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詹副市長

十月末,藍色的天空下一片灰色的蕭索。屋脊上的瓦松失去了水分。青磚縫隙上的苔藓也已經枯黃。

早晚的天氣變得冷冽,怕冷的人家已經生起了火爐,在爐子上煨稀飯,燒水、烤土豆紅薯。關世傑的辦公室也裏生起了一個火爐,爐箅子上的一壺水咕嘟嘟地開着,湯珊把兩個暖瓶注入開水,給關世傑沏了一杯茶。

“關大哥,老色狼在木樨地給我買了一套宅子,讓我搬過去住,還說要娶我做四姨太。”

“你怎麽答複的?”

關世傑低頭看着一份齊統領發過來的文件,是山東、山西、河北三個省的月份督查報告,報告裏詳細列舉了一些省市級官員,欺上瞞下,沆瀣一氣,巧立名目增加雜稅,存在虛報賦稅,侵吞稅款等現象。

“我說家父身體未愈,暫時還不想成婚,即便是要成婚的話,也要做大太太,而不是三姨太四姨太。這件事兒容我考慮考慮。”

“好,就這樣拖着他。木樨地的那套宅子你收下了?”

“沒有,收下來又不能變賣,我推辭了,說來回上下班不方便。”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李二毛在外面喊了一聲;“報告!”

湯珊走了過去,打開門問道:“什麽事兒?”

“有位長官要見特派員。”

“讓他進來吧。”關世傑在裏面套間喊道。

湯珊把門拉開一扇,側立在門旁讓一個人走進來。只見這個人的年齡在五十多歲,面色蒼白,留着濃密的胡須,戴着一副近視眼鏡的男人。他現實彬彬有禮地對李二毛和湯珊兩個人依次說了一聲:謝謝,在湯珊的引領下,來到裏面的辦公室。

“這位先生怎麽稱呼?”關世傑站起身問道。

“關特派員,鄙人詹致遠,北平副市長,主管文教衛生。”

“請坐,湯秘書,給詹致遠先生泡杯茶。”

前幾天,吳彥章就找詹致遠談了一次,也許是顧慮太重,詹致遠雖然沒有過多談及趙文軒,但是從一些話裏,還是能聽出來對趙文軒的不滿。等到吳彥章問起趙文軒有沒有貪污受賄、尤其是在稅收方面,有沒有手腳不幹淨等問題時,詹致遠就顧左右而言他。

詹致遠今天能來,估計是湯珊故意洩露給趙文軒,說他來過特派員辦公室的事情,趙文軒對詹致遠進行了打壓,或是放出什麽話,讓詹致遠感到害怕,就先下手為強,真的跑到自己這裏尋求幫助來了。

詹致遠等湯珊走出辦公室關上了門,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關上的木門說:“特派員,咱們兩個人說話,會不會傳出去?”

“不會,詹副市長有什麽話就直說好了。”

“特派員,你這個秘書,好像跟趙文軒走的很近。”

關世傑明白他的顧慮,就沖着門外喊道:“湯秘書,你去電訊室看一下,遲天昊副主任的報告發過來沒有。”

湯珊在外間答應了一聲,然後就聽到門關上了的聲音。

詹致遠聽到湯珊的腳步聲遠去,門鎖發出咔噠的聲響,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關特派員,我是來反應情況的,關于趙文軒營私舞弊,欺瞞中央政府,為自己以權謀私,搜刮民財把稅銀據為己有的事情。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的證據,請特派員向中央政府彙報。”

詹致遠從懷裏掏出來厚厚的,裝訂好的一打材料,遞給了關世傑。

“這是多少年的?”

“這是近兩年以來的,之前我在天津工作。前幾天,你們的吳主任找過我,我當時有顧慮,怕趙文軒知道了報複我。現在聽說他正搜集對我不利的證據,想要置我于死地。”

關世傑翻看了幾頁,兩年前正好是趙文軒擔任北平臨時政府委員會委員,北平副市長開始的時間,有一頁上寫着1939年5月6日,趙文軒夥同鹽務局局長裴連坤造假,隐匿鹽稅二百萬元私吞。這一頁後面附着一張票據,上面很清晰地寫着幾個數字。

“這張票據說明什麽?”關世傑問道。

詹致遠看了看說;“這是去年四月份的實際鹽稅票據,共計五百六十八萬七千三百五十八元,而後來入賬的票據是三百五十八萬七千三百五十八元。特派員查一下帳就知道了。”

“誰能證明這張票據是真的?”

“鹽務局的財務處處長,還有下面做賬的會計員。”

“他們能出來作證嗎?還有這張票據是誰給你的?”

“鹽務局會計員。但是科長和會計員都死了。”

“怎麽回事兒?”關世傑問道。

“這兩個人先後在去年和今年死了,科長被持刀搶劫的殺死了,會計自殺了。後面還有一些單據,都是他們提供給我的。但是現在死無對證了。我懷疑他們是被趙文軒派人暗殺了。據會計員的老婆說,當天早上會計員還是好好的,但是中午就在什剎海跳湖自殺了。”

關世傑聽到這裏,感覺裏面肯定有問題就接着問道:“最近死的人是哪一個?”

“是會計員,今年5月份的事情。”

“你有什麽理由懷疑他們是被謀殺的?”

“他的兒子在警察署做署長,外面都傳說是趙文軒指使他兒子幹的。因為成立了中央政府,北平臨時政府被取締,稅收都是政府瞪着眼睛盯死的部門。以前有王克敏在,趙文軒還敢胡作非為,但是要改旗易幟歸中央政府,賦稅一定會嚴查,不僅僅是政府查,日本人也會查。所以,趙文軒就把他們兩個人知情人滅口了。”

“當然有這個方面的可能,但是也不排除他們死于他殺和自殺。關鍵是知情人都死了,又怎麽能證明這些票據是真實的?”

“這裏還有煙務局、服務局、物資局的票據,趙文軒不可能把人都殺完的。煙務局的稅款最大,我只得到了一張票據,就有三百多萬的差額。”

“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麽得到這些票據的?”

“特派員實不相瞞,我在天津的時候做了一些煙土生意,賺到一些錢。這兩年我被趙文軒一直壓制着,就總是想扳倒他,就花錢買了這些票據。足足花了我幾萬大洋。”

關世傑明白他的這些錢來路也不地道,但不能戳破他的面具,戳破了,就沒有合作的可能了。

“詹副市長,你提供的這些證據非常有利,材料我留下,等我派人查實了,一定會給死去的人一個說法。”

“好,那我就不耽誤特派員的時間了,如果扳倒了趙文軒,我将感激不盡。以後有需要我做的,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詹致遠走後,關世傑拿着材料一頁頁地翻看起來。

第 248 章 (破局2)

大澤賭城裏燈火輝煌,人如螞蟻一般來來往往。從達官貴人到人力車夫、三教九流參差不齊。贏錢者興高采烈,輸錢者垂頭喪氣,人間的悲喜劇在這裏表現得淋漓盡致。賭城的旋轉的玻璃大門,就像陰陽兩界,不斷地有人從白亮的燈光裏如亡靈一般消失在黑夜,卻又不斷地像幽靈一般地浮現在人間。

關世傑接到呂雲飛的電話,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在呂雲飛的辦公室裏,關世傑見到了大澤美惠子、于芷川、姜雲影三個人。

“你們都是來瓜分我們的勝利果實的吧?”關世傑開玩笑地問道。

北平大澤賭城、商會明面上的七個股東,除了大澤侃四郎,苗輕侯之外都到齊了。

“我們是來找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從賭城和商會抽出資金,開辦一家民營銀行。”大澤美惠子笑着說;“怎麽,吓到你了吧?”

關世傑聽美惠子這樣說,的确有些驚愕。在北平的大澤賭城和商會開辦之初,大澤美惠子就提議過這件事兒。那時候無論是資金,還有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具備。現在資金方面雖然有了一定的實力,但是距離開辦銀行注冊資金需要一億元,還有很大一部分缺口,難不成要從滿洲國公有銀行貸款,到北平建立私營銀行嗎?

