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劉成功

關世傑和呂雲飛跑到唐浩身邊一看,唐浩的頭部中了一槍,另一槍打在了前胸。

“還有救嗎?”呂雲飛問道。

關世傑搬開唐浩的後腦勺看了看,然後搖搖頭說:“他們用的是達姆子彈,後腦勺都炸開了。”

呂雲飛快速從唐浩的懷裏掏出了那兩張銀票,然後對關世傑說:“三弟,咱們也跑吧,不然的話,讓趙劍再找到一個借口,可就麻煩了。”

關世傑也正有此意,兩個人從對面商鋪的胡同,撒開兩條腿,一溜煙兒地奔跑起來。跑過兩條街之後,兩個人才停下腳步,不停地喘着粗氣。等到氣喘勻乎了,才從胡同裏走出來,坐上兩輛人力車,不緊不慢地往賭城走。

兩個人回到賭城的辦公室,吳彥章也跟了進來。

“關哥,呂大哥,你們兩個怎麽臉色不對?”

“出了一點狀況,唐浩被殺了。”呂雲飛說。

“怎麽回事兒?錄音帶拿到了嗎?”

關世傑掏出錄音機,放到了桌面上說:“錄音帶倒是拿到了,搭上了唐浩的一條性命。”

“怪我太莽撞了,不應該當着警察和日本人亮出證據來。”呂雲飛懊悔地說。

“當時你是為了我們才這樣做的,換做是我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如此做。就是唐浩心慌了,着急離開北平,才落得如此的下場。”關世傑寬慰着呂雲飛說。

“現在怎麽辦?”吳彥章問道。

“等大澤侃四郎來到時候,把證據交給他,看他如何處理。”關世傑說。

“三弟,我覺得咱們應該留個備份,萬一大澤侃四郎和稀泥,咱們拿着證據起找北平政府要個說法。”呂雲飛說。

“大哥說的有道理,錄音帶可以備份,這份手寫的證據就用照相機拍下來,然後沖洗出來。”關世傑說。

上一次去上海拿回來一部微型照相機,這一次也派上了用場。

當初跟陳恭澍要來的照相機的用場,是想拍下來梅雨燕自殺或是被擊斃之後的狀态,上報給總部,現在用來拍攝證據也非常合适。

“大哥,我剛想起來,你問沒問過兩次示警給咱們的人,是不是唐浩?”關世傑問道。

“上午我問過,唐浩說沒有示警過。”

“那就說明,警察署還有知情人。彥章,那天也帶着一個煤油瓶,對你說小心縱火的人,長什麽樣?”關世傑問道。

“挺普通的一個人,皮膚黑黢黢的,單眼皮,小眼睛,嘴唇上有顆黑痣。”吳彥章答道。

吳彥章所描述的人,跟唐浩的相貌的确有着天壤之別,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要示警?

“當當當”

門外傳來敲門聲,呂雲飛喊了一聲;“請進!”

一個保镖推開門說道:“六哥,有人找關先生。”

從保镖的身後走進來一個人,關世傑一看不禁喜出望外道:“劉大哥,你來了!”

原來是劉成功來了!

“我先去辦事處找你,聽說你在賭城,這就趕過來了。”劉成功笑着說;“吳彥章,你也在這裏?”

“劉大哥,好久不見了。”吳彥章也異常的高興

關世傑對呂雲飛做了簡單的介紹,只說劉成功是舊時相識的生意人,其他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呂雲飛江湖閱歷豐富,見關世傑沒有過多介紹劉成功,就很識趣地去各個樓層巡視去了。

“我接到總部的命令,就趕過來了。沒想到吳彥章也在,咱們這些老夥計又能在一起工作,實在是不太容易。”劉成功說。

“彥章過來是臨時幫忙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又調走了。”關世傑說;“目前北平的這個工作站就咱們兩個人。還有一些人可能是路途遠,現在還沒來到。劉大哥,我以為你不一定能來呢,嫂子和孩子同意你來嗎?”

“我三十幾歲的人了,剛混到少校軍銜,讓老婆孩子都看不起。這次有這麽個機會,怎麽也得出來闖蕩一番。老婆和孩子也支持我來敵占區。”劉成功說。

“我估計總部的任命馬上會下來,你是副站長,應該晉升到中校軍銜了。”關世傑說。

“哈哈,看看,我還來着了,不僅僅升官了,薪水也漲了不少。”劉成功笑着說。

“總部給沒給你安排掩護身份?”

“總部下達命令之後,只說讓我到北平跟你一起工作。其他的什麽也沒說。”

關世傑聽劉成功這樣說,心裏就明白了。總部知道自己做了幾家企業,也就把劉成功的掩護身份的安排,交給了自己去處理。

“這樣吧,你暫時跟彥章住在一起,先歇兩天,然後去大澤商會分公司做采購經理。”

“這好像是一個油水很足的職位,你就不怕我吃回扣拿髒錢嗎?”劉成功半真半假地說。

“劉大哥的為人在情報處人所共知,不相信你也不會讓你做采購經理了。”關世傑說:“薪資暫定每個月五百大洋,年底還有一份分紅。”

劉成功吓了一跳,趕忙對關世傑說:“兄弟,薪資給的太高了吧?”

“你家裏有老婆孩子,再說企業裏也有軍統局的股份。彥章他們每個月也是這些錢,年終或每月的分紅都很可觀。”關世傑說。

“怪不得戴老板說要跟你多學習,我以後不懂的,就向你請教了。”劉成功很誠懇地說。

“劉大哥過獎了,工作方面還要跟你們學習。至于經商之道,我懂的不過皮毛。”

“聽說跟你工作的人都成了富甲一方的人,我争取也盡快步入這個行列。”劉成功說。

“咱們幹的是随時掉腦袋的工作,即便身遭不測,也能讓家人的生活好一些。”關世傑說。

按照關世傑的想法,北平工作站重新組建起來之後,也會儲備一定的資金,作為工作人員的撫恤金。讓所有人都能安心工作,沒有後顧之憂。

長春站的撫恤金,也叫保險金,經過這兩年的經營,初步估算,每個主要工作人員應該有十幾萬,下面的通訊員,現在也應該有五六萬萬左右。假以時日,離開軍統局也會有一大筆錢安享餘生。而死亡的人員,得到的應該是現有保險金的幾倍。

關世傑相信,即使将來有人抗不過酷刑的折磨,也不會輕易出賣同事,投敵做叛徒。

第 225 章 滅口

下午二點三十分,關世傑和呂雲飛兩個人來到王府井的那家茶樓。兩個人在二樓臨街的一個窗口坐了下來,往下正好能看到街面上來往的行人。

茶樓上的客人并不是很多,戲臺上兩個藝人正在表演相聲,包袱抖得也不響,看客都昏昏欲睡。呂雲飛讓茶樓的夥計送上來一壺碧螺春新茶,還有幾樣零食,兩個人一邊閑聊着,一邊等待着唐浩的到來。

街對面樹蔭下的馬路牙子上,坐着一個戴着草帽和墨鏡,嘴裏吸着煙袋的人。他的腳邊放着一根盲杖,不知道底細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盲人。只有關世傑和呂雲飛兩個人心裏清楚,這個人就是呂雲飛做警察時結交的兄弟。

臨近三點的時候,一輛人力車停在了茶樓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人,付過車費後走進了茶樓。

關世傑見到扮成盲人的人,沖着他們這個窗口做了一個手勢,呂雲飛說:“唐浩來了,我的兄弟已經确認就是他。”

幾分鐘之後,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關世傑見這個年輕人長得白白淨淨,額頭突出,眼窩深陷,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他四處看了一下,然後才來到關世傑和呂雲飛的座位前。

“呂先生,這位先生看起來很面熟。”

關世傑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也有似曾相識之感,卻一時想不出在哪裏見過面。

“這位是大澤賭城的股東,滿洲國經濟部大臣關傑。”呂雲飛介紹說。

“關傑?關先生是不是北平人?”

