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國難財(1)

酒菜上齊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關世傑借口去洗手間,下樓去把帳結清了。

關世傑剛回到雅間的門口,就聽到裏面有吵鬧聲。

“特務處就了不起嗎?這間房可是我們先定下的。”

“我昨天就定好的,小二,你說是不是?”熊夢麟的聲音說。

關世傑推門走了進去,只見有五個人正在跟熊夢麟、劉成功他們吵架,是因為這五個人先定下了這間房,卻被自己這一方人給搶占了。

店小二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尴尬地杵着,不停地用毛巾擦着滿頭滿臉的汗。

“各位有話好說,您幾位看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吃飯的錢我買單子。”關世傑陪着笑臉說。

“總算出來一個會說人話的。”

說話的一個三十左右歲,戴着金絲邊的近視鏡,發際線很高,看上去很有氣質的男人。

“哎,你怎麽說話呢?”熊夢麟站起身,指着這個人厲聲吼道。

吳彥章抄起兩個酒瓶子,沖着這個人就走了過來。高亞峰也站起身躍躍欲試。

關世傑見狀,急忙攔着了吳彥章說:“別沖動,咱們酒還沒喝好呢。”

戴金絲邊近視鏡的人,看着吳彥章輕蔑地一笑說:“複興社的野蠻人還真多。”

“這幾位兄臺息怒,皆因兄弟初到南京工作,我這幾位大哥和兄弟要為我接風洗塵。多有得罪。小二,這幾位吃飯的錢,我來付。”關世傑從懷裏掏出一百元遞給店小二說。

民國這個時代,一元錢大概能買十六七斤大米,五六斤豬肉。關世傑他們的這一桌酒席,也無非三十元左右。一百元能買這三桌了。

“鄙人複姓歐陽,名雲天,黨務調查處工作。敢問這位兄弟尊姓大名?”歐陽雲天伸出手問道。

黨務調查處的是中統局的前身,雖然說抗日戰争爆發後日漸式微,但也不可小觑。清理黨內的異己分子,情報特工都非常在行。

“小弟關世傑,特務處軍事情報組工作。”

關世傑急忙跟他握手,一剎那間,聽到了歐陽雲天的心裏話:這個關世傑儀表不凡出手大方,倒是一個人物。以後倒可以多接觸接觸。

“好,沒事兒到黨務調查處找我,可以喝喝茶聊聊天。”歐陽雲天說。

“一定一定,多謝兄臺。”關世傑客氣道。

歐陽雲天五個人走了之後,熊夢麟又打開一瓶金陵白酒,依次給每個人的酒杯裏倒滿了酒說:“世傑兄弟,剛才下去先買單了吧?你為人豪爽仗義,我們哥幾個兒敬你一杯酒。”

“不敢當不敢當,兄弟初來乍到,以後還要仰仗着各位多幫襯呢。這杯酒兄弟先幹為敬。”關世傑說完,先幹了杯中酒。

“好,夠義氣!”熊夢麟說:“其實,我們幾個請你吃飯還有個原因。”

“組長有話請講,”

“你可能不知道,這兩天處裏邊都傳開了,說咱們處來了一個奇才。幾個月的功夫,炒股賺了幾十萬,開米鋪也賺了幾十萬。”

“兄弟慚愧,哪裏敢稱為奇才。”關世傑苦笑道;“為了賺點錢,腦袋都差一點搭上。”

“話可不能這樣說,幾個月賺百十萬,羨慕死咱們這幫弟兄了。”劉成功說。

“老大,成功哥,看你們兩個還是行伍出身呢,說起話來像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吳彥章撓着頭上一道凸起的,被酒精刺激得發紅的刀疤說;“關兄弟,我們幾個人是想讓你帶着賺點錢花花。”

“是啊,這個月把下個月的工資都花光了。”高亞峰說。

“少跑幾趟舞廳,找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多好,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熊夢麟說。