“我倒是沒吓到,就是資金缺口太大,不知道各位如何解決?要是等到我投資的影片回籠資金,恐怕還有等一段時間。”

“大哥,你要是做東請客,我們就告訴你。”姜雲影說。

“好說好說,這個時間去咱們商會的餐廳肯定是沒位子了,說吧,你們想吃什麽?我正好跟于大哥喝兩杯。”

“賢弟,每次見面跟你聊天,都能獲益匪淺,不愧是國家棟梁之才。這剛多久,除了做咱們滿洲國的經濟部大臣,還做了國民政府的華北特派員。”于芷川說。

“是啊,滿洲國那邊還沒答複呢。”關世傑這才想起來,辭職報告遞交已經一個多月,還沒收到任何的答複,想必是張景惠公務繁忙,把這件事兒忘記了。

姜雲影和大澤美惠子提議吃老北平涮羊肉,就一起去了附近的東來順分店。幾個人在一個包房裏圍着一張桌子坐下來,點了一些酒肉菜蔬,等苗輕侯開車過來後,就開始開懷暢飲,大快朵頤。

關世傑帶來七個警衛,在旁邊的包房單開來了一桌,門口留兩個人負責警衛,其他五個人吃過飯後輪番站崗。

“賢弟,你的排場可是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威風了。”于芷川羨慕不已地說。

“沒辦法,總是有人惦記要我的命。”關世傑苦笑着說:“賭城縱火的事情你們也知道,那個警察署署長被我拉下馬,又讓趙記賭坊的生意慘淡,他時刻想着要報複我,我不得不防啊。”

“既然已經被你拉下馬了,那還怕他什麽?”于芷川問道。

“這個警察署署長的父親,現在是北平第二副市長,很有權勢的。大澤侃四郎先生了解其中的情況。”關世傑說。

“我聽叔父說,那個副市長跟內閣,還有軍方都有關系,所以兒子殺人也大事化小了。”大澤美惠子說。

“不說這些了,咱們先喝杯酒吧。歡迎各位來到北平。”

關世傑提了一杯酒,大家都紛紛響應,也許是天氣逐漸轉涼,就連兩位女士也都喝了一杯烈酒,以驅散夜晚的寒氣。

烈酒和火鍋的熱度,讓他們溫暖起來。幾個人邊吃邊聊着,關世傑從大澤美惠子口中得知,開辦大澤銀行是大澤侃四郎的主張,這次之所以帶着姜雲影和于芷川來北平,就是想聽聽關世傑他們其他股東的意見。

大澤侃四郎從日本興亞院得知,汪精衛國民政府正在積極籌建中央銀行,準備統一管轄區內的貨幣,淘汰原南京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還有北平臨時政府、南京維新政府所發行的貨幣,盡快占領金融市場,并且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日本興亞院是近衛文磨在第一次擔任首相時,針對中國的設立的,專業負責處理侵華事宜所單獨設立的部門,現在依舊在運行着。最初提出軍部對華占領區不僅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支配權,還有外交權利,但引起了兩個外相的不滿,以辭職作為要挾,便舍棄了其中的一些管轄範圍,保留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事務。

近衛文磨重新擔任首相後,汪精衛就提出要統一貨幣,因為金融市場上流通的大部分還是前國民政府的法幣,以及銀元,北平臨時政府的“聯銀”,還有維新政府的“華興”。

日本興亞院提議由平津兩地的中國、交通、鹽業、金城、中南、大陸六家銀行注資一億元,其餘資金由汪僞政府出資,共同成立中儲備央銀行,但被着幾家銀行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婉拒。由此,大澤侃四郎就想到由大澤商會出面,組成一家新的民營銀行,入股汪僞政府的中央儲備銀行。

大澤侃四郎在長春就跟于芷川和姜雲影談過,這一次大澤美惠子帶着姜雲影和于芷川一起來,就是想看看關世傑、苗輕侯、呂雲飛等人的看法。

關于汪僞政府要統一貨幣的消息,關世傑早有耳聞,中國、交通等六家銀行之所以不配合汪僞政府,就是因為前期的原國民政府法幣、還有北平臨時政府、維新政府的貨幣存量衆多繁雜,老百姓不相信“聯銀”“華興”。銀行在彙兌上不能與銀元,法幣保持等值,所以,這幾家銀行都不響應。怕再出現類似這種情況而承擔惡果。

關世傑覺得可以試一試,以汪僞政府的中央銀行做基礎,把鹽業和金城兩家銀行擠出汪僞政府管轄區的金融市場,這樣的話,趙文軒即使有股份在鹽業和金城,也不敢到國統區去彙兌。他進入國統區,就會被國民政府以漢奸賣國罪抓捕。

但是這樣做也有一個致命的弊病,那就是四年以後,日本政府投降,汪僞政府随之也灰飛煙滅。他讀過這方面的書籍和歷史文獻資料,知道最後汪僞政府的錢幣與國民政府的錢幣彙兌是200:1。一億元就會縮水到五十萬元。除非是在太平洋戰争結束前,把一億元的本金以及盈利彙兌成美金或黃金,否則就打了水漂。

關世傑自然不能說出自己的理由,他只是表示,最好能跟現在的國民政府談談,條件就是讓其他六家銀行退出汪精衛政府的轄區,如果不同意的話,退出兩家也是可以合作,說辭就是減少競争,讓汪精衛南京國民政府的中央銀行,順利地統一貨幣。

“我先跟主管這方面事務的財政部部長周佛海談一下,然後你們等待我的消息。美惠子,你回去轉告大澤侃四郎先生,要是涉及到談判的時候,我再通知各位。”

大澤美惠子他們都知道,關世傑跟周佛海之間的關系,因此這件事兒就暫時敲定了下來。

關世傑相信,這是一個危險和機遇并存的機會,處理得當就能賺得盆滿缽滿,令人發指。處理不好,就會賠得一塌糊塗,雞飛狗跳。但是不試一試,永遠不會知道結果。

第 247 章 破局(1)

特派員專署對綏靖軍的調查陷入了僵局。齊統領帶兩個督查,在綏靖軍的司令部進行了三四天的查訪,并且對軍費開支,物資,武器裝備等賬目進行核查,除了有兩筆上千元的開支沒入賬之外,其他皆是一無所獲。兩名會計專業的督查,明明知道應該看到的是假賬,還有一套真賬隐藏在暗處,卻無計可施。

吳彥章把這件事兒彙報給了關世傑,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要想查出真相,就必須要有知情人的提供線索和證據,否則的話,還是緣木求魚,浪費大家的時間和精力。最後,兩個人還是覺得,要想破題,還得從王揖唐身上想辦法。

王克敏一直掌管着軍政大權,王揖唐不可能不了解內幕。而且,他急于想把軍政大權攬在手裏,清除王克敏在北平政府的勢力。但是王揖唐一直裝作局外人,好像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知道他的內心在想些什麽。

“關哥,你說王揖唐上臺以後,各部門的主要首腦還是王克敏的人,軍權在齊燮元的手裏,財政大權分散在幾個市長副市長手上,人家現在還是把他架空了,他就一點也不急?”吳彥章十分納悶兒地說。

“我看他是有顧慮,他不是不急,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比如趙文軒背後除了日本內閣的首相近衛文磨,還有汪僞政府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陳公博,這些人王揖唐都惹不起。齊燮元的身後有崗村寧次這個後臺,汪僞政府裏一定還有人在支持他,我想這是王揖唐顧慮的主要原因。”

“那現在怎麽辦?王揖唐也不配合咱們,總不能讓咱們去求着他吧?”

“這個老狐貍,我找他談過兩次,嘴裏總是沒有實話。估計他是把希望寄托在咱們身上,但又怕得罪人,所以就一拖再拖,坐山觀虎鬥。咱們把齊燮元和趙文軒等人拉下馬,他好漁翁得利。咱們要是也拿這些人沒辦法,于他也沒有什麽損失。”

“怎麽能讓老狐貍配合咱們的工作呢?我提一個建議,你看看行不行?”

“你說說看。”

“我直接去找王揖唐的親信,綏靖軍第九集團軍司令田文柄,市政廳第三副市長紀長庸談談。這兩個人應該是最着急取代齊燮元和趙文軒的人,看看從他們身上,能不能打開一個缺口。”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好辦法。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個道理。好,這件事兒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周佛海已經催促兩次了,再不解決一兩件問題,就顯得咱們太沒本事了。”

“行,那我就去辦了。對了,你下的誘餌怎麽樣了?”吳彥章往外間努努嘴問道。

“趙文軒已經上鈎了,他還真舍得花錢,這才幾天就花了接近十萬元。”

關世傑的特派員辦公室是裏外兩個套間,王揖唐當初考慮到特派員的安全,就把一大間辦公室,改成了兩間。外面的一間是秘書辦公室,裏面的才是特派員辦公室。

“關哥,恕我直言,這一次千萬不能再犯梅雨燕那種錯誤,賠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好了,我有心裏有數。彥章,我發現你越來越适合做領導人了,做事情考慮得很周全。”關世傑誇贊道。

“關哥,我這不都是跟你學的?以前有你和姜雲影兩個人主持工作,還有秦川、宋垣他們,我就按照你們制定的方案去執行就得了,根本也不費腦子。現在你把我弄到特派員主任的位置上,不琢磨事兒也不行啊。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想多幫你分擔一點工作。”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兄弟齊心協力升官發財。”

關世傑的話,讓吳彥章笑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北平、天津、青島、還有河北、山東、山西等地的省市、大大小小、烏七八糟的官員,都跑到北平來送禮,吳彥章收得手都抽筋,截止目前為止,粗略統計,大概收了三百多萬元的銀票。而大澤賭城和商會分公司的進賬,已經有上千萬。而吳彥章照此發展下去,不遠的将來一定會成為千萬富翁。

吳彥章錢收的太多之後,心裏就有點不踏實,跟關世傑說要捐給教會的孤兒院,還有民間團體一些慈善機構。

關世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已經以自己和吳彥章兩個人的名義,從賭城二百萬元捐給了一家教會孤兒院。因為自己将來跟趙文軒會有一場生死較量,而趙文軒手下所掌管的部門官員,到時候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指認自己和吳彥章收受過賄賂,捐給孤兒院的收條,就是最好的憑證。吳彥章至此也放下了心。

吳彥章走後不久,湯珊敲敲門走了進來。

“關大哥,趙文軒讓我把你每一天的動向,還有見過什麽人都提供給他。我按照你的吩咐,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說了。今晚他要見我,再問這些話,我怎麽怎麽說?”

