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晉封

伸了個懶腰,蘇洛汐看了看身邊,雖然人已離去,但仍能感受到他所留下的餘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幸福的回想着這句話,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如果真的是一場夢,她希望永遠都不要醒過來才好。

習慣性的喚了初夏,卻猛地想起這不是蘭陵宮。正欲起身自己收拾一下,沒想到初夏竟如往日般推門而進,不由驚訝道:“你們怎麽來了?”

初夏将洗臉水放在一邊笑道:“今早皇上就派人去蘭陵宮傳話了,讓奴婢等帶着主子的日常用品過來。”随即又道,“皇上對主子可真是細心,又是囑咐熬藥又是囑咐飲食要清淡,還準備了送您回去的辇駕。事無巨細,生怕主子受到一點委屈,身為皇上能如此,真是叫奴婢等羨慕不已。”

蘇洛汐不置可否的笑笑,面上雖然沒說一句,可心裏卻高興的緊,即便是苦澀的湯藥也如蜜糖一般,當真是甜在心頭。

待一切收拾停當回到蘭陵宮時,已經要近午膳十分。蘇洛汐方才坐下,就看福喜滿面喜色的前來道:“娘娘且收拾收拾,中午皇上要過來用午膳。”

“有勞總管親自跑這一趟,若是不忙就坐下喝杯茶水。”蘇洛汐笑道,雖然得寵,卻無半點架子。

“謝主子好意,奴才不過是過來傳個話,順便看看主子可好些了沒有。看主子這般神采奕奕,奴才也就放心了,這便先回去了。”福喜躬身一禮笑道,言罷轉身離去。

“皇上一會兒過來,主子可要打扮打扮?”初夏問道。

蘇洛汐笑着走回妝臺前道:“我穿什麽衣服還不都是我?再塗多少胭脂不也是我?若是以這些外物來取悅七郎,想必定是長久不了的。”

初夏笑道:“您這話固然是沒錯,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您這臉色…”

蘇洛汐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雖然傾國之色分毫未減,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憔悴在其中,一絲待會兒七郎見了又要擔心,想了想笑道:“那便少擦些胭脂吧。”

“皇上駕到!”福喜尖細的聲音傳來,比往日多了不少喜氣。

“臣妾參見皇上。”蘇洛汐笑着率衆人出門迎接。

“起來吧。”楚墨笑道,拉着蘇洛汐的手走至主位落座,細細的打量片刻,笑道:“臉色看着倒是好些了,今日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倒是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想起昨日的事還有些後怕罷了。”蘇洛汐柔笑答道。

“沒事就好。”楚墨笑道,“不過待會兒還是讓太醫過來請個平安脈吧。”随即又道:“可有吃的?朕可是餓壞了。”

“午膳已經備好,只等皇上來了。”初夏在一旁笑道,“我家主子還親自下廚為皇上準備了幾樣皇上最愛吃的。”

“哦?”楚墨挑眉看向蘇洛汐朗笑道,“那朕今日可是得多吃一碗飯。”

飯後,蘇洛汐笑問道:“下午七郎可是還要批折子?”

楚墨酒足飯飽,真惬意之時,聞言笑道:“今日沒什麽事,朕下午就不去文瀾閣了,一來陪陪你,二來要借你的地方解決一些事。”

“不知七郎有何事要在這蘭陵宮解決?”蘇洛汐聽到楚墨說要陪着自己,心中高興,卻也好奇。

“就是關于你昨日落水之事。”楚墨皺眉道,“我今日一早就派人到你落水的地方去查了,自己下了朝野去看過。從那裏的場景看來,想必是欄杆年久失修,當時人多,你一個不注意便掉了下去。”

“可是。”楚墨微頓道,“今日我去看時,正巧碰上有人在修理,想要看看原狀已然來不及。不過倒是讓我在現場看到了這個,福喜,拿上來。”

福喜自懷中拿出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錦帕,小心翼翼的打開,呈給了蘇洛汐。

蘇洛汐看了看,那錦帕之上是一小撮細小的粉末,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何物,不解問道:“這是?”

“要是我沒看錯,這應該是鋸木頭時落下的。”楚墨雙眼輕眯道,“依我看,此事定是有人預謀,此人先去将欄杆鋸松,待時機一到将你推下湖去。”

蘇洛汐心中一驚,自己不過是一個不受寵而且位分又不高的妃子,竟然還有人想要害自己!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問道:“若是真如七郎所言,那此人如何斷定我們昨日一定會走那九曲橋?”

“我也想不通這一點。”楚墨皺眉道,“那九曲橋乃是我見太後勞累臨時起意前去的,并非計劃中所定。”話雖如此,楚墨卻心中暗自有着自己的盤算。

難道是她?蘇洛汐也沉默了下來,心中暗自思索道。可如今自己對她已然沒有什麽威脅,又何苦如此對待自己?

兩人相對不語,都在暗自思索着。

“洛汐,你可看到了昨日是誰将你推下湖中?”楚墨又問道,“無論是誰,說出來,有我為你做主!”

“我也不知。”蘇洛汐為難道,“當時我只覺得一股大力突然襲來,在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落入湖中。”

“那你可還記得昨日落水時身邊都有何人?”楚墨不死心的問道。

“昨日…”蘇洛汐面上似是努力在回想着,心中卻在暗自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七郎昨日沈遺蝶就在自己身邊?

“我也記不清了。”蘇洛汐想了想無奈笑道,“當時我只顧着掙紮,哪裏顧得上看誰在身邊。”

“這就麻煩了。”楚墨皺眉道。

“七郎,依我看,此事就莫要追究了。”蘇洛汐笑着靠在楚墨的懷裏道,“若是沒有這件事,我們怎麽能發現自己的心?看透自己的心?那豈不是要繼續錯過?我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何苦去追究那麽多,惹得這六宮不得安寧。”随即複道,“只要七郎心裏有我,我即便是掉入萬丈深淵也是心甘情願的。”

楚墨聽的心中一陣感嘆,卻道:“話雖如此,但你這般太危險了。不行,我還是要想辦法護着你的安全。福喜,傳朕旨意,汐嫔賢淑得體,甚慰朕心,特晉為正四品容華。”

蘇洛汐聽聞急忙阻攔道:“七郎萬萬不可,洛汐自入宮以來未曾對後宮對皇上有所幫助,對皇嗣也未有助益,上次冊封已然是引起一片嘩然,實在是擔當不起。”蘇洛汐心中忐忑,如此一來難保不會成為風口浪尖上之人,豈不是更加危險。

“莫怕。”楚墨笑着将蘇洛汐重新抱入懷中道,“有我在。”

這短短的三個字,似是有魔力一般,将蘇洛汐心中的忐忑撫平,讓她頓覺安心。

楚墨随即又低聲道:“雖然我一時間沒有證據找出這回的事是誰幹的,但此次晉封,不過是告訴她們,你是我的女人,以後誰敢碰你一下,便是與我為敵!”聲音雖然低沉,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堅決與王者的霸氣。

是夜,宮中一片寂靜之時,一個人影貼着宮牆匆匆而行,至一個偏門處停下腳步,閃身而入。

小屋內,一個女子背對着門,搖曳的燭光将她的身影拉的颀長。

“您讓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妥,如今您是不是也該…”那人見女子,急忙拜倒道。

“你幹的不錯,沒讓人發現吧?”那女子問道。

“我親自辦的,絕對無人發現,此事定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那人伏在地上低聲道。

“我也不是那無信之人,既然你将此事辦得穩妥,我自會兌現諾言。”微頓道,“你要見的人就在裏屋,切記,三更之前一定要離去,若是被人發現,別怪我保不了你。”言罷,女子轉身出屋。

第 80 章 誓言

“那她為何還不醒?”楚墨皺眉問道。

“回皇上的話,汐嫔娘娘想是受了些驚吓,所以才沒醒來,靜養幾日便好。”太醫恭謹答道。

楚墨聽說沒事,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退下。

“汐嫔妹妹既然沒事,不如皇上去歇一會兒吧,龍體要緊。”一旁的景妃見楚墨如此緊張神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出聲,以提醒楚墨還有她這麽個人。

緊盯着蘇洛汐的楚墨聽了景妃的話,回過神來,溫潤一笑道:“一點兒水而已,朕無妨的,朕想在這等汐嫔醒來。”微頓複道:“你現在身子也不方便,今天又沒少受驚吓,先回去好生歇着吧。”言罷便轉身看向蘇洛汐。

景妃見楚墨已下了逐客令,心中雖有千般不願卻也沒有法子,只得無奈道:“既然如此,臣妾先行告退,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只關招呼臣妾。”擡頭見楚墨看着蘇洛汐,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自己的話,只得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楚墨擡手将蘇洛汐落在臉上的鬓發輕輕拂到一邊,仔細的看着這張美麗的面孔。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已經再也忘不了這張面孔,也許是在殿前的驚鴻一瞥,也許是那俏皮的畫龍點睛,也許是想念胞弟的黯然神傷,抑或是那梅林之中的柔情款款。

當然也只是每日在人後為自己親手做羹湯的心意。

這時的他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她在自己的心裏已經這麽深。

可當他想起她對自己的頂撞,對自己的冷漠,對自己的淡然,心中又不由的有些發緊。這種心中忽明忽暗的感覺,是那麽的遙遠卻又熟悉。

他想抓住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将要在黑暗中絕望的人看到了一縷光芒,就像一個快要凍死的人看到了跳動的火焰,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人看到了綠洲。

“唔…”蘇洛汐發出一聲輕吟,好看的眉頭皺了皺,蒼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費力的睜開雙眼,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而自己卻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仔細想了想,才想起昏睡前自己落水的那一幕。

那是自己從未體驗過的絕望,當水從自己的四面八方湧來的時候,當自己怎麽掙紮都只會越陷越深的時候,當自己看着橋上的人投下的或驚恐或平淡或幸災樂禍卻無人加以援手的時候,當自己覺得生命就如此消失的時候,當自己覺得再也見不到他的時候。