“土生土長的北平人。”關世傑答道。

“我想起來了,幾年前關先生是不是牽扯到股票案?”

關世傑聽唐浩這樣一說,猛然想起一個人來。當年趙文軒親自審問自己的時候,做筆錄的正是這個唐浩。

“哦,我想起來了,當年趙文軒審訊我的案子,唐先生做到底筆錄。”

“常言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關先生倒是做了大官了。”

“馬馬虎虎,唐先生,錄音帶帶來了嗎?”

唐浩從懷裏掏出一盒小巧的錄音帶,放到桌面說:“這是趙劍兩次交代任務的錄音帶,你們有設備嗎?”

關世傑掏出一個袖珍錄音機,把磁帶放進去之後,音量調得很小,就按動了播放鍵。

“唐浩,這幾天晚上,你帶十幾個人去大澤賭城放一把火,告訴兄弟們帶着煤油瓶,主要是把一樓的老虎機都燒掉。”

“署長,這麽做合适嗎?我聽說賭城有日本人的背景。”

“我的後臺比賭城的後臺的硬,你就放心大膽的幹吧。”

“兄弟們要是被抓到怎麽辦?咱們可是知法犯法。”

“抓到了還不是送到咱們警察署?你們一口咬定是輸錢輸急眼了,千萬別洩露警察的身份。”

“是,署長。”

錄音帶裏滋滋啦啦出現一段空格,然後又出現了一段錄音。

“趙署長,張五縱火的時候,被賭城的人刺傷了,現在送進了醫院。”

“傷勢怎麽樣?嚴不嚴重?”

“皮外傷,差幾毫米傷到內髒。賭城的人交了一些醫藥費。”

“張五還活着,事情就不太好辦了。唐浩,你找一個可靠的兄弟,帶一點烈性毒藥,殺掉張五,我才能做好文章。”

“署長,他可是咱們的兄弟,一直對我忠心耿耿。咱們能不能想個別的辦法?”

“唐浩,我的命令不管用了嗎?”

“好吧,我按照署長說的去做。”

“這件事兒做好了,我提拔你做特勤科科長。”

“是!”

錄音機裏又出現滋滋啦啦的聲音,關世傑按下了停止鍵。

從聲音上辨別,無疑是唐浩和趙劍的聲音。關世傑把錄音機揣在了懷裏,呂雲飛遞給唐浩兩張五萬元的銀票。

“唐先生,我想問一句題外話,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關世傑問道。

“趙劍不拿手下的兄弟們當人,我怕哪一天也被他滅口了。畢竟知道這件事兒的只有兩個人。”唐浩說。

“派去殺張五的人還好嗎?”關世傑問道。

“暫時還沒什麽事兒,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唐先生,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北平?要不要我們幫忙?現在有許多人知道我們手裏有張五被暗殺的證據,趙劍會不會懷疑到你身上?”關世傑又問道。

“誰知道你們手裏有證據?”唐浩臉色一變問道。

“我早上在賭城,情急之下說自己手裏有證據。”呂雲飛說。

“兩位,我先告辭了。”唐浩說完,急匆匆地就往樓下的方向走。

關世傑和呂雲飛急忙跟在他的身後,想把唐浩追回來,然後想辦法把他安全地送出北平。

唐浩受到了驚吓,不管不顧地往外跑,而關世傑和呂雲飛又不能追得雞飛狗跳,多多少少也保持一定的形象。

關世傑和呂雲飛剛追到茶樓的門口,就聽到“砰砰”兩聲槍響,已經跑到馬路中間攔了一輛人力車的唐浩,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人力車夫吓得大喊大叫起來:“不好了,殺人了!”

“砰砰砰砰”又是幾聲槍響,這一次的目标對準的是關世傑和呂雲飛兩個人。

關世傑在臨澧特訓班學校,學習過遇到襲擊時的應變反應,他見到唐浩中槍的那一刻,就一閃身躲到了門後,随即蹲下了身體。

呂雲飛曾經當過警察,也接受過訓練,他的反應比關世傑還快,只見呂雲飛一貓腰,左腿弓步,右腿膝蓋着地。緊接着從腰裏拔出勃朗寧手槍,對準遠處的一個槍手,連開了兩槍。很可惜沒有命中,子彈擦過槍手的腦袋,打在對面的櫥窗上,兩大塊玻璃稀裏嘩啦地碎了一地。

“十點鐘方向,還有一個!”關世傑喊道。

“砰砰”呂雲飛也看到了左側十點鐘方向的另一個槍手,便開了兩槍。

槍手明顯也非常有經驗,在櫥窗碎裂的那一刻,就閃身躲到一棵柳樹後。子彈射入樹身的剎那,崩起幾塊樹皮。

兩個槍手有沖着茶館大門口開了幾槍,但都打在門框和木門上。

這時,街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哨聲,遠處也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一輛黑色的轎車疾馳而至,兩個槍手跳上轎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

第 224 章 證據

大廳裏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來人的身上。只見從外面走進來的這個人,身穿着日本中将軍服,身邊跟從的兩個人也都是大佐軍銜。

關世傑心中暗喜大澤侃四郎親自來了!

大澤侃四郎來到這個少佐前面,不由分說就是兩記耳光,嘴裏還說了一串日語。關世傑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是斥罵的話。

少佐挨了兩記耳光之後,雙腿并直,雙手貼着褲縫,呈立正姿勢站立說:“哈依,哈依!”

宣武區警察署署長見勢不妙,急忙吩咐手下人把保镖們的手铐打開,并且親自為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松綁。

少佐喊了幾句日語,大廳裏的日本憲兵都灰溜溜地走出的門,上了摩托車和軍車上。少佐又從口袋裏掏出搜去的手槍和幾張銀票,走到關世傑面前說:“對不起,對不起。”

關世傑接過槍和銀票,對大澤侃四郎說:“大澤先生,多虧你來的及時。”

“關傑君,我坐飛機來北平開會,剛下飛機就趕來了。怎麽樣,他們沒對你們動粗吧?”大澤侃四郎問道。

“沒有動粗,但也下手夠重的。”關世傑揉着手腕說。

大澤侃四郎沖着少佐又是兩記耳光,少佐還是一動不動地規規矩矩地站着,嘴裏不停地:“哈依,哈依。”

“這位翻譯官,你能把剛才對這位少佐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嗎?”關世傑對翻譯官說。

翻譯官的臉都吓白了,兩條腿不停地哆嗦着。嘴裏含混不清地說:“我什麽也沒說啊,真的什麽也沒說。”

大澤侃四郎二話沒說,過去就是幾記耳光,打得翻譯官口鼻流血,連打帶吓地倒在了地上。

關世傑數了一下手裏的銀票,發現少了一張,便沖着翻譯官說:“把我的銀票還給我。”

翻譯官不敢再嘴硬,慌忙從兜裏掏出一張五千大洋的銀票,遞給了關世傑說;“饒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吳彥章一腔的憤怒正無處發洩,對着翻譯官就踹了兩腳。

“都滾出去!”大澤侃四郎大喝道。

少佐,翻譯官,還有所有的警察都蔫頭耷腦地走出了賭城。在一陣摩托車和汽車的馬達轟鳴聲中,都走得一幹二淨。

關世傑把大澤侃四郎請到呂雲飛的辦公室,大澤侃四郎坐下來,餘怒未消地又咒罵了幾句。

吳彥章在大廳,看到跟随大澤侃四郎一起來的五個日本軍官,都對老虎機産生了興趣,就讓服務生拿來一些籌碼,讓他們試試運氣。

辦公室裏,呂雲飛掏出那張紙遞給了關世傑說:“早上我在門縫下面發現一份匿名信,上面說他知道張五縱火和被殺細節,讓我到王府井一家茶館面談。”

關世傑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我是北平警察署特勤科第一組組長唐浩,6月9日,總署長趙劍讓我安排十幾個人到大澤賭城縱火,縱火失敗後,張五被刺。6月12日,趙劍再一次讓我安排人投毒殺死張五,栽贓陷害給大澤賭城。張五死後,我買通醫生出具敗血症死亡證明。

下面是唐浩落款的簽名,并且按上了手印。

“唐浩肯出來作證嗎?”關世傑問道;“給他錢了沒有?”