關世傑想了一下說:“現在應該給他一點重要的消息了。你就說第三副市長紀長庸今天上午來我的辦公室了,至于談的什麽送沒送禮,你也不是很清楚。”

“好,那我就這樣說了。還有,我覺得你要小心一點,趙文軒總是有意無意問起你,除了在特派員辦公室、賭城、商會,還喜歡去哪?一般都帶幾個警衛?”

“你就說暫時還不是很清楚,等我讓你說的時候,你再對趙文軒說。”

“好,那我出去了。”

“等一下,你現在還沒有跟趙文軒有那種關系吧?”

“沒有,他倒是一直很暧昧地暗示我,我沒有答應。”

“吊着他的胃口,時間越長,你得到的實惠也越多。記住,輕易不要答應跟他上床。”

“這是你們男人的心理嗎?我從十六七歲開始就懂了。”湯珊笑着說:“哎呀,就是經常去醫院太麻煩了,管一個不相幹的人叫爹,還要表現得感情真摯,更可笑的是,這個孤老院的老頭有癡呆症,還真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了。”

“要是選一個頭腦清醒的老頭兒,你的戲很快就演砸了。”

“有特派員在,我相信戲只能越演越好。不過,很久不跟男友在一起,還真的想男女之事了。關大哥,你有沒有好的辦法幫幫我?”

關世傑面紅耳赤,好半天無言以對。

湯珊咯咯地笑着,扭着腰身走出了辦公室。

關世傑想,風月場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媚術運用得爐火純青,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讓趙文軒花了十幾萬大洋。這出戲不出意外的話,從開始到結束湯珊,也就是黃如玉,至少能讓趙文軒心甘情願地掏出上百萬元。

第 246 章 套路

(第243章等待解禁!神經太脆弱了吧?也沒有黃色描寫啊!莫言王小波的書是不是都應該封禁了?)

經過幾天的不懈努力,10月15日下午,趙文軒終于買通了特派員專署的一個叫李二毛的小警衛,幫忙給他的夢中情人湯珊遞上了一張紙條,含蓄地表達了愛慕之心,并且約湯珊晚上六點鐘,在前門的一家法國西餐館用餐。

趙文軒為了傳遞這張紙條,能跟魂牽夢繞的女人接觸上,可謂是煞費苦心。他先是觀察;除了關世傑之外,誰跟湯珊接觸最多。最後他選定了專門負責特派員辦公室警衛工作的兩個警衛之一李二毛,一來是年齡小,不谙世事,二來是看着這個十七八歲的毛孩子伶俐,不識字又喜歡說話。就派自己一個保镖跟李二毛套話,熟悉了之後,就花了五百塊大洋,傳遞出了這張紙條。

原本趙文軒以為花十塊八塊大洋,就能買通李二毛。但是李二毛堅決不同意,怕警衛科科長,或是主任知道幫人傳遞紙條,一定會受到責罰。嚴重的話,可能被攆回家放牛。因此,從十塊大洋一直加碼到五百大洋,李二毛才答應幫忙。

五點半左右,趙文軒就來到了西餐廳,一間有着法國浪漫色彩裝飾風格的包房內,先點了一杯咖啡,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等着佳人的到來。

六點十分,還是沒有見到佳人的出現,趙文軒心裏不免有些焦急。但想到女人們都喜歡矜持,晚來十分八分的也屬于正常,就又續了一杯咖啡耐心地等待。六點二十五分,趙文軒沒等到佳人的,倒是等來了一個人李二毛。

趙文軒的保镖跟李二毛交談後才得知,湯珊讓李二毛轉達了謝意,但是今晚要去北平協和醫院去照顧病重的父親,所以不能前來赴約。保镖把這個消息轉達給了趙文軒,趙文軒聽說後,不免有些悵然。但是聽說佳人的父親生病住在醫院,不由得心中暗喜,覺得這是一個天賜良機,正好可以獻一下殷勤。

趙文軒顧不上吃飯,急忙讓司機開着車,直接去了協和醫院。

七點左右,趙文軒跟三個保镖,肩扛手提着一堆堆的營養品和鮮花水果,出現在醫院的309病房。病房裏有四張床位,都住着患者。湯珊正坐在中間位置的一張病床旁。

趙文軒走了過去,見并床上躺着一個年紀在六十左右歲的,頭發稀疏,面色蒼白,形如枯槁的老者,這一定就是湯珊的父親了。

“湯小姐,我是趙文軒,我剛剛聽說就趕來了。”

“趙副市長,您怎麽來了?”

湯珊接過趙文軒手裏的一束鮮花,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三個保镖把東西堆在兩張病床之間的過道,摞起來跟病床一樣高。

“這種病房怎麽能住呢?”趙文軒對湯珊說:“我去找醫院院長,調一個單人的病房。”

“這種病房就可以了,不必麻煩了。”

“稍等一下,我去找院長。”

趙文軒領着保镖出了門,直接來到頂樓的院長辦公室。但是這個時間,醫院的部門的大小官員都下了班,趙文軒在心腦科主治醫師的辦公室裏,給院長的家裏打了一個電話。随後心腦科值班的主治醫師接到院長的指示,把湯珊的父親挪到了五樓的高級病房。

高級病房寬敞明亮,設有一張病床,獨立的衛生間,盥洗室、沙發、茶幾,衣帽櫃,儲物櫃等一應俱全,并且每個高級病房都配備兩個護士和兩個護工,全天候為患者服務。

“趙副市長,這種病房不是我們小門小戶人家住得起的,還是退了吧。”湯珊看到病房十分的奢華,就對趙文軒說。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市政廳每年都有這筆開銷。”趙文軒笑着說:“我已經跟院長說過,老伯的病,要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進口藥去治療,你就放心吧。”

一個年輕的小護士聽到趙文軒的話之後,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另外一個護士,還有兩個女護工也都強忍着笑,以至于臉都有點變形了。試想,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管一個年齡相差無幾的男人叫老伯,任誰也會忍不住笑。

趙文軒心裏有些惱怒,但是當着湯珊的面,還無論怎樣也要保持紳士風度,他對這幾個護士和護工說:“你們要細心照料病人,不然的話,我找你們院長,說你們工作不盡責。”

護士和護工都知道,能住得起高級病房的人都非富即貴。眼前的這個人能帶着三個保镖,說話的口吻和派頭像是北平的官員。因此,都噤如寒蟬地點頭答應說,一定會盡職盡責為病人服務。

“湯小姐,你吃晚餐了嗎?沒有的話,咱們一起吃個便飯,正好給老伯也捎過來一份。有護士和護工照顧着,你也應該放心。”

“這,那好吧。”湯珊遲疑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北平協和醫學院附近有的老字號有全聚德烤鴨店,還有老北平炸醬面館,趙文軒提議去吃烤鴨,湯珊說最近上火,吃不下油膩的東西,就改去炸醬面館。

在炸醬面館的小包間裏,趙文軒點了幾道素菜和兩道鹵味葷菜,讓保镖們輪班吃飯,并且給病房送去了一份炸醬面,還有湯珊挑選的兩樣菜蔬。

兩個人坐在包房裏一邊吃飯一邊聊着。

“湯小姐,老伯生的什麽病?”

