之前的日子,他還那麽小…

“初夏,替我收拾一下。務必要裝扮的精致得體,讓人印象深刻。”蘇洛汐淡淡吩咐道,走向內室。初夏聞言怔在原地,自家小姐自小便不喜華貴服飾、濃妝豔抹,今日這是怎麽了?不過這也能看出小姐對這事放在心上了,也是可喜可賀。初夏笑着應了,急忙跟入內室。

有道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蘇洛汐本就傾國之色,只是平日不願細心裝扮罷了,後來到了蘇魁安的府中雖有小姐之名,可吃穿用度不過比丫鬟稍好些,何來打扮?今日也是入宮後的頭一遭,雖是位分低微,好歹也是皇宮。

在初夏的一雙巧手之下,很快一個美人便自內室走出。

三千如墨青絲绾成一個優雅賢淑的十字髻,镂空銜珠金牡丹步搖下墜絲絲流蘇扣于髻上。兩道黛眉細細掃過說濃還淡,一雙靈動的丹鳳眼中盈盈似水。高挺的鼻梁柔美白皙,小巧的雙唇不點而朱。如白瓷般的鵝蛋臉紅潤細膩,身着水紅彩繡蝶紋妝花緞大袖衣,外罩牙色兔毛披風。

整個人少了以往清麗脫俗的氣質,反而為蒼白肅殺的冬日添了一抹嬌豔明媚的色彩。看着小吉子那如癡般的樣子,輕笑一聲道:“咱們這便去感謝景妃娘娘的恩典。”

第 15 章 試探

這邊唏噓,那邊輕探。

小小的福熙閣本少有人問經,此時卻好不熱鬧。

“奴婢溶月奉景妃娘娘之命前來探望蘇美人,這是娘娘小小心意,還望美人笑納。”溶月保持着一慣的柔笑,福身向蘇洛汐行禮。

蘇洛汐上前親手将溶月扶起,拉着溶月的手微笑凝視。将其引至首座坐下,而自己卻未座上主位,而是坐于溶月身邊笑道:“久聞景妃娘娘德被六宮,娴淑得體。如今見到溶月姑姑這舉手投足般的氣度,果真是名不虛傳。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勞煩姑姑親自跑一趟。”

“美人過譽了,溶月不敢當。娘娘時常教導我們下人溫厚知禮,不能仗着娘娘受寵便盛氣淩人。”微頓,溫柔的看着蘇洛汐道:“娘娘早說要來看看各宮新人,無奈事忙無從分身,這才打發溶月前來看看,不知美人入宮以來可還适應?若是缺了什麽只管告訴奴婢便是。”

“嫔妾多謝景妃娘娘關心,宮中之物一應俱全,日子自是比在家中優渥。”蘇洛汐垂眸微笑答道,也看不出是何表情。

溶月端莊而坐,關切的看着蘇洛汐道:“奴婢方才聞到一股子藥味,不知可是美人娘娘身體不适?可傳太醫看過?”蘇洛汐聞言微怔,轉瞬笑道:“溶月姑姑果然細心入微,不過是日前受涼身子有些疼痛。一點小病本該是藥到病除,不想禦藥房缺了幾味藥材,才拖延至今,多謝姑姑關心。”

溶月聞言,秀眉微挑笑道:“深冬已至,宮中藥材難免緊缺,況且各宮娘娘均有滋補,偶爾缺了幾味藥材也是在所難免。若是美人日後再遇到類事,便打發了人到我那知會一聲,璟琮宮應是都有的。”

蘇洛汐笑道:“那洛汐在此先謝過姑姑了,日後不免要去叨擾一番,還望景妃娘娘與姑姑莫要嫌洛汐煩才好。”

溶月掩口柔笑道:“美人哪裏的話,還望美人多保重身體,日後才有機會好好侍奉皇上。”言罷笑看蘇洛汐。微頓,自袖間拿出一物笑道:“前些日子奴婢無意中拾到一只步搖,見款式和材質想必是新進宮的娘娘所有,不知是不是蘇美人的。”伸手将步搖遞于蘇洛汐。

蘇洛汐接過步搖,細細看去,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得意之色,笑道:“正是我所遺失,不想竟被姑姑拾了去,洛汐在此謝過姑姑。”言罷起身欲禮。溶月見狀急忙起身托住蘇洛汐道:“溶月不過是一介宮女,怎當得起美人如此大禮?莫要折殺了奴婢才是。”

蘇洛汐笑道:“姑姑拾金不昧實屬高風亮節,況且這步搖也算洛汐心愛之物。”既已起身,溶月順勢道:“溶月這便先回去向娘娘複命,還請美人多多保重身體。”福身一禮。

“那我去送送姑姑吧。”蘇洛汐作勢欲行。“天寒地凍,美人大病初愈,怎敢勞動美人相送。”溶月面上仍是慣有的溫柔。“那初夏便替我送送姑姑吧。”,“是,姑姑這邊請。”