“老大,我對阿娟可是真愛。”高亞峰有點尴尬地說。

“哈哈哈,聽你說真愛的,好像有七八個了吧?”晁永強大笑着說。

“別岔開話,咱們還是說正事兒。”熊夢麟說。

“都聽老大的,晁永強你還笑。”吳彥章說。

“世傑兄弟,你費費心,看看有什麽門路?”熊夢麟說。

關世傑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在特務處還有了奇才的稱號。也不怪熊夢麟寧可跟人吵架,也要找雅間吃飯喝酒,原來是這個目的。

“容我想一想。”

關世傑在北平賺到的三十多萬,都留給了家人。這些錢也足夠父母的贍養費和兩個妹妹讀書,以及以後的嫁妝錢了。也真得考慮賺一些錢,為自己的仕途之路做鋪墊。

熊夢麟他們五個人的目光都盯在關世傑的身上,給關世傑的感覺,好像是唐僧掉在了妖怪洞裏了一般,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南京淪陷于12月13日,滿打滿算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在這五個月的時間裏,如何能快速的賺到錢呢?

“七七事變”還有六天。關世傑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主意。

“我琢磨了一下,倒是有個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關世傑說。

“你快講講。”

“快說說,有啥好辦法。”

……

熊夢麟他們七嘴八舌,迫不及待地問道。好像問得晚了,好辦法會長翅膀飛了一樣。

“你們知道哪裏有空置的房屋,或是要出租的,比較大的樓房嗎?一定要大,越大越好。”關世傑說。

“找那麽大的房子幹啥?要開工廠嗎?”晁永強問道。

“先別亂說話,你們有誰知道世傑兄弟說的閑置的大房子,大樓房?”熊夢麟問道。

“我想起一個地方,就是離着市區遠了點。”吳彥章說:“在栖霞村,離千年古剎栖霞寺不算遠。前些年一個南洋回來的富翁蓋了一些房子,想賣給有錢人做避暑山莊。因為交通不便,一天只有兩三趟巴士,賣出去的不多,房子也都出租。”

“能有多少間房子?”關世傑問道。

“蓋的都是二層小樓,還有一百多間房吧。”吳彥章說:“我一個兄弟在那,給人家看空房子。”

“組長,還有各位兄弟,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咱們就把這些房子租下來。幹什麽用,你們先不要問。房租到時候跟房東談談價格,看看多少錢再說。”關世傑說。