“唐浩讓我付二十萬,我要他出面作證。他沒有答應,他說他的手上還有一盤錄音帶,等他安全離開北平之後再交給我。我先給了他十萬,他就寫下了這份證詞。”呂雲飛說。

“這個北平警察署總署長趙劍,為什麽要這樣做?”大澤侃四郎問道。

“趙劍在北平有二十幾家賭坊,我們有老虎機,自動麻将機,而他的賭坊沒有,他認為我們搶了他的生意。”關世傑答道。

“證據保存好,最好拿到錄音帶,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大澤侃四郎說。

“好,大澤先生辛苦了。”關世傑說。

“我要在北平開三天會,後天我再過來。北平政府和警備司令部那邊,我會打招呼。”大澤侃四郎說完,又對關世傑說:“關傑君,我能趕在商會分公司開業之後回去,北平這邊的生意就辛苦你了。”

“應該的。我想問一下,咱們拿到錄音帶和這份證明書之後,趙劍會有什麽後果?”關世傑問道。

“現在還下不了定論,他的父親是政府官員,應該會有一些人幫他們,可能包括帝國內閣的成員。”大澤侃四郎說。

顯而易見,大澤侃四郎應該打聽過趙家父子的背景,而且也知道一些內幕,只是不方便當着關世傑他們的面講出來。

這倒也不難想象,趙文軒在北平經營多年,無論是官場還是商界都有一定的人脈,單憑這趙劍投敵,背後也應該有趙文軒的影子。趙文軒應該是更早投靠日本人的一批北平官員。在趙文軒背後,也有着一張深不可測的關系網。

大澤侃四郎走後,關世傑向呂雲飛問道:“這個唐浩說自己是北平警察署特勤科的人,怎麽能證明他這個人是真的?”

關世傑之所以這樣問,主要是怕有人借此時機行騙,冒充知情人榨取財物。

“我跟唐浩見面之後,找到以前在警察署的老兄弟打聽了一下,的确是有一個叫唐濤的,年齡和長相也都相符。”呂雲飛說。

“唐浩什麽時候離開北平,離開後,錄音帶又怎樣交接?”

“已經約好下午三點,還在那個茶館見面。一手交錢,一手交錄音帶。”

關世傑一愣,随即問道:“不是說唐浩離開北平之後,再把錄音帶交給咱們嗎?”

“三弟,我信不過日本人。這個大澤侃四郎雖然是股東,但是他會不會兩邊通吃?這邊他拿股份,那邊他拿好處,這種事情在官場上屢見不鮮。”

“大哥,你是不是太謹慎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反正我是不相信這個日本人。”

關世傑琢磨了一下,呂雲飛說的未嘗沒有道理。自己就是太過于輕信梅雨燕,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判斷,所以才釀成了大禍,損失了十幾個軍統局的同事。

“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最好讓你在警察署的老兄弟,躲在暗處辨認一下,咱們再跟這個唐浩交易。”

“好,就這麽定了。下午咱倆一起去。”

第 223 章 危機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宣武區警察署署長再次帶隊,領着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又來到賭城。這一次雖然沒有驅趕賭客,但是要求在中午之前交出兇犯,否則就封賭城的大門。

關世傑聽到消息後,開着車急忙趕了過來。

署長見到關世傑後,一臉無奈地說:“死者家屬鬧到市政辦公廳,這一次是政府要求嚴辦此案。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了,我也無能為力。關先生,那幾個日本股東怎麽說?”

“我再打電話問一下。給我幾分鐘的時間。”關世傑說。

“半個小時吧,時間不能再長了。關先生請見諒。”

吳彥章急忙領着關世傑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世傑撥通了大澤侃四郎辦公室的電話,但是電話那邊一直沒有人接聽。

喜多城一的電話倒是辦公室的秘書接聽的,但還是說喜多城一不在,有什麽事情的話,他負責轉達。

關世傑撂下電話,也有些一籌莫展。死者家屬一鬧再鬧,是給五十萬大洋了結這件事兒?但是給過五十萬再接着要錢怎麽辦?錢不成問題,關鍵是咽不下這口氣。

“派去火葬場的兩個兄弟回來怎麽說?”關世傑問道。

“張五的确是火化了,相貌和年齡也都能對上。”吳彥章答道。

“我大哥呢?今天上午沒來賭城?”

“剛才還在了,我去他辦公室看看。”

吳彥章說完,轉身去了隔壁呂雲飛的辦公室,沒一分鐘就回來說:“呂大哥不在,奇怪了,你沒來之前還見到他了。”

“這一次,一定是趙文軒施加壓力了,否則的話,宣武區警察署的人一定能搪塞一下。”關世傑說。

“趙文軒還是副市長?”

“這一次汪精衛組成的南京國民政府,北平上層的機構只不過改了個名,人員基本沒有變動。”

“趙文軒就不顧忌多田駿,大澤侃四郎,喜多城一這些人嗎?”

“我猜趙文軒一定是巴結上了日本內閣的主要人物,否則的話,給他八個膽,也不敢得罪這三個人。”

“那咱們怎麽辦?真的要掏出五十萬大洋?”

“就怕掏出五十萬大洋,事情還完結不了。”

“那現在怎麽辦?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看看大澤侃四郎和喜多城一有沒有什麽消息。”

關世傑掏出一包煙,遞給吳彥章一支點然後,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了出去。

吳彥章知道關世傑的習慣,凡是遇到重大事情,或是需要作出什麽決斷的時候,總是喜歡抽一支煙思考問題,這一次也不例外。

“當當當!當當當!”

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後過後,一樓的主管經理打開門說道:“老板,不好了,又來了一批日本憲兵。”

一批?關世傑和吳彥章都愣住了。他們兩個人急忙走出辦公室,見大廳裏來了二十幾個日本軍人,大門口除了有幾輛三輪帶鬥的摩托車,還有一輛軍用卡車,上面站着二十幾個日本憲兵。

從大廳裏領頭的一個人的肩章和領章上看,應該是少佐軍銜。

“人,通通地帶走!賭客出去!”少佐用夾生的中國話喊道。

“等一下!”關世傑也喊了一聲。

“你的,什麽人?”

“我是滿洲國經濟部大臣,也是這家賭城的股東。你們是誰派來的?”

少佐身邊一個翻譯官模樣的人,把關世傑的話翻譯了給了這個他。少佐叽裏呱啦地說了一通日語,翻譯官點點頭說:“我們是北平日本憲兵警備司令部派來的,奉命抓捕兇犯和反滿抗日分子。”

“少佐先生,我們這裏沒有兇犯,也沒有反滿抗日分子。我剛剛給多田駿司令官打過電話,他說一會派人來處理這件事兒,”

關世傑迫于無奈,只好謊稱多田駿知道此事,看看有沒有什麽轉機。

翻譯官把關世傑的話,又翻譯了過去。

少佐沉吟了一下說;“多田駿司令官知道此事?”

“當然知道,不然我能這樣說嗎?”

翻譯官在這個少佐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話之後,少佐臉色一變道:“多田駿司令官負責戰場,北平的治安防務,我們管。傳令,抓人!”

