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有鬼

蘇洛汐看了看錦盒,簪子,不由得想起去年那個中秋節來。好不容易引起了景妃的注意,可卻無端端的讓景妃設計,虧得自己及時反應過來。但想起來,心中還是頗為感慨,笑道:“姐姐一入宮就頗為受寵,想來這個中秋節定有皇上相伴。”

沈遺蝶笑道:“我倒是也想。”随即又失落道,“皇上定是會去景妃那吧。景妃為這中秋宴忙裏忙外,多得些皇上的寵愛也是應該的。不過我自小也沒什麽家人,唯一的牽挂也在宮中,倒是省去了那些個煩惱。”

不說還好,一說及牽挂,讓蘇洛汐不由的想到晉兒。不過好歹晉兒也有了好的地方可以安心向學,這也是自己最為欣慰的一點,接話道:“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洛汐可沒有姐姐這般堅強,說來慚愧,去年洛汐剛剛入宮之時,因想念胞弟,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數月。”

“哦?竟如此之久?看來這相思最是磨人。”沈遺蝶拿起茶盞淺抿一口,想起自己去年今日不也在受着這般相思之苦,也算是能理解她的心思。

兩人言談間,眼角撇到初夏似是在訓斥別人,皺眉将初夏喚來,問道:“初夏,怎麽了這是?”

“這小吉子,辦事沒着沒落的。去年去拿個藥說什麽禦藥房和禁軍争執,今年去內務府領幾柄宮扇又說黃總管頭疼。我跟着過去一看,跟一群小太監在那搖色子,可真真是氣死我了。”初夏嘟着嘴說道。

“你們倆啊,從去年争到今年了,真是…”蘇洛汐覺得哭笑不得的說道。

“妹妹身邊這人倒是也有趣。”沈遺蝶掩口笑道。

“讓姐姐見笑了。”蘇洛汐給初夏使着眼色不好意思道。

“不過…”沈遺蝶突然問道,“這禦藥房好端端的和禁軍怎麽起了争執。”

蘇洛汐略一回想道:“好像是說缺了禁軍的什麽藥。”

“缺藥?”沈遺蝶先是一愣,随後笑道:“我楚國也算是泱泱大國,這皇宮大內什麽沒有,還能缺了幾味藥?”

沈遺蝶這麽一說,倒是如同驚雷般讓蘇洛汐驚醒,在聯想起去年中秋宴回來時自己所受的驚吓。

皺眉說道:“姐姐可覺得這其中有蹊跷?”

“哦?妹妹此話怎講?”沈遺蝶被蘇洛汐的話引起了興趣,笑問道。

“正如姐姐所言,這宮中怎麽會缺藥?況且這禁軍每日操練,所用的不過是些舒筋活血的藥,若說缺的是後宮中常用的滋補之藥尚可,但這舒筋活血的藥怎麽會缺了?”蘇洛汐疑惑道。

沈遺蝶聞言皺眉,緩緩道:“妹妹說的有理,可若是這藥被人提走了能有什麽用?後宮之中也無用,被哪個貪財的小太監拿去換了錢也不是沒有可能。”

“姐姐說的有理,确實有這個可能。”蘇洛汐柳眉輕皺,随後又道:“可姐姐不知洛汐去年是為何生病。”

沈遺蝶如何精明之人,遂問道:“妹妹可是發現了什麽?”

“去年中秋宴上,洛汐不勝酒力多飲了幾杯,回來時朦胧之間似是聽到有人聲響動。”随即略有些害羞,“還…還以為是鬧鬼。本就身子不好,受了驚吓有染了些風寒,這才一病不起。”

“哦?這中秋宴不是宮中衆人都需到場,怎的會有人聲?”沈遺蝶皺眉思索,去年中秋之後好像隐約聽聞宮裏發生了什麽事。突然想起,對,去年中秋之後沒幾天,皇上好像下旨說良妃娘娘染病暴斃了,自己當時還納悶,怎麽好端端的就暴斃了。

“妹妹可是要說良妃那件事?此事我當時雖然身在宮外,也略有耳聞。”片刻後,沈遺蝶看着蘇洛汐道。

“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洛汐聞言道,“這良妃娘娘過世之時一同過世的還有剛剛出世的小皇子,好像這孩子未出世便去了,是以皇上未曾提起,只是說良妃娘娘殁了。”

還有個未出世便過世皇子?!沈遺蝶聽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自想到,如此一來,事情就簡單了不少。若是這幾件事相去甚遠也許是巧合,但這幾件事如此巧合,怕是有人設計陷害良妃。

可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七哥怎會半點察覺都沒有?即便是不知道缺藥之事,那這良妃和皇子好端端的沒了也不會如此簡單,怎麽就用“暴斃”二字草草帶過?

一旁的蘇洛汐也在暗自揣摩這其中的緣由。之前自己從未将這些事連在一起想過,如今一想也大概能想通其中緣由。但究竟是誰敢如此大膽,敢在七郎眼皮底下這麽做?而且這事漏洞百出,顯然做事之人是有恃無恐。

這宮中能有這本是的怕是只有兩人!

可若是景妃,她沒必要如此做事。良妃并不受寵,而她卻寵冠六宮,且膝下還有三皇子。即便是良妃誕下皇子,對她來說也沒有威脅。是以她完全沒有必要用自己來冒這個險,完全不值得。

那就是寧妃了。

寧妃本就不受寵,況且她與良妃、傾昭儀均是在王府之時就陪伴在七郎身邊。傾昭儀雖然深居簡出,但早年便誕下二皇子。若是良妃也誕下皇子,那她的地位豈不是岌岌可危?且寧妃有丞相作靠山,即便是七郎也要讓她三分。

兩人沉寂片刻,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清亮,均知對方依然想明其中一二。

“妹妹可想的是安寧?”沈遺蝶低聲緩緩問道?

“洛汐心中不過有個想法。”蘇洛汐咬了咬嘴唇道,“可沒有證據,也不敢妄自猜測。”

“證據?”沈遺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咱們進屋詳談。”

第二日,夜,禦藥房。

立秋之後,蟬鳴陣陣,悶熱異常。禦藥房的小啓子揉了揉眼睛,急匆匆的自屋內走出,哆哆嗦嗦的解了個手,又跑回去繼續好夢。

迷迷糊糊之間,覺得微微有些涼意,抱抱緊了雙臂,咂咂嘴又睡了過去。但恍惚間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臉上一掃一掃的。擡起手來抓了抓,還是癢得厲害。

皺眉不耐煩道:“誰…”

那個啊字還沒出口,小啓子就吓得魂不附體了。

睜眼只見瞧見一個人披散着漆黑的頭發,慘白的面孔在頭發之後忽隐忽現,懷中抱着一個白色的襁褓。雖然看不輕樣貌,但能清晰的感到兩道充滿涼意的目光穿過頭發正直直的盯着自己,似是要盯到骨髓裏一般。

只聽一陣幽幽的女生傳入耳中,一字一句道:“還我母子二人的性命來!”

小啓子大叫着,轉身摸爬滾打的就往門口跑。豈知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吓的小啓子急忙轉身,卻看那女鬼不知何時已經飄到了自己面前。

“我們母子死的好慘啊!”那白影又貼近小啓子道。

“你…你…你放過我吧,我爛命一條,找替死鬼也別找我啊。”小啓子貼着門滑到地上,趴在那戰戰兢兢道。

“你要是告訴我是誰害了我們母子,我便不找你索命。”幽幽的聲音又傳來,冰冷的聲線似是來自于地府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我…我從來沒害過誰,您…您老到底來自何方啊!”小啓自戰戰兢兢道。

“你沒害過人?我母子就是吃了你這的藥而亡的!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啊,你看,他在看着你呢!”那女鬼蹲下,将懷中湊到小啓子面前,幽幽說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就饒過我吧。”小啓子顫抖道。

“還說不是你!不就是你去年挪用了禁軍的藥害我性命!”那女鬼聲音突然充滿戾氣與怨恨,披散開的頭發裏,慘白臉龐露出。七竅流血的慘狀,徹底将小啓子的三魂吓去了兩魄。

“是…是溶月姑姑。”小啓子被吓得臉色已與那女鬼不相上下,呆若木雞的說道,身下已有水跡潺潺流出。

鳳鬥

第 60 章 遺蝶

啪的一聲,沈遺蝶放下手中的筆,像洩氣的皮球一般跌坐在身後的椅中。一邊甩着帕子一邊煩悶道:“熱死了,熱死了,不寫了。”

雖已立秋,但日頭還是毒辣辣的曬着地面,曬着窗棂,曬入屋內。

看着屋內擺着的寒冰冒着蒸騰的白氣,沈遺蝶還是覺得酷熱難當。用過午膳之後,小憩片刻,卻也睡不着。起身踱了幾步,想到老話兒都說:心靜自然涼。遂拿起案邊朱筆準備寫寫字精心,豈料愈發的煩躁起來。

書瑤滿面笑意過來接話道:“不想寫就別寫了,正好來試試內務府新送來的衣服,給中秋宴上準備的。”

沈遺蝶看着這些衣服,皺眉道:“穿什麽不都還是我,不試了,你幫我挑一件算了。”微頓片刻,複道:“這回的中秋宴,還是寧妃和景妃在操持嗎?”

書瑤轉身收拾衣服,笑着答話道:“可不是,中宮之位懸空,還不就是指着這兩位。”言語中無不有些輕蔑之态。

“皇上駕到!”兩人聞言相視一眼,心中納悶皇上怎麽這時候來了,略整衣擺,起身接駕。

“老遠就聽見你嚷着熱了。”楚墨笑着走入屋內,牙色龍袍在炎炎夏日讓人覺的有一絲清涼之意。

“怎麽這時候來了?”沈遺蝶笑着問道。

“怎麽?又要往外推朕?”楚墨玩味的看着沈遺蝶笑問道。

“哪敢。”沈遺蝶嘟着嘴道,“依依可巴不得七哥天天過來,但太後那已經對我們的事非常不滿了,依依只能含淚把七哥讓與他人了。”

“朕也知道難為你了。”楚墨拉着沈遺蝶的手道,輕刮瓊鼻笑道:“不過現在祥嫔和舒容華已然有喜,太後那每天淨顧着高興了,咱們倆也終于能松口氣。朕這便好好陪你幾日,誰那都不去,可好?”