“好,就聽世傑兄弟的。這樣吧,你的工作都由我們分擔了,這幾天你就跑這件事兒吧。”熊夢麟說。

關世傑點點頭,他已經有了快速賺錢的方法,接下來就看怎麽去實施了。

第 12 章 特務處

戴笠主管的複興社特務處,有軍事情報科、黨政情報科、行動科、電訊科四個部門。關世傑被安排在軍事情報科第一組任情報員。

軍事情報科科長李天木。吉林人,原東北軍作戰情報處參謀。

第一組組長熊夢麟,黃埔軍校第十期步兵科畢業,現年三十一歲。不茍言笑,性格不溫不火。

第一組組員五十人,負責華北、東北、雲貴、四川、湖南、湖北、江浙等各地的軍事情報。

關世傑被分配到華北地區小組,這個小組一共六個人;熊夢麟、劉成功、晁永強、吳彥章、高亞峰、再加上自己。

經過兩天的初步接觸,關世傑大概了解了自己所在小組成員的背景。

熊夢麟,28歲,廣東佛山人,黃埔軍校第十期步兵科畢業。

劉成功,28歲,山東青州人,東北講武堂第十一期騎兵科學員。

晁永強、27歲,河北邯鄲人,東北大學流亡學生。

吳彥章、25歲,南京人。高中學歷,青幫弟子,杜月笙門徒。

高亞峰、23歲,湖南湘潭人,國立湖南大學畢業,原南京警備司令部機要秘書處辦事員。

關世傑因為是北平人,就被安排專門收集北平,天津兩個主要地區的情報工作,內容包括,彙總各個工作站反應上來的情報,分門別類歸納整理,然後上報給組長熊夢麟。

關世傑抽空給苗輕侯和呂雲飛兩個人打了電話報了平安,讓他們轉告父母和兩個妹妹一聲,自己現在南京政府部門工作,讓他們早點離開北平。

苗輕侯和呂雲飛聽到關世傑因禍得福,到了複興社工作,也都替他感到高興。

1937年7月1日。現在距離七七事變還有六天的時間了。

關世傑因為在穿越來的那個時代,做的是圖書管理員,對于歸納分類的工作比較在行,所以上手很快。

電訊科的辦事員差不多二三十分鐘,就抱來厚厚的一摞子情報,按地區分發到關世傑他們五個人各自的辦公桌上。

關世傑希望能從一份份情報中,挑選出來日軍準備占領北平和天津的企圖,但是非常遺憾,挑挑揀揀了三五打,也沒發現一條有用的信息。每一份都是例行公事的工作彙報:如北平天氣,晴,氣溫,26攝氏度。日本屯駐軍無異常,國民革命軍第29軍所屬部隊正常等等,諸如此類。

關世傑心裏着急,卻又不敢直說會有“七七事變”發生。一直到下午五點下班,所接到的情報還是如此。他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沒有上報日本人異常的軍事動态,自己幹着急也不能僞造一份文件來提醒上司。

那就看未來幾天,有沒有相關的情報反應上來了。

熊夢麟在下班前吩咐,晚上在玄武門獅子橋老字號狀元樓,為新同事關世傑接風。

關世傑見同組的劉成功他們幾個人都自掏腰包,把錢交給了熊夢麟,感覺有點過意不去。作為特務處的普通工作人員,有軍銜的工資收入還可以,譬如組長熊夢麟是少校,劉成功是上尉,工資大概在三百元左右。

其他人的工資,包括關世傑在內,每個人的月工資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不等。單身住在複興社宿舍的人,除去日常開銷,每個月還略有盈餘。但對于拖家帶口的,還有家庭負擔重的人,就顯得有點捉襟見肘了。

據關世傑所知,熊夢麟、劉成功兩個人雖然工資稍高一些,但兩個人都成了家,上有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童,日子過得也不寬裕。

晁永強家裏兄弟姐妹七人,他是家中的頂梁柱,每個月的工資只留下二三十元,剩下的都寄給了家人。

吳彥章、高亞峰兩個人,都是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主兒。

尤其吳彥章是南京本地人,又是青幫弟子,狐朋狗友又多,每個月不到月底,工資就會揮霍一空。

高亞峰家境尚好,相貌英俊,崇尚人不風流枉少年,身邊的女朋友像走馬燈一般的換來換去。他最近在追求一個舞女,每晚都去舞廳捧場,花錢如流水一般。工資花完,就找家裏父母要,倒也活得潇灑自在。

晚上六點鐘,關世傑他們五個人來到了獅子橋的狀元樓。

店夥計一身青衣短褂,肩上搭着一條白毛巾,見六個人走進來殷勤地打着招呼:“六位客官,雅間無座,散座還有位置,您幾位這邊請。”

“我要一個雅間。”熊夢麟掏出一個證件,在店小二的眼前晃了晃。

“這……”

店小二遲疑着,還沒等店小二回話,熊夢麟就率先往二樓走去。

熊夢麟領着關世傑他們五個人,直接進了一間叫鴻運當頭的雅間。店小二尾随着上來,苦笑着遞過一個菜單。

“小關,你點菜,別給兄弟們省錢。”熊夢麟說。

“來到南京,必點桂花鴨、獅子頭。小二,這兩道菜先寫上。”劉成功說。

“那怎麽能少狀元樓的荷葉蓮藕排骨。”吳彥章說。

“如意回鹵幹,東山老鵝。”高亞峰說。

“組長,這幾個小子太不地道了吧?都點自己喜歡吃的,我點一個麻辣小龍蝦。”晁永強說。

“一群混球,讓小關先點菜吧,你們都點完了。”熊夢麟笑着道。

雖然接觸幾天的時間,關世傑倒喜歡這些人不扭捏作态,直來直去的性格。

“組長,還有幾位兄弟,多謝你們。今天這頓飯我請了。幾位看看還喜歡吃什麽,喝什麽,都只管點。”關世傑說。

臨出看守所的時候,關世傑拿到了個人物品,除了手表、腰帶、鑰匙,還有二千四百元現金。自己進牢房時的四百,苗輕侯和呂雲飛兩個人,還在看守所給他存了二千元,用來吃喝和買日用品。他想無論在哪個年代,多交幾個朋友,只有益處而沒有害處