十幾個日本憲兵直奔着關世傑和吳彥章而來,大門外軍車上的憲兵聽到命令後,也都跳下車,從大門外闖了進來。

此時,大廳的賭客都争先恐後地往外跑,生怕受到了牽連。一時間,大廳裏亂成了一鍋粥。

吳彥章剛要反抗,就被關世傑的目光制止了。

四五個日本憲兵過來就給關世傑和吳彥章用繩子捆上了,然後又搜了一遍身,從吳彥章的身上搜出來一把勃朗寧手槍,關世傑的身上搜出幾張銀票。随後都遞給了那個少佐。

宣武區警察署署長也不敢怠慢,派人從各個樓層往外趕賭客,并且把賭城二十幾個保镖,都帶上了手铐。

正當日本憲兵和警察押着關世傑他們往外走的時候,呂雲飛從大門外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說:“等一下,我有證據證明死亡的人是被人謀殺的,跟我們賭城的人沒有關系!”

“你的。又是什麽人?”少佐問道。

“我是大澤賭城的總經理,我找到證據了,證明不是我們的人殺了張五!”呂雲飛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張紙。

翻譯官走過去,剛要一把搶過來,就被呂雲飛用手一格,随後又把這張紙揣到了懷裏。

“你不讓我們看,怎麽證明這就是證據?”翻譯官厲聲喝問道。

“你們要是毀掉了怎麽辦?這是當事人的證詞。”呂雲飛毫不客氣地說。

“來人,把這個人也拷上!”

翻譯官不敢對日本憲兵們發號施令,而是沖着警察們喊道。

靠近呂雲飛的幾個警察經常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要聽從這個翻譯官的命令。他們把目光都望向了署長,署長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對着其他兩個警察說着話。

“抓走!”少佐命令道。

兩個憲兵沖着呂雲飛就走了過去。

“八嘎,統統住手!”

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怒不可遏地大吼道。

第 222 章 臨危受命

關世傑按照鄭蘋如說的方法,分別找到辦事處的三個年輕人,很快就把字跡翻譯了過來。

鄭蘋如根據先後順序,把三張紙條的文字組合到一起後,連成了一句話:六月二十日,汪兆銘赴北平視察,各個部門做好接待及安全工作。

汪精衛,本名汪兆銘,字季新,筆名精衛。因此民間和後世的歷史,一直汪精衛稱呼,只有正式的文本,還有歷史資料裏,用汪兆銘來稱呼。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國民政府一直在找機會刺殺汪精衛,但皆是功敗垂成。

汪精衛被刺最早的一次是月1日,愛國義士孫鳳鳴假扮記者刺殺汪精衛。汪精衛的夫人陳璧君懷疑是蔣介石所為,但沒有什麽确鑿的證據,後世的歷史書上也衆說紛纭,沒有什麽定論。

最近的一次是1939年3月,陳恭澍在河內刺殺汪精衛,但陰差陽錯,汪精衛的秘書曾仲明做了替死鬼。

關世傑覺得應該把這份情報,上報給軍統局總部,然後讓總部做出決斷。

“咱們有沒有電臺,怎麽把這份情報傳遞出去?”鄭蘋如說。

“北平周世光所在的工作站被日本特務搗毀,總部一定會通知各個工作站的。我想姜雲影,或者秦川,今天一定會來。”關世傑篤定地說:“走吧,咱們去賭城看看,然後再到商會分公司轉轉,你正好先去熟悉了一下工作環境。”

“行,招聘員工的事情也應該開始了。”鄭蘋如說。

“一會兒過去,你跟苗輕侯兩個人商量一下,列出招聘名額,還有招聘的條件。”

兩個人喊上了司機,一起出了門。

當他們來到賭城的時候,看到賭城正在營業,門口沒有死者家屬在鬧事兒,就知道吳彥章的辦法奏效了。

吳彥章正在大廳裏巡視,見到關世傑和鄭蘋如走進來,迎了過去說:“早上從東邊路上來了二三十號人,捧着死者的骨灰盒要來賭城,讓青幫的兄弟們打跑了。”

“你沒跟死者家屬談談?”關世傑問道。

“談過了,他們油鹽不進,張嘴就要五十萬。”吳彥章說。

“咱們去辦公室說。”關世傑說。

三個人來到呂雲飛的辦公室,呂雲飛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吳彥章想叫醒他,被關世傑攔住了。

“你們昨晚都熬到後半夜了吧?彥章,你也沒多睡一會兒。”關世傑說。

“我早上眯了一會兒,不礙事兒。”

“每一層不是都有主管嗎?你和大哥沒必要天天在賭城裏熬着。”

“這幾天事情多,等一切都捋順了就好了。”吳彥章說。

“上午有沒有人提供證據?”關世傑問道。

“沒有,那個人我也沒見過。”

“等一等吧,一定會有消息的。”

這時,大堂主管領着一個人,敲敲門走了進來。

“還真是說誰誰到,上午我和你大哥剛念叨過你,你就馬上出現了。”鄭蘋如說。

“我就是讓你們兩個人的緊箍咒念叨來的。”姜雲影笑着說。

“去我的辦公室坐坐,讓呂大哥好好睡一覺。”吳彥章說。

關世傑,鄭蘋如,姜雲影三個人,走進了吳彥章的辦公室,分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們知道我要來,一定也是得知周世光被逮捕的消息了?”

“我是昨晚上知道的。彥章還不清楚。”關世傑說。

“周世光是誰?是不是秦川手下的通訊員?”吳彥章問道。

“北平站的一個副站長,在前天被捕了。我接到總部的命令,就坐火車趕來了。”姜雲影說完,遞給關世傑一份電文。

“總部讓你暫時代理周世光所部的北平站站長,繼續在敵後開展工作。”姜雲影說。

“我一個人就能撐起這個攤子?”關世傑說;“北平站不僅僅周世光被捕了吧

?”

“電文上寫着呢,鄭蘋如協助你工作。”姜雲影說。

關世傑仔細看了一下電文內容,電文上的确寫着由鄭蘋如協助工作。但是二個人的工作站,又如何能把工作開展下去?

“大哥,剛才我是逗你的,老板還是跟上一次一樣,讓你在軍統局內部挑選人。但是長春站除了蘋如,其他人還留在長春站工作。”

關世傑心想,雖然話是如此,但當初在長春站的人都是親自挑選出來的,在工作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工作起來十分的順手。再要是重新組織人馬,還需要進行長時間的磨合。

譬如秦川,吳彥章,高亞峰這三個人,無論在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都會挺身而出,而且也絕不會出賣自己。盡管夏鵬飛跟自己的一些觀點不同,但是也不會出賣組織和任何人。

至于宋垣,關世傑總感覺他深藏不露,也從來不喜歡與人交心。關世傑無法判斷,假使宋垣被捕的話,能不能熬住酷刑,還是一個極其缥缈的未知數。現在重打鼓另開張,再選一些得力的幹将,恐怕絕非易事。

呂雲飛和苗輕侯兩個倒是合适的人選,讓他們兩個人加入軍統局也應該可行。但關世傑覺得,倘若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這兩位義兄也一定會锒铛入獄,那麽所有的生意都會泡湯,自己為之奮鬥的商業帝國,就會在一夜間化為泡影。

如果自己身遭不測,這兩位義兄一定會代替自己照顧家人。

關世傑思前想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猛然想起來一個人馬老五,馬力,不知道他現在何處。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還有劉成功,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對敵經驗,都是上上人選。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願意來北平工作。

高亞峰已經被列入日本特高課特務的抓捕名單,在回來北平工作,無疑是自投羅網。

除此之外,關世傑再也想不出有好的人選。這倒不是軍統局再無人才,而是關世傑所接觸到的和所熟悉的人之中,實在是再無人員可選。

“這樣吧,我選出來兩個人,劉成功和馬力,劉成功資歷高,可以考慮做副站長。其他人,就讓總部負責挑選吧。情報和行動都需要過硬的人手。”