不提還好,提起這事,沈遺蝶更是生氣,可又聽到楚墨的後話,抿了抿嘴看着他。

楚墨拉着沈遺蝶的手坐下笑道:“今兒洋人使者帶了些香水來,朕看着新鮮。一共就六瓶,獨獨給你帶了兩瓶來。”随即自福喜手中托盤拿起兩個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沈遺蝶面前。

沈遺蝶看那瓶子小巧可愛,通體剔透,心下喜歡。拿起一瓶放在鼻端輕嗅,倒是從未聞過的香氣,遂笑道:“謝皇上恩典。”

說話間,書瑤将冰好的新鮮瓜果端了上來,兩人邊吃邊聊,倒也樂得自在。

“剛才朕進來的時候瞧見書瑤在那收拾衣服,怎的?衣服都舊了?朕再讓內務府給你置辦幾套。”楚墨吃過瓜果,接過福喜手中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笑問道。

“都是新的衣服。”沈遺蝶道,“內務府方才送來的,為中秋宴新裁的衣裳。”

楚墨揚眉問道:“既是新衣,怎麽不試試?可是不喜歡?”

“也不是,不過是天熱,身上犯懶罷了。”微頓複道,“再說七哥喜歡的是依依,又不是那些衣服,穿什麽還不是一樣。”

楚墨朗笑道:“好一個穿什麽都一樣。要是後宮衆人都能這般想,想必每年後宮之中節約的銀子就能辦了大事。”

沈遺蝶聽着楚墨這話,想必是前朝又發生了什麽事兒。算着日子,景旸王帶兵前去平叛已經一月有餘,也不知怎樣了。若是有什麽事因自己而起,實在是不得心安。

笑着起身轉向楚墨身後,輕按着楚墨的雙肩柔笑道:“可是近來發生了什麽事?讓七哥這般愁眉不解。”

楚墨舒适的輕阖雙眼後靠,享受着沈遺蝶的按摩,輕輕道:“上次幸虧你讓書瑤來送信,朕才對曹軒、錢守城二人有所防備。經過朕幾番核實,果然此二人暗中斂財聚兵,意欲不軌。”

睜開眼,拉過肩上玉手,擡頭笑道:“若不是你上次你所提供的計策,朕也不會拿出鐵證讓他二人啞口無言,如此順利的拿下兩人,掃除了一個隐患。說起來,這事還得歸功于你。”

“能為七哥分憂便好,至于功勞,依依的一切還不都是七哥所賜?怎敢居功。”沈遺蝶低頭看着楚墨笑道,心中卻暗自得意。她深知楚墨的性格,對于他來說,無論人或者物,只要是于他沒有用處的,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要想真正籠絡住楚墨的心,就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朕今日前來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東西。還有許多折子沒看,這就先走了。”楚墨拍了拍沈遺蝶的手,起身笑道。

“皇上晚上可還過來用晚膳?”沈遺蝶見楚墨要走,急忙問道。

“當然過來。”楚墨笑着摟緊沈遺蝶的纖腰,“朕說了這幾日誰那都不去,君無戲言。”言罷在玉頰之上輕啄一口,看着面若桃花的沈遺蝶,複道:“待會兒去看看那些衣服和首飾,有什麽不喜歡的盡管告訴朕,朕差內務府再給你置辦。今年是你在宮中的第一個中秋節,朕可是十分期待。”

“七哥就會拿依依打趣。”看着沈遺蝶面若桃花的樣子,楚墨朗笑而去。

待楚墨走後,沈遺蝶看着窗外靜靜的想着。說起宮中聚會,不得不想起寧、景二妃。衆所周知,楚國中宮之位空懸,這兩人一人權重一人受寵。這名上雖仍是妃位,但實則處理六宮大小事宜的責任就落在此二人身上。

是以,六宮嫔妃向來以這兩位馬首是瞻。作為新進宮的妃嫔,自當前去拜會,可礙于自己這尴尬的身份,實在是不好接近。如今在宮中雖說能與蘇洛汐相倚,可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嫔位,日後能不能再晉位還不好說。

看來若想與保住榮寵與景妃一較高下,單靠自己和蘇洛汐二人還是不成。

又胡思亂想了一陣,卻也沒什麽頭緒。晃了晃腦袋,與想那些以後的事,還不如想将身邊的這個籠絡好,總是聊勝于無。

“在這宮裏悶了大半日也怪沒意思的,走,咱們去蘭陵宮看看。”沈遺蝶忽的起身,笑着對書瑤道,“将前些日子皇上賞得釵挑幾只好的帶上。”

午膳過後,蘇洛汐難耐屋中悶熱。看了看窗外那棵桂樹,枝繁葉茂。綠油油的葉子驅散了她心中的燥熱,向往不已。

拿起案邊書卷,信步而出,款款落座于秋千之上,輕晃着細細品讀書卷。

正沉浸在書卷中之時,只聞得一個嬌聲道:“妹妹這有這麽一個好所在,怎的也不與姐姐一同分享。”

蘇洛汐一驚,擡頭看去,沈遺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不過是在樹下躲涼罷了,比起姐姐宮中的賞賜,洛汐這裏當這是不值一提。”蘇洛汐笑着将書卷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回答道。

沈遺蝶坐在一旁的石桌旁,看着蘇洛汐道:“這不過些日子就是中秋宴了,我也沒什麽好贈與妹妹的。正巧前些日子皇上賜了些珠寶首飾,就挑了幾只好的給妹妹帶了來。”

蘇洛汐示意初夏接過書瑤手中的錦盒,笑道:“姐姐怎麽這般客氣,洛汐什麽也沒準備,當真是不好意思。”言雖如此,心中卻難免有些高興,因為所有事都是按照自己所想的在進行着。

自那日之後,蘇洛汐就在等,她相信等沈遺蝶一定會來找她。

依着沈遺蝶的性格,半路被景妃将人劫走,心中定有不甘。況且她尴尬的過往已經決定了她不能與太多人接觸。而以她與楚墨的關系,想必早已知道寧妃不讨楚墨的歡心,若是投靠與她,難保不會引得楚墨反感。

而自己誤打誤撞的知道沈遺蝶與楚墨之間的事,她大可以教唆楚墨将自己殺人滅口。可她并沒有這麽做,想必自己對她來說還是有用的,之後也确實證實了這一點。

第 59 章 劫走

當福喜看到書瑤的那一刻,心中叫苦不疊,今兒個這是怎麽了?這幾位主子就像約好了一樣,都來了。

“福總管萬安。”書瑤婀娜上前,嬌聲道。主子受寵,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書瑤的自然也覺得自己身價上漲,舉手投足之間也不似先前那般。

“書瑤姑姑客氣了。”福喜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容,眼珠一轉,輕甩拂塵道:“不知姑姑前來所謂何事?”

“我家主子差我前來看看皇上忙完了沒有,我們好準備晚膳。”書瑤笑道。

“皇上…皇上他。”福喜心中暗自叫苦。方才溶月姑姑剛來替景妃娘娘邀約,且皇上已然答應下來。如今湘主子這…眼珠轉着,想着為皇上找個借口好圓過去。

書瑤見福喜言語之中支支吾吾,急忙笑道:“今日晨起之時皇上不是還囑咐說要來我們聚荷宮用晚膳,我家主子怕準備早了等皇上去時飯菜涼了,這才差奴婢前來問問。”

“對對對,還是婕妤娘娘思慮周全。”福喜強笑道,“只是…”

“只是什麽?”書瑤越發覺得不對勁,不舍追問道。

“只是方才景妃娘娘身邊兒的溶月姑姑也來了,說是景妃娘娘為皇上準備了驚喜,請皇上前去,皇上已然應了下來。”福喜尴尬賠笑道。

書瑤怎麽也沒想到會被景妃半路插了一腳,還愣愣的問道:“可…可皇上不是先答應了我家主子,怎麽就變了?”

福喜神秘對書瑤道:“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去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言罷轉身欲走,生怕書瑤再做糾纏。

“可…”書瑤作勢欲繼續争辯,可看到福喜神色略帶了些不耐,也不敢再多言,只垂首低低道:“那書瑤就先告退了,有勞總管了。”

回到聚荷宮中,書瑤将此事一五一十的道與沈遺蝶。

靜靜聽完之後,也未多言。心中卻在暗暗計較,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看來自己該動動腦筋了。

可此事的璟琮宮卻不似往日那般燈火通明,反而是十分幽暗。

“皇上駕到。”福喜先行至宮門口高聲唱喏道。

“奴婢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璟琮宮衆人早已站在門前,面帶笑意齊齊行禮。

“唔。”楚墨跳下車,攏了攏身上的水藍紗衣,疲憊的一揮手,免了衆人禮節。

走了幾步總覺得缺了些什麽。突然停住腳步,皺眉回首看了看,問道:“溶月,你家主子呢?”

溶月早猜到楚墨會有此一問,可還未等她答話。只見楚墨又回頭看了看,複問道:“這黑漆漆的一片,就是你家主子給朕準備的‘驚喜’?”