“這怎麽行,兄弟們是為你接風,哪能讓你破費呢?”熊夢麟說。

“就是,組長說的有道理。”劉成功說。

晁永強、吳彥章、高亞峰都随聲附和。

第 11 章 押解南京

牢房裏的犯人形形色色,所犯的罪行也五花八門。從撬門別鎖,小偷小摸,到打架鬥毆,殺人放火的幾乎包羅萬象罪惡。

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關世傑的注意。這個人叫王飛,三十左右歲的年紀,身材瘦削,戴着一副近視眼鏡,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書卷氣。他跟別人大不相同,無論牢房的條件怎樣惡劣,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無一絲邋遢之像。

據說王飛進來的原因有些不值,北平城夜裏22點宵禁,王飛淩晨出現在街頭,被巡警抓獲。王飛自己說是天津人,到北平走親戚。下了火車暈頭轉向,也不知道北平城宵禁,稀裏糊塗地就被抓入了牢房。

關世傑對這種說法持懷疑态度,王飛一定是說不清親戚的住址,或是有可疑之處,否則不會被抓入牢裏。

自西安事變後,蔣介石被迫同意國共合作,一致抗日。但還是對共産黨人存有戒備之心,暗中還是派特務跟蹤盯梢進步人士。以便掌握共産黨的最新動向。

關世傑懷疑王飛可能就是共産黨人,也套過話,但這個王飛一直是不卑不亢,三言兩語,敷衍了事。弄得關世傑想接觸也接觸不上,只好暗中讓狗剩子給他送一些吃的東西。

苗輕侯和呂雲飛隔三差五就來一趟,即使不來,也會派人送一些燒雞、醬肉、熏腸等食物。苗輕侯自己也吃不了,除了分給馮三強和狗剩子一些,也送給王飛一些。

一晃又十天過去了。呂雲飛在外面賠付過醫藥費後,狗剩子也出去了。牢房裏陸陸續續走了幾個人,然後又塞講來幾個人,走馬燈一樣換個不停。

随着一天天的過去,每見到一個人走出牢房,關世傑都心急如焚。

苗輕侯來過兩三次,但沒帶來什麽消息,只是說這件事兒很麻煩。趙處長執意說關世傑是上海棉紗案的要犯,沒有複興社的批準,誰也不敢私自放人。因為誰都知道複興社是什麽部門,北平市政府的官員也不敢僭越。

關世傑知道苗輕侯也盡了力,自己再着急也是無計可施,現在只有聽天由命了。

6月27日上午,關世傑被看守帶離了牢房,他以為是苗輕侯和呂雲飛來探監,沒想到被帶上了手铐,押上了一輛車,駛離了北平看守所。

關世傑見車裏坐着的,是第一次提審自己的兩個人,不禁有些詫異。按照自己先前的分析,這兩個人應該是複興社的戴笠的人。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關世傑問道。