關世傑說完,就把他和鄭蘋如翻譯過的消息,告訴給了姜雲影,讓姜雲影跟總部彙報,看看是否實施刺殺行動。

第 221 章 痕跡

北平城的大雪并不多見,這一場大雪下了足有半尺厚。

關世傑起床的時候,鄭蘋如,小妹還有女兒關丫丫三個人,已經在院子裏堆起了一個胖乎乎的雪人。

一家人吃過早餐後,鄭蘋如跟關世傑一起走出門。兩個人昨晚已經商量過,如果今天總部還沒有大豆轉運的指令,傍晚鄭蘋如就坐火車回長春,找姜雲影發電文,催促總部盡快處理好這件事情。

鄭蘋如擔心周世光的工作站成員,如果全部被日本特務抓捕的話,鋼鐵,糧食等物資的轉運情況,可能會被洩露出去。那樣的話,整個長春站的成員,也都岌岌可危了。

關世傑則對周世光有信心,認為周世光絕不會出賣自己。因為在後世的相關資料裏,周世光被抓捕後,承認他是軍統局的人,但沒有對日本人洩露一點軍統局的秘密。

鄭蘋如卻不知道有這個原因,關世傑的篤定,讓她隐隐有些擔憂。她今天之所以跟在關世傑的身邊,就是想在第一時間知道,總部那邊有什麽消息。

總部如果派人找關世傑的話,也只能是在這個住處,還有辦事處這兩個地方。

上午十點多鐘,門口的警衛通知辦事處的秘書,有一個自稱是宏記鐘表行的人,過來給關世傑送修理的手表。這也是關世傑之前跟周世光約好的,如果發生了危險或緊急情況,就派人到辦事處來找關世傑。

秘書把人帶到辦公室,随後走了出去,關好了辦公室的房門。

關世傑和鄭蘋如見這個人四十五六歲的樣子,眼窩深陷,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尤其是右眼框,凹陷的很明顯,這也是常年修表人的特征。

“我叫關傑,這位是我的太太。你找我有什麽事兒?”

“我叫廖宏,是周世光周老師學生的家長,也是北平站的通訊員。”

“周老師怎麽了?”

“昨天下午,周老師被日本人抓走了。前些天,周老師就囑咐我,如果他被捕了,就讓我過來找你。”

“周老師有沒有說過,讓你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兒?”

“前幾次的鋼鐵,糧食,都是我一個人負責辦理的。”

關世傑之前僅從外貌上就基本确定,這個廖宏就是宏記鐘表店的掌櫃,現在聽他這樣一說,就确切無疑了。

雖然當時周世光并沒有直說,派手下誰去辦理物資轉運到國統區的事情,只是說,這個人是非常忠誠的人。現在看來是廖宏一直在經辦此事,

“你是怎麽知道周老師被日本人抓走的?”

“我見到店鋪對面抓人,就知道周老師出事兒了。然後,我兒子從學校回來,也說周老師被捕了。”

“除了周老師,還有誰知道是北平站的通訊員?還有你的住處?”

“還有一個人,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他是北平站的情報處主任。”

關世傑問到這裏,就不再盤問下去了。他打開抽屜的暗鎖,從裏面拿出來一份提貨單遞給了廖宏。

“廖先生,這批貨明天下午到北平火車站,你處理好這批貨之後,要盡快離開北平。”

“我知道,但我要先完成這個任務。”廖宏說:“我的家人已經離開北平了。關先生,那我先走了。”

“保重!”關世傑說。

鄭蘋如突然問道:“廖先生,如果你被日本人抓到會不會出賣同志?”

廖宏淡然一笑說:“中國人裏不缺硬骨頭。”

關世傑聽到這句話後,大為感動。的确,在抗日戰争時期,國民黨,**,還有一些民族黨派,以及無黨派人士裏,不乏“我以我血薦軒轅”的仁人志士,正是有了這些人的存在,抗戰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正如關世傑在重慶述職時,看到被日軍轟炸機炸毀的斷壁殘垣上寫的口號:中國人,永不屈服!一樣,不甘做亡國奴的人大有人在。

關世傑現在所能做的,除了掏出身上所有的現鈔,就是站起身給廖宏敬了一個軍禮。

這件事兒辦好以後,關世傑去了一塊心病。

關世傑平複了一下心情後,然後給大澤侃四郎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賭城所發生的事情。

大澤侃四郎說,他要找多田駿幫忙,讓關世傑等他的電話。

關世傑又從衣兜裏掏出喜多城一交給他的電話號碼,按照號碼撥通了電話,但電話那端是喜多城一秘書接的,他說喜多城一不在,有什麽事情,他可以等特務長回來傳達。

關世傑就把賭城發生的事情重複了一遍,然後撂下了電話。

“怎麽樣?喜多城一怎麽說的?”鄭蘋如問道。

“喜多城一秘書接的,他說喜多城一不在,回來的時候一定轉達。”

“這件事兒就像你說的,要是能找到趙劍陷害賭城的證據,咱們就不費這些功夫了。”

“在賭城門口留信的,還有在賭城直接示警,一定是知道內情的人。我已經放出話了,相信這個人會出現。”

鄭蘋如拿過辦公桌上喜多城一留下的電話號碼紙張,然後不經意地看了看說:“你看,這張紙上留下了寫字的痕跡呢。”

關世傑聞言拿過來紙張,沖着陽光照了照,果不其然,上面留有前一頁紙張寫字所留下來的痕跡。但絕大部分是日文,偶然顯出幾個漢字。

而這幾個漢字,引起了關世傑的注意。痕跡顯示出“汪兆銘”“北平”五個字。

“誰懂日文,找人翻譯一下。”鄭蘋如說。

“辦事處有三個年輕人,都是建國大學畢業的,他們都懂得日文。”關世傑沉思着說。

雖然這幾個年輕人都懂日文,但是總不能拿着這張有着痕跡的紙張,去讓他們辨認吧?

鄭蘋如從辦公桌上的筆記本上撕下來一張紙,照葫蘆畫瓢地臨摹下來這些日文,五個漢字則省略不寫。然後她想了想,又把這些日文拆開,分成了三個紙條。

“你找他們三個人,每一個人問一張,三個紙條湊到一起就行了。”

“我怎麽找他們說?”

“你就說,你在學習日文不就行了?”。

第 220 章 死亡證明

關世傑聽聞此話,異常的惱怒。據他所知,中國民間一直有死人入土為安的說法。絕大多數人故去後,家人都采取土葬方法。除非是因瘟疫,霍亂等傳染性極強的疾病死亡的人,才被送到火葬場火葬。

抗日戰争爆發後,日軍在北平朝陽門外東大橋附近建設火葬場,主要用以焚化侵華時期死在中國的日本人以及僑民。其中,主要以日本軍人居多。

這一次趙劍擺明了,就是不讓關世傑找到反擊的機會。

憤怒容易讓人理智,也容易暴露弱點。

關世傑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想看一下醫院出具的死亡證明書。”

“好吧,這就是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不然的話,我們怎麽能平白無故地來抓人呢?”

警督說完,從衣兜裏掏出來一張蓋着醫院公章的證明書,遞給了關世傑。

關世傑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死者姓名,張五,年齡23歲,死亡原因:因刀傷感染內髒器官,敗血症死亡。

“好一個敗血症死亡。替人出頭,把命都搭上了。”關世傑提高嗓門大聲說;“我知道你們其中有人知道是回事兒,只要有人敢站出來說明真相,我出二十萬大洋,并且送你離開北平。”

“你不要信口雌黃地亂講,現在證據确鑿,交不出主犯,我們就把這些從犯帶走!”警督色厲內荏地說道。

“我想請警督先生知道,大澤賭城是滿洲國在北平的企業,你沒有權利在滿洲國的企業裏胡亂抓人。”

“滿洲國的企業怎麽了?就可以在我們的地盤上殺人放火嗎?”