“醫生說是腦中風,現在手腳都不聽使喚,說話也口齒不清。”湯珊一臉憂郁地說。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母親早年過世,父親一個人把我拉扯成人。我倒是很羨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不像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都沒有。”

湯珊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過往傷心的往事,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裏,充盈着泫然欲滴的淚水,像一頭無助的小鹿,楚楚可憐地站在空曠的原野,茫然地望着周圍的一切。

趙文軒對湯珊,本就是我見猶憐。現在聽湯珊這樣說,一種浩然正氣油然而生。

“湯小姐,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嫁……”趙文軒話說到這裏,見湯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兒看着自己,急忙改口說:“就把我當做大哥好了。有什麽知心話不妨對我說。”

趙文軒青壯年時期,久歷煙花之地,也接觸過一些良家女子,知道想得到一個女子,必須要有耐心,要循序漸進,不能一下子把人吓跑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近花甲之年,年齡跟湯珊的父親相差無幾,等到兩個人熟絡了,再談婚論嫁也不遲。

“趙副市長,這如何能高攀得起?您貴為副市長,而我不過是一個小職員。”

“佛教說,人生而平等,毫無貴賤之分。湯小姐不要看低自己了,我不過是僥幸做了官而已。”趙文軒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說:“湯小姐,老伯生病開銷一定很大,這一點錢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要是拿我當大哥,就一定要收下。”

湯珊猶豫了半天,才伸手接過銀票,當她看到上面的數額之後,像吓到了一樣,把銀票放到了桌面上。一張五萬元的銀票,任誰也會吓一跳。

“這不合适吧?”湯珊說:“即使我稱呼你為大哥,但是這些錢我不能收。”

趙文軒見湯珊不再稱呼自己的官職,就知道她已經默許了自己的提議,于是就笑着說:“看看,咱們彼此兄妹相稱,顯得也親近一些。醫院的所有開銷,你就不用擔心了,這些錢就給老伯買一些滋補品,把将養身體好了。”

“這讓我如何報答呢?”

“無需報答,以後有什麽難處,盡管跟大哥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謝謝大哥了。”湯珊的眼淚再一次閃出淚花,語音也有哽咽。

趙文軒想起老和尚的話,便極盡溫柔含蓄地問道;“我今天去法華寺上香,順便找圓空大師談佛法,大師說我會遇上一個水命的女子,能幫我消災解厄。妹妹不會就是水命吧?”

“母親在我小時候,就找人幫我算過命,我是天河水命。”

趙文軒心中狂喜,要是有了湯珊的幫助,不僅會官運亨通,而且還能清除絆腳石,真是天助我也!

第 245 章 女秘書

深秋的季節,北平城裏的樹木,擔不起太多的水分和重量卸去了濃妝,素面朝天。地面上鋪滿了落葉,風吹過來的時候,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汪僞國民政府華北特派員專署新增了一名女秘書,財務室也從專科學校招聘了一名會計和一名出納。至此,特派員專署的人員基本已經到崗。

女秘書的到來,給特派員專署增添了一抹亮色。女秘書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在北平城裏都屬上乘,漂亮的五官,婀娜的身材,還有優雅的談吐,舉手投足都散發着成熟女人的魅力,這也讓北平市政廳的一些男人垂涎欲滴,想入非非。

當然,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不是全部,至少有兩個人除外,一個人是關世傑,另一個人就是吳彥章。因為只有關世傑、鄭蘋如、吳彥章三個人,才知道這個叫湯珊的女人真實身世和來歷。

汪僞政府人事部的檔案室,有着華北特派員專署工作人員湯珊的存檔湯珊,性別,女。年齡22歲,學歷,大學。畢業于北平女子師範學院。政治面貌,無黨派。

這是關世傑放入北平市政廳的一個誘餌,一個香豔得足以致命的誘餌,是罂粟花和子彈的集合體。

自從吳彥章聽呂雲飛這個老江湖說過,警衛隊裏也許會隐藏着趙家父子的殺手,因此吳彥章就留了心。他先選中了帶隊而來的副排長詹致遠,一個出身普通農家的弟子,高小文化。原齊燮元的舊部,為人耿直,喜歡直來直去。吳彥章就安排他做了警衛科科長,說是處長,其實還是一個三十多人的小隊長,只不過聽起來唬人一些。

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陸雲峰的小班長,為人機警,善于察言觀色,被委任為副科長,統一歸吳彥章領導。在關世傑的許諾下,除了綏靖軍的軍饷外,吳彥章另外給他們兩個人,每個月發一份軍饷。讓他們兩個人密切關注手下的警衛人員,如有人跟外界聯系頻繁者,及時向吳彥章報告。

兩位新上任的科長,在綏靖軍裏一直是仰人鼻息,軍饷也少得可憐的底層軍人,現在到了特派員專署,不僅僅升了官,而且每個月還可以從專署領取五十塊大洋的薪水,這可是在綏靖軍裏幾個月的軍饷,他們兩個人安能不俯首帖耳,盡心盡力。

不僅如此,吳彥章另外又找到給關世傑做警衛的十七歲的李二毛,一個機靈鬼,監視警衛科所有人的動向,最主要的是監視兩個科長的動向,而且每個月給李二毛三十塊大洋。李二毛接受這個秘密任務後,興奮得娃娃臉通紅,指天指地發誓,保證完成任務。

關世傑這邊也安排人去各個省市駐寨,山東、山西、河北三個省,每個省派三個督查官。天津、青島兩個直轄市各派兩名督查官,餘下兩個督查在北平工作。由齊統領和王軒兩名副主任做巡查,督促各地的工作。王揖唐的兩個親屬,自然不能留在身邊。尤其是顧言明,很明顯就是王揖唐安在自己身邊的密探,直接派到山西省去了。特派員專署,暫時留下吳彥章、遲天昊,還有兩個督查在北平開展工作。

中秋節已經過去幾天了,在中秋節前後,大澤賭城和商會分公司的生意異常的火爆,尤其是賭城裏,豪客雲集,一晚上在老虎機上拍進去幾萬,十幾萬元的比比皆是。貴賓室裏也是如此,大多是幾個人一桌,玩牌的,玩麻将的,還有擲骰子和玩牌九的,臨走時都會留下一堆堆的籌碼。

關世傑去大澤商會分公司,苗輕侯說忙得腳打後腦勺,劉成功一天幾乎閑不住,每天跟着運貨車來來往往要十幾趟。

鄭蘋如也是如此,最近每天晚上回家都說累得腰酸腿疼的,讓小妹和女兒幫她按摩捶腿。

每當賭城和商會分公司的生意出現情形的時候,第二天都會有各個部門的官員來到辦公室,說起親自或是派人到賭城豪賭,或是在中西餐廳和酒吧消費了多少錢的情況。

關世傑聽完之後,總是面帶微笑告訴他們,下一次的手氣一定會好。

十月八號,關世傑安排遲天昊帶着兩個督查,先到市政府財政查賬,查一查財政廳每個月撥付給綏靖軍的饷銀數目,以及綏靖軍饷銀的發放,還有物資裝備等款項的實際運用情況。此舉就是想從中找出齊燮元有沒有貪墨行為,以便打開缺口,逼迫齊燮元把綏靖軍歸于和平救國軍。

關世傑前幾天也去過;共和黨實際領導人石星川的家裏,跟石星川談過取締共和黨,歸屬國民黨的事情,石星川搪塞說;“這件事兒由何佩瑢做主,他是黨主席,我只是個守攤子的。”

關世傑當時就掏出何佩瑢寫給周佛海的親筆信,信裏面明确表示,服從現國民政府的決定,同意把共和黨人歸屬于國民黨黨派。

石星川說“大清亡了,主要是帝制限制了中國的發展,一個愛新覺羅家族統治了幾百年,不思進取,不謀發展,視天下蒼生為豬狗。現如今汪精衛和蔣介石走的路線又何嘗不是如此無論是誰将來得了天下,僅僅一個國民黨管理四萬萬人民,都是一個人說了算,又跟大清有什麽區別只不過皇帝的名稱改成了黨主席而已。”

“也不要說的如此激進,汪主席和周部長都說過,只要你同意把共和黨歸于國民黨,還可以在中央執行會工作。中央執行會可以參與國家重要事項的決策和執行,你也可以有發言權,并不是像你想象的一樣,是汪主席一個人說了算。”

“關特派員,這件事兒容我再想一想,到時候,我跟何佩瑢商量好了再答複你。”

這是關世傑和石星川的第一次談話,他覺得石星川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在汪僞政府要一個重要的官職,僅僅是一個中央執行會委員之類的虛銜,不足以改變老狐貍的想法。

下午,關世傑剛一到辦公室,王揖唐就來了。

“關特派員,我找齊燮元談過兩次了,但都是對牛彈琴,怎麽說也不肯把綏靖軍交出來。”

“王委員長放心,不出半個月,齊燮元一定會同意國民政府的意見,把綏靖軍交給中央政府。”關世傑淡淡地說。

“哦,關特派員有什麽好主意不妨說出來聽聽。”

“暫時請允許我賣個關子。如果王委員長手上有什麽不利于齊燮元的證據,能不能給我一份”

王揖唐一愣,然後苦笑着說;“我要是有他的把柄攥在手上,就不要汪主席他們操心了。”