“槍斃!”左側剃着分頭,刀條臉的年輕人說。

關世傑吓得一哆嗦,卻見右側梳着平頭,國字臉的年輕人咧嘴在笑,心裏才安定了下來。

“關世傑,你交了狗屎運,處長看了你的口供筆錄,讓我們帶你去南京。”國字臉的人說。

“你現在有兩條路選擇,一跟我們去南京見戴處長,二留在北平看守所。”刀條臉的人說。

現在還有得選嗎?關世傑心想,聽國字臉的人說自己交了狗屎運,那就是說自己不必再蹲在牢裏,等着趙處長羅織好罪名去監獄裏服刑了。

“我跟你們去南京。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讓我見一下家人再走?”關世傑懇求道。

“老三,你說呢?”刀條臉的人問道。

“那就去一趟吧。這也是人之常情。”國字臉的人說。

在關世傑的引路下,老式的雪佛蘭轎車來到了天橋東大街瓦片胡同。複興社的人打開關世傑的手铐,陪着他一起去了關家。

自是一番生離死別的場景,父母兩個妹妹都淚水漣漣。關世傑悄悄囑咐父母,來不及賣房子也要帶着兩個妹妹離開北平。

關七爺給複興社的兩個人,每個人一百元,讓他們買一條煙抽。

家裏的事情交待好後,關世傑就随着複興社的兩個人,坐上火車第二天零時就到了南京。随後被接站的人,帶到了新街口南洪公祠1號複興社總部。

關世傑被安排到一間宿舍後,帶他來的兩個人也找地方休息去了。直到此時,關世傑才相信自己是自由人了。

這一夜,關世傑輾轉反側,他考慮的是自己在民國的前途,見過戴笠之後會怎麽樣?戴笠要見自己的目的是什麽?會讓自己回到北平嗎?還有自己要是回到北平,應該怎樣去對付趙處長和沈家父女?

這一連串的問題反複在腦海裏出現,讓他幾乎一夜未眠。

第三天上午,關世傑被刀條臉和國字臉兩個人,帶到特務處處長室,見到了赫赫有名的戴笠。

時年40歲的戴笠,劍眉朗目,梳着一個背頭,鬓角剃得發青,腰板筆直地坐在木制的辦公椅上,正在看着手裏的一份文件。

“處長,人帶來了。”刀條臉一軍人的站姿,敬禮後說道。

“你們兩個下去吧。”戴笠擡頭看一眼說。

“是!”

這兩個人出去後,關世傑站了足有三五分鐘,也沒見戴笠開口說話,心裏不免有些忐忑起來。

戴笠看完文件後才擡起頭,看着關世傑問道;“關世傑中學教師,三弟米鋪的老板,上海棉紗案犯,哪一個才是你?”

“回處長的話,教師才是我。”

關世傑不敢亂說,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再被戴笠送回看守所。

“炒股做生意也是行家裏手啊。”

“我也是被逼無奈,上有父母,下有兩個妹妹。”

“你認為日本人想侵占全國?”

“是。”

“你不怕我治你妖言惑衆,妄議國事之罪?”

戴笠的眼神兒像一把刀子,冷森森地透着殺氣。

“怕,怕得要命。但還是要說,政府要提防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關世傑讀過關于戴笠的一些歷史文獻記錄,知道戴笠不喜歡手下人阿谀奉承,貪生怕死,所以就挺直了腰板答道。

“好,有點見識。我看過你的履歷,有興趣到複興社工作嗎?”

“願為國家效勞。”

關世傑考慮了一下,既然穿越到了民國,就從這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抗日戰争開始,為這個國家盡一份自己的力量吧。

第 10 章 身陷囹圄

第三天上午,在小黑屋裏熬過了兩天的關世傑,再一次被審訊。這一次的審訊換了兩個人。一個精明強幹的年輕人,另一個人五十多歲,一直笑眯眯的,身材有點胖的人。

他們照例詢問過姓名、年齡、學歷、家庭住址等普通的問題,又問到上海棉紗股災的事情。

“你說一下,你是怎麽知道上海棉紗會漲到二百九十元的?”年輕人問道。

“我該說的都說了,就是瞎猜的。”

“你再講一遍,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關世傑把上次講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你用賺到的錢開了十幾家米鋪,生意好好的怎麽不做了?”年輕人話鋒一轉問道。

“我覺得時局不穩,擔心日本人會打入北平。”