“日本關東軍司令部本部副部大澤侃四郎先生,是大澤賭城的名譽董事長,也是賭城的股東。華北日軍司令部司令官多田駿也是股東之一,北平日本特務機關長喜多城一同樣也是。你要帶人可以,我現在就打電話問問他們,你們能不能把人帶走!”

關世傑的一番話,讓這個警督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冷汗随之冒了出來。而大廳裏并不是熱,見到警督滿頭大汗的樣子,每個人都知道,汗是被這幾個日本人的名字吓出來的。

很顯然,這位警督事先并不知道,賭城還有日本人的背景。但是話已經說滿,再收回來是不可能的了。一時間,警督處在騎虎難下的尴尬境地。

關世傑見到這種情形,就給這位警督找了一個臺階說:“我知道你們是奉了誰的命令來的,我也不難為你們,先把我的兄弟們放了,有什麽事兒,咱們可以私下裏商量。”

警督檫了一把冷汗,趕忙吼道:“你們還不趕快放人?”

四五十個警察聽到警督發話,手忙腳亂地給保镖們打開了手铐。

吳彥章帶着被打破頭的兩個人,開車去了醫院包紮傷口。

“安保人員的武器,是不是也該還給我們,我們的槍支都是有槍證的。”呂雲飛說。

“你們把家夥都給人家。”警督再一次發號施令。

兩個警察拎着兩個裝着武器的布袋子,都交給了呂雲飛。

“關先生,上頭的命令,我們也不敢不執行。今天晚上的事情,還請關先生和各位兄弟多擔待。”警督的聲音像蚊子一般地說。

“你回去就說,刺傷人的保镖已經畏罪潛逃。我這邊會處理好你頂頭上司的事兒。”關世傑說。

“謝謝關先生,那我就帶兄弟們撤了。”

“稍等一下。”關世傑轉頭對呂雲飛說;“大哥,拿一百大洋,讓這幫警察兄弟吃個夜宵。”

呂雲飛讓會計從櫃上拿來一百大洋,遞給了警督說:“我們是不是可以營業了?”

“當然,當然。”警督接過錢說:“兄弟們,收隊!”

關世傑沖着這些警察又重複了一遍:“還是那句話,有誰知道醫院的那位兄弟是怎麽死的,并且提供證據,我們出二十萬大洋的花紅!”

據關世傑所知,北平普通的警察月薪不過十幾二十塊大洋,二十萬大洋,即使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賺不到。

此時的北平。一塊大洋可以買五斤豬肉,二十個肉餡包子,半斤小米,半斤白糖。同樣一塊大洋。可以買一百五十斤棒子面。二十萬大洋,可以逍遙自在地做一個富家翁。

魯迅所購買的西三條胡同21號四合院,有十幾間房屋和一個小花園,也不過1000大洋。

三十幾個警察,一邊往外走,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着。

警察撤走以後,圍在門口的沒離開的賭客又湧了進來,繼續着他們的牌局和賭博游戲,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賭客,在警察清場的時候就回家了。

呂雲飛估計今晚的損失在一萬大洋左右。

“三弟,我覺得趙劍不會善罷甘休,賭城沒封成,一定還有別的損招。”呂雲飛說。

“明天早上,死者家屬一定會來到賭城門口鬧事兒,無非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咱們得想個辦法應付。不然的話,生意就辦法做了。”關世傑說。

正說着話,吳彥章帶着兩個頭上裹着繃帶的保镖走了進來,恰好聽到關世傑的話。

“他們玩兒陰的,咱們也別客氣了。”吳彥章說:“明天早上,我找幫裏的兄弟幫忙,在兩邊的路口堵着,勸死者家屬回去。要是不聽的話,就一頓亂棒打走。”吳彥章說。

關世傑點點頭,這倒是一個不是好辦法的辦法。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彥章,你跟死者家屬說,再給一萬大洋。咱們也做到仁至義盡了。”關世傑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打電話給大澤侃四郎和喜多城一,讓他們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吳彥章說。

“還有一件事兒,派兩個兄弟去一趟火葬場,看看那個叫張五的是否被火化了。”

呂雲飛喊來兩個保镖,把車鑰匙,還有幾張鈔票遞給了他們說:“你們兩個去火葬場看看,花點錢打聽清楚了再回來。”

“是,六哥。”

兩個保镖接過車鑰匙和鈔票,快步走了出去。

“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過來。”關世傑說。

“路上小心一點,趙家父子陰險着呢。”呂雲飛囑咐說。

“我會注意的。走了。”

關世傑走出賭城,望着天空紛紛揚揚的大雪,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第 219 章 風波再起

人力車快要走到鐘表店的候,只見對面的人群散開,有幾個身着便裝的人,押着兩個男人走了出來。

“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麽抓人?”

“冤枉啊,我們好端端的生意人,招誰惹誰了?”

“閉嘴!再說直接斃了!”

……

關世傑立起了貂皮領子,催促車夫加快了腳步。

“先生,您說到大栅欄,具體哪啊?”人力車夫問道。

“大栅欄戲院,錢不少你的。”

“好嘞!”

人力車夫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十幾分鐘之後,來到了大栅欄戲院。

關世傑下了車,掏出五元紙幣遞給了人力車夫說:“不用找了。”然後走到售票窗口,買了一張票。

等到人力車夫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關世傑撣了撣帽上的雪,來到街上,剛攔下一輛出租車,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道:“關先生?”

關世傑回頭一看,身後站着一個身穿貂皮大衣,身材高挑,梳着一頭波浪長發的女人。由于天色昏暗,看不清她的相貌。

“臨澧一別,荏苒數載。”女子說。

關世傑猛然醒悟過來黃如玉。自己當年設計除掉劉明亮時,從青樓為其贖身,而後不知道去向女人。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原來是黃小姐,別來無恙?”

“我很好,現在就在這家戲院唱戲。我的曲目唱過了,剛要回家,沒想到能遇上關先生。”黃如玉說:“相請不如偶遇,我想請關先生吃個便飯,不知是否可以賞光?”

關世傑本想拒絕,但腦袋裏突然跳出一個想法,就答應道:“我正好也沒吃飯,那就讓黃小姐破費了。”

黃如玉對這一帶很是熟悉,她在前面引路,很快來到一個不大不小的飯莊。店小二把兩個人安排在二樓的一個雅間,并且遞上來一份菜單。

“關先生,想吃什麽?”

“随意,黃小姐看着點一些就行。”

黃如玉點了二熱二涼四個菜,要了一壺白酒。

“關先生什麽時候來的北平?”

“剛剛過來不久。黃小姐從臨澧直接就來北平了?”

“那件事之後,我先去了廣州,後來跟一個姐妹就來北平了。”

“唱戲的收入還可以吧?我聽說戲班的角兒,一年收入都成百上千萬。”

“唉,那是名角,打小就在戲班子裏捶打着。我是半路出家的,能勉強糊口就不錯了。”黃如玉說。

“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關先生在北平是長住,還是做什麽?”