略微的活動了一下,好像有一陣悠然而又綿長的氣息傳來,是那麽的熟悉而令人安心。

強自撐起身子,回頭看到楚墨正斜靠在床頭。一手放于膝上,一手放在枕前。為了不打擾到自己,高大的身軀縮在床頭的角落。發髻已然松散開來,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午間游園時所見的那一套。看這樣子想必是守了自己一下午,實在是乏了,才沉沉的睡去。

看着楚墨衣不解帶守候自己的樣子,蘇洛汐不由得感動不已。楚墨聽到窸窣的響聲,睜開尚且迷蒙雙眼,下意識道:“洛汐?”待眼睛全睜開後,看蘇洛汐已然起身深情的看着自己,心中大喜,急忙囑咐道:“福喜,趕緊把藥和姜湯端進來。”

轉身拿起一直只碗,楚墨笑着道:“這藥早就熬好了,一直在爐上熱着。來先把藥喝了,涼了就不好了。”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一勺輕輕的吹了吹,笑意盈盈的遞到蘇洛汐面前。

蘇洛汐只覺得一切似是在夢中一般,自己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如此對待自己。一時間有些懵怔,也忘了平日的禮節,眼裏只有他溫潤的笑容和溫柔的目光,呆若木偶般的上前一口一口的把藥喝完。

見她将藥喝光,楚墨笑着又準備端起一旁的姜湯。剛一碰到碗就閃電般将手縮了回來,捏了捏耳笑道:“這姜湯一直是在火上熬着的,還挺燙手。”轉身看到蘇洛汐的眼淚毫無預兆的順頰而下,心中一疼,一邊伸手拭去她的淚痕,一邊緊張道:“可是什麽地方不舒服?”

一代帝王都能如此為自己,夫複何求?又何苦在乎那麽許多?徒惹傷悲。

蘇洛汐撲入楚墨懷中,一言不發低低的嗚咽起來。心中暗自下了決心,這從今天起,這個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是心中深愛王妃的癡漢,這是她的七郎,她最愛的男人。

片刻後,楚墨将她扶起笑道:“我知道你受了驚吓,來,先把姜湯喝了,別着了涼。”

蘇洛汐一口一口的喝着楚墨喂給她的姜湯,只覺得這是世間上最美味的東西,收住淚水,細細的喝了起來,她多麽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喝了一半,蘇洛汐突然反應過來,楚墨為了救她也跳下了水,他要是着涼怎麽辦。

“七郎可喝過姜湯了?”蘇洛汐突然問道。

楚墨輕輕的吹着勺中的姜湯,聽到蘇洛汐有此一問,一邊将勺子湊到她唇邊一邊笑道:“我身子壯,沒事的。乖,還有半碗,都喝了。”

聽着楚墨寵溺的語氣,蘇洛汐心中暖意融融。笑着接過楚墨手中的勺子,看着他滿是疑問的俊臉笑道:“身子在壯也要注意,若是病倒了,心疼的還不是我?”一邊說着一邊将勺子遞回到楚墨嘴邊,學着他剛才寵溺的語氣道:“乖,還有半碗,都喝了。”

楚墨喝下勺中的姜湯,心頭一暖,也許這就是平凡人家的夫妻吧,同甘共苦,随即笑道:“我聽你的。”索性将碗中的也喝了個精光,也不覺得燙,只覺得天上的瓊漿玉露也不過如此吧。

是夜,楚墨環着蘇洛汐靜靜的躺着,兩人享受着這獨一無二的溫馨。

“洛汐,以後我們每日都這樣好麽?”楚墨下颌輕輕的抵在蘇洛汐的額頭上,緊了緊手臂,難得溫柔的說道。

“七郎說怎樣就怎樣。”蘇洛汐雙目輕阖,微微的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道,貪婪的享受着他懷中多年溫暖。

楚墨輕輕道:“我自小生在帝王之家,雖說是過着人人稱羨的日子,但卻也缺失了不少。”微頓,小心翼翼問道:“你願意與我一起把他們都找回來麽?”語氣中少了平時的盛氣淩人,反而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

握緊了楚墨的手,蘇洛汐似是在回味一般道:“這姜湯真是我此生喝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你可要喂我一世。”微頓,想了想又俏皮道:“不對,是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騙人的是小狗。”楚墨也俏皮的說道,片刻之後,複道:“洛汐,你知道麽,當你掉入水中那一刻我終于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我楚墨發誓,自今日起,絕不再讓你受任何委屈,君無戲言。”随即又低聲道,“生生世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蘇洛汐聽着情郎動人的誓言,更堅定了所下決心,一滴清淚順着眼角流下,滴在枕上,她想到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流淚了吧,随即低低喃道:“生生世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第 79 章 落水

當秋日融融的日光射入窗棂的時候,初夏笑着入內道:“主子,太後難得邀請各宮娘娘前往禦花園賞菊,您今天打算穿哪件衣服?”随即轉身拄着下颌道,“依奴婢看就穿那件粉紅,主子生的白淨,穿這顏色更顯得人比花嬌。”

蘇洛汐無奈的搖搖頭,這丫頭,跟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入宮也有兩年了,怎的還是如此沒心眼?無奈笑道:“太後一向不喜歡打扮的太過豔麗的女子,況且今日皇上也在,若是打扮的太過紮眼豈不是給自己惹了麻煩?就穿那件丁香色的吧。”

丁香色不失典雅,也不會太過出挑,正适合今天的場合穿,既不失了身份也不會太過引人注目,蘇洛汐心中暗想道。

待主仆二人趕到禦花園存菊堂,見衆人已然在此靜候。

“姐姐萬福。”

蘇洛汐一眼便瞧見了站在人群中的沈遺蝶,前些日子想要前去探望,卻沒想到卻吃了幾次閉門羹。總是有諸多借口避而不見,似是有心避着自己一般。想來想去怕是因為那日留宿文瀾殿之事,雖然之前有諸多前嫌,但自己究無依無靠,是以還是想找個機會與她解釋清楚。

“原來是汐嫔。”沈遺蝶瞟了一眼蘇洛汐淡淡道,“不知汐嫔有何事?”

蘇洛汐見其這般态度,心知她心中的氣還未消,遂笑道:“前些日子想要去拜望姐姐,不想姐姐貴人事忙,一直未得空閑,不知姐姐進來可好?”

話音剛落,只聽福喜上前,一甩手中拂塵道:“皇上駕到、太後駕到。”

原本叽叽喳喳的衆人聞言不約而同的收住了聲音,躬身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太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墨攙扶着太後,緩步行于首位落座,太後笑道:“都起來吧。”随即笑意盈盈的看着衆人,“今日哀家看着院子裏的菊花開的分外好,特意準備了這個賞菊宴,南琴特意準備了些吃食,待會兒會端上來給你們嘗嘗。”

“臣妾謝太後恩典。”方才落座的衆人,聞言起身行禮道。

“既然太後今日有此雅興,那朕也偷的浮生半日閑,陪太後好好的逛逛園子。”一旁的楚墨笑道。

“哀家可是好久沒出來走走了。”太後笑着起身道,“也不知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走得動。”扶着楚墨說道,言語中透着一絲無奈。

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熾熱,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湛藍如洗的天空不時的飛過幾只飛鳥,讓人心情舒暢不少。園子中的菊花品種繁多,形态各異,看的衆人眼花缭亂,一盆盆的目不暇接。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逛了許久,太後微微氣喘對楚墨道:“這人不服老當真是不行,就這麽一會兒就有些累了。”

楚墨聞言若是回存菊堂怕是太後體力不支,目光略一掃,這湖中有個湖心亭,遂笑道:“不如朕扶太後到湖心亭中歇息片刻,正好這亭子也離花圓近些,讓南琴姑姑将點心帶到亭中,一邊賞菊一邊品嘗美食豈不兩全其美,也不失為一大樂事。”

“這倒是個好提議。”太後笑道,“那咱們就去那湖心亭上坐一會兒吧。”言罷,福喜吩咐了個小太監小跑去通知南琴。

雖然滿園美景,蘇洛汐卻有些心不在焉。見沈遺蝶早上那般神色,想來是真動了氣,若是自己不趕緊去解釋清楚只怕誤會越積越深。可周圍人多,也不方便說話。趁衆人賞完花,熙熙攘攘過那九曲橋無人留意自己的機會,蘇洛汐幾步走于沈遺蝶身側。

“姐姐可是對洛汐有所誤會?”蘇洛汐見機會難得,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

“誤會?汐嫔娘娘何出此言?”沈遺蝶淡淡道。

蘇洛汐略一咬唇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洛汐的話,洛汐還是要說,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都非洛汐所願,若是有什麽地方沖撞了姐姐,還請姐姐見諒,莫要聽信小人讒言。”

“如今汐嫔娘娘正值聖寵,這話可不敢當。”随即又冷道,“能夠留宿文瀾殿那是多少妃嫔的夢想,非你所願?娘娘當真是過謙了。”言罷,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蘇洛汐見沈遺蝶将要轉身,急忙上前再要解釋。突然,也不知從何處來的一股力道,竟生生的将她推下橋!