溶月也未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娘娘為了這個準備了一天了,還請皇上入內一探究竟,若是奴婢先說了就沒了意思。”

“哦?”楚墨本是不好奇,本以為景妃的驚喜不過是新裁的衣裳,抑或是新得到的簪子。可見如今卻将所有宮女太監全都打發出來,前方又是如此神秘,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修眉輕揚,大步挑簾而入。

福喜只管垂着頭跟在後面,剛走幾步,只見溶月伸手攔在身前。了然一笑,止步不前。

入內,一個屏風立在門口,更顯神秘。絲絲涼意撲面而來,空氣中夾雜着些不知名的香氣,讓楚墨為之迷醉。繞過屏風,主位的方向隐隐有兩盞幽暗的燭光。殿中忽明忽暗,目光所及不過腳前幾丈。一切皆似霧裏看花般,似說還休。

楚墨好奇的走上前去盤腿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四下打量着。

白色的羊絨毯上,面前一張桌案。案上銀器皿中擺放着各色瓜果,上面的露珠晶瑩剔透。旁邊一樽透明琥珀酒壺,在幽暗的燈光下隐隐能看到其中的液體。

楚墨無奈的一笑,也不知這顏兒究竟搞些什麽名堂,既然約了自己,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百般無聊之下,一手執壺,拿起旁邊的酒杯,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暗紅色的液體自琥珀色的酒壺中傾入白玉酒杯,誘人之極。端至鼻尖輕嗅,醇香撲鼻。仰頭飲盡,冰涼清香的液體流入喉中,唇齒留香。

阖目回味之間,耳邊傳來細小的銀鈴之聲隐隐入耳,幾不可聞。漸漸的,鈴聲清晰了起來,由遠及近,清脆悅耳。

楚墨睜眼看去,之間一抹雪白倩影不知何時已經近前。一個具香軟的女體外罩着一件西域白紗舞衣,腰間雪白肌膚露出,如水蛇般的柔軟之上纏着一串小巧精致的金鈴,與舞衣之上的金色紋樣相得益彰。

熟悉的香味裹着空氣中不知明的香味傳入鼻端,原來這女子就是景妃。

随着景妃的靠近,鼓樂之聲漸漸響起。細細辨識,那音樂竟不似中原傳統音律,更像是胡樂之音。景妃随樂而舞,其舞也非中原傳統舞蹈,而是胡舞。

偌大的璟琮殿中,充滿了異域風情。讓楚墨覺得眼前一亮,再加之舞姿曼妙,更是目不轉睛的看着。

景妃忽遠忽近的撩撥着楚墨的耐心,讓楚墨心裏不禁癢癢的,眼中的火焰也漸漸濃烈了起來。

待到一曲完畢,景妃幾個起落旋轉至楚墨身邊。楚墨看好時機起身将景妃一把帶過,平放在懷中。

輕輕拂過瑩白的面頰,楚墨垂下的一縷發絲搭在景妃的臉上。

檀口輕啓,呵氣如蘭道:“不知顏兒這‘驚喜’,可還能入了墨郎的眼?”言罷擡起手自旁邊摘下一顆葡萄,送入楚墨嘴裏。一舉一動之間幾乎将她的魅惑發揮到了極致,猶如一只小手直直的插入楚墨的心底,輕輕的撓着。

“顏兒這般用心,怎能不好?”楚墨似乎将那顆葡萄生生的吞了下去,雙眼一動不動的盯着景妃木然道。

景妃見楚墨這般癡色,心中不由得意,自信滿滿使她更加光彩照人。

當楚墨終于按耐不住自己,合身而上。雪白的肌膚幾與柔軟的羊絨毯溶于一色,披散的青絲散在身下,與楚墨的混在一起,交織纏繞。

許久之後,楚墨輕喘着躺在地毯之上,阖目養神。

身邊的景妃突然翻身而上,帶着俏紅的臉龐低聲問道:“墨郎…不會覺得顏兒有些輕浮吧。”

楚墨還當是什麽她要問什麽,聽着只覺得心中可笑。反身将其撲倒後,壞笑在耳畔低語道:“朕喜歡你這樣子,但只許在朕一人面前如此。”說着,幽香自鼻尖傳來,讓楚墨不由得投入新一輪的戰争中。

搖曳的燭光下,跳躍的映着二人此起彼伏的身影,而讓楚墨一直擔心的事也在漸漸萌芽。

翌日清晨。

“這一大早,主子怎的如此高興?”初夏見蘇洛汐難得的笑容滿面,想着今早也沒遇到什麽特別的事兒,不由得問道。

蘇洛汐想着今早前去請安之時,看到景妃那空蕩蕩的位置和湘婕妤略顯疲憊的神色,心知此番之後,為了保住自己的榮寵,沈遺蝶定會與自己連成一線。即便是不找自己,阖宮上下,可以她這樣尴尬的境況又能去找誰?

雖然心中對她之前的所作所為甚為不滿,俗話說一人計長兩人計短,自己若想不在宮中老死,也只能先依仗與她。

這後宮之中不就是你利用利用我,我利用利用你。

第 58 章 結盟

只見那人上前微微屈膝一禮,笑道:“奴婢見過汐嫔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蘇洛汐颔首笑道:“原來是溶月姑姑,許久不見,不知景妃娘娘進來可好?”随即複道,“都是洛汐無禮,本該早日去看望娘娘,還請溶月姑姑代為轉達洛汐的歉意。”

溶月輕笑,不過是些場面話。自己還有要事,不便多言,遂笑道:“景妃娘娘一切安好,有勞娘娘惦記。奴婢還有要事,就先退下了。”言罷匆匆而去。

蘇洛汐見其神色急切,又是往這個方向走,想必是景妃前來邀請七郎。也不多言,臻首輕點,背向而離。可是無人注意她并未前往蘭陵宮的方向,而是輕轉幾步,走到了不易讓人發覺的暗處看着文瀾殿院門。

剛才還愁沒有機會,可眼前這不就有了。

不多時,只見溶月又匆匆離去。借着月光,溶月的欣喜之情清晰可見。

蘇洛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緩緩自陰影中走出。看溶月神色,想必七郎今夜要去景妃那裏過夜。随即輕笑道:“初夏,咱們去聚荷宮,拜見一下這位新來的婕妤。”

自那日在慈寧宮中匆匆一見,雖然離得遠,看的不甚真切。但看衆人神色及那婕妤的言行舉止,心中已然猜的八九不離十,想必是當日的景旸王妃蔣曼荷。

本就想前去拜會,奈何自她入宮之後,七郎夜夜留宿,是以一直以來沒有機會。如今雖說七郎沒到自己那,但也騰出個讓她前去拜會的機會,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現在自己雖然在福喜這邊下功夫,要耐住性子,但終究不甚牢靠,若是福喜不幫忙,自己還得另尋出路。

可知道七郎的喜好宮中除了福喜、太後及南琴之外,想必這蔣曼荷就會第四人了。況且這蔣曼荷如今頗為得寵,若是能走的近些也沒什麽壞處。

聚荷宮。

“主子,汐嫔娘娘來了,在外間候着呢。”一個小宮女入內垂首道。

蔣曼荷正于鏡前梳妝,準備接駕,沒想到沒等來楚墨,竟等來了蘇洛汐。

柳眉一揚,心中暗想道。自己入宮已然一月,每日在這宮中寸步不離,以免遭人非議。而六宮中人也從未見人前來拜會,想必是心中各有計較,也算都是識趣之人。如今蘇洛汐前來,卻不知是為何。不過自己如今孤立無援,這蘇洛汐也還有點小聰明,想來還有點用處。

微頓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好生款待,我随後便到。”

蘇洛汐看着這聚荷宮,不愧是才女所居。宮中陳設雖然極為奢華,卻不似景妃那般珠光寶氣,反而是多了幾分風雅。屋內物品或瓷器或字畫或擺件,即便是桌角上雕花的圖案雖不複雜卻有一定來歷,且無一不是當世名家之手,一看便知是學識淵博,慧眼獨具之人。

素手微揚,端起案幾上的茶盞,掀蓋輕吹淺抿。蘇洛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果然是深谙七郎品性,這茶正是他平日最喜的。

“怎的來了就端着茶杯發呆?”一聲嬌笑傳來。擡頭看去,只見一身穿藕荷色輕紗曲裾的麗人站在面前。熟悉的面孔之上較之前多了幾分飛揚的神采,更添豔麗。

蘇洛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其現在已然改名換姓。若是以原先稱呼,不知是否犯了期間忌諱,可若是疏遠相待,又怕不利行事。

微頓,笑着道:“嫔妾見過婕妤娘娘,姐姐萬福金安。”這話既恭謹有理,行了禮節,又點到了姐妹二人的情誼,想來應當是兩全的。

湘婕妤對書瑤使了個眼色,後者帶着宮中一幹宮女太監退了出去。

随即親手将蘇洛汐扶起,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好妹妹可莫要拿姐姐打趣了。”方一坐下,沈遺蝶便微微有些愁苦的說道:“自打入宮之後,也不敢與主動與其他人相交。你也知道我現在這情況,每日深居簡出,只怕給七哥添了麻煩。”

而後又拉着蘇洛汐的手笑道:“這麽許久了還未曾去看望妹妹,妹妹莫要見怪。”

蘇洛汐心知這蔣曼荷,也就是現在的沈遺蝶把自己當做自己人,先亮明身份。無非是想要消除自己的戒心,以便讓自己更好的站在她這邊。雖然想到這點,但自己此番前來不也正是為此?

看着面前人熱絡言笑,若是不知道的旁人定會以為這是感情甚好的親姐妹執手笑談。可回想起那日兩位公主受其挑唆前來那般對自己興師問罪,心中又泛起一陣冷笑。

這便是後宮吧。

心中雖想,面上卻輕笑道:“該當是洛汐前來拜見姐姐才是,姐姐不責怪洛汐便好。”微頓複道,“前些日子才與姐姐分別,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洛汐在宮中也無依無靠,如今你我姐妹正好有個伴兒。”

言及此處,突然語停,放下手中茶盞看着沈遺蝶道:“最重要的是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能有個人商量傾訴。”

沈遺蝶沒想到蘇洛汐會如此直接的說出此事,想自己剛剛入宮,雖然有心拉攏蘇洛汐,但這宮中形式尚未看清,也不急于一時。

轉過話題道:“不知妹妹近來可好?”