“暫時住在北平,以後去哪還不一定。”

飯莊的客人不是很多,很快酒菜就上齊了。

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着。

關世傑對黃如玉現在的情況,也了解了一些。

黃如玉來到北平之後,用關世傑給的錢,在大栅欄的姚家胡同,買下了一座小四合院。自己留下兩間房起居,其他主房廂房耳房都出租了出去,除去水電費等雜費,每個月都略有盈餘。其間找過兩份工作,但因為各種原因辭掉了,然後來到大戲院唱戲,直至今日。

兩個人絕口不提當年在臨澧所發生的事情,但彼此心知肚明。黃如玉雖然離開了臨澧,但也能想到劉明亮最後的結局。

當談到婚姻方面的問題時,黃如玉說大戲院有一個唱武生的,對自己很好,将來可以考慮在一起生活。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喝了一壺酒。關世傑心裏有事兒,喝得少一些,黃如玉似乎還沒有盡興,想再要一壺酒,卻被關世傑攔住了。

“改天我請你,我回去還有點事兒。”

“那好吧,關先生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行,要是有什麽事兒需要你的,我會到大戲院找你。”

下樓之後,關世傑在櫃臺上買了單,然後出門叫了兩輛人力車,一人坐上一輛,先把黃如玉送到姚家胡同,關世傑才坐着人力車去了,有軌電車的站點。

晚上十點多鐘,關世傑才回到了家。

鄭蘋如還像以往一樣,坐在樓下的客廳裏等着關世傑。

“你回來了,剛給你泡的茶。”

“北平周世光他們的工作站可能出事了。”

“怎麽回事兒?”

關世傑簡單說了一下經過。而後說:“總部方面,明天就會有消息傳遞過來。只是後天那一批大豆到北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北平不應該只有一個工作站吧?總部應該會安排其他工作站的人聯系你。”

“現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如果大豆不能及時轉運,等到日本人發現,那可就是大麻煩了。”關世傑憂心忡忡地說。

“不是還有兩天的時間?總部一定會安排好的。傍晚的時候,司機說你單獨走了,我不放心,就去了賭城,才聽說昨晚有人鬧事兒。”

“事情基本已經解決了……”

關世傑話說了一半,就見管家把吳彥章領了進來。

“關哥,不好了,事情出了岔子。”吳彥章開口說道。

“怎麽了?”

“被紮傷的那個人死了!賭城來了一群警察,把所有的顧客都攆出去了,說要抓殺人犯。”

這是關世傑萬萬沒有料到的,他沒想到趙劍為了利益和打敗自己,竟然不惜殺死手下替他賣命的人。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事情會更加的麻煩。

關世傑讓管家備車,自己開着車跟吳彥章一起去了賭城。

半個小時後,關世傑和吳彥章來到了賭城附近,遠遠地望見一群人圍在賭城門口,顯然是那些被清出來的賭客。

兩個人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步行走了過去。賭城的大門口有兩個警察把守着,陸續還有一些賭客從裏面走出來。

關世傑和吳彥章說明了身份,兩個警察就把他們放了進去。

在一樓的大廳裏,二十幾個保镖都被戴上了手铐,有兩個人頭上還流着血。

呂雲飛正在跟一個佩戴警督警銜的人在交涉。

“你們是那個警察所的?”關世傑問道。

“你是什麽人?”

“我是這家賭城的股東,滿洲國經濟部大臣關傑。”

“我是宣武區警察署署長,我不管你是什麽大臣,在我們的轄區就得歸我們管。”

“署長先生,您抓行兇者我沒有意見,但是您不能把賭城所有的安保人員都抓走吧?”

“不讓我們抓人也可以,只要把兇犯交出來。”

“我想問一下,被刺傷的人是怎麽死亡的?醫生的診斷是皮外傷,怎麽突然就死亡了?死亡的人在哪裏?我要求做屍檢,證明這個人的死亡,跟我們賭城沒有關系。”關世傑義正言辭地說。

“屍檢?”警督楞了一下,然後語氣有點緩和地說:“對不起,應死者家屬的要求,已經送去火葬場火化了。”

第 218 章 聯絡點

北平日本特務機關長辦公地點,在大院後面的一個房間。穿過一個長廊和又一道門崗,才來到喜多誠一的辦公室門前。

第二道門崗的衛兵通報以後,關世傑才被允許進入。

喜多誠一滿面笑容地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身來說:“關大人,今天怎麽這麽空閑?”

“今天是來求助喜多誠一先生的。”

“請坐下說話。”

關世傑坐在了沙發上,一個秘書模樣的人,給關世傑倒了一杯茶,而後走出了辦公室。

“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關世傑就把昨晚在賭城裏,所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喜多誠一先生,我們的人為了控制火災發生,所以就刺傷了那個人。現場有許多人可以證明。”

“這件事兒有點棘手,關鍵是不能證明那個人真的要放火。”

“事情就是這樣,警察咬住不放,要抓我們的人。”

“我問一下北平警察總署再說。”

喜多誠一撥通了一個電話,用日語叽裏呱啦地說了些話,而後挂斷電話說:“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好了。”

關世傑猜想,電話的另一端應該是北平警察總署副署長,或是顧問之類的日本人,不然喜多誠一不會直接用日語講話。

“這是一點小意思,喜多誠一先生費心了。”

關世傑掏出一張銀票,放到辦公桌上說:“賭城回被本之後,每個月的花紅,我會派人送過來。”

“關大人客氣了,賭城生意還好吧?”

“沒有人搗亂的話,生意一定會好。”關世傑說:“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兒再過來找喜多誠一先生。”

“好,這樣吧,我給你留一個電話號碼,有事兒直接打電話過來。”

喜多誠一在筆記本上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撕下來遞給關世傑說:“我這幾天忙,可能不在辦公室。有事情跟秘書說就行。”

關世傑接過這張紙,揣到了衣兜裏說:“謝謝,那我先告辭了。”

“關大人慢走。”

關世傑走出辦公室,來到大街上,喊了一輛出租車,坐着車回到了賭城。

吳彥章在醫院還沒有回來,只有呂雲飛在辦公室裏。

“三弟,怎麽樣?”

“應該是沒什麽事兒。那位兄弟呢?”

“我安排他出去躲幾天,”

“大哥,告訴手下的兄弟們,以後多加注意。以後一定還會有來搗亂的。”

“咱們總得想個辦法,不能讓趙劍這麽繼續下去。”

兩個人正說這話,吳彥章風風火火地推門走了進來。

“他媽的,**裸的訛人,一張嘴要十萬大洋的醫藥費。”吳彥章說:“我過去拿了一萬大洋,想着怎麽也夠了,誰知道他家人要十萬。”

“這個人傷勢怎麽樣?”關世傑問道。

“醫生說差幾毫米傷到內髒,就是皮肉傷。”吳彥章答道。

“跟他的家人談,就給兩萬,多一分也不給。”關世傑說。

呂雲飛喊來會計又支出一萬大洋,吳彥章帶着錢又去了醫院。

關世傑惦記着大澤商會分公司開業的事兒,讓吳彥章把他送到大澤商會分公司的門口下了車。

苗輕候正指揮着幾個工人,從一輛卡車上卸下來廚具,還有圓桌,椅子等物品。

他見到關世傑來了,便領着關世傑來到總經理辦公室。

“今天是最後一批桌椅,安放好了就可以開業了。”

“那就定在6月16日開業。這兩天就開始發請柬吧。”

“吳彥章急匆匆的開車走了,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兒?”

“還不是趙劍派人來搗亂,大哥手下的一個兄弟紮傷了人。”

關世傑就把昨晚賭城裏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你懷疑鬧事兒的人都是警察?”

“大哥和吳彥章兩個人分析的,即使這件事兒暫時平息了,以後還會有的。”

“是得想一個好辦法,你有什麽主意嗎?”