“啊!有人落水了!”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衆人慌作一團。沈遺蝶聞言也急忙回身,沒想到剛才還站着身邊的蘇洛汐竟然掉到湖中,一時間驚得愣在原地。

楚墨聞言急忙回身,見一個丁香色的身影在湖中撲騰着。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過來,未曾多想,二話不說跳下水去。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待太後反應過來見皇上跳下水中。一時間又是驚又是怕,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場面異常混亂。

楚墨幾下便游了過去,将蘇洛汐緊緊的抱在懷中。不識水性的她心中慌亂不已,心中又驚又怕。直到見到那個熟悉的面孔,這才心下一松,暈在了楚墨懷中。

索性離岸邊不算遠,幾個小太監急忙将楚墨和蘇洛汐扶了上來。楚墨見太後也暈倒了,沉聲道:“今日的宴先散了,趕緊送太後去存菊堂休息,快傳禦醫!”言罷抱着蘇洛汐疾步前行。

南琴得了太後的傳話,正欲帶着東西趕到湖心亭。沒走幾步只見前面幾個人慌張而來,當先一個人影十分熟悉似是還抱着一個人。那人走得飛快,沒幾步便到了眼前。原來是渾身濕淋淋的皇上,身後一群小太監擡着太後的辇駕,駕上的太後臉色蒼白,昏迷不醒。

這一幕可是把南琴吓壞了,楚墨自小便由南琴一手帶大,深知他生性好潔,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只見他鐵青着臉就往內堂走去,急忙拉住福喜問道:“這是怎麽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福喜心思全都懸在昏迷不醒的蘇洛汐身上,只得道:“姑姑莫要問了,先行去準備些姜湯,救人要緊。”

楚墨幾步走入內室,吩咐宮女為蘇洛汐換下已經濕透的衣服,太醫一來就前去診治。也顧不得濕透了的全身,自己轉身走向太後休息的房間.

“太後怎麽樣了?”楚墨一進門就問道。

此時的太後已經緩過來不少,斜靠在床上。楚墨上前拉着太後的手道:“太後可覺得好些了?”

太後捂着胸口皺眉道,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看着楚墨渾身濕漉漉的,艱難的開口道:“皇上先去把濕衣服換下來,莫要着涼,哀家沒事。”

一旁的南琴也道:“皇上先去把衣服換了吧,太後這裏有老奴看着。”

楚墨見太後已然能開口說話,估計沒什麽大礙,待會兒開幾副壓驚的藥調養幾天就好。

“那朕先告退。”楚墨道,言罷轉身而出。

待入了內間,才想到這存菊堂中哪有自己的衣服。正欲吩咐,只見景妃匆匆忙忙的進來,俏臉上也是毫無一絲血色。還未等自己說話,景妃便先拉着自己左看右看,急急忙忙道:“快讓顏兒看看,有沒有受傷。”言語中的焦急溢于言表。

來來回回檢查幾遍,确定楚墨沒有明顯的外傷。景妃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一邊為楚墨換上帶來的幹衣服一邊抽泣。

換好衣服,披散的頭發上的水也已擦幹,看向淚流滿面的景妃道:“你不是才檢查過,朕這不是好好的,莫要再哭了,仔細哭壞了身子。”

楚墨心中還是放心不下蘇洛汐,楚墨略将景妃的哭聲哄住,便急忙向那邊走去。

“汐嫔怎麽樣了?”楚墨坐于床邊,看着蘇洛汐仍是昏迷不醒,皺眉問道。

“啓禀皇上,汐嫔娘娘并無大礙,待微臣前去開幾副藥調養調養便是。”太醫恭聲道。

第 78 章 披風

原來竟是蘇洛汐!

沈遺蝶心中驚訝,這當真是被自己人暗算了。

雖然自己從未真心對她,可扪心自問對她也不錯。她怎麽能如此對待自己?怎麽可以?

沈遺蝶心中震驚之餘,隐隐的對蘇洛汐産生了些許恨意。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妃嫔,靠着自己才有了嫔位,如今竟然如此。

景妃見其神色變了幾變,微等片刻,笑道:“婕妤也莫要驚訝,這些事在宮中太過常見。只是…”

随着一聲脆響,景妃手中的茶碗蓋落回,看着沈遺蝶笑道:“只是以後莫要再輕易相信其他人罷了。有些事,聽了就要當做沒聽到,而有些事,即便是沒聽過也要當做聽過。”見沈遺蝶滿臉迷茫之色,複道:“今日妹妹能前來探望本宮,本宮頗為感動,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就不陪妹妹聊天了,還請妹妹見諒。”

見景妃逐客令已下,沈遺蝶也不便再留,只得起身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待遺蝶走後,景妃起身于廳中輕輕踱步。如今沈遺蝶和汐嫔已然知道了此事,今日未将自己拿住不過是礙于手中沒有證據,看來此二人是萬萬留不得了。

近來聽聞沈遺蝶與那舒容華走的頗為頻繁,想必這舒容華聽聞沈遺蝶協理六宮,而自己又一直無依無靠。這沈遺蝶剛剛入宮不久,身份又甚為尴尬,舒容華定是想着此人定不簡單,日後必有作為,此時示好以後與孩兒也能有所依靠。

如此說來,沈遺蝶與舒容華結交的目的更為簡單。這後宮之中,若無子嗣又如何立足,即便是盛寵如自己尚覺得岌岌可危,更何況他人?

只是她無意中帶出與汐嫔之間的關系着實有些拙計,不過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她時運不好罷了,竟被自己搶先知道了此事。幸好方才自己抓住了時機,一招離間計挑撥了,二人之間的關系,想必短時間內二人定會互相猜忌。

那自己何不來一招借刀殺人?如今沈遺蝶尚有舒容華可選,自己方才那離間還沒發揮最大作用。如今看來,當真是要用些非常手段不可。

想得到此處,景妃心中不由冷笑道:想拿住本宮?你們還嫩了點!随即皺眉思忖,接下來就要想想如何将這三人除去,越快越好。

景妃思來想去,不知該如何下手。正巧此時溶月帶着三皇子在院中玩耍,景妃隔窗而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今年秋狩的時候是您欽定哪位娘娘伴駕還是奴才按照往年的慣例安排,還請皇上示下。”這日下午,福喜見楚墨心情還算不錯,趁機問道。

“你安排吧。”楚墨笑着一揮手道,“不過是去了擺擺樣子罷了,朕也懶得挑選。”

“奴才遵旨。”福喜笑道,“只是今年景妃娘娘身子多有不便…”言罷偷眼看向

楚墨道。

“景妃朕已然答應了她,就帶上吧。”楚墨皺眉道,“讓孫太醫跟着,想來問題不大。”

“近日皇上頭痛症常犯,不如将汐嫔娘娘帶上,若是皇上龍體欠安之時也可有個應急的。按理說貴嫔之位以下是不可随行,可福喜見楚墨連景妃都能答應,急忙向楚墨開了口。

楚墨回身挑眉看了看福喜,然後又回過身去有一搭沒一搭的擺弄着案上的折子。腦中不由得浮現了那日她伏在自己胸口沉睡的場。沉吟片刻,放下手的中的折子道:“蘭陵宮。”

蘭陵宮內,高大的桂花樹下桂香陣陣。蘇洛汐坐在樹下的秋千上看書,一片花瓣随風而下,幾個旋轉落于蘇洛汐的書頁之間,想也沒想便高聲道:“初夏,把我那放桂花的小壇子拿來。”

“主子,您不是說不做那糕點了麽?還收集這些勞什子做什麽。”初夏拿着一個精致小巧的青花瓷壇,笑着走了出來。

蘇洛汐聽着初夏的話,拿着花瓣微微有些發怔。随即莞爾一笑,接過瓷壇将花瓣放了進去笑道:“你這丫頭,淨拿你家主子打趣。快去看看晚膳備好了沒,看了一天書,有些餓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外有太監高聲唱喏:“皇上駕到。”

“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洛汐放下手中書卷,起身行禮道。

“起來吧。”楚墨淡淡的說道,信步走向樹下坐于石凳之上,順手拿起蘇洛汐方才所翻看的書,随意看了兩眼又放下,似是再找一個話題。片刻後道:“朕今日是專程前來謝謝你的。”

立于一旁的蘇洛汐恭謹道:“臣妾能為皇上效勞是臣妾的榮幸,豈敢讓皇上言謝。”

見她面色淡淡毫無表情,楚墨一時間也有些尴尬,輕咳了一聲道:“近日來朕一直忙于國事,疏忽了你,吃穿用度可還齊全?”

“啓禀皇上,宮中安排一切妥當,臣妾謝主隆恩。”蘇洛汐的語氣仍是淡淡,聽不出任何感情。

楚墨雖然心中有些氣惱,但還是起身尴尬笑道:“這快到了晚膳時間,朕今日便留下用晚膳,也換換口味。”言罷便步入屋中。

飯桌之上,兩人相對無言。

“那朕就不多留了,你早些休息。”楚墨見這狀況,多留也是尴尬。

“皇上…”蘇洛汐見其欲走,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楚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身确仍是淡淡道:“何事?”

蘇洛汐自裏間拿出一件披風,交予福喜道:“聽聞皇上近日便要前往秋狩,臣妾…”微咬了咬唇,“臣妾為皇上親手做了一件披風,還望皇上收下。”

“唔。”這麽多年了,雖說宮中嫔妃衆多,可有心能為他親手裁衣的當真不多。楚墨心頭一陣溫暖,滿心歡喜,但面上卻仍然淡淡的應道。兩人僵持片刻,楚墨忽道:“朕…朕最近頭痛的緊,這次秋狩你跟着一起前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臣妾遵旨。”蘇洛汐屈膝一禮,恭謹道。

衆人都不知這兩位主子在打什麽啞謎,只聽片刻後,楚墨又道:“你…可還有話要跟朕說?”

蘇洛汐只覺得心中有千言萬語,可一想起那夜之事,就覺得心涼。她可以接受他身邊有很多女人,他可以接受他只有在無聊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她可以接受他把自己晾了大半年不聞不問。

但她不能接受他把自己當成別人的替身。

一想到這一點,蘇洛汐強自咽下心中的想念,淡淡道:“臣妾沒什麽想說的。”

楚墨也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對待自己。雖然自己對她早有“預謀”,可他不知為何,在她宮中那段日子是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與開懷。他相信她是愛他的,如果不是,為何要煞費苦心的想福喜請教?為何要不顧性命的前去照看自己?為何要衣不解帶的守候自己?

可為何,她要如此疏遠自己?