關世傑冷笑了兩聲,心裏想,既然想換上自己的人做綏靖軍的總司令,還舍不得露出一絲口風,過幾天不容你不合作。

第 244 章 受賄的技巧

裴連坤深谙為官之道,阿谀谄媚自不可少,金銀財帛必須先行。以後者為主,前者為輔,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系,缺一不可。他從關世傑的話裏聽出來,十萬元人家不放眼裏,但是給多少錢合适送過去之後還會不會再退回來,都是讓他撓頭的事情。

“裴局長,我還有事兒,就不打擾你了。對了,你喜歡賭錢嗎要是喜歡的話,有時間去賭城玩兩把。”關世傑說。

“特派員慢走,改天一定去賭城試試運氣。”

裴連坤是一個聰明人,為官多年,無論是從任何人的話裏,還是各種文件中,都能理解背後隐藏的含義。

關世傑走出裴連坤的辦公室,又來到煙務局局長張文利的辦公室。張文利讓秘書出去後說;“關特派員,您大駕光臨,蓬荜生輝,快快請坐。”

張文利急忙給關世傑倒水沏茶,敬煙,又劃着火柴幫關世傑點上了香煙。

關世傑掏出張文利給的信封說;“張局長,你的心意我領了,這些錢我不能收。在南京的時候,汪主席和周部長就找我談過,說地方上的官員多有貪墨,讓我多加留意。我說地方上的稅賦是國資根本,大家都盡心盡力增加了國庫儲備,偶爾花一些公款吃吃喝喝也屬正常。汪主席和周部長也都默許了。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我不能破例收受錢財,破例了,我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關特派員真是兩袖清風,一身正氣,讓在下自愧不如。我要說明一下,這些錢是各地區的下屬,他們都遠在各個省市縣鄉鎮,見特派員一面不容易,所以自掏腰包籌一些錢,算是給特派員的見面禮。還望特派員體恤下屬,把這些錢收下吧。”

張文利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看不出有一絲的作僞。而且他瘦臉上看不出一絲虛假表情,相反只能看到滿滿的誠意,還有殷殷之心。這不得不讓關世傑感到佩服。他先是講明了這些錢不是自己貪墨的公款,後讓關世傑體恤下屬的心情。在行賄的藝術上,張文利應該是大師級的人物。

“替我謝謝你手下的同仁們,還是那句話,心意我領了,我不能破例。”關世傑說完站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改天我請張局長,先去我的賭城玩兩把,然後再去大澤商會的中西餐廳去喝酒。”

張文利聽到這句話眼前一亮,随即心領神會地說道;“關特派員慢走,這兩天一定去賭城捧場。”

關世傑回到辦公室,剛推開門就見到吳彥章坐在沙發上抽着一支香煙。他見關世傑回來了就說“關哥,北平政府下面這幫子人是不是瘋了你看看這些東西。”

吳彥章掏出一打信封遞給了關世傑,關世傑拿過來數了數,大概有三十幾個,他打開一個信封,從裏面掏出一張面額是二萬大洋的銀票,信封皮上寫着;請吳主任笑納。鹽務局裴連坤。

關世傑又打開另一個封皮上寫着;吳主任請笑納。酒類專賣局何友浩的信封,從裏面掏出一張五萬元的銀票。

“你看看,還有讓我轉交給你的。”

關世傑在這個信封後面的另一個信封皮上看到請關特派員笑納。酒類專賣局何友浩。裏面是一張三十萬元的銀票。

其他還有一些部門,像稅務局、物資局、工業局、農業局、電力局等等,還有幾個來自天津、青島、山東、山西、河北等地政府官員的信封,裏面都裝着數額不等的銀票。其中給關世傑和吳彥章的各一半,當然,給兩個人的錢也不相等。

“人常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看這些人一年下來,沒幾十萬上百萬大洋擋不住。”關世傑笑着說;“今天上午煙務,鹽務的人給我送錢,讓我退回去了。”

“那這些錢怎麽辦我逐一都退回去吧。”

“你這樣,把給你的那一份留下,給我帶點那一份幫我退回去。”

“這樣行嗎我的留下也不好吧”

“反正他們的錢來的也不幹淨,你不替他們花,也會有人替他們花。你跟他們這樣說,特派員讓我把錢退回來,心意他領了,改日請他們去大澤賭城玩一玩,再到大澤商會的中西餐廳去喝杯酒,以表示謝意。”

吳彥章琢磨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還是關哥高明,那我收錢之後,再去督查他們的事務,查到問題之後怎麽辦”

“查到問題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既然汪僞政府的官員們喜歡給咱們送錢,咱們就照收不誤,多多益善,讓汪僞政府的來得更猛烈一些,垮臺也更早一些。”

“懂了,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該放他們一馬就放一馬。給錢多的,放得寬松一些,給錢少的勒緊一些。”

“盡快把手裏的錢兌換成黃金,美金,然後存入花旗銀行,記住千萬不要存在別家銀行。”

吳彥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好,我照你說的去辦。”

當天晚上,大澤賭城來了七八個豪客,大把大把的籌碼扔到老虎機裏,還有四個人去去了貴賓室打牌,牌局很大,一圈輸贏都在幾萬大洋。讓辦公室服務員奇怪的是,這四個人誰輸誰贏都不在乎,臨走時,無論輸家贏家都潇灑地把籌碼留在了賭桌上,收銀員數了數了大概有三十多萬。

老虎機上幾個賭客也是如此,每個人都賭輸了幾萬十幾萬大洋,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即便是贏到錢也不收手,依舊不停地往老虎機裏投放籌碼。

賭城上有一些賭客都被驚呆了,哪裏見過如此拼命賭錢的人賭客見這些人的年紀都在二十多歲,衣着光鮮,都紛紛猜測,一定是四九城裏達官貴人家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後拿着大把的錢恣意放縱。

呂雲飛最初聽到之後,也是有點困惑,賭城裏怎麽突然來了十幾個揮金如土的敗家子,莫非是大煙吸多了等到吳彥章來之後,才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兒。

午夜十二點結賬的時候,刨除平時一天的營業額,賭城多進賬六十八萬元。這讓呂雲飛直咋舌。

“呂大哥,這都是小意思。你看吧,未來幾個月或者一二年,經常會有人來大把的輸錢,當然不是天天如此。還有大澤商會那邊的餐廳,酒吧也都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估計趙記賭坊的人聽說以後,眼睛都紅了。”呂雲飛笑着說;“最近手下的兄弟們說,趙記賭坊總是派人來賭城,看咱們的生意怎麽樣,也可能是還想找機會再陰咱們一回。我讓兄弟們都盯着呢,再跟咱們玩陰的,咱們就下死手,讓丫的知道咱們的厲害。”

“呂大哥,咱們現在有權有錢,估計趙家父子不敢來賭城鬧事,但是背後下手也得防着點,你別遭人暗算了。”

“我懂你的意思,現在出門都帶着兩個兄弟,倒是你和三弟,還有弟妹應該多加小心。”

“呂大哥,我現在可是三十幾個人的警衛隊隊長,我和關哥,嫂子出來進去都有警衛跟着,還怕趙家父子玩陰的嗎”

“兄弟,你敢保證三十幾個人裏面,就沒有趙家父子買通的人嗎”

呂雲飛的話讓吳彥章打了一個寒顫,如呂雲飛所說,真的有被趙家父子買通的警衛,伺機刺殺他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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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3 章 賄賂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想在北平打開一個嶄新的工作局面,就要了解對手的底細;知道對手的脾氣秉性,喜好、人際關系等問題。為此,關世傑專門派人做了一系列的調查。

王揖唐,現年六十歲。晚清進士,二甲第五名,後來留學日本,在東京振武學校研究軍事。因不适應軍隊生活轉入日本法政大學學習,回國後歷任兵部主事、吉林兵備處總辦等職。後在袁世凱、段祺瑞、徐世昌等北洋政府擔任多項職務。1931年加入國民政府歷任東北政務委員會委員、華北戰區委員會委員、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等職。抗日戰争爆發後,在王克敏組建的北平臨時政府任職到至今、王揖唐愛好詩文著有今傳是樓詩話等詩作,被譽為國文大師。

齊燮元,現年五十四歲。晚清秀才出身。歷任北洋政府直系江蘇督軍參謀長,十四省讨賊聯軍副司令等。北平臨時政府成立後,齊燮元招兵買馬,籠絡舊部,被任命為綏靖軍總司令。

調查人員還聽說了齊燮元的一段轶事。

當年北洋政府保定陸軍軍管學校招收學員,齊燮元投考,當時招收條件要求軍官要身材魁梧,五官端正,齊燮元身高一米六三,右眼還有些斜視。教官在面試時,見到齊燮元個頭矮小不由得直搖頭。齊燮元急忙說學生身雖小而志如鴻鹄。而後見其右眼歪斜,還是嘆了口氣、齊燮元又急忙說學生眼雖斜但知遠。後來教官見到他的考卷,文筆俱佳,非同尋常,由此得到教官的賞識。由此可見,齊燮元不僅口才了得,還懂得一些軍事謀略。