蘇洛汐輕嘆道:“不過還是老樣子罷了,只求平安度日而已。”

“妹妹這與世無争的性子倒是在這後宮之中難得一見。”沈遺蝶微一挑眉道。

蘇洛汐幽幽道:“與世無争也是被逼無奈,洛汐自小孤苦無依,既不如姐姐這般有過人才情,也不如景妃娘娘那般天姿國色,更不如寧妃娘娘那般家世淵博。能求得一世平安已于願足矣,怎還敢争搶什麽?”

沈遺蝶心中暗笑,也不揭穿。只風輕雲淡道:“妹妹莫要妄自菲薄。”

蘇洛汐見其說來說去仍是淨談些不疼不癢的事,只得自己想辦法将話題挑起。微頓,自嘲一笑道:“當真不是妄自菲薄,若是洛汐但凡有一絲争搶之心,方才見溶月姑姑前去見皇上之時便會一同入內,又怎會只在暗處徒惹傷悲?”

沈遺蝶聞言想到,早上七哥走時還說要來用晚膳,怪不得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原來是被景妃劫了去。自己雖然近來頗為受寵,又有當年的感情作為基底,可景妃所受的榮寵乃是天下皆知。

想到此處,又看了看旁邊似要泫然欲泣的蘇洛汐。心中不禁聯想起年初之時,此人也頗為受寵,一時令六宮側目。可自打景妃自敬檀寺回宮之後,這大半年了,皇上也再未踏足過她那。有這樣的前車之鑒,難保自己不會步了後塵,如今還是要想想對策才好。

蘇洛汐見沈遺蝶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心知已然達到今日前來目的,為了更加保險,又凄然強自歡笑道:“瞧我,姐姐剛剛進宮,又是聖眷正隆,沒來由的說這些個事兒作甚,惹得姐姐也跟着心中不快。”

話音剛落,只聽沈遺蝶笑道:“妹妹哪裏的話,既是姐妹,又何必計較這些。自該當是說些個貼心體己的話,否則有何談姐妹之情?與那旁人也一致無二了。”

“幸好還有姐姐,洛汐才能一吐心中塊壘。”蘇洛汐似是輕松的長嘆道,“只是打擾了姐姐這麽許久,心中着實過意不去。見姐姐這般打扮,想是皇上待會兒要過來,洛汐便先行告退,他日再來拜訪。”

沈遺蝶雖知蘇洛汐心中所想,但若非如此自己可能還在這傻傻的等着。可心中仍抱有一絲僥幸,暗想道若是楚墨一會兒過來,看到了蘇洛汐在這,難保不喚起他心中的情意,那自己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遂笑道:“那就不留妹妹了。”

待蘇洛汐走後,将書瑤喚入道:“去文瀾殿那邊兒看看皇上什麽時候批完折子,咱們好準備晚膳。”

第 57 章 沁心

文瀾殿外。

新月當空,蟬鳴陣陣。悶熱的空氣中沒有一絲風,讓人心中燥熱不已。

門口的兩個當值的小太監不住的抹着額上的汗珠。偷眼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福喜,又一動不動的垂首站好,似是木雕一般。

此時的福喜心中也是焦躁不已,眉頭緊皺,用拂塵拍打着周圍,驅趕身邊的蚊蟲。

遠處,幽燈一盞,一抹水綠色倩影搖曳而來。所到之處帶起一陣冷香,沁人心脾。蓮步輕移,不多時便至福喜面前,輕點臻首笑道:“福總管辛苦。初夏,快把給總管和衆位公公的冰鎮蓮子羹拿來。”

福喜見到是汐嫔前來,含笑輕甩拂塵,率身後兩名小太監躬身一禮道:“奴才見過汐嫔娘娘,娘娘吉祥。”聞汐嫔之言,恭謹道:“謝汐嫔娘娘賞賜,這都是奴才份內之事,不辛苦。”

蘇洛汐笑道:“這些日子洛汐得總管賜教,不勝感激,如今不過是一碗冰鎮蓮子羹,權當回報公公這些日子的教導。”

“今日娘娘可有吩咐?還是如往常一般?”飲罷蓮子羹,絲絲冰涼之感滲入全身,将心頭煩躁之意盡數壓下。當真是通體舒泰,舒服了不少,腦袋也跟着清醒了許多。略微往前幾步,躬身笑問蘇洛汐道。

“有勞總管了。”蘇洛汐輕笑着,回手拿過初夏手中的食盒,複道:“今日洛汐照着總管上次所說,做了這沁心露,有勞總管替我送入殿中。”

接過食盒,打開一瞧,福喜驚訝道:“當真是沁心露!這雖是皇上當年在江東潛龍之時,每到夏天必飲之物。可自皇上登基之後,楚宮之中無人會做。上次奴才也不過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娘娘竟将此物做出。”

初夏在一旁插嘴道:“不瞞總管,這可是我家主子研究了整整兩日才做出。主子自從聽您說皇上愛喝這個,幾乎連夢裏都在想着怎麽做。”

“初夏!”蘇洛汐低聲皺眉喝道,“初夏年紀小,不懂事,還請總管莫要見怪。”

福喜在一旁聽着,心中感動不已。各宮娘娘不乏前來請教自己皇上喜好的,或收買,或示好,或悲苦。皆不過是為了想要進去見皇上一面,真心為皇上的能有幾人?

而這汐嫔,當初前來請教自己之時,還以為與其他人一樣。是以面上雖然恭謹,心中卻難免将這汐嫔娘娘瞧輕了幾分。

可誰知這汐嫔娘娘打聽過之後,每次都是按照皇上的喜好将東西不辭辛勞的做出。送來之後并非像其他娘娘那樣,生恐皇上不知道是自己所送,好博得皇上青睐。反而每次只是悄悄而來,不僅不讓通報皇上,還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告訴皇上是自己所送,直待皇上用完才安心離去。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也能從中獲利。需知汐嫔每次不留名,即便自己不說,這功勞自然也都算在了自己頭上。

況且這汐嫔是個聰明人,從言行舉止到這幾日點撥其所做東西,都是說一兩句就能點透。自己深谙皇上喜好,如此玲珑之人想來最為讨得皇上喜歡,日後難免不會有一番作為。

如此兩邊讨好,自己又能得利之事,何樂而不為?

“娘娘的這片苦心日後定然有所回報。”福喜語重心長的說,“上次皇上頭疼,也多虧了娘娘所送來的凝神湯才好了些,皇上喝了稍有緩和,才有心繼續處理國事。”

“總管過譽了。”蘇洛汐淡然一笑道,“洛汐嫁于七郎,自是以夫君為重。許在旁人眼裏,七郎是高高在山的皇帝,争搶鬥争不過為了皇上的賞賜與恩寵。但在洛汐看來,七郎是洛汐的夫君,是洛汐的天。洛汐只不過是做到了一個妻子的本分,至于其他,不是洛汐該言的自不能多話。”

福喜聞言,看着汐嫔輕輕的點了點頭,長嘆一聲,目光略遠道:“若是宮中的娘娘們都能如汐嫔娘娘這般,也省了皇上不少心思。”收回目光,笑道:“那奴才現在就幫娘娘将東西遞進去,請娘娘稍後片刻。”

蘇洛汐颔首笑道:“有勞總管了。”

待福喜入內後,初夏悄聲道:“主子,這都快一個月了。您這東西也沒少送,耐心也沒少費,如今也該是個頭了吧。難道還要瞞着皇上,不讓他知道是您每日在默默的關心他?”

此時的蘇洛汐臉上早已沒了方才那般恭謹,轉身看着天上明月,淡淡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蘇洛汐心中怎會不知,但她還在等。

福喜雖然漸漸的為自己對七郎的真心所打動,但心中定然尚存一絲顧慮。若然他已如面上所表現那般全然相信自己,又怎會不在七郎面前替自己美言?七郎那裏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便是最好的證據。此時若是貿然改變,怕是這一個月的苦心都要付諸東流了。

在者來說,七郎何等聰明。自己弄這些東西雖然費勁心思,但手藝可是能一天兩天,一個月兩月就能練就出來的?即便是再用心,拙略的手藝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七郎沒有意識到是自己,誤以為是其他宮妃。可這一個月來自己每日晨起便吩咐初夏自蘭陵宮內桂樹之上收集露水儲于壇中,然後将樹葉采摘下來一兩片,碾爛後将汁液滴一兩滴在其中。深埋于樹下,幾日後再起出時便已有了淡淡的桂香。每次滴一點在食物中,香氣若有似無。雖然不易發現,可七郎食用之時,置于鼻端定能發覺。

但七郎到此時還未點破,想來定有原因。無論是什麽,自己貿然入內,未必會讨得好處,到時只怕會适得其反。

所以,還不是時候。

正如蘇洛汐所料,文瀾殿內。

“今兒這天兒也太熱了,福喜,再加幾塊冰來。”楚墨一手拿着朱筆,一邊用明黃錦帕擦了一下額上的汗珠。

“皇上,這都是伏天兒了,怎麽能不熱?順德,去再拿點兒冰來。”一邊高聲吩咐,一邊像是變魔術般的拿出一只晶瑩剔透的玉碗,呈了上來,笑道:“爺,您看奴才給您尋了什麽好東西來。”

楚墨自成堆的奏章中擡起頭來,只看旁邊放了一只白玉碗,碗中液體晶瑩剔透,還未入口,就已透出絲絲涼意。驚喜的看着福喜道:“你從哪弄來的?朕好久沒吃到這沁心露了,尤其是在這般炎熱的時候,當真是懷念的緊。”

“皇上,您嘗嘗,還是不是當年那個味道。”福喜也未說這東西從何而來,只是依例用銀針試過以後,雙手恭謹呈上。

“這偌大的宮中,就屬你最懂朕的心意。”楚墨笑着接過碗,也不多繼續追問。這一個月來,福喜總能時不時的帶個自己像今天這樣的“驚喜”。

仰頭入口,冰涼的液體直入心田。雖然手法并不老道,但這顯然是經過細細琢磨而成,學的已有七分神似。細細回味,這月熟悉異常桂香在唇齒之間萦繞不絕。

卻只是笑着放下手中的碗,回味無窮,高興對福喜道:“跟在朕身邊兒久了,真是越來越會辦事兒了。有你在朕身邊,當真是讓朕省心了不少。”