輕嘆一聲,楚墨終是搖搖頭道:“行了,你早些回屋休息去吧,朕走了。”言罷,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福喜眼看着這麽好的機會就這樣溜走,心中也不由的替蘇洛汐可惜。上次明明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怎麽今天還會如此。但一時間也沒有法子,只得看了看蘇洛汐,随楚墨離去。

蘇洛汐何嘗不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況且自那日與福喜長嘆,心中已然豁然開朗。

可她還是過不了心裏面的那道坎。

“初夏,替我把妝卸了吧,我累了。”一陣晚風吹來,蘇洛汐不由覺得有些微涼,正如自己的心境一般。無奈一笑,輕聲囑咐道。

第 77 章 反間

果然,正如福喜所說,後宮之中沒有人可以相信。

聚荷宮。

“主子,您去歇歇吧,都一晚上沒合眼了。”書瑤看着自家主子自昨夜皇上走後就坐在案邊發呆,都一晚上了,也不說話也不動。

沈遺蝶這一夜心中一直在想這是否就是她所要的生活?

入宮不過短短幾天,除了每日要與各宮妃嫔争鬥,還要學習如何管理後宮中的事。在她想想中,楚墨不該是對自己情比金堅的嗎?與他的生活不該是每日請棋書畫詩酒花嗎?為什麽會被景妃劫走兩次?

今夜之後,想必自己便成了這阖宮上下的笑話了吧。這就是自己不顧一切換來的日子麽?

不,不是。

沈遺蝶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道:“書瑤,替我收拾一下,咱們去璟琮宮。”

書瑤皺眉道:“主子一夜沒合眼了,休息一下,吃些東西再去吧。”

回首看了看那張雕花大床,不知為何從未如此厭惡過。皺眉道:“不了,我也睡不着吃不下,不如去看看。”

書瑤最知自家小姐的脾氣,深知拗不過她,無奈為其梳妝打扮,主仆二人前往至璟琮宮。

“見過湘婕妤。”溶月見沈遺蝶,便知其為何而來。

“姑姑有禮。”沈遺蝶略一颔首道,“遺蝶昨夜聽聞娘娘身子不适,這不一大早就趕來探望,不知娘娘可方便見客?”

“回婕妤娘娘的話,主子方便見客。”溶月笑道,“早就聽我家主子說婕妤娘娘這般好那般好,只是一直未曾得了空閑,如今婕妤娘娘來的當真是瞧了。奴婢這就前去禀報,輕娘娘稍後。”

“今日這是吹了哪股風?将妹妹吹了來。”景妃見沈遺蝶前來,熱絡笑道。沈遺蝶妝容雖然精致,但還是難掩略顯蒼白而疲憊的面色。心下暗讨,想必定是昨夜一夜未睡,可皇上不是去她那了麽?

沈遺蝶見其關心自己,笑道:“昨夜聽聞姐姐不适,遺蝶也未敢前來打擾娘娘,今日一早特來請安。”

“有勞妹妹費心了。”景妃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有些頭暈罷了,也無大礙,太醫說吃幾副藥調理調理便可。”微頓,笑問道:“怎麽皇上沒跟你說?”

“皇上…”沈遺蝶略帶起一抹苦笑,“皇上昨夜自收到了姐姐暈倒的消息,不是整夜陪着姐姐嗎?”

景妃聞言一挑眉,原來皇上昨夜并沒有去聚荷宮,那會是去了哪?遂佯裝驚訝道:“昨夜皇上并未在璟琮宮歇下,我還當是皇上回了妹妹那。”随即略帶歉意笑道:“今日本來還想去給妹妹賠不是,可巧妹妹今日就來了。昨夜打擾了皇上與妹妹休息,還請妹妹見諒。”

那皇上去哪了呢?雖然心中暗想,可嘴上仍急忙道:“臣妾不敢。”沈遺蝶見景妃雖說道歉,可面上仍然高傲。素知她為人如此,況且自己現在滿心都在想皇上昨夜在哪,也懶得與她計較。

“對了,前些日子皇上賜了我一盒胭脂,如今我也用不上了,不如給妹妹拿了去,皇上見妹妹塗上定當歡喜。溶月,去将那盒胭脂拿來。”景妃早有心拉攏沈遺蝶,如今她親自送上門來,看來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都說無功不受祿,這平白無故的怎好收娘娘的東西。娘娘的心意,遺蝶心領了。”沈遺蝶尴尬道。

見其心不在焉,景妃便知其心中所想,遂笑道:“妹妹說的也有理,那就改日再說吧。”微頓道,“既然皇上昨夜沒在妹妹那裏,那會是去了哪呢?溶月,你跑一趟,去文瀾閣打聽打聽。”

既然我送你東西你不要,那這回你不能再推辭了吧,我就不信你不關心。景妃執盞笑抿,心中暗想道。這沈遺蝶也聰明,一大早的趕來,若是皇上在此還能勾起皇上些許愧疚之心,若是皇上不在也可由自己前去出面打聽,省了不少功夫。

溶月心中暗想,明明早上主子已經派人前去打探過,怎麽又叫自己前去?只得道:“奴婢遵命,這就去。”

“書瑤,你也跟着去,幫着溶月姑姑打聽打聽。”沈遺蝶急忙道。溶月一人前去,誰知探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還得讓自己的人跟着去,正好有些話也好與景妃說。

景妃見沈遺蝶派人監視溶月,心中暗笑,輕輕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待二人走後,沈遺蝶笑道:“景妃娘娘,既然現在沒別人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到底是誰,想必娘娘很清楚。”說着,執盞輕抿。

“景旸王妃與本宮尚有幾面之緣,本宮怎會不知?”景妃見其亮明底牌,也有話直說了。

“依依初入宮中,便得到娘娘的提拔,如今還該多謝娘娘。”沈遺蝶淡淡道。

“王妃賢名早有遠播,本宮不過為皇上募得賢才罷了,王妃何須言謝。”景妃雖然面上帶笑,可言談之間到底将王妃二字加重了些。

沈遺蝶聞言冷笑道:“前些日子遺蝶無意中翻起宮中舊案,看到一樁舊案甚為好奇,娘娘見多識廣,特來向娘娘請教一二。”

“請講。”景妃也斂了面上神色,微微有種不祥的感覺。

“去年良妃娘娘暴斃,當時已經身懷皇子。照理說發生此等大事該當有詳細記載,可宮中醫案卻無記載,臣妾心中頗為起疑。”沈遺蝶笑看景妃道,“不知這是為何?”

景妃笑道:“此事說來甚是唏噓,妹妹你初入宮中不知此事,當時正值中秋佳節,此事頗為忌諱,是以皇上下令不許記載,阖宮上下也不許再提此事,以免引起不祥。”

“只是遺蝶确認為其中疑點頗多。”沈遺蝶笑道,“臣妾曾與人閑聊,無意之中得知一件事。在良妃娘娘暴斃之前的一段時間,曾發生過禦藥房與禦林軍因缺少藥材而争執之事。這兩件事雖然看上去雖然毫無關聯,但這宮中為何會缺了藥材?當真是費解。”

“還有,當時為良妃娘娘調理身子的太醫為何在事發沒多久之後正值壯年的他便告老還鄉了?難道娘娘沒有派人前去問過緣由?”沈遺蝶看着景妃笑道,“這皇家子嗣之事怎容得半點馬虎?還是查清為妙。”

景妃聞言微微蹙眉,當真是個難纏的主,想必這拉攏是拉攏不過來了。看來只能…遂笑道:“妹妹說的确實有理,這皇家子嗣之事确實該當嚴查。只是…”景妃皺眉道,“只是皇上已然明令禁止宮中再提此事,我們如此明察豈不是有了抗旨之嫌。”言罷笑看着沈遺蝶。

沈遺蝶心中暗想,景妃當真是狡猾,竟拿皇上的話來當擋箭牌。可恨如今手上沒有切實的證據,無法揭發她,只得沉住氣另選良機。不過今日之後,想必定會給景妃敲個警鐘,她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想必以後該不會随意劫人了吧。

“姐姐言之有理,倒是依依過于執着于舊事了。”沈遺蝶笑道。

兩人又笑談片刻,溶月進來,回話道:“啓禀景妃娘娘、湘婕妤,要打聽的事已經打聽到了。”

沈遺蝶生恐溶月所言有虛,急忙笑道:“溶月姑姑辛苦了,坐下喝口茶歇歇。書瑤,你說。”

“回兩位娘娘的話,皇上昨夜是歇在文瀾殿的。”書瑤低聲道,為難的看着自家主子。

沈遺蝶暗自松了一口氣,看着景妃,心想原來沒回我那,卻也沒去別處。可見七郎對自己還是不錯的,不像景妃,還要到處劫人,真是失了身份。

景妃在一旁笑而不語,低頭抿茶,似是一切與她無關。心中卻在暗自盤算,禦藥房之事宮中并無記載,而知道之人,除了自己的心腹和太後便是汐嫔。想必此時太後與她已經僵持不下,想必定是她與汐嫔二人合謀此事。

方才還想賣給她個人情,如今開來,當真是天助我也!

座上二人正各懷心思,卻聽書瑤為難複道:“但是汐嫔娘娘昨夜在文瀾殿伴駕,今日上午才回到寝宮。”

第 76 章 點撥

蘇洛汐也不敢多睡,稍微歇了一會兒便回了蘭陵宮。

這龍床豈是可以随便睡得?

蘇洛汐坐在窗邊苦笑,手中的繡花針紮了手指,鮮紅的血珠刺眼萬分。蘇洛汐急忙将指頭放入小嘴之中,随即将這花撐放于一旁,索性看着窗外發呆。

“主子,福總管來了。”初夏入內笑道。

“快快有請。”蘇洛汐急忙道。

“奴才給汐嫔娘娘請安。”福喜入內,躬身一禮道。

蘇洛汐斂起方才遙想之色,笑道:“總管多禮了。初夏,快看座,把宮裏的好茶給總管上來。”

“不知娘娘有何事要問奴才?”待初夏打點好一切,退出屋外,福喜問道。

“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只是萦繞在洛汐心頭數日,這才找總管前來相問。”蘇洛汐笑着道,“明人不說暗話,不知道總管當日傳授洛汐凝神湯可是七郎授意?”