北平政府要員主要分成兩派,一派是王克敏的嫡系人馬,另一派是王揖唐的擁趸者。王克敏失勢之後,王揖唐本來想重新洗牌,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各個部門做主要官員,但卻因為種種阻礙而被迫維持現狀。

據說王揖唐此時有點沮喪,大有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苦惱。

因為王克敏雖然被他排擠走了,但是北平政府有些人卻動不得。動不得的原因也很複雜,比如王揖唐想讓現任綏靖軍第九集團軍司令田文柄取代齊燮元,想讓元市政廳第三副市長紀長庸頂替趙文軒等等。下面一些小部門的人,倒是得償所願換過一批,但極其主要的部門官職還是沒有撼動分毫。

齊燮元和趙文軒一樣,都是北平臨時政府的元老,無論是現在的汪僞政府;還是改換門庭的北平政府,以及背後的日本官方背景都極其深厚。尤其是趙文軒,身後還有一個財閥集團在支持,是北四行裏金城和鹽業兩家銀行的股東,財力雄厚。北平政府多次從這兩家銀行貸款,解決財政危急。

汪僞政府裏有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陳公博,日本內閣首相近衛文磨,北平特務機關長喜多城一這些人,都是齊燮元和趙文軒的後臺。盡管這兩個人的後臺幾乎相同,但也是各為其主。齊燮元與崗村寧次、多田駿這些日本軍方大将交往甚密,一直充當馬前卒的角色,因此,齊燮元仰仗這日本人的勢力,狐假虎威,根本就不把王揖唐放在眼裏。

趙文軒的主要後臺在日本內閣,有首相近衛文磨的支持,也讓王揖唐投鼠忌器,幾番盤算之後,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關世傑仔細回想了一下後世所掌握的資料,齊燮元應該是一直擔任這總司令的職務,但是不是和平救,還是綏靖軍的總司令卻想不起來了。趙文軒這個人在後世的資料極少,可以說是一個神秘人物,或是在這段歷史上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人。所以,才被歷史的長河淹沒了。

彙總起來分析,王揖唐跟自己有一個共同的目标,那麽如何能結成同盟,又如何能找到破綻打擊對手,用怎樣的方式,都需要仔細策劃和謀斷。

9月27日上午,關世傑來到辦公室,剛剛泡好一杯茶,就聽到有敲門聲。門口的一個警衛推開門說“特派員,有人找。”

“讓他進來吧。”

關世傑話音未落,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五十左右歲,身材有些肥胖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藏藍色西裝,系着一條花色的領帶,腳下的皮鞋锃光瓦亮,一塵不染。

“請問你是哪位找我可有什麽事兒”關世傑問道。

“鄙人是鹽務局局長裴連坤,久仰關特派員的大名,今日前來拜訪,有冒昧之處還請特派員見諒。”裴連坤的臉上帶着假笑說。

“裴連坤裴局長,快請坐。我這兒也沒個秘書,警衛,警衛”關世傑喊道。

一個警衛跑了進來,立正敬禮之後說;“長官,有什麽吩咐”

“辛苦你給裴局長倒杯茶。”

警衛接過關世傑手裏的茶杯,小心地從茶葉罐裏倒出一點茶葉,然後從暖壺裏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辦公桌上。随後又走了出去。

“裴局長請喝茶。”

“多謝特派員。我今天來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想請特派員吃頓飯,不知道特派員今晚是否有時間”

“不必了,最近公務繁忙,生意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改日改日。”

“那就改日吧,特派員您先忙,我回去了。”裴連坤站起身之後,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到了辦公桌上說;“這是給特派員的見面禮,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特派員笑納。”

裴連坤說完,就微微鞠躬以示禮貌,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關世傑拿起信封,從裏面掏出一張十萬元的銀票來。從裴連坤一進門,關世傑就猜測這是一個來送禮的人,當聽說他是鹽務局局長之後,更加确定無疑了。鹽務、煙務是北平政府的重要稅收來源。裴連坤應該知道不久之後,特派員專署會查賬,敦促稅收問題,就先跑來送禮了。

關世傑把信封揣到了懷裏。琢磨着如何再多榨取裴連坤一些錢財,因為十萬元在鹽務局局長這裏,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錢。但是收取這些錢也會有一定的風險,怎樣能把這些錢洗的幹幹淨淨,是首要問題。

“當當當”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這一次來的人是真的是煙務局局長張文利,掌管着整個華北地區的香煙、煙土的供應和購進。他像裴連坤一樣,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撂下一張二十萬元的銀票走了。

關世傑想了一下,然後走出辦公室,打聽好了鹽務局局長的辦公室,就直接上了四樓。

裴連坤沒想到特派員會親自來,一時之間顯得手忙腳亂,等關世傑坐下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特派員,您找我是”

關世傑把十萬元的信封放到裴連坤的辦公桌上說“裴局長,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這些錢我不能收。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汪主席說過,官員不可貪墨,不可買官鬻爵,裴局長不是想讓我受到懲處吧”

“特派員,我這萬萬不敢,我和特派員一見如故,只是想跟特派員接近接近,絕無其他的意思。”

“裴局長可能也聽說了,我呢,手下有幾家企業,每一天的進賬也不止二三十萬,我不缺錢,所以還請裴局長把錢收回去。”

裴連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汗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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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2 章 困難

僞國民政府在華北地區的特派員專署,是政府對轄區的三個省,三個直轄市進行管控和監督的部門機構。總部設立在北平,下設行政督查在各地區建立辦事處,配備交通工具,電臺等辦公設施。

鑒于關世傑特殊的掩護身份,軍統局總部同意吳彥章調入北平站,配合關世傑在特派員專署工作。因此,吳彥章被委任為專署主任,副主任齊統領、遲天昊、還有王軒。

王軒是王揖唐的堂侄,從燕京大學剛剛畢業。關世傑見他的第一面,就覺得他跟王揖唐不是一路人。這個年輕人很有思想,雖然口中說支持汪精衛的曲線救國政策,但總是不忘記說大學的校訓: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

王揖唐的另一個親屬顧言明,一個老于世故,精明過人的人,被關世傑安排在督查室,做了一名督查。其他督查室成員,電報員、檔案員都已經上崗,秘書一職暫時空缺,關世傑想找到一個有實際工作經驗的人來擔任,并且這個人一定要用自己人。

也許是出于對關世傑安排自家親屬的感激,王揖唐抽調綏靖軍三十五個人,改編成專署的警衛隊,隊長暫時由吳彥章兼職。

9月20日8.00,國民政府華北特派員專署正式挂牌成立。北平政府以王揖唐為首的一些主要官員參加了挂牌儀式,王揖唐和關世傑兩個人分別在儀式上講了話。講話的內容無非是官話套話廢話一堆,加上一些修飾詞,包裝得冠冕堂皇罷了。

趙文軒作為北平市副市長也參加了儀式,他想不通這個叫關傑的年輕人,憑借什麽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從一個锒铛入獄的階下囚,搖身一變成為了滿洲國經濟部大臣,而後又受到南京國民政府的青睐,成為了華北特派員,監管,督查華北地區的政務。

這一刻,趙文軒後悔了,他後悔當初沒有盡快下手,除掉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已經感覺到了來自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敵意,還有隐藏在他笑容背後的殺機。

趙文軒在聽說汪精衛的國民政府要成立一個特派員專署,并且指定關傑為特派員的時候,他就把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資料,還有通過職務做過的一些錢權交易等相關人員,訂立了攻守同盟。他深知自己稍有疏忽,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今後如何對付這個關傑,趙文軒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昧被動的防守,無異于坐以待斃,萬一哪個環節出現了纰漏,也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譬如張五事件,沒有及時地跟張家人溝通,眼睛只盯着上面的人,以至于損兵折将。兒子丢了官職不說,還耗費了大量的金錢。

從這一件事兒上看,這個關傑就不簡單。運用輿論和民衆的力量,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在某個特定的環境裏,趙文軒會主動出擊,以抗日鋤奸的名義,讓這個關傑死于非命。當然,這是趙家父子和沈文孝共同的想法,也就此事進行過商讨,一致認為栽贓嫁禍是最好不過的方法。原以為關世傑會雇傭三五個保镖,來保護其生命安全。而特派員專署能擁有自己的警衛隊,這是趙文軒他們沒有想到的。

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趙文軒相信,無論多麽嚴密的安保措施,也會存在了漏洞。

就在同一天,汪僞政府發來賀電,祝賀華北特派員專署成立,汪精衛手書的匾額也将在近日送到北平。周佛海在電話裏暗示,讓關世傑盡快處理之前他交待過的幾個問題,

王揖唐參加過挂牌儀式後,代表北平市政府把五十萬大洋撥付到專署賬號,用于工作的啓動資金,這筆款項将來會從上繳國庫中的稅金中扣除。專署的會計和出納則由電報員和檔案員兼任。如專署秘書一樣,陸續會有專業的人員來擔任。

當天下午,關世傑在王揖唐的辦公室進行了第一次正式的工作談話。

“王委員長,我接任了特派員的職位,也是感到很棘手,這之後的工作還有委員長多支持。周部長之前跟你已經探讨過綏靖軍的事情,他說委員長一定會盡快把綏靖軍收編入和平救**。我想聽聽王委員長的意見。”關世傑單刀直入地說。

“這件事兒,我已經跟周部長說過,不可操之過急。因為綏靖軍齊燮元總司令不同意改制。我跟日本顧問田島還有齊燮元都談過,日本顧問服從日本軍方的命令,倒是齊燮元這邊不太好處理。”

“齊燮元的理由呢?”