“謝皇上誇獎,能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福分。”福喜笑道,“那奴才便不打擾皇上處理政事,先行退下了。”

“不知七郎喝的可還順口?”蘇洛汐見福喜出來,急忙上前問道。

福喜笑着一禮道:“娘娘對皇上的一片心意奴才看着都感動,這滿滿的關心全都盛在碗裏了,皇上喝着自然是順心順意,剛還說好呢。”

微頓,蘇洛汐見福喜并無其他要說的,心知時機還未到。強自忍耐下心中的急切,表面仍是恭謹道:“七郎一切安好,洛汐便放心了,這就先回宮了。”

“恭送汐嫔娘娘,娘娘慢走。”福喜見狀恭聲道。

蘇洛汐略一點頭,轉身而去。剛要出院門,卻碰到了一位許久不見之人。

第 56 章 飲酒

弘德四年,七月初一,璟琮宮。

“娘娘?娘娘?該用午膳了。”溶月在景妃耳邊低喚。

斜靠在貴妃榻上的景妃身披輕紗,但在這炎炎夏夜仍覺煩悶。雖然宮中放了堅冰,卻仍然驅散不了心中的燥意,柳眉輕皺問道:“皇上還是沒派人傳話來嗎?”

“回娘娘的話,早先奴婢前去文瀾殿打聽過,福總管說湘婕妤今夜邀皇上去賞月,就先不過來了。”溶月垂首低低答道。

“皇上該是有近一個月沒來過了吧。”景妃懶懶道,言語中不難聽出其苦澀之感。

“這…”溶月柔笑道,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得岔開話題道:“對了娘娘,前些日子奴婢按照夫人曾經教過奴婢的釀酒之法釀制了娘娘在府裏時最愛喝的赤霞釀,想來這幾天也該成了。夏日炎炎,給娘娘去去暑意。”

“唔。”景妃也懶得管什麽紫霞珍赤霞釀了,不過有道是一醉解千愁,于是到:“那就拿上來嘗嘗吧,你的盡得母親的真傳,想來也是不錯的。”

自那日在慈寧宮請安之後,景妃就知道那湘婕妤并非什麽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兒,乃是對外宣稱過世的景旸王妃。早聞景旸王妃與皇上青梅竹馬,沒想到這麽多年以後還未放棄,如今還入得宮中。

如果說一個蘇洛汐不過是有一些小聰明罷了,但這蔣曼荷乃是楚國出名的才女,可不是一般角色。

這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感到危機。

起身至桌前,看着滿桌飯菜,均是楚墨所愛吃之物。再加上身旁咿咿呀呀的三皇子,看上去眉目之間隐隐已與楚墨相似,心中更覺煩悶。将手中銀箸拍在桌面之上,皺眉厲聲道:“怎麽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個菜色?!去給本宮把咱們璟琮宮的禦廚叫來!”

不多時,一個矮胖的太監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奴才墩子參見景妃娘娘,娘娘吉祥。”

景妃厭惡的瞟了一眼地上的太監,皺眉道:“不會做些新菜色麽?做來做去都是這些個菜,可是在糊弄本宮!”

那太監一聽此言,大驚之下抖如篩糠道:“奴才縱使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糊弄娘娘,還請娘娘明鑒。只是…只是這些菜色不都是娘娘吩咐下來的…”語聲漸底,聲似喃喃。

景妃略一回憶,想起确實是自己吩咐下來。可皇上已然不再來,即便是準備了這些又有何用?随即拄額皺眉道:“溶月,明日換一個掌勺。”

溶月心知自家主子煩悶,遂示意周圍侍立宮女退下。屋內只餘主仆二人,近前輕揉景妃雙肩道:“娘娘又可苦難為這些個奴才,皇上如此疼愛娘娘,不過是暫迷了心智,過些日子自會前來。”

景妃玉手輕擡,自斟一杯。紅色的赤霞釀緩緩流入喉中,苦澀道:“過些日子?這日複一日,都已近一月,皇上還未曾前來。”

說道此時,景妃鼻尖更是發酸,兀自又斟滿杯中酒,仰頭喝了下去。想自與墨郎結識,兩人便形影不離。如今這般一月不曾相見,實屬前所未有。也無怪她心中萬般委屈,想要借酒消愁。

溶月雖然看着主子心疼,可皇上許久不曾前來卻是事實。思前想後實不知如何勸慰,也只能看着自家主子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飲。

酒過三巡,紅燭滴淚。

“主子,您別再喝了,身子剛剛好些….”溶月皺着眉頭上前輕奪景妃手中的酒杯。

自那日敬檀寺相談之後,景妃雖隐隐覺得太後話中有話,卻始終未參透其中緣由。回到宮中之後聽到蘇洛汐受寵之事,再加之溶月進言。面上雖是高傲依舊,可私下便開始調養身子,希望早日能夠為楚墨誕下一男半女。

這是她心中最大的願望。

“呵,調理身子?”景妃搶過酒杯仰脖飲盡杯中物,自嘲道,“身子再好有什麽用?以往每日承寵也未見有什麽音訊,如今整月見不到他,想來更是沒有指望。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

溶月從未見自家主子如此衰頹之色。無論是在她或是在世人眼中,景妃一向是高高在上,傲視衆人的,怎可如此?

也不知哪來了力氣,一把奪過景妃手中的酒杯道:“娘娘若是再如此頹唐,怕是遲早讓湘婕妤弄到冷宮之中。”

見景妃聞言怔住,又苦口婆心道:“娘娘,您與皇上的感情,奴婢一路看在眼裏。如今不過是一時遇了坎坷,您可千萬要振作起來。早日調理好身子,以娘娘福澤,定會一舉生一位皇子。這樣即便是有個什麽事,也有個依靠陪伴。”

眼珠一轉,面上略帶了些笑容,略帶憧憬又道:“想來娘娘的皇子必定是聰穎無雙,況且有着皇上與娘娘之間的感情,日後就是繼承大寶也并非不可能。”複而輕聲道:“這後宮之中的女人争來鬥去最終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慈寧宮的那個位置麽?”

景妃心中暗覺好笑,這八字還沒影,溶月便計劃的如此之遠。溶月之言雖然有理,但想起若是自己今後當真有幸能有墨郎的孩子,又怎麽忍心利用于他?心中不免起了些許厭惡。

溶月陪伴景妃多年,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遂笑道:“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眼下之事,娘娘就是要調養好自己的身子。”

景妃起身皺眉道:“已然調養了月餘,這藥倒是吃了不少,禦醫也換了幾個,也不知有用沒用。”

“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溶月低聲道,“這些禦醫有的均是舉世無雙的本領,況且娘娘進來面色也比先前好了許多,想來是調養的八九不離十了。”

“既是如此。”景妃略一沉吟,來回輕踱幾圈。方才溶月之言雖然讓自己心中略微有些厭惡,但自己深知這些都頗為有理。如今這般,若是當真讓那沈遺蝶占了上風,自己有個依靠也不至于再無翻身之地。

“溶月,許久不聞胡樂了,明日讓他們前來演奏吧,也給我解解悶兒。”景妃忽然道。

溶月不知景妃為何突然言及此事,低頭不語,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後,會心一笑道:“奴婢遵命。”

随即複道:“日間禦膳房進貢了些新鮮瓜果,奴婢見這幾日悶熱,已将這些瓜果用冰凍好,以備娘娘解渴之用。”

景妃聞溶月之言道:“今日這赤霞釀做的不錯,随便上母親的手藝,但也算得是上乘。”微頓,略有些遺憾道,“不過這赤霞釀冰過之後才能散發其特有醇香,今夜這般真是白白糟蹋了好東西,待會兒将這赤霞釀一道冰上吧。”

溶月屈膝一禮笑道:“是奴婢大意了,還請娘娘贖罪。奴婢這就去辦,還請娘娘放心。”

言罷,溶月轉身而出,屋內只餘景妃一人。跳動的燭影之下,景妃那攝人心魄的鳳眸格外明亮。

第 55 章 回答

看蘇洛汐面上隐隐有些疑惑,遂笑問道:“娘娘不過閑時聽着解悶罷了,這些也不過是晴悠随口而言。”

不過這看似随口而言的話,卻讓蘇洛汐徹夜難眠。

自己入宮雖然時間不長,卻也不短。閑來時也曾打探過這晴悠的來歷,但好像小吉子這般新來的都不清楚。而從慕槿姑姑口中也打探過幾次,無奈其三緘其口,是以這晴悠似是從天上降下一般,無人知其來歷,更無人言及此人。

可看其吃穿用度,并非一般冷宮嫔妃所有。

想起方才在院中之言,确是有理。不過這道理誰都會說,真能做到、做好又有幾人?

細細咀嚼方才之言,七郎确實疑心過重,防備過強,即便對自己這般小女子也不肯放下戒心,無論再如何坦誠相待也終是不得其法。都說需耐心等待,可難免不會落的如同寧妃一般下場。

轉身翻過,拉了拉錦被,摸着枕邊。心中暗想,七郎究竟如何才能對自己放下戒心?想來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即便受寵如景妃,七郎便能針對其真誠相待嗎?即便退一萬步來說,自己模仿着景妃的樣子博得了七郎的歡心,可是景妃的舉止儀态真的适合自己嗎?