“這…”福喜不知蘇洛汐從何得知這些事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洛汐見福喜不語,又笑道:“七郎可是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的東西是洛汐所送?”

“不知娘娘如何想起問這些事?”福喜不由好奇,問道。

蘇洛汐執起茶盞,輕抿道:“洛汐從何而知總管先別問,且說這些事是否是七郎早就安排好的?”見福喜猶豫神色,複懇切道:“洛汐待總管如何,自不必說。總管對洛汐的點撥之恩,洛汐也沒齒難忘。如今之事,還請總管據實以告,洛汐感激不盡。”

“唉。”福喜長嘆一聲,把玩着一旁的茶盞。也不知這汐嫔娘娘從何處聽說這些,當真難為了自己。若是據實以告,自己不就是背叛了皇上?若是不說實話,又對不起救命恩人。當真是兩難。

“不知娘娘了解皇上多少?”福喜突然問道。

蘇洛汐眉頭輕皺,略一思考道:“洛汐對七郎了解并不深。只是在洛汐眼中,七郎似是十分矛盾。若是說他是一個冷酷之人,心中卻一直記挂着亡妻,久久不能忘懷。可若說他是個深情之人….”說道此處,蘇洛汐苦笑着頓了頓道:“都說天威難測,當真是如此。”

“咱家再問娘娘,您可羨慕皇上對景妃娘娘的寵愛?”福喜似笑非笑的又問道。

蘇洛汐皺眉将那日心中所猜盡數說與福喜。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問福喜?您自己不是已經有了答案?”福喜笑着道,“衆人都道皇上喜怒無常,但他們豈知身為帝王的苦楚?為君之道,笑不能露于面,哀不能形于色,連說話都不能有太多的感情。若是輕易讓人知道心中所想,那麽天威何在?皇上心中的苦,又有誰可知?”

蘇洛汐一想也是,為君者自當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什麽都表露于外,難保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是以每日都要帶着面具生活,有什麽事也只能放在心裏,久而久之就會習以為常。這也許就是墨郎一直不願敞開心扉的原因吧。

“可這話又說回來。”福喜以肘拄桌,伸出兩指沾了沾杯中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字,笑道:“皇上就是再僞裝,終究還是個男人,終是逃不過這兩個字。”

蘇洛汐看着桌上的兩個字,一個權一個色,不由笑道:“皇上富有四海,又豈會缺了這兩件物事?”

福喜伸手将桌上的水漬抹淨,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若是論起權,皇上如今雖然是天下之主,可還之前一直受着丞相的壓制,否則寧妃娘娘那般脾氣,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如今又加了個景旸王爺虎視眈眈。這還不論四周強鄰,單單是說朝中。”

“再說回後宮,皇上登基時日尚淺。朝中又有如此兩大勢力,自當不可硬碰,是以要積蓄實力,此時正是求才若渴之時。”福喜又道。

“但後宮之中,有權有勢的妃嫔家中皆與丞相關系密切,剩下的皆是無權無勢之輩,又如何幫的了皇上?”蘇洛汐不解問道。

“這湘婕妤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婕妤的身世已經是宮中明擺着的秘密,娘娘當真以為皇上只是因為寵愛,才将協理六宮之權交給她嗎?”福喜笑着問道,“娘娘可知景妃娘娘的身世?”

蘇洛汐皺眉道:“略知一二。”

“那您仔細想想,但凡皇上上些心的,是不是都有一個共同點?”福喜複道。

蘇洛汐轉念一想,恍然大悟!确實如此,自己怎麽從沒自這方面想過?無論是景妃,還是沈遺蝶抑或是自己,不都是無父無母之人麽?要麽是飽受欺淩,要麽是無依無靠,要麽就是寄人籬下。如此一幫人比他人更易打動,若是抓到了真心,自然是以命相報,做事也自然狠些。

況且這樣的人都有着聰明的心思和頑強的性格,知道如何适應環境從而更好的生活下去,即使遇到挫折也不會很容易被打倒,自然也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小姐能比了的。即便是受了寵掌了權,也無外戚之憂,頂多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謀個前程。可這孩子是誰的?說到底還不是皇上的嗎?

所以培養這些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皇上都是最終的贏家!

好深沉的計謀!蘇洛汐不由的嘆道,怪不得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将這江山打下來,讓這偌大的楚國換了天。

随即又問道:“那麽色呢?皇上還缺女人嗎?”

福喜笑道:“女人不缺,可合心意的女人就少了。不是每個有姿色的女子都能上了皇上的心,也不是每個能上了皇上心的女子都知道如何取悅皇上。”說道此處,福喜笑看着蘇洛汐。

蘇洛汐不由得俏臉一紅道:“這…這狐媚之術怎可算得上是正道?”

福喜笑道:“娘娘此言又差矣。雖說狐媚之術乃為人所不齒,可這也是閨房之樂。景妃娘娘便是個最好的例子,若非靠了那些所謂的‘狐媚之術’,即便是在有用,也不會如此得寵。需知皇上是個男人,是個正常的男人,還是個正值血氣方剛的男人。”

蘇洛汐聞言,心中暗想道。這景妃被外界盛傳的不就是狐媚惑主麽?上次還聽沈遺蝶憤憤說起景妃以胡舞将皇上生生的魅惑了去。當時雖然覺得不齒,可放眼看向這後宮之中,妃嫔大多出自深閨高門,行事多拘泥于禮節,行規蹈矩,确實是缺少了景妃那股率性。

轉念想起那羞人之事,俏臉飛紅。雖然承寵次數不多,可自小受的禮儀教條約束,大多數似個木頭人一般由他擺弄。自己尚且如此,更可況那些高官之女,禮儀教條更甚。自己若是皇上,想必也覺得索然無味。

福喜見蘇洛汐臉色時而緋紅時而凝重,想必也想通了其中關鍵,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遂起身抱拳笑道:“今日奴才叨擾了,還請娘娘見諒。這個時辰想必皇上也該餓了,奴才得趕緊回去伺候着午膳。”

“今日與總管相談,當真是獲益匪淺,謝總管點撥。若是日後洛汐有飛黃騰達的一天,自然不會忘了總管點撥之恩。”豁然開朗的蘇洛汐感激道。

“娘娘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自當相報,如此一說當真是見外了。”福喜笑道,“我會為娘娘留意機會,只是抓不抓得住皇上的心,還得看您自己。”轉身欲走,似是又想起什麽,停下腳步,皺眉道:“有一事,福喜還要提醒娘娘。”

蘇洛汐急忙道:“總管請說,洛汐洗耳恭聽。”

“切記,在這後宮之中,莫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皇上也要留三分。需知,伴君如伴虎。”福喜懇切道,“莫要覺得自己是最聰明的,須知人外有人,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事是十拿九穩的,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會出現變數。”

第 75 章 決定

楚墨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安慰景妃道:“別哭別哭,有朕在。”回首看向孫太醫,皺眉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給朕仔細說清楚。”

“啓禀皇上。”孫太醫偷眼看向一旁梨花帶雨的景妃。

“朕讓你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楚墨皺眉道。

“啓禀皇上,以老臣多年行醫經驗來看,景妃娘娘怕是中了毒。索性下毒之人用量不重,時日尚淺。”孫太醫雖然收了景妃的金子,但畢竟這是欺君之罪。可兩方都不能得罪,是以含糊其詞的說道。随即又補充道:“不過皇上請放心,此毒對皇子無礙,老臣開幾副藥便可。”

楚墨聞言,暗想道。定是太後當日的水銀之毒,沒想到到底還是顯露了出來,幸虧自己早先便知道此事,否則當真是要吓一跳。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裝作不知道了,就這樣吧。

“唔,那你趕緊去吧。”楚墨淡淡道。

景妃在一旁看着楚墨這淡淡的神色,心中有些凄楚。沒想到自己還未到人老色衰的地步,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這般了。

待孫太醫走後,楚墨笑着對景妃道:“既是沒什麽大礙,就早些休息吧,朕就不打擾你了。”言罷,轉身欲離。

景妃眼淚簌簌而落,她心裏不甘心。她不相信她的墨郎有一天會這樣對她,她不相信以前的美好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離開自己。不行,她不甘心!

可該如何做呢?如今想拿中毒做文章,可墨郎又是這般淡然的神色,不為所動。

對了,這中秋過了,就要到秋狩了。往年自己都會随行,可今年自己這樣子,想必是沒有随性的希望了。在此期間難保沒有人會趁機上位,若是自己在,想必還能挽回一些。退一萬步來說,看方才墨郎的反應,還真讓景旸王說中了,看來自己不得不為今後做打算,趁秋狩找機會見他商議商議也好。

想到此處,一掀身上的錦被,緊緊的抱住楚墨。

楚墨忽覺被人抱住,停下了腳步。片刻後,輕拍了拍手道:“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麽還撒起嬌來了?快去床上好好歇着吧。”

景妃似是未聞般,緊緊的抱着楚墨,說什麽也不放手。

見身後之人沒有動靜,楚墨不由得皺眉道:“你先松開朕,有事咱們慢慢說。”語氣之中不由得帶了些怒氣。待身後之人送了手,楚墨轉身道:“怎…”,“麽”字還未出口,就看到景妃那淚流滿面的俏臉,不由的有些心軟。暗自輕嘆,軟下聲來道:“怎麽了這是?”

景妃緊緊的抱着楚墨道:“我不放手,我就不放手!我放手你就走了,我絕對不會放手。”見楚墨軟下聲來,不由得将自己這些日子的思念,委屈,驚恐,緊張盡數發洩了出來,撲在楚墨懷裏,聲嘶力竭的吶喊道,也不知到底是說給楚墨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從未見過如此的景妃,楚墨不由的有些發愣。也聽得出她的聲音中有着太多的壓抑,也未出言阻止,仍由她将宣洩。

待景妃收住了些哭聲,楚墨将其抱到床上,伸手擦了擦景妃臉上的淚痕,笑問道:“朕的顏兒都哭成個花貓了。怎麽了這是?”