“華北地區各大城市的防務空虛,一旦國共的正規軍和游擊隊。繞過和平救**的防線,這些城市危在旦夕。”

“王委員長不是跟日本顧問談過嗎?日本軍部也同意把綏靖軍改編入和平救**的編制,齊燮元還敢于抗命不成?”

“我雖然是北平政務委員會委員長,但綏靖軍的實際軍權還在日本顧問和齊燮元手裏,至于讓軍方和齊燮元之間怎麽談的,我還不是很清楚。據說日本軍方有可能改變意圖。所以,這件事兒一直拖着。”

“齊燮元手上有多少人?”

“十四個團,現在約二萬六千人。還在不停的擴招,到年底預計能達到三萬人以上。”

“還有一件事兒,何佩的共和黨總部設在北平,汪主席的意見是取締這個組織。我對何佩不太了解,不知道王委員長有何見解?”

“何佩是湖北省高官共和黨總裁,最初共和黨經日本人同意在漢口成立,因為他的兒女親家石星川,擔任共和黨副總裁主管共和黨的大部分事務,又常年居住在北平,就把共和黨的總部建在了北平。你要是想取締這個組織,一定要先經過石星川的同意。”

關世傑想,這兩件事兒都是極為難辦纏手的,說來說去都是日本人在背後操縱,日本人要顧全最先投敵漢奸的顏面,一方面還要顧及到汪精衛的所謂和平政府的建國理念,就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了汪精衛自己去處理。

王揖唐在這其中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他是不是也像王克敏一樣,想要擁有高度自治的權利,脫離汪僞政府的控制也未可知。從綏靖軍的問題上看,綏靖軍的所有軍費開支,都出自北平政府,而北平政府的財政大權又在王揖唐的手裏,不言而喻,齊燮元要依賴王揖唐的軍費,去維持軍隊和幾所軍事院校的開支。

至于共和黨的問題,王揖唐應該是全力支持汪精衛,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組織,在華北地區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關世傑也是這樣的想法,認為何佩的小黨派無足輕重,但汪精衛可能秉承了蔣介石一黨獨裁的**制度,在自己地盤,容不得其他黨派的存在。蔣介石一方面聯共抗日,另一方面也在積極促進融共的計劃。建立起一個以三民主義為核心的政府。

前者綏靖軍的問題是最為棘手的,後者共和黨的問題應該相對容易一點,但也是困難重重。如何突破眼前的困境,撕開一個缺口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第 241 章 王揖唐

8月8日上午,關世傑處理完一些關于滿洲國辦事處的事務,帶着汪僞政府的委任狀來到北平市政廳與王揖唐接洽。7日,關世傑就以電報的方式給滿洲國總理大臣張景惠發過辭職報告,書面的文字報告也通過郵局寄往滿洲國,等到接替人員到來,再進行工作上交接。

關世傑原打算等滿洲國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之後,再到北平政府找王揖唐接洽,但昨天就接到周佛海的電話,讓他盡快在北平成立特派員專署,敦促王揖唐等人做好中央集權工作,改變不受汪僞政府統治的自治體系。

周佛海在電話裏反複強調,在日本內閣重新改組,王揖唐又服從汪精衛的領導等有利條件之下,處理好河北、山東、山西三省,以及北平、天津、青島三個特別市管轄區的政治、軍事、經濟相關工作。以**、反蔣,和平救國為指導方針,取締華北地區所有不合法組織。控制關稅、鹽稅、煙稅的合理使用,确保稅賦的百分之四十,上繳到中央政府國庫。地方武裝要歸屬于國民政府的和平救**等。

關世傑暫時對華北地區的政務不是十分的了解,比如周佛海所說的不合法組織和地方武裝,具體說的是什麽組織,地方武裝又指的是什麽武裝?特務機構,還是軍警?

周佛海就此給關世傑做了詳細的解釋,所謂不合法組織,就是指反對政府的抗日組織,以及新成立的黨派,主要是何佩的共和黨。地方武裝,指的是原有王克敏保留的,歸地方政府指揮的,直屬的綏靖軍。

關世傑要求周佛海列出特派專員署機構人員職務名單,以便于安排人選,或是從高等院校直接招聘。還需要有一支能随時調遣的警衛隊,負責保護自身和工作人員的生命安全。

還有一點,關世傑提出現在的住所和車輛,以及住所工作人員薪資,都是由滿洲國出資購買和負擔的,自己從滿洲國辭職以後,滿洲國一定不會再承擔所有費用和車輛住房。要求民國政府安排妥當。

周佛海說已經跟滿洲國總理大臣張景惠談過,國民政府将出資購買下住房和車輛,承擔住所工作人員的薪資等事宜,讓關世傑安心工作。至于特派專員署工作人員的名單随後就會傳達到北平政府,關世傑找王揖唐就能拿到名單,可以進行後續的工作。還有警衛隊的問題,陸續也會安排穩妥。

有了周佛海的承諾和安排,關世傑才來到北平政府與王揖唐接洽。

在北平政府辦公大樓的門口,關世傑跟門崗警衛說明了來意,照例經過搜身,出示證件等程序走進了大門。剛走到樓下,王揖唐就帶着兩個随從迎了過來。

“我是王揖唐,我接到警衛的電話,就趕來親自迎接關特派員了。”王揖唐滿臉笑容地說。

“多謝王委員長,以後的工作還要靠委員長多支持。”

“一定一定,咱們相互配合工作,讓中央政府放心。特派員請!”

王揖唐走在前面,關世傑跟随在他的身後,來到二樓的辦公室。

關世傑從公文包裏掏出汪僞政府的委任狀遞給王揖唐,王揖唐看過之後說:“汪主席打電話給我,要我積極配合專員的工作,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關專員的辦公室就設在三樓,我按照周部長給的工作人員名單,安排好了十幾間辦公室。關專員看一下,要是不夠用的話,我再安排人去辦。”

關世傑接過王揖唐遞過來的工作人員名單,上面寫着民國政府華北特派專員專署機構人員如下:設立專員一名、秘書一名兼後勤、主任一名、副主任三名,分管政治、軍事、經濟。下設督查十五人、電報員一人、檔案一人、警衛隊若幹人。車輛五臺、電臺一部。

“車輛、電臺等辦公用品由我們北平政府提供,車就停在後面的車庫,關專員有空去看看。”

“讓王委員長費心了。車輛先不急着看,我們先去看看辦公室吧。”

王揖唐帶着關世傑有來到三樓,在左側從西往東十幾間辦公室,關世傑大概看了看,都是朝陽面。與之對應的是北平政府一些部門科室。

“我接到汪主席和周部長的指示後,就把朝陽的一面安排給了專員署,希望特派員能滿意。”

“非常滿意,王委員長辛苦了。”

“關特派員,下面的工作人員是否安排妥當了?”

“我這不是剛從王委員長這裏拿到名單?部門人員到崗的話,至少也要十幾天左右吧。”

“如果特派員缺少人員的話,我是否能幫你推薦兩個人?”