且不說有東施效颦之嫌,即便是成功了。七郎愛的也不是自己,而不過是景妃罷了。

看來此道不可行。

忽的蘇洛汐坐了起來,細想起那日,慕槿姑姑曾說過七郎曾受了不少苦,遇了大變故才會如此。若然一個人遭受了大的打擊從而變得提防重重,那麽想要打破戒心怕該如融化堅冰一般。

想到這裏,蘇洛汐突然覺得看似黑暗而毫無頭緒的混沌中出現了一點點光芒。

融化堅冰,若是烈火,萬般不可,還未等堅冰有絲毫反應,火焰就已熄滅。因此,非慢火而不可得。

看來打破七郎的戒心亦如是,需從細小之處着手。

細小之處無非是些生活瑣事,天子高高在上。自己現在也并不得寵,即便是得了寵,也不過是一晚之幸,又如何能知道他的喜好?

眼珠一轉,頓時想起一人來。

這福喜公公整日陪伴在七郎左右,照料其生活瑣事,想必對七郎的喜好甚為了解。不過這福喜公公想必早已對各宮嫔妃巴結之事司空見慣,至今未見偏頗,想是并未有人能夠真心将其打動。

依稀記得福喜公公與七郎乃是多年之交,戰亂中傷了身子又不忍離七郎而去才入宮為奴。這麽多年的感情怕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對七郎也是忠心無二的。若是自己想要打動福喜公公,想必還是要展露對七郎的真情。如能以真心打動福喜公公,所有難題便可迎刃而解。

随着天色漸亮,蘇洛汐的心中也似乎逐漸明亮了起來。

翌日,慈寧宮。

昨日那道聖旨一下,想必六宮之中沒睡着覺的不只蘇洛汐一人。

一大清早,各宮衆人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前來慈寧宮請安。即使很少按時前來的景妃也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目的與在座衆人一樣,為了一睹這位新進宮的婕妤風采。

“景妃妹妹今日來的這般早,真是少見。看來受過佛祖洗滌靜心果真非同一般,改日本宮也禀了皇上前去靜修一番,沾沾靈氣。”落于左手首座的寧妃,身着一身大紅宮裝紗衣,上以金線繡制百花,團花錦簇,貴氣逼人。手持茶盞,輕輕吹了吹,垂眸笑道。

“姐姐有心向佛自是好事。”景妃自上次靜修之後,更為高傲,輕瞥着寧妃道,“不過姐姐整日這般如花嬌豔,想來佛祖要誤會了姐姐的一片向佛之心。”

寧妃暗哼一聲,卻強自吞下了反駁的話語。自年關之時,景妃陪同太後前去靜修,回來以後太後與其關系似乎緩和了許多。雖仍是有所不滿,卻不似往日那般針鋒相對。這點不僅助長了景妃的氣焰,也讓自己頗為納悶。

“一大早就聽見你們這叽叽喳喳的,吵嚷的哀家頭疼。”太後自內堂走出,皺眉道。

“臣妾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衆人見太後走出,均起身一禮,款款道。

“行了,起來吧。”太後落座,皺眉道,“昨日皇帝新晉封的婕妤呢?過來我瞧瞧。”

“這…”衆人面面相觑。寧妃笑着開口道:“想必湘婕妤剛剛承寵,還有些不适,是以來的晚了些,還望太後見諒。”

“你啊,最是個和事老。”太後微嗔的看了寧妃一眼。

“湘婕妤駕到。”衆人相談正歡之時,門外忽然高聲唱報。

“臣妾沈遺蝶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軟語入耳,頗為好聽。

太後頗為驚訝,這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莫不是…可前些日子剛聽老六入宮說依依已然病逝,還不過月餘的功夫,難道這世上有如此相同之人?

“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後的聲音帶上了一抹威嚴。

随着臻首緩緩擡起,不只是太後。在座衆人,尤其是寧、景二妃,驚訝的以帕掩口。

“你…你…你不是曼荷嗎?”太後驚訝道。

只聽堂下之人輕笑道:“回太後的話,景旸王妃之事,臣妾也略有耳聞,實在是一大憾事。不過…”随即看着太後笑道,“臣妾乃是遺蝶,并非景旸王妃。”

太後聽了這番話,分明是話中有話。細看面前之人,這神态,這語氣,分明就是依依無疑。可為何搖身一變成了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兒?

轉念又想了想方才的話,看來其中必有緣由。當年老六和皇帝與依依之間的事倒也略知一二,莫不是皇帝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辦了什麽丢盡祖宗臉面之事?

想到此處,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但想到皇上的顏面,還是隐忍了心中怒氣。

“行了,哀家乏了,你們都退下吧。”許久之後,太後冷聲說道。

衆人猶在震驚之中,明眼如蘇洛汐之輩已然猜出幾分,聞得此言。均不願趟這淌渾水,不約而同的決定先等事态明了一些再說,急忙起身道:“臣妾告退。”

待衆人退下後,太後沉着臉冷聲道:“南琴,去單獨給我把湘婕妤請來,別驚動了其他人。”

往日佛香陣陣的慈寧宮,今日顯得格外冰冷。

在沈遺蝶接到南琴通傳那一刻,她就知道,太後已然發現了此時。面上勾起一抹笑容,恭謹道:“有勞姑姑,遺蝶這就前去。”

“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待南琴等一幹太監宮女走後,兩扇門緊緊關閉,太後一見沈遺蝶便冷聲喝道。

“不知…太後所言何事?”沈遺蝶眼珠輕轉問道。其實她心中也沒底,不過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同生活在一個宮中,早晚都得知道,如今只能随機應變了。

“事到如今你們還想瞞着哀家嗎?!”太後一拍案幾怒道,“詐死換姓,弟奪兄妻,你們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祖宗的臉面全都讓你們丢光了!”

“原來太後所言此事。”沈遺蝶慢慢說道,心中暗自盤算該如何回答。若是論理,這麽做确實過分,但事到如今也無後退之路。

波光流轉,微微一笑道:“遺蝶與皇上兩情相悅,實不知是丢了祖宗什麽臉面。”微頓複言,“過去之事,已然過去,逝者已矣。如今遺蝶只想好好服侍皇上,為皇家開枝散葉。至于其他,遺蝶剛剛與父親相認,往事種種已然忘卻,還請太後見諒。”

“你說你們,讓哀家日後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對先帝?!如何面對楚國列祖列宗?!”說到此處言語哽咽,隐有熱淚。

第 54 章 換姓

弘德四年,六月初六。

“主子,您在想什麽呢。”初夏看着蘇洛汐站在窗前發呆,上前笑問道。

“去年今日,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七郎…這麽快,一年就過去了。”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道。轉身坐下,拿起一旁的書卷發呆。

“主子可是想念皇上了?”慕槿端上一杯清茶道。

“哪來的什麽想念不想念,怕是早已忘了我吧。”蘇洛汐苦笑道。

“皇上的是個重感情的人,不會的,主子放心。”慕槿也知道,自景妃回宮之後皇上就再也沒來過。雖然她心中也暗自納悶,既然能将自己調來,想必是真的動了心,但這麽做也太不像皇上一貫的作風。

“主子,聖旨來了,等着您去接聖旨。”小吉子突然進來通報道。

“聖旨?”屋內三個人面面相觑。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有沈氏,賢惠恭謹,溫良禮讓。特封為從三品婕妤,賜號湘,居聚荷宮。特此曉谕六宮,望六宮守望互助,和睦相處。”小太監高聲宣讀道,。

“臣妾…臣妾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洛汐率蘭陵衆人齊聲道。

“汐嫔娘娘,若是沒什麽事,奴才及先告辭了。”小太監将明黃卷軸交予初夏手中,恭聲道。

“公公慢走,小吉子,去送送公公。”蘇洛汐仍是強自笑着吩咐道。

“慕槿,吩咐下去,我不舒服,午膳不用了。”言罷,蘇洛汐快步走進內室,只餘慕槿一人在原地輕嘆。

是夜,聚荷宮內,紅燭高照。

距景旸王帶兵平亂已近兩月,前線雖數次傳來捷報,卻始終拖拖拉拉,剿之不盡。楚墨不僅要處理政事,還要時時提防楚澈謀反,一心多用,異常疲憊。

邁入宮中,看佳人端坐于榻上。略整了整疲憊的面容,微笑入內。

轉身坐下,笑看嬌顏道:“這麽多年了,兜兜轉轉,終是等來了這一天。”

美麗的面容臻首輕擡,一張熟悉的面容展現出來,較之往日更添光彩。

原來這湘婕妤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的景旸王妃蔣曼荷。

話說那日,楚墨即下定決心納蔣曼荷入宮,可如何堵住天下悠悠衆口卻是一大問題。畢竟這蔣曼荷已然是景旸王妃,若是貌若納入宮中,弟謀兄妻,難免受天下人非議,也讓楚澈更有機可乘,煽動民心作亂。

思來想去,唯有将其改變一個身份。遂即刻将沈良召入宮中,想這沈大人一生終于先帝,廢帝之時被流放邊疆,妻離子散。楚墨登基之後,将其召回,予以高官,又為其尋到獨子,這沈良自是對其感激涕零,誓死效忠。況且論起來又是先皇後的遠親,想來定會幫助自己。

就這樣,幾日後,景旸王府對外宣告王妃久病不治,駕鶴西去。而沒過多久,吏部沈大人也尋回了自己在戰亂之中失散多年的女兒沈遺蝶。楚墨為了表彰沈良多年盡心職守,為國鞠躬盡瘁,特将其子封為靖安爵,其女納入宮中,就是現在的湘昭儀。

此時,聚荷宮內只餘佳影兩雙,紅燭一對。

輕将佳人攬入懷中,楚墨心中感慨萬千。靜谧片刻後,黯然道:“依依,對不起。本該早就将你留在朕身邊的,若是當年朕能鼓起勇氣,想必今日也不會委屈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婕妤。這麽多年了,是朕辜負…”

如蔥削般的玉指擡起,輕輕附在楚墨唇上,止住了後面的話。

沈遺蝶放下手,緊緊的擁了擁楚墨的腰,靠在楚墨懷裏笑道:“七哥別這麽說,我們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不管是什麽什麽,即便只是一個宮女,若是能讓依依天天陪在七哥身邊,也是值得的。”

随即起身,四目相接,深情道:“再說兩情長久,又何必在乎這些表象?只要七哥心裏有依依一席之地,能讓依依陪伴左右,此生足矣。”說着,兩行清淚順頰而下。

楚墨聽着這話,心中微微有些發酸。這麽多年了,人世滄桑幾番變幻,可無論自己是生死或富貴,總有一個女子如此癡心的等待着。多少年如一日,此心不改,為的就是年少時的一句承諾。這樣的感情,對于自己這樣的一個人來說,已經太過奢侈。

擡手,拭去佳人臉頰上的淚水,笑着說道:“怎的還哭了。”而後,握緊佳人雙手,鄭重道:“從今以後,朕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朕,君無戲言。”

情到濃時,鴛鴦帳暖,紅燭徹夜。

蘭陵宮內。

蘇洛汐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心中百味陳雜。起身出屋,信步庭院中,靜靜的坐在院中的桂樹下的秋千之上,怔怔的發呆。

輕輕搖動,眼淚簌簌而下。盛夏之夜,晚意微寒,一陣清風吹來,更覺凄涼。

兀自靠在秋千之上胡思亂想着,忽覺有人為自己加了一件披風。

心下大驚,還以為是七郎來了,滿面驚喜的回身,卻看到一張稍顯蒼白卻布滿微笑的臉,恬靜祥和。

臉上驚喜之情盡數褪去,莞爾一笑道:“原來是貴人,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入睡?”