景妃癟嘴道:“顏兒這便含辛茹苦的為墨郎受苦,如今都中了毒,墨郎也不關心顏兒。”

楚墨笑道:“怎麽不關心了?朕這不是一聽到你身子不舒服就趕過來了麽?”

“可墨郎也不為我們母子做主。”說着,景妃又似泫然欲泣。

“好好好,那顏兒說說,讓朕怎麽做主?”楚墨笑道。

“要顏兒看,定是有人要害我們母子。”景妃癟嘴道。

“這…”楚墨被景妃說的一時語塞,畢竟她說的是事實。

景妃看楚墨語噎,更證實了心中的猜想,拉着楚墨的手似是又要哭出來。

“莫哭,這樣,你說怎麽辦,朕依你便是。”楚墨笑着安慰道。

“顏兒跟随墨郎多年,墨郎知道顏兒不是那般不講道理的女子。只是顏兒深受皇恩,如今怕是成了衆矢之的。如今墨郎在宮中,顏兒尚且慘遭毒手,轉眼墨郎就要依例秋狩,顏兒一人在宮中怕是…怕是…”

楚墨心想,原來是打這主意。依着宮中慣例,是要到了秋狩的時候,今年想必她是沒機會随駕前去。但又怕有人趁機奪了自己的寵,這才演了這麽一出好戲,說來說去不過是想要跟着。

不過去了也好,宮中事務繁雜,幹擾了自己的判斷,況且有些事也不好辦。若是到了郊外,反而輕松了不少。既然事情解決不了,那就交給天定吧。

孩子,不是父皇狠心,這次能不能活的下來,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那你就跟着吧。這回能睡了?”楚墨微微皺起眉頭道。

到底服侍楚墨多年,心知楚墨的耐心就要被耗光了,景妃只得見好就收。

一直在門口守候的福喜已然昏昏欲睡,見楚墨出來,急忙打起精神道:“皇上,咱們這是去?”

楚墨心中煩悶,略有些頭痛,皺眉道:“哪也不去了,回文瀾殿。”

“可…”福喜小聲提醒道,“可湘主子還等着…”

“告訴她,朕頭痛的緊,就不過去了,讓她早點休息吧。”

福喜見楚墨的眉頭越皺越緊,心知是楚墨的頭痛愈加厲害了。眼珠一轉,低聲道:“皇上若是頭痛,可需要招汐嫔娘娘前去?前幾次皇上頭痛之時,汐嫔娘娘的凝神湯可是起了大作用。”

楚墨此時已經心亂如麻,一揮手道:“去吧。”

福喜面露喜色,急忙派人前去通知蘇洛汐。

文瀾殿內。

“皇上好端端的頭怎麽疼起來了?現在如何了?”

蘇洛汐本來已經入睡,聽了福喜的傳話。雖心中尚且氣惱楚墨,但還是十分關心他。急忙起身,略加梳洗便匆匆趕來。

“奴才也不清楚,方才從景妃娘娘那邊回來便如此了。倒是不甚厲害,已然在床上歇着了”福喜低聲道,随即向蘇洛汐遞了一個笑容。

蘇洛汐一聽此話,便知福喜是有心給自己一個機會。可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其中…遂笑道:“洛汐謝過總管,我先進去伺候皇上,若是得了空,不知洛汐可否問總管幾個問題?”

福喜還當是蘇洛汐要繼續打探皇上的喜好,遂笑道:“娘娘放心,奴才有空,有空!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洛汐轉身步入內室,見楚墨并不在床上,而是躺在一旁的榻上。俊秀的面孔因為疼痛而略顯蒼白,好看的眉毛也緊緊的擰在了一起,讓蘇洛汐不由的心疼起來。

見榻上之人似是已經睡去,蘇洛汐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坐在榻邊,輕輕的揉動着楚墨的太陽穴。一邊揉着,一邊看着這張讓她又愛又恨的臉孔,怔怔的發呆。

睡夢中的楚墨只覺得一陣香氣撲鼻,随後覺得頭也不像那麽疼了,朦胧之間似是又回到了那段讓他永生難忘的快樂的時光。

第二天一早,楚墨頭也不痛了,整個人神清氣爽。正欲起身收拾上朝,覺得胸口有些沉悶,似是被什麽壓着。睜眼看去,一個女子正伏在自己的胸口沉沉的睡着,朝陽透過窗棂灑在她傾國的容顏上,微微扇動的睫毛上,不點而朱的嘴角上。

楚墨伸出手去,想要輕撫這美麗的一刻,卻又怕将佳人吵醒。收回手去,靜靜的看着。

他此生從未如此仔細的觀察過一個女人。

本就沒有沉睡的蘇洛汐感到楚墨的輕動,急忙起身道:“七郎,七郎哪裏不舒服?”睜開惺忪的睡眼,只見楚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有些窘迫,垂首道:“臣妾一時困頓,還請皇上恕罪。”

楚墨心中暗自感慨,這麽一副美好的場景就如此被自己毀了,起身笑笑道:“無妨,你也莫要在這趴着了,睡也睡不舒服。”

起身穿好朝服,淡淡道:“你也辛苦了一晚上了,就不用回去了,在朕這歇着吧。”言罷,轉身離去,只留一臉驚訝的蘇洛汐在原地發怔。

第 74 章 合謀

“這…這不好比較吧。”景妃尴尬的笑了笑道。

“有什麽不同?不都是皇上的子嗣?”景旸王笑着道,“三皇子也是龍種,可差點連臨世的機會都沒有,此事想必沒有人比娘娘更清楚了吧。只是為何會如此?”言及此處,挑眉微笑看着景妃。

景妃是何等聰明之人,豈會不知景旸王是和用意?雖然明知其意,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順着他的話想着。需知當年司容華不過是耳根一軟,誤聽人唆使就落得如此田地,差點兒要了她母子二人的性命。

而自己這胡人的身份始終是根軟肋,雖然那夜向墨郎求了免死令,可最終他也沒松口,想必還是要想些辦法的。

楚澈見景妃一言不發慢慢向前走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決定再加一把火,複道:“自娘娘入宮以來,且不論後宮之中,單朝野上下,本王聽說的關于娘娘的言辭就不少。如今娘娘誕下皇子,無論後宮前朝,都是不願意見到的。若是當真惹到了那有勢力的…”

景妃停下步伐,轉身看着楚澈,嚴肅道:“王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楚澈見其直言,垂首尴尬一笑道:“娘娘果然聰明,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斂起笑容道:“想必本王之事,娘娘也有所耳聞。若是說不恨,那是假的。不如娘娘與本王聯手,一來本王也算是小有兵權,也能護得娘娘母子平安。二來…”

楚澈一笑,負手道:“二來,娘娘他日若是誕下皇子,本王也可助娘娘與皇子一臂之力,即便是他日登得大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景妃聞言,心思輕轉,倒是個誘人的條件。需知自己今日在宮中如此受得非議,一來是因為自己的胡人身份,二來就是沒有背景,無依無靠。如今娘家是靠不上了,況且以後還有更年輕漂亮的女子入宮,皇上的寵愛總有敗落的一天,不得不提早籌劃。

但防人之心終究不可無,冷笑道:“自古都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說句大不敬的話,既然王爺有此念頭,為何不自己謀得那九五之位,反而要扶助我母子二人?退一步說,即便是本宮答應了王爺,王爺身為大楚皇室的一員,你就不怕本宮混了你們的血統?難道王爺就不怕成了千古罪人?”

楚澈早料到景妃會有此一問,笑道:“關于這個問題,本王也想過。且不說我們這樣做以後會不會成了千古罪人,但本王若是就此謀了皇位,只怕現在就難逃悠悠衆口,這位置還坐得穩麽?但若是扶持娘娘母子不同,這孩子畢竟是皇上親生骨肉,即便是繼承皇位也是無可厚非。”

二人邊走邊聊,不久便至璟琮宮門前。見景妃仍是猶豫不決的神色,楚澈笑道:“本王也不強求娘娘,今日之事娘娘若是不喜就權當本王沒有說過。只是有一點娘娘要知道。”楚澈看着景妃道,“如今後宮衆人皆以娘娘和寧妃為首,而此時娘娘先有了皇子就是占了先機,倘若他日寧妃娘娘也有了皇子,倒是即便是娘娘再來找小王,小王自問無力與丞相抗衡。到時娘娘會是什麽下場想必您比本王清楚,倒是娘娘在考慮怕是為時已晚。”

“皇上還在傾昭儀那等着本王,如今見娘娘安然無恙,本王這便告辭了。”言罷楚澈抱拳躬身一禮,頭也不回的走了。

景妃自回宮之後便一直想着楚澈的話,不得不說确實有理。

若是與他聯合,別的且不說。就從眼前來看,最少能保證孩子可以平安降生。再說,看景旸王的模樣想必是忘不了那蔣曼荷,如今她雖然接替了自己,可協理六宮。但當孩子降生之後她會老老實實的将權力還給自己嗎?若是不還,而自己也難逃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時這後宮之中還有我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地麽?想必到時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若是與景旸王聯手,還能牽制住這蔣曼荷,好給自己留一手。

“皇上這幾日都在哪?”景妃突然開口問道。

溶月想了想道:“方才回來的時候聽幾位娘娘說起,好像皇上這幾日都在湘婕妤那。”

“去,把孫太醫傳來,這幾日本宮總是頭重腳輕的,讓他來給本宮瞧瞧。”景妃拄着頭皺眉道。

“是,奴婢這就去。”溶月聽說自家主子不舒服,急忙就往出走。

“等等。”景妃叫住溶月道,“去跟皇上那說一聲,就說本宮不舒服,今日暈倒了。順便吩咐下去,待會兒皇上來了不要說漏了嘴。”

溶月略一沉吟,躬身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

聚荷宮。

楚墨剛剛沐浴完畢,自內間出來,聽得福喜正在跟依依說什麽,不由問道:“大半夜的,什麽事?”