待一行人出門後,蘇洛汐坐回原位,一手托着香腮,一手舉着那只銀步搖微笑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溶月與初夏二人自宮內步道而行,一前一後,話語無多。溶月突然看到前方一抹淡綠閃過,那身形極為熟悉,想來是寧妃身邊的映雪。只是看她所去方向有些不解,莫不是與自己一個目的?心下冷笑,宮中都說寧妃冷清孤傲,到頭來還不是要扶植新人。

初夏久聞溶月大名,跟在身後亦步亦趨,大氣也不敢出。心中想着今日自家小姐也不知為這溶月姑姑留何印象,如何才能讓這溶月姑姑為自家小姐在景妃面前美言幾句,若是得到景妃的推薦,承寵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心電轉念間,只聽溶月似是無意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初夏急忙恭謹答道:“回姑姑的話,奴婢名喚初夏。”,“初夏?唔,倒是個清新脫俗的名字。”,“奴婢賤名,怎及得上姑姑的名字雅致。”

溶月聞言笑道:“聽說除了蘇美人外,剩下各位新進宮的娘娘均住在各宮偏殿,看來你們主子在皇上心中還是不一樣的。”初夏聞言面帶喜色道:“姑姑謬贊了,主子說不過是自己運氣好而已。”溶月看着映雪消失的方向,幽幽道:“可不是誰都能有如此好運的。”

至璟琮宮門前,溶月柔笑道:“我這便進去複命了,若是日後你們主子有何需要盡管來找我便是。”初夏從未見過如此氣派的宮殿,看的有些癡了,聽到溶月的話方才回過神來,急忙答道:“那我便代我家主子謝過景妃娘娘和溶月姑姑了。”

溶月微笑點頭,轉身欲走。初夏輕咬朱唇,喚道:“溶月姑姑且慢。”溶月聞言轉身笑道:“還有何事?”,初夏走上前去,自袖間拿出一個镯子放于溶月手中道:“這是我臨出來時主子交待的,初次見面未曾好好準備,一點心意,還望姑姑莫要嫌棄。”

溶月雖不算久居深宮,但對此事早已習以為常,柔笑道:“蘇美人當真是客氣了,你回去告訴蘇美人,溶月知道該如何辦事。”,“姑姑大恩,初夏銘記于心。”言罷轉身離去。溶月看着初夏離去的背影,有看了看手中的镯子,搖頭笑笑,轉身入內。

璟琮宮內,寂靜無聲。

溶月匆匆而歸,見屋內空無一人,便于門前靜候。門外落雪三丈,房門始開。慵懶之聲自內傳來:“溶月進來吧。”,“一中午不見你,怎的不在你家主子身邊好好服侍?”聲音雖是淡淡,其中卻含有一絲威嚴。

溶月聞言心頭狂跳,沒想到這大中午的皇上竟還未離去,只得尴尬道:“奴才叩見皇上。奴才…奴才…”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開解。“是顏兒讓她去辦些事情,怎麽,難道墨郎不是來看顏兒的麽?”嬌柔慵懶之聲自帳內傳來,讓人覺得心癢。

“不過是覺得她服侍你這麽多年較為和你的心意罷了,看你想到哪去了?”楚墨無奈笑笑,言語中的威嚴盡失,充滿了無限的寵溺。

“還不都是為了你,若非如此我才不操這心。”景妃嘴角微瞥,粉拳輕捶楚墨胸膛,走向妝臺,語氣中帶着一絲醋味。溶月見狀急忙起身上前,為景妃梳妝。楚墨輕笑走來,修長的手指接過溶月手中的玉梳,示意溶月退下。

“哦?那小生可是要謝過娘子了。只是不知娘子這是在為小生籌措何事?”楚墨見房中只餘他夫妻二人,也便放下了平日皇帝的架子,學着戲臺上的書生陰陽怪氣說道。俊朗的面容竟被那臺上粉黛還要漂亮,生疏的舉止和唱腔引人發笑,卻又讓景妃看的芳心直跳。

景妃強忍笑意,佯裝氣惱道:“還不是為了給你選人,今日去太後處請安太後和寧妃姐姐均提及此事。唉,即便是我再不願意将自己的夫君雙手奉上也別無選擇。午間讓溶月先去看了看,若是有乖巧柔順的就便宜了你。”

楚墨聞言,修眉微揚,尴尬笑道:“若是顏兒不提此事朕當真是忘得一幹二淨了。”微頓,輕撫佳人雙肩俯身于耳畔道:“朕有了顏兒還看那些庸脂俗粉作甚,自然是沒放在心上,只是不曾想勞煩了顏兒,待朕見過使者回來好好向顏兒賠罪可好?”

讓人安心的熱量自肩頭的手掌中傳來,輕聲絮語伴随着男性氣息傳入鼻尖,熱熱的呵氣打在耳後的絨毛上,這一切惹得景妃雙頰微紅,輕啐道:“就會油嘴滑舌,也不知他日遇上可心的這話又要對誰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