“晴悠參見汐嫔娘娘。”晴悠屈膝一禮道,“長夜難眠,正巧看到娘娘在這發呆,夜間起了些風,就為娘娘拿了件披風,還請娘娘莫要見怪。”

“快快請起。”蘇洛汐心中覺得溫暖不少,“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妃嫔罷了,什麽汐嫔娘娘不汐嫔娘娘的。同住一個屋檐下,若是不嫌棄便叫聲洛汐便是,我也喚你晴悠可好?”

“如此晴悠便不客氣了。”別看這貴人久不出門,倒也像是見過大世面。端莊坐于一旁的石凳上,笑看着蘇洛汐。

許是因為這件披風,蘇洛汐對晴悠産生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或許只是這短時間心中積壓的事情太多,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

“你看這天上的滿月,雖是同一份月光,但照着的人卻有悲有喜,看盡人間悲歡離合。”蘇洛汐突然幽幽道。

“誰說不是呢。”晴悠看着蘇洛汐道,“娘娘也是在為今日皇上新納了湘婕妤而煩惱?”

“煩惱倒是不敢說。畢竟皇上是天子,納入賢良該是舉國歡慶之事,洛汐不過一介宮嫔,怎敢言煩惱二字,不過是望月感懷罷了。”蘇洛汐見晴悠一語道破心思,淡淡說道。

“娘娘正值聖寵,忽的如此,心中不适在所難免。”晴悠恬靜一笑,溫柔的開解着蘇洛汐。“皇上是個重情義的人,并非那些喜新厭舊之人,這點娘娘可以放心。”

“是,皇上的确不是喜新厭舊,在洛汐看來,皇上怕是喜舊厭新。”蘇洛汐苦澀一笑道,“我倒多希望他能是個喜新厭舊之人,這樣我還有一絲希望。”

“娘娘現在這麽想,需知天子終究是天子,自古以來便是三宮六院,每年都有新人不斷的入宮,不知兩年後新人入宮之時,娘娘是否還能希望皇上喜新厭舊。”晴悠笑着輕聲說道。

蘇洛汐自覺說話前後不一,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時微微尴尬,俏臉微紅,低着頭也不作聲,輕輕的晃着秋千,腳尖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地面。

“喜新厭舊也好,喜舊厭新也罷。想長盛不衰,那定是要進了對方的心裏。紅顏易老,韶華易逝,只有放在心裏才能永恒。若只是流于表面,平凡夫妻還有同床異夢的一天,更何況是帝王之家?“晴悠輕輕笑道,“皇上這一生孤苦,若是想讓他卸下防備,定是要費上些心思。“

蘇洛汐沒想到晴悠會突然有此一說,但轉瞬好奇,若是她如此深谙七郎品性,為何不自己前去争寵?而是在這深宮之中默默埋葬,甚至于宮中衆人幾乎快要忘了她的存在。

第 53 章 兄弟

“不要,不要…月璇,不要!”楚墨在夢魇中掙紮,額上冷汗涔涔,輕垂的睫毛輕輕扇動着。

“皇上,皇上,皇上您醒醒。”福喜見楚墨在龍椅上不斷掙紮,急忙上前去搖醒楚墨。

“啊!”楚墨一聲低吼,雙眼猛的睜開,秀氣而深邃的眼眸大睜着,定定的看着福喜。

片刻之後,楚墨才回過神來。直起身子,端過桌案上已經涼透的茶杯,仰頭一口飲盡。雖略微輕喘,但心神總算是平穩了下來。頑固的頭痛又犯了起來,輕輕拄着太陽穴,修眉微皺,臉色蒼白無力。

“唉。”福喜輕嘆一聲,自袖間拿出一個藥瓶,遞給楚墨,低聲道:“皇上,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斯人已逝,您何苦執着。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

接過藥瓶,自內倒出幾粒藥,搖頭順入喉中。正欲開口說話,聽到外面吵嚷,不耐道:“去看看外面怎麽了,這般聒噪,吵的朕頭更疼了。”

“敢在這吵嚷,腦袋都不要了?”福喜出門皺眉訓斥門口的小太監。

“師…師父,景旸王爺在雨中跪了一個時辰了。”小太監戰戰兢兢說道。

“什麽?”福喜一驚道,“怎麽不早說?!”

“先前皇上睡着,是…是王爺不讓我們進去通報,打擾皇上的。”另一個小太監低聲道。

福喜也懶得與他倆多說,急忙找來一把雨傘,匆匆的跑了下去。

楚澈跪在雨中已近一個時辰,全身早已濕透。

“我的王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麽不叫人通報?”福喜焦急道,“快随咱家去偏殿換身衣服暖和暖和吧。”

“小王有個不情之請,煩勞福總管入內通報一聲。”楚澈開口,一字一頓道。

“您先起來,先起來再說。”福喜一邊說着,一邊攙扶楚澈。

“還請福總管代為通傳。”楚澈擡手擋下了福喜的攙扶,堅定道。

“奴才這就去。”福喜輕嘆一聲,轉身跑入殿內。

“皇上,景旸王爺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皇上,都等了一個時辰了。”福喜入內焦急道。

“六哥來了?怎麽不叫醒朕?”楚墨本就頭疼,拄着太陽穴低低呵斥福喜道。

“奴才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攔下王爺的通傳,是王爺不讓打擾皇上的。只是說有要事要求見,也不說是什麽事,就在雨裏跪着。”福喜見楚墨動了肝火,低低回答道。

“不讓通傳?”楚墨低低重複了一邊。想六哥的的性子為人直爽,就事論事、剛直不阿。若是真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要事,怎會因為怕打擾朕睡覺而在外如此久等?

心中暗暗納悶,嘴上卻仍低喝道:“那還不快請進來?”說着,楚墨擡起頭來,溫潤之色如常,完全看不出頭疼欲裂,只是臉色較之平常白了不少。

“臣景旸王楚澈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如同一個水人一般的楚澈跪在堂下,恭敬行禮道。

“六哥快快請起。”楚墨見狀急忙起身将其扶起,“福喜,快拿一件朕的便服過來,在弄一碗姜湯過來!”

“福總管且慢。”楚澈垂眸低沉道,“皇上的衣服臣怎敢穿?豈不是犯了犯上之罪?”

“你我兄弟還分這些個俗禮作甚?若是六哥生了病,朕才當真是失去了一位股肱之臣。”随即看着楚澈複道:“軍中可以一日無朕,但絕不可一日無六哥。”

楚澈聞言微一動眉,心知楚墨此言是說自己手握兵權之事。再親的兄弟,既是同生共死,也到底越不過權力的高牆。

“臣…臣此番前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皇上準許。”楚澈也未接楚墨話茬,只是避開而談。

“不知六哥想說何事?朕洗耳恭聽。”楚墨溫潤道。

雖說在自己起兵之時,楚澈曾竭盡全力扶住自己。既有血緣關系又自小一同長大,按說楚澈該是自己最為倚重之人才是。可畢竟自己也是靠着謀反登上皇位,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況且面對皇帝位,試問有誰能夠不動心?

楚澈近幾年雖無異動,但自少行伍出身,且在軍中威望極高,又手握重兵。他對依依的感情,自己是看在眼裏的,自己與依依的事想必也瞞不住,難保他将來不會步自己的後塵。

“臣…臣想請旨率兵十萬平定黃河亂民,還請皇上成全。”楚澈抱拳道。

“朕還當是何事,原來如此。”楚墨笑着将楚澈扶起,心中暗想,平定黃河亂民,一萬精兵足以,何來十萬之說?若是此番讓他帶兵前去,怕是要一去不回,就地造了反,更是麻煩。

遂略一皺眉,不解道:“只是,朕記得王妃素來有咳疾,先下這天氣怕正是多發之時。六哥對王妃的感情有目共睹,此時不該是日日陪伴身側,怎麽舍得領兵出征,餘佳人獨守空房?”

“有勞皇上對內子如此上心。”楚澈冷笑一聲道,“這正是臣今日來找皇上的第二件事。”

果然與依依的事有關,楚墨心中暗自嘆道。面上仍舊強笑,壓着底氣道:“第二件事?六哥請說。”

“這第二件事就是…”楚澈突然擡頭看着楚墨,一字一頓道:“王妃多年來無所出,已然犯了七出之條,臣擅自做主休了王妃,請皇上降罪!”

“什麽?休妻!”楚墨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澈,随即略微覺得有些失态,輕咳一聲,笑道:“既然是犯了七出,也是該休的,這事就由六哥自己做主便是,何來降罪之說?”