福喜看了沈遺蝶一眼,躬身道:“啓禀皇上,方才景妃娘娘那邊兒傳來話,說今日娘娘身子不适,暈倒了。”

“什麽?”楚墨皺眉上前,“可傳了太醫?”

“孫太醫已經過去了,皇上您是不是…”福喜言及此處偷眼看向湘婕妤。

楚墨略一沉吟,看了看沈遺蝶,皺眉道:“這…”

沈遺蝶見此情景,雖說千百個不願意,卻也不好阻攔,笑道:“既然如此,七哥先去看看吧,我們…我們還來日方長,若是景妃姐姐真有什麽事就不好了。”

楚墨聞言摟了摟沈遺蝶,笑道:“還是朕的依依最識大體。”随即附耳輕笑道,“朕去看看,待她沒事了就回來,你等着朕。”

言罷,轉身對福喜說:“璟琮宮。”

璟琮宮內。

“不知這幾日本宮常有暈眩是因為什麽?可是皇子有什麽事?”此時的景妃已經換了衣服,靠在床上皺眉問道。

孫太醫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皺眉道:“不知娘娘以前可是誤食過什麽?比如…比如水銀或者砒霜?”

“水銀?本宮怎會誤食此物?”景妃大驚之下覺得事有蹊跷,複問道:“那水銀不是劇毒之物嗎?”

孫太醫收回為景妃診脈的手,抱拳道:“依老臣看來,娘娘以前似是服用過什麽劇毒之物,但用量不多,是以一直沒有察覺。只是毒素在娘娘身子之中有了一定的積累,雖然之前的調理已然清除了大半,但現在仍有少量的餘毒未清,這才讓娘娘總是頭暈體乏。”

“餘毒未清?!”景妃着急道,“對皇子可有影響?”

“這點娘娘大可放心,這點餘毒的量已然微乎其微了,若是多了,只怕皇子早就保不住了。方才老臣為娘娘診脈,皇子康健無恙,顯然是沒有影響的。”孫太醫笑道。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放心了。”景妃長出一口氣,随即又皺眉問道:“那這餘毒該如何清理?”

“待會兒老臣在為娘娘開幾副藥,娘娘吃上幾日便可将餘毒盡數清理幹淨。”孫禦醫笑道。

“既然如此,有勞太醫了。”景妃笑道,“只是本宮尚有一事要麻煩太醫。”言罷,向溶月使了個眼色,溶月會意,将早已準備好的一錠金子放入孫太醫手中。

孫太醫不過是太醫院二等禦醫,這一錠金子頂的上他兩年的俸祿,急忙谄媚笑道:“娘娘盡管吩咐,老臣定當遵命。”

片刻後。

“怎麽好好的就暈倒了?”楚墨皺着眉走進屋中,發梢似是還挂着些水珠,滿面焦急神色。

而躺在床上的景妃面色微白,沒精打采的,見了楚墨欲起身行禮。

“行了,你好好躺着吧。”楚墨坐于床邊,皺眉問道:“孫禦醫,景妃這是怎麽了?”

“回皇上的話,這…”孫禦醫臉上早已沒了方才的笑容,反而眉頭緊鎖。

“有話就說,朕赦你無罪。”楚墨着急的問道。

“回皇上的話,老臣初步診斷,景妃娘娘怕是中了毒。”孫禦醫偷眼看着楚墨,小心翼翼道:“索性中毒不深,吃幾副藥應無大礙。”

“中毒?”楚墨皺眉看着景妃。

“墨郎。”景妃嘴角一撇,眼淚随即而下道:“有人要害我們的孩子,還請墨郎給我母子二人做主。”

第 73 章 飲茶

禦花園,流觞亭。

“此次家宴能安排的如此圓滿,還多虧了給位妹妹幫忙。這是我娘家送來的些花茶,頗有養顏的功效。衆位妹妹都嘗嘗,看如何。”寧妃笑道。

中秋家宴辦的頗為圓滿,再加上後宮之中喜事連連,楚墨龍心大悅,破天荒的贊賞了寧妃幾句,賞賜了不少東西,寧妃自是喜不自勝,一連幾日來都喜氣洋洋。這日,便于于禦花園中宴請衆妃。

“寧妃娘娘的茶當真是不差,果然口齒留香。”一旁的祥嫔拄腰側坐,輕抿一口,當先谄媚道。

話說這祥嫔自有喜以來便一直想為自己謀個好出路,也為腹中孩兒尋個好前程。本想投靠景妃,但見其也有了身孕,怕自己的孩子有什麽危險,這才轉投了寧妃。

“妹妹喝着好就好,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家宴的事也未曾前去探望你,近日來身子可好?”寧妃笑問道。

“托娘娘洪福,臣妾一切都好。”祥嫔見寧妃關心自己,急忙道:“只是還有些不爽利罷了。”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孩子還未落地,為娘的便要遭受這麽大的罪,等落了地還有操不完的心,當真是辛苦。”寧妃輕嘆,随即吩咐道:“映雪,把前些日子母親給我帶來的那些補品待會兒送到祥嫔那,給她好好補補身子。”

景妃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坐于一旁冷眼旁觀,也不說話也不喝茶。

“景妃妹妹怎麽不喝茶?”寧妃笑道,“難道是嫌我這茶不好麽?”美眸輕垂,持盞輕吹着水面上的浮茶。

“妹妹豈敢。”景妃笑着道,輕環着還未顯形的小腹,“只是皇上說了不讓顏兒随便亂動別人給的東西,怕傷了小皇子,若是想吃什麽想喝什麽直接管皇上要。”

微頓,輕笑道:“顏兒也覺得皇上有些過于緊張了。唉,正如姐姐方才說的‘天下父母心’,但其中真切的滋味,顏兒這回可是品嘗到了。在說這皇命顏兒是不敢違抗的,還請姐姐見諒。”雖是道歉,可身上那股高傲的氣焰盡露無遺,淡淡的環視着在座衆人。

寧妃舉着茶盞的手略有一僵,随即恢複了往常神色,笑道:“妹妹所言甚是,那本宮也就不強求了。”話雖如此,心裏卻是極為氣惱景妃的高傲,但也無可奈何,話題一轉道:“這回中秋家宴若是論功行賞起來,最盡心的還屬湘婕妤,當真是幫了本宮不少忙。”

一旁的蘇洛汐本在低頭喝茶,聽到寧妃提及沈遺蝶,不由的留意起來。

“能為皇上和娘娘分憂是遺蝶的榮幸,多虧有娘娘悉心教導,還望遺蝶莫要給娘娘添亂了才好。”沈遺蝶微笑答道,心中卻暗道:明明這寧妃什麽事都沒交給自己也很少讓自己插手于其中,生怕自己學了去,如今這話是何意?莫不是要拉攏?

寧妃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也是你自己聰慧,是個可塑之才。不過說起這點…”笑着看向一旁的景妃道:“還是要感謝景妃妹妹慧眼識英雄,若非妹妹向皇上推薦了這麽一個妙人兒,只怕本宮要事倍功半了。”

蘇洛汐聽着心中一驚,景妃推薦?沈遺蝶不是要抓景妃把柄嗎?怎的如今二人又擰到一處去了?原來她在自己面前挑起禦藥房的事,是為了讓自己去收集證據,待找好證據後,臨陣倒戈,與景妃一同将自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蘇洛汐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這樣一來,景妃和沈遺蝶都能封了自己的口。

對!一定是這樣!

可沈遺蝶哪知蘇洛汐此時的想法,笑着道:“原來是景妃娘娘向皇上推薦遺蝶,遺蝶在此謝過娘娘。”

景妃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寧妃精明一世,卻無意中推了自己一把。遂笑答:“說什麽謝不謝的,都是自家姐妹。若非要如此說,倒是本宮該謝謝妹妹才是,如今本宮這樣子,妹妹當真是幫了本宮大忙了。”

轉而又笑道:“不過若論這眼光好,本宮當真不敢自居,要說眼光好還得是皇上。這不皇上欽點了傾昭儀為景旸王選妃,昭儀本就是個溫婉的人,想來選的人也差不了。”

且不論說者是否無心,聽者一定會有意。景妃話音剛一落地,衆人不由得偷眼看向沈遺蝶,而後者的臉色也稍白了白。只聽她笑着接到:“如此說來,當真是要恭喜景旸王爺了。”言語之中隐隐露着苦澀之感。

傾昭儀正在喂身旁的二皇子吃糕點,聽到衆人議論起自己,笑道:“我不似衆位姐妹般,或有能力,或能将皇上服侍好。我此生最大的本是便是為皇上生了二皇子,如今皇上将此事交托與我,想必也是看我每日在宮中閑着。”面上帶着一絲溫婉的笑容。

“昭儀此話當真是低估了自己了,看二皇子這般乖巧伶俐,便知昭儀下了不少功夫。本宮那三皇子相比之下倒是顯得淘氣不少,看來改日本宮還要上門請教昭儀,還望昭儀不吝賜教。”景妃笑着道。

“承蒙景妃娘娘看得起,臣妾定當傾囊以受。”傾昭儀急忙道。

司容華見景妃提及三皇子,急忙道:“三皇子如此頑劣,娘娘身子又不方便,當真是難為娘娘了,不如…”

這本是寧妃請各宮主位喝茶,可沒來由的讓景妃搶白,不由氣惱。

正在此時,傾昭儀身邊的丫鬟回禀道:“啓禀昭儀娘娘,方才皇上傳了話來,說下了朝要與王爺一同去您那看看畫像。”

還未待傾昭儀開口,寧妃便笑道:“既然如此,昭儀就趕緊回去準備接駕吧。本宮看時日也不早了,咱們先散了吧,改日得了空閑,再請各位妹妹品茶談天。”

衆人聞言,齊齊起身道:“謝寧妃娘娘。”言罷各自散去。

卻說景妃回宮路上,坐在轎中覺得有些氣悶犯惡心,遂叫住溶月,讓她們先行回宮準備午膳,而自己下轎步行而歸。一來能呼吸新鮮空氣,二來這幾日禦花園中的菊花開的也不錯,看看也好。

景妃賞花完畢,慢慢悠悠往璟琮宮的方向走去。忽的覺得有些頭暈,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要向後倒。

“小心!”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幸虧一只強勁有力的手将自己拉住,否則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景妃心有餘悸的想着,下意識的捂了捂小腹,确定安然無恙後才擡頭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說巧不巧,竟是景旸王楚澈!