“暫時還沒想到太好的辦法,等我好好琢磨琢磨再說。”

關于如何對付趙家父子,關世傑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雛形,但具體操作起來,還需要費一些功夫。

關世傑随後跟着苗輕候,在樓上樓下看了一遍,然後坐上了有軌電車,回到了辦事處。

因為上午接到電話,從滿洲國發到北平中轉的十萬噸大豆和水稻,于明天到達,所以還有一些繁瑣的交接手續需要辦理。

關世傑讓其他辦公人員,各司其職,一個人去北平政府經濟部簽字蓋章,一個人去火車站辦理相關的交接單等事務。

還派出去兩個人到火車站庫房,查驗易貨的棉花,蔗糖等物資。

辦理完這些事兒後關世傑坐在椅子上,想着後天還有沒入賬的五萬餘斤大豆,也要在今天通知軍統局北平站截留,而後運往國統區。

單獨的提貨單,單獨的相關手續,這要關世傑親自送到北平站的聯絡點。

關世傑讓司機先開車回去,自己坐上一路有軌電車,往大栅欄方向的聯絡點而且去。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跟蹤盯梢的日本特務少了。也許是沒發現關世傑有什麽異常情況,或是關世傑只忙于自己的生意,日本特務覺得沒必要再浪費時間。總之,關世傑的行動自由了許多。

關世傑倒了兩路車,最後坐上一輛人力車,趕往北平站的秘密聯絡點。

五點多的時候,北平的天也漸漸地暗了,天空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人力車夫速度也慢了下來。

這個秘密聯絡點,是一家鐘表店,是北平站衆多的聯絡點之一。

上一次周世光就告訴關世傑,再有物資方面的情況,就來這個名字叫宏記鐘表店的地方傳遞消息。

關世傑按圖索骥,遠遠地見到鐘表店對面圍着一群人,心裏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在臨澧特訓班學校的時候,行動科目教官就講過幾個案列。其中有一個關世傑記得非常清楚:在抓捕到嫌犯的時候,嫌犯往往不願意出賣組織裏的其他人,但是又被折磨得沒辦法的情形下,便說出對面或者附近的不想幹人家的地址。

等到特務按照嫌犯所說的地址,過去抓人的時候。同夥就能發現危險,而後逃之夭夭。

第 217 章 警察所

因為控制的及時,賭城除了一處着火點之外,其他地點再無有火情。涉嫌縱火受傷的人被送去了醫院,其他十四個人衆口一詞,說是買一瓶煤油回家點燈。

北平城除了僞政府各個辦公場所,還有飯店,酒店,商鋪等,以及富戶人家能用得起電之外,普通百姓家裏,絕大多數都點着煤油燈照明。大大小小的商店和雜貨鋪,也都零售煤油。

街上時常能見到拎着酒瓶子的大人和孩子,所買的物品不是白酒,豆油,醬油,醋,再就是煤油了。

在後世的80年代,商店和小賣店還能見到散裝的酒類,醬油,醋,豆油,也都是用酒瓶子,塑料桶等器皿裝回家。

吳彥章和呂雲飛兩個人,用威逼利誘等手段盤問過這些人之後,沒得到什麽信息,無奈之下也就都放了。

很明顯,這些人是有備而來。

這些人都說自己是做工的,或是拉板車和人力車夫,但呂雲飛看到這些人的皮膚和手都很白皙,尤其是手,一點也不粗糙。

呂雲飛和吳彥章兩個人,憑着多年的社會經驗判斷,這些人不是街上的混混兒,應該是軍警之類的人。

毋庸置疑,這件事兒背後的主謀就是趙劍。

趙劍就是北平警察總署署長,掌管着整個北平城裏的警察,挑選出來一些對他忠心耿耿的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嗎?

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呂雲飛和吳彥章兩個人,還是把這些人放走了。

第二天早上,大澤賭城門口就豎起了一塊牌子,上面寫着:賭城酒水免費,嚴禁自帶酒水。

當天上午九點多,宣武門警察所派來五個警察,調查昨晚一名客人被刺事件。

呂雲飛做過警察,知道這件事兒可大可小,先給每個人塞了二百元錢,然後把事情的經過,如實地講了一遍。

五個警察做過筆錄之後,離開了賭城。但是下午,又換了五個警察,來到賭城後,二話沒說,直接把呂雲飛帶走了。

吳彥章開車來到滿洲國經濟部辦事處,找到關世傑,把所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

關世傑急忙坐上吳彥章的車,一起去了宣武門的警察所。

無論怎樣,警察所的人聽說滿洲國經濟部大臣來了,所長親自出面接待了關世傑。

“所長先生,我想問一下,為什麽要把大澤賭城的總經理帶來?”

“這件事兒,我已經了解了。一位賭城的顧客,不小心碰灑了煤油瓶子,而後被賭城的人刺傷,我們找賭城總經理來,調查一下情況。”

“第一次去過的警察,不是已經做過筆錄?為什麽還要帶人到你們警察所呢?”

“第一次筆錄做得不詳細,所以請總經理來我們這裏,再做詳細的調查。”

“調查完了嗎?”

“馬上就好,稍等一下。”

十幾分鐘之後,呂雲飛從訊問室走了出來。

“所長先生,調查結束了吧?”

“呂總經理可以回去了,但是你們要交出刺傷人的兇犯,墊付還有受傷人員的醫藥費。”

“明明是他們想縱火,已經燒了一臺機器……”

吳彥章話說了一半,就被這個所長打斷了。

“你們可有證據證明,被刺傷的人,企圖故意縱火嗎?”

吳彥章一時語塞,接不上話來。

“醫藥費我們出。至于傷人的保镖,已經畏罪潛逃了。”關世傑說。

“你們賭城縱容犯罪,包庇傷人的兇徒。限你們三日內,交出兇徒,否則的話,後果很嚴重。”

所長一改客氣地口吻,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呂雲飛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關世傑攔住說:“那好,我們先回去處理醫藥費的事情,至于傷人的保镖,我們找到了一定讓他投案。”

在回去的路上,呂雲飛向關世傑問道:“三弟,你不會真的把那個兄弟交出去吧?”

“你覺得我會嗎?交出這個兄弟,會讓所有看場子的兄弟們寒心,誰還替咱們玩命兒?”

“不交人會怎麽樣?”吳彥章問道。

“怎麽樣還不知道,趙劍一定會有後手等着咱們。”關世傑說:“示警的人是誰?只要他出面作證,這件事兒就簡單多了。咱們可以反戈一擊,讓趙劍吃不了兜着走。”

“這個人一定是熟悉趙劍的人,而且可能是這次縱火事件的頭目。”吳彥章說:“我估計他不敢明着作證,畢竟北平趙家父子的勢力很大。”

“這個人一定因為某種原因,對趙劍的所作所為不滿,所以才冒險給咱們示警。但要他親自出面作證,恐怕不太現實。”呂雲飛說。

“我先去找喜多誠一想想辦法,看看這件事兒怎麽解決。”關世傑說:“雖然給了喜多誠一一點幹股,但聽說他雁過拔毛,凡事都要用錢說話,并且胃口很大。你們回去讓那個兄弟先出去躲幾天,事情擺平了之後再回來。”

“那我先去醫院,把醫藥費交了。”吳彥章說:“媽的,這個啞巴虧吃的不值得。”

“趙劍敢玩陰的,咱們就不敢陪他玩兒了?”呂雲飛憤憤不平地說。

“中國古代有個酷刑加千刀萬剮的剮刑,不急于一時,咱們慢慢陪着他玩兒下去。”關世傑說。

“強龍不壓地頭蛇,以趙家父子在北平的權勢,咱們不容易對付。”吳彥章說。

“是要想個好辦法,不然的話,咱們處處被動。”呂雲飛說。

關世傑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之後,腦袋裏産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每一次遇到這種小麻煩,都去找喜多誠一或是多田駿去解決的話,恐怕得不償失。再者說,這種事情找他們三五次還行,多了也會感到厭倦,可能會不理不睬。

長此以往,賭城的生意會越來越難做。

關世傑打定了主意,無論在官場還是商場上,一定要壓住趙家父子的勢頭。

關世傑在王府井大街,日本特務機關的所在地下了車。

吳彥章和呂雲飛則開着車先回去處理醫藥費,安排手下兄弟先躲起來的事情。

關世傑望着眼前這個沒有挂牌,只有兩個日本憲兵站崗的,冷氣森森的院落,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