“臣現在已無牽挂,只求征戰沙場,為皇上效力。”楚澈朗聲道。

楚墨轉身負手而立,一言不發。堂中寂靜一片,甚至能聽到楚澈衣角之上滴下的水聲,一滴一滴,滴入楚墨的心中。

若是允了,難保這楚澈不起了反心。可若是不允,今日之事明擺着就是楚澈知道了自己與依依的事,此事一旦傳出,天威何在?

思忖再三,只聽楚墨道:“朕都知道了。朕…允了便是。”

“臣,謝主隆恩。”楚澈冷聲一字一頓道。

“先別急着謝恩。”楚墨冷笑一聲,回身挑眉突然道:“朕聽聞近日王妃咳疾複發,多方醫治仍是未見起效,不知六哥可需讓禦醫前去診治一番?”

呵,楚墨倒是個情種。楚澈聞言一怔,心中冷笑。竟然為了個女人,甘願冒這險。需知楚國兵力一共不過四十萬,而自己手中十萬更親手訓練的親信,雖然看上去不過四分之一,但丞相手中還握着十萬禁軍,剩下的有八萬中,三萬落分散各處,五萬鎮守各地邊關。

換言之,若是自己此番一走,楚墨手中真正可用之兵不過只有十五萬。

楚墨啊楚墨,枉費你生就了一副好皮囊一個好身世,最終還是過不了女人這一關,以前是,現在還是。

“臣謝過皇上隆恩,只是內子已然病重不治、藥石無靈。”楚澈恭敬道。

“既是如此,還請六哥陪伴王妃度過這最後一段時間。”楚墨皺眉低低吩咐到。

“臣謝過皇上體諒。”楚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皇上沒有別的吩咐,臣先告退。”

“唔。”楚墨低低應了一聲。

待楚澈走後,楚墨仍負手而立,皺眉凝思。

既然已經走到這步,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被楚澈将了一軍,心中雖然略有隐隐悲傷,但想來也是情理之中,也不甚驚奇。

畢竟這個皇位的誘惑,不是一般人所能經受的起的。

片刻後,楚墨低聲吩咐福喜道:“你找個面生而且機靈的,帶着朕的手谕親自跑一趟吏部沈大人的府邸。”

第 52 章 休書

“是…”蔣曼荷索性一閉眼說道。

楚澈此時卻鎮定了下來。

“呵…呵呵。”楚澈頹唐的冷笑起來,“數年如一日,真是長情,讓聽者無不為之動容。”随即又道,“也是,你們自小便是一對,若是沒有我當日先跟父皇提起,估計你早已是他的王妃。他也不會遭遇那些,從而起兵造反,更不會殺了大哥成為皇帝。”念及往事,楚澈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手上的力度也減輕了不少。

“六哥,依依知道你對我一片真心,可是…”蔣曼荷見楚澈心軟,為保自己清白,柔聲說着,一方面分散楚澈的注意力,一方面試圖掙紮開楚澈的雙手。

“真心?”楚澈臉上突然浮現了近乎絕望的猙獰,“今天本王就讓你見識見識真心!”

楚澈多年帶兵打仗,力氣自然比一般人大出許多。雙臂一發力,将蔣曼荷扔在床上,獰笑道:“依依,你莫要怪我,也許過了今晚,你會試着接受我的。”随即撲了上去,意欲用強。

蔣曼荷本能的掙紮着,但楚澈仍如一座大山一般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感受着楚澈炙熱的呼吸和生澀的吻落在脖頸之上,蔣曼荷心中頓時漲滿了絕望。想到若是失了清白,對不起七郎…于是騰出一只手,自發間摸到了一只發釵。

楚澈正在興頭之上,覺得身下掙紮漸弱。心中暗喜,想必到了這樣一步,她也不願反抗,默默接受了。

“依依,你終于肯接受…”楚澈面滿欣喜的表情立刻轉化為驚愕,“你…你這是做什麽?”

楚澈起身,只見蔣曼荷用發釵抵着自己的脖頸,正堅定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帶有一絲決絕之色。

“你居然為了別的男人用死來威脅自己的丈夫?!”楚澈大吼着,一把抓起蔣曼荷的頭發帶到自己面前,怒目圓睜的看着她。

蔣曼荷雙目緊閉,一句話都不說,死死的用發簪抵着自己的脖頸,一死紅色的血液蜿蜒而下,在白皙的肌膚上觸目驚心。

楚澈內心還是深愛着蔣曼荷的。

鮮紅的顏色強烈的刺激了楚澈的視覺,讓楚澈徹底的酒醒,也讓他徹底的絕望。

甩開蔣曼荷,楚澈轉身走了出去。雨,又下了起來,就在他轉身出門的那一刻,驚雷炸響。

弘德四年,四月初七。

“王妃,王妃我是書瑤,您開開門吧。”書瑤在門外焦急的喊着。

可門內卻無半點回應,如石沉大海一般。

景旸王府書房之內,楚澈負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已經下了三日的連綿陰雨。

“她還是不肯出來麽?”楚澈低低問道。

“王爺,看來王妃這回…”秦風皺眉答道。

“也罷,既然心不在我這,早晚都有這麽一天。”轉身坐于案邊,“這麽多年來,都是我把她慣壞了,如今給她個教訓也好。”

在書瑤百般焦急之下,門突然開了。

“書瑤,進來。”蔣曼荷低啞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入內,只見房內一片混亂。錦被搭在地上,衣服扔的遍地都是,倒在地上的圓凳旁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可見當時的場面有多激烈。

再往裏走,只見往日光鮮靈動的蔣曼荷此時呆坐在妝臺前。青絲淩亂,只穿着亵衣的她領口淩亂,秀麗的面頰之上蒼白而無血色,細嫩白皙的脖頸上,鮮紅的血跡已經幹涸。

這一切吓得書瑤差點驚呼出聲,以手掩口,熱淚順頰而下。

“主…主子,您這是怎麽了。”書瑤哽咽道。

“別問了。”蔣曼荷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幫我收拾一下吧。”

片刻之後。

“王爺…王妃來了。”秦風匆忙對楚澈道。

“呵,果然是慣不得。”楚澈一笑道,“讓她進來吧。”

“臣妾參見王爺。”蔣曼荷入內,盈盈一禮道。

“嗯。”楚澈故作看書,想要冷落蔣曼荷一番,遂板着臉道。

“書瑤,你們先出去吧。”蔣曼荷起身,突然回首對書瑤和秦風道。

二人轉身而出,将門關緊。

“想通了。”楚澈似是漫不經心問道,目光一直在書頁上,從未離開。

“回王爺,臣妾想通了。”蔣曼荷垂眸道,語氣平淡而坦然。

“那…說說吧。”楚澈滿心歡喜,卻強自抑制着內心的激動。

蔣曼荷自袖中掏出一張紙,撲通一聲跪倒在楚澈面前,雙手捧着那張紙,舉過頭頂。

“求王爺,休了臣妾。”蔣曼荷雙眸含淚道。

“什麽?”楚澈鐵青着臉看着堂上佳人道,“你再說一遍。”

“求王爺,休了臣妾。”蔣曼荷朗聲又重複了一遍。

終于的終于,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蔣曼荷心中滿是酸楚,曾經自己也在努力的說服自己去接受楚澈。

可她忘不了他。

也許在年少時,她将自己最青澀的愛情獻給了他。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不曾一次的反問自己,是否仍如當年那般愛着他?

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如當年那般愛他,尤其在經歷了這麽多之後,看着那麽多的女人在他身邊如走馬燈一般換來換去,而自己只能在每年一次的國宴中,在宴會的角落裏看着他,看着他是那麽愛他的景妃,看着他是那麽的春風得意。

究竟是愛上了他,還是愛上了愛着他的感覺?

雖然她不知道是否還愛他,但是這種愛已經成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些年來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裏沒有對他的愛,她的生活将會變成什麽樣。

見蔣曼荷久久不語,神色堅決。即使堅強如楚澈,也不由的鼻尖發酸。

“你…你決定了?”楚澈語中略帶哽咽道。

“六哥,依依自小無親,一直把你當做親人般的對待,打心底敬重你。可…還請六哥成全,對我們三人都好。”蔣曼荷堅定道。

楚澈緊咬牙關,沉着臉看着蔣曼荷。

兩人僵持許久,只餘窗外雨聲沙沙。

“好,本王就成全你。”楚澈啞聲道。

起身拿過蔣曼荷手上的休書,看了一遍。言語誠懇,字字滴淚。從未覺得手如此時難以擡起,手中筆有如千斤重。

“拿去吧。”簽完之後,楚澈冷聲道。

“依依,謝過六哥給依依自由,此恩此德永生難忘。”蔣曼荷看着休書,激動的說道。

“呵,永生難忘?”楚澈面上似是結了一層冰霜,煞氣滿面冷笑道,“別以為離開了王府你就能與楚墨雙宿雙栖。本王倒是要看看,楚墨如何接你入宮。身為帝王,強搶臣下妻室;身為兄弟,竟與家嫂結合。此等衣冠禽獸,還如何當得一國之君?!”

“六…六哥,這與皇上無關,一切都是依依一意孤行。”蔣曼荷從未見過楚澈如此神色,恐懼之感油然而生。需知楚澈手握重兵,若是他日謀反,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閉嘴!”楚澈低吼道,“小王何德何能,皇妃娘娘這句六哥,實在是擔不起。”随即高聲道,“書瑤,秦風,你們倆進來。”

“見過王爺。”二人不知屋內發生了何事,只見主子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書瑤,你家主子要搬出王府,你去收拾一下。”楚澈低聲吩咐道。

“秦風,随本王即刻進宮一趟。”言罷,面色鐵青的走出書房。

“是!”秦風面色複雜的看了屋內二人一眼,急忙跟了出去。

雨幕中的楚澈,回首看了一眼屋內那抹倩影。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細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