只見楚澈抱拳道:“臣方才見娘娘搖搖欲墜,情急之下出手相扶,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娘娘贖罪。”

景妃笑道:“原來是王爺。”随即感激道,“本宮還要謝過王爺的救命之恩,若是有個閃失,本宮怕是追悔莫及。”

楚澈見景妃一心都在腹中骨肉之上,不由心生一計,笑道:“娘娘現在正值體弱之,不如讓微臣送娘娘回宮可好?”

景妃微微驚訝,推辭道:“方才聽聞王爺與皇上還有要事相商,本宮就不勞煩王爺大駕了。”言罷急急欲走,沒想到剛邁開步子,不由得又是一陣暈眩。

楚澈笑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乃是皇上最為寵愛之人,況且如今身懷龍種,自當小心為上,想來皇上也不會怪罪微臣。”

景妃也怕有個閃失,而且又推辭不過,遂道:“那…有勞王爺了。”

二人邊走邊聊,景妃對楚澈不由的有了不少改觀。原以為楚澈不過是一屆莽夫,只會帶兵打仗,如今看來卻也是個幽默風趣之人。

楚澈笑道:“方才見娘娘對腹中皇子如此緊張,本王當真是感動不已。不知娘娘為皇子取了名字沒有?也讓我這個做六伯的先聽為快。”

景妃聞言不由掩口笑道:“王爺可是糊塗了,為皇子起名該當是皇上的事,哪輪的到本宮開口?”

“哦?”楚澈佯裝奇道,“可本王聽聞三皇子的名字就是娘娘所取。”言罷看向景妃。

說道此處,兩人不由得都停下了腳步。

第 72 章 還朝

蘇洛汐輕掩檀口,雖然自己與這王妃素未謀面,可聽着晴悠的敘述,自己也不覺身臨其境,畢竟她們都是如此竭盡全力的愛着同一個男人。

“怪不得。”良久之後,蘇洛汐緊揪着的心微微的放松了些,從故事中走出。心中覺的唏噓不已,癡情王妃為了救情郎一命尚且可以做出如此犧牲,而自己…說到底不過是在跟一個已經不在世的人争風吃醋。

晴悠見蘇洛汐又是長嘆又是輕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蘇洛汐見晴悠疑惑神色,溫柔道:“王妃這般奇女子當真世間少有,讓洛汐可敬可佩。”

晴悠聞言苦笑道:“誰說不是呢?每當想到這裏,我就覺得羞愧不已。皇上留我一命是看在小姐的情面上,而我卻還不知鮮恥的茍活于世。但我必須向皇上解開這個心結,否則皇上會誤會小姐一輩子!”言罷跪倒在地道:“還請娘娘成全。”

蘇洛汐急忙從床上下來,扶起晴悠,真誠的說道:“不必行此大禮。若是洛汐此生還有幸見到皇上,定會讓你與皇上親自解釋當年之事。”

“皇上為人深謀遠慮,若是娘娘剛才所回想無誤的話,皇上心中一定已經有了娘娘的一個位置…”晴悠起身對蘇洛汐道。

“只是…”蘇洛汐見晴悠話說了一半笑着接道,“只是這位置不知是好是壞,對嗎?”言語中透着深深的無奈。晴悠跟着七郎這麽多年,想來在對他的脾氣最為熟知。可如今她也不知七郎心中對自己所想,想必是兇多吉少了。

晴悠看蘇洛汐滿面憂色,笑着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如此想,以晴悠對皇上的了解,想必皇上對娘娘的印象還是好的,否則也不會将慕槿姑姑派到娘娘身邊。當年景妃娘娘跟皇上要人,皇上都沒松口,由此可見皇上對娘娘着實不一般。”

蘇洛汐聞言皺眉問道:“景妃曾經要過人?慕槿姑姑不過跟過先皇後一段時間罷了,景妃為何要親自點名要她?”

晴悠笑道:“看來娘娘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慕槿姑姑哪是跟過先皇後‘一段時間’?慕槿姑姑當年乃是先皇後身邊的掌事姑姑。”

“什麽?”蘇洛汐一挑眉,“掌事姑姑?!”

原來如此,怪不得。自己先前還納悶即便是先皇後身邊的小丫鬟念着主仆之情,也不會對故去主子的孩子如此上心。無論是寄養在他人宮中抑或是封王有了自己的封地,事無巨細全都如此上心,而且一堅持就堅持了二十幾年。

今夜晴悠帶給蘇洛汐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留晴悠用了晚膳,二人又敘了一會兒話,才就寝。

許是白天睡得多了,這夜深人靜之時,蘇洛汐卻毫無困意,躺在床上皺眉思忖着晴悠的話。

無論是之前的王妃,再或是現在的景妃。這完全是不同的兩類人,按說一個人要是認定一個習慣很難改變,更可況是喜歡的人的類型?七郎這般轉變難道也是因為受了這些刺激?

可若是如此,那也該将前塵往事放下了。但七郎如今還能為此事瘋狂…

難道…難道七郎對景妃并無愛意?那這舉世榮寵又是為何?景妃這胡人的身份一直是太後與一衆朝臣心中的一根刺,七郎何必如此?

文瀾殿。

福喜在一旁偷眼看着批折子的楚墨,見其與昨夜完全判若兩人。

正待此時,一個小太監入內,高興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景旸王爺打了勝仗回來了,如今正在宮門口候着,等候皇上的傳召。”

“回來了?”楚墨一揚眉,放下手中奏章,心裏納悶。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與亂民“僵持不下”?怎麽這就打了勝仗?這其中之事,怕是另有隐情。

“宣。”楚墨略一思忖,實在想不到到底是隐情,看來只能從景旸王身上找線索了。

不一會兒,一陣鎖甲之聲想起,随即朗聲道:“臣楚澈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六哥快快請起!”楚墨笑着自龍書案後走了下來,親手将楚澈扶起,複嘆氣道:“連日征戰,真真是苦了六哥了。”

“能為皇上效力,是臣的榮幸。”楚澈一抱拳道,“托皇上洪福,此番臣帶兵前去圍剿黃河亂民,大獲全勝。今有降兵五千,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雖說是降兵,但也都是我楚國子民,也不可妄自殺戮。”楚墨一皺眉,心中想着。五千降兵?本就覺的此事蹊跷,如今楚澈又帶回五千降兵,怕是有詐。若是将這五千降兵盡數殺盡,怕是要失了民心。

只是自己如今不知這五千降兵與楚澈之間的關系,若是無關還好。但若是已經盡數是楚澈之人,放歸民間,難保不會鼓動民心,弄得人心不穩;若是充作可用之軍,楚澈如今手中已有兵權,而這五千亂民既然能與朝廷抗衡良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楚澈豈不是如虎添翼。

略思忖片刻,楚墨笑道:“這樣吧,既然能與朝廷抗衡多日,想必都是些骁勇善戰之輩,若是他日能為我大楚效力也是一樁美事。這五千人就分別充入軍隊之中吧,明日早朝之上與各位将領商量商量看一隊該給多少人。”

楚澈見其使了分兵之計,妄圖将這五千人打成一片散沙,來削減威脅。此計雖好,卻正中自己下懷,可見拖延了這麽許久确實起了效果。

“臣遵旨。”楚墨抱拳道,低垂的面孔下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

“明日便是中秋佳節了。”楚墨将其扶起笑道,“不如六哥就留在宮中一同過節如何,你我兄弟也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既然皇上有如此雅興,臣定當奉陪。”楚澈含笑接旨。

“福喜,傳朕旨意。按功犒賞三軍,一來是為了讓大家都能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二來也是為我軍此次大捷慶功!”楚墨朗笑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齊聲山呼萬歲。

楚墨看向堂下的楚澈,曼荷之事始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若是想将其安撫,還是要想些辦法。

遂又道:“再讓本朝正四品以上官員及各國使臣,但凡家中有未出閣的年滿十六歲或本國爵位為郡主以上的女子,畫像呈上來。景旸王此次立了大功,朕要親自為其選一妃兩妾。”

楚澈聽了,心下大驚。自己雖然想推辭,但此事始終是皇上心中的一道坎,若是推辭,依着皇上的性格想必定會想方設法的為自己安排,到了那時,安排到自己身邊的人就不一定是什麽人了。

依依,對不起了。楚澈心中暗想道。

“臣謝皇上恩典。”楚澈恭聲道,“只是臣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應允。”

“皇兄但說無妨。”楚墨笑道。

“既是為臣選妃,可否由皇上主理讓臣親自挑選。”楚澈為難道。

楚墨還當這景旸王要如何推辭,沒想到竟提了這麽個要求,遂笑道:“為六哥選妃,當然要讓六哥看着合眼緣,朕準了便是。”

“謝主隆恩。”楚澈欣喜道。

待楚澈走後,福喜不由得問道:“不知皇上屬意後宮哪位娘娘主理此事?”

這倒是個問題。楚墨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如今此事交予寧妃是最為妥當的,但若是景旸王與丞相勢力趁此連和,自己豈不是要大難臨頭?但如今景妃又有身孕,依依也不太合适…

“此事就交由傾昭儀吧。”楚墨笑道,“傾昭儀為人心細,又是個溫婉的性格,想必選得人也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