關世傑聽王揖唐這樣說,分明就是想安排人進入到特派員專署。倘若讓他的人安插到自己機構工作,無疑是給自己安插了一枚釘子,這對自己以後開展工作,有着直接利害的關系。但如果不答應,想讓王揖唐以後支持和配合自己的工作,恐怕會出現一定障礙。

關世傑考慮了一下說;“要是王委員長的直系親屬,學歷年齡、還有政治清白的的話,我會考慮錄用的。”

這樣說,這一方面是給了王揖唐面子,另一方面又制約了王揖唐安排自己的心腹進來的企圖。安排上兩個無關重要的角色到部門來工作,不讓他們接觸到核心的機密,應該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

王揖唐聽關世傑這樣說,遲疑了一下道:“說起來,我想安排的兩個人是我的遠房侄子,一個人剛大學畢業,另一個在下面的部門工作。學歷差了些,高級中學畢業的。”

“好,有時間讓我見見,最好帶上他們自己的簡歷。”關世傑答應了下來。

“那就先謝謝特派員了。”

“簡歷最後還要上報到南京政府方面審核,我争取把人留下吧。”

王揖唐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那就仰仗特派員了,晚上我代表北平政府為特派員接風洗塵。”

“等到一切都就緒以後吧,晚上我還有一點私人的事情要處理。”

關世傑想,在沒有了解清楚北平官場的情況之前,最好還是避免這種應酬,一來是出于安全上面的考慮,二來關世傑還不想跟北平政府的其他人接觸,因為特派員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不能跟北平政府的相關人員交往過密。

玄而又玄,衆妙之門。保持一點神秘,有助于自己工作的開展。這裏所說的工作,當然是軍統局的工作,而不是為汪僞政府服務的工作。不過,既然做了汪僞政府的特派員。表面上的工作還是要做足,做好,做得轟轟烈烈。讓汪精衛和周佛海看到自己是盡心竭力的為他們賣命。

關世傑相信,自己處在這個位置上,以後前來巴結自己的人一定絡繹不絕,只要好好運用手裏的權力,一定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也不排除會有障礙,比如趙家父子以及相關利益人員,會制造麻煩,讓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但是總體來說,此一時彼一時,以特派員的身份,更适合去扳倒自己的敵人,更适合開創一個嶄新的局面。

第 240 章 特派專員

汪精衛打開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我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第三次大會宣言講過,假借抗戰,以削弱國民政府之力量,使之不斷喪師失地,以促成其崩潰之勢;假借抗戰,以實行愚民政策,剝奪所謂知識階級之一切自由,使全國陷于精神破産,不識不知随而盲動;假借抗戰,以擴大邊區政府之勢力,謀與相當時機取民國政府而代之蔣同志陽則受其擁護,陰則受其利用唯有一比較簡單可行之辦法,如前方之武裝同志能揭示和平、反共、建國之主張,則既可保其原有之兵力與未失之土地,又可以外與吾人之和平運動相呼應”

關世傑聽得瞠目結舌,汪精衛無疑是一個優秀的演說家,能黑白颠倒、冠冕堂皇地把賣國投敵說得如此清新脫俗,高風亮節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我和關大人講的,是我個人以及為國家民族之未來擔憂的同仁,所達成的共識。我之所以跟關大人說這麽多,是想讓關大人加入我們,為和平之事業做出我們應有的貢獻。”汪精衛說。

關世傑想,這應該就是汪精衛今天給自己頒發勳章的真實目的,也正按照鄭蘋如的猜想一樣,讓自己加入其漢奸集團。事情的發展太快,讓自己來不及請示總部,答應還是拒絕加入的話,應該對自己扳倒趙文軒有絕對優勢,如果不加入的話就錯失了良機。最讓關世傑感到為難的是,未經總部同意,擅自做主加入汪僞集團,會不會引來猜忌。

關世傑權衡利弊之後,本着自己的意願和急于扳倒趙文軒的勢力出發,點點頭說“等我回去跟康德皇帝辭職之後,再接受汪主席的邀請。”

“賢弟,我覺得此事宜早不宜遲,你這邊接受職位,回去再辭掉滿洲國的職位也無妨。”周佛海說;“這無論是對你個人的事業,還是個人的前途,都會有極大的幫助。”

周佛海的話非常的含蓄,但是關世傑也能聽出其背後的引申意義,那就是說,我幫助你想到了一個辦法,至于你自己怎麽玩兒,那就是你個人的能力問題了。

“好,我決定接受汪主席的意見,加入你們的和平事業。”

“歡迎你的加入。稍後讓佛海安排你在北平職務的任命書,還有其他的相關事宜。”汪精衛說;“我希望越來越多如你一樣的青年才俊加入我們,我還有個重要的會議,以後有時間我們再詳談。”

汪精衛走後,周佛海笑着說;“國民中央政府華北區特派專員關傑,恭喜賢弟。”

“有賴于周大哥的提攜,以後還請大哥多多指教。這句話絕不是虛僞的客套話,因為現在民國政府一些人際關系,還有政治、軍事、經濟多方面的問題,都需要周大哥的指點。”關世傑誠懇地說。

“我會給你我私人的電話號碼,你回到北平以後,我們随時也可以溝通。但是一些機密的事件或是私人之間的隐私問題,咱們最好面談。”周佛海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遞給了關世傑說;“我大部分時間在南京和上海,你随時可以聯系我,然後咱們定下來在哪裏見面。”

“有了周大哥的幫助,我相信無論是工作,還是事業都會上一個新的臺階。”

“賢弟,你要回北平可能要晚走兩天,等我辦好你赴任的相關手續,然後為兄為你踐行。”

“周大哥,有勞了。”

“自家兄弟,以後精誠合作。”

“精誠合作”

這應該算是兩個人之間的承諾,至于合作的內容還未可知。不過,關世傑相信這是一個好的開端,餘下就交給時間去驗證了。

還有兩天的時間,關世傑和鄭蘋如只是在南京城轉了轉。鄭蘋如原打算回家看看,但考慮到自己和關世傑的身份,怕有日本和汪僞政府特務的跟蹤,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8月6日,周佛海帶着關世傑的委任狀來到賓館,為關世傑夫婦擺了一桌酒宴踐行,然後派車送他們到飛機場,飛回了北平。臨走前,周佛海說北平方面由王揖唐親自安排辦公地點,辦公人員由關世傑自己安排。然後上報給周佛海,經過審批之後,就可以正式工作。鑒于關世傑在北平有住處,就不再另行安排。關世傑回到北平之後,随時可以去找王揖唐辦理相關的工作。

關世傑和鄭蘋如回到北平後,先一起去了大澤賭城,見過呂雲飛和吳彥章後,吳彥章讓關世傑夫和鄭蘋如來到自己辦公室。

“彥章,是不是有什麽人找我”關世傑問道

“萬斌昨天來過,說有重要的情報向你彙報。關哥,你去了一趟北平算是出了名了,汪精衛給你頒發勳章,報紙鋪天蓋地的宣傳這件事兒呢。你現在北平民衆眼裏,跟漢奸賣國賊畫一個等號了,這樣下去,我擔心你的安全。”吳彥章不無擔憂地說。

“勳章都是小事兒,汪精衛和周佛海給我安排了一個角色,國民中央政府華北區特派專員。挂上這個職位,在外界的眼裏,我是名副其實的漢奸了。”關世傑苦笑着說。

“啊滿洲國的職位呢”

“寫上一份辭職報告,然後再北平走馬上任。”關世傑答道;“蘋如會盡快把這件事兒通知總部的。”

“主要負責什麽工作”

“政治、軍事、經濟等方方面面的監督工作,沒有具體劃分,好像什麽都能管的樣子。”

“這比滿洲國的經濟部大臣官職高多了,這次應該能跟趙家父子拼上一拼了吧”

“這是其次的,能參與到政府機構的核心工作,怎麽也能為總部搞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關世傑說“割草樓兔子,一舉兩得吧。除了萬斌,還有誰來找過我”

“還有一個人,找過你。”

關世傑覺得吳彥章說話有點怪異,一句話怎麽還斷開了說還有點閃爍其詞。

“誰啊不會是滿洲國辦事處方面的人吧”

“一個女人,很妖豔的一個女人,說她姓黃。”吳彥章瞄了一眼鄭蘋如說;“她說從報紙上看到你的事兒,知道你是大澤賭城的股東,就來找你了。”

“她長得什麽樣子”鄭蘋如笑着問道“關大人不會是在外拈花惹草,讓人找上門來了吧”

關世傑從鄭蘋如的話裏,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醋味兒。他想了一想,猛然想起一個人來黃如玉。這一段時間太忙,倒還忘記了當時腦袋裏靈光一現的想法,看起來是應該動用這個計劃的時候了。

現在本想解釋給鄭蘋如聽,但吳彥章在場,總不能全盤托出當年為了鄭蘋如,還有為了地下黨鋤奸的事情。所以關世傑就說;“是我的一個同學,現在落魄到大栅欄的一個戲院裏唱戲,我們見過一面,讓她有困難來找我。”

鄭蘋如半信半疑地看着關世傑,好像要從他的神态裏找到拈花惹草的證據一樣。

“蘋如,你不要拿這種眼光看着我,一會兒我領你去見見這個人。”關世傑笑着說。

“還是算了吧,你們同學之間見面,我就沒要去參與了。”鄭蘋如說。

關世傑和鄭蘋如從賭城走出來後,關世傑才把當年除掉劉明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當然,省略了應該省略的細節。

鄭蘋如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當年的一些疑惑也就在這時解開了。

汪兆銘傳作者。聞少華,北京團結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