“哦?你是怎麽看的?”那個中年人笑眯眯地問道。

“去年六月,豐臺的日本屯駐軍與29軍發生了第一次沖突。八月份日本浪人森川太郎闖入29軍駐豐臺軍營,被衛兵刺殺,日本人就要求29軍讓防。九月份日本屯駐軍小隊長岩井,帶兩個騎兵沖入29軍豐臺駐軍第5連回營途中的隊伍,雙方發生沖突。後來29軍還是讓出了豐臺駐地。我想,日本人要的不僅是東三省,還有豐臺駐地,日本人想要的是中國的大好河山。”關世傑有些激動地說。

中年人聽到這裏,依舊笑眯眯地說:“嗯,年輕人有點見識。小唐,今天就到這裏吧。”

“您看訊問筆錄要不要交給複興社的人?”

“先放一放吧。”

中年人說完,就走了出去。年輕人意味深長地看了關世傑一眼,也随着走出了房間。

複興社?關世傑知道複興社是中統局的前身。看來今天審問自己的應該不是戴笠派來的人,那麽這個中年人又是誰?又是哪個部門的?,前天帶走自己的,說是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稽查大隊的又是怎麽一回事兒?是不是複興社委托他們調查上海棉紗案的?

當天下午,關世傑被三個人押送到了北平看守所。在看守所移交記錄上寫着,案由:上海棉紗案犯關世傑。意見:羁押待審。移交單位北平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稽查大隊。

關世傑被兩個看守搜過身,把手表、鑰匙、腰帶、鞋帶,還有三四百元錢都裝入了一個紙袋,然後被扔進了一間牢房。

這間牢房大概二十平方米,有二十幾個人坐在地鋪上。七八米高的棚頂上,一盞昏黃的燈泡,把人的面目都照得蠟黃蠟黃的。

關世傑一走進牢房,就被一股刺鼻的屎尿味兒,熏得差一點吐出來。

“咣當”一聲,看守關上了牢門。

“喲!來了一個小白臉。”

“哪條道上的?”

“丫的,一看就是草了人家姨太太,被主家弄個罪名扔進來的。”

…….

牢房裏七嘴八舌,污言穢語,亂作了一團。

“都他媽的閉嘴,聽老子說”一個人喊道

牢房裏頓時鴉雀無聲。

關世傑見說話的,是一個年齡大概在三十多歲,光禿禿的大腦袋上堆着三道褶皺,面相有些兇惡,坐着都比別人高一頭的壯漢。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牢頭獄霸了。

“啥事兒進來的?”這個人問道。

關世傑故作鎮定地沒理會他,而是走到西面的牆壁上,摸着一根釘子搖了搖說:“我上次在這間房裏釘的釘子還很牢實。”

呂雲飛講過,他們這些老江湖被抓到“炮局”之後,有一套手法叫“亮相”。這就是其中的一種,說明是江湖老手,別人就不敢欺負你。

“啥?這根釘子是我剛釘上去的。”這個人說。

“那我釘的釘子呢誰拔去了?”關世傑說。

“兄弟是哪條道上的?”這個人說話明顯客氣了。

“白面閻羅呂雲飛是我磕頭大哥。”

“呀!原來是六哥的兄弟。狗剩子,快給這位兄弟騰個地方。”

關世傑聽到狗剩子這個名字,仔細看了看這個壯漢身邊的人,果然是呂雲飛手下的保镖。

狗剩子也看清了關世傑,忍不住驚叫了一聲:“三爺,真的是你。”

關世傑坐了下來,跟狗剩子,還有這個壯漢攀談了起來。這個壯漢名字叫馮三強,是大栅欄一帶有名的菜販子,手下有一幫欺行霸市的兄弟,幾乎壟斷了那一帶的菜市場。被抓進來的原因是跟另一夥菜販子火拼,打死了一個人。

狗剩子進來純屬意外,前些天跟人在酒館打了一架,用酒瓶子把人的腦袋開了瓢,就被抓進了“炮局。”

“三爺,等你見到六爺,幫我求求情,把我弄出去吧。”狗剩子說。

關世傑苦笑了一下說;“還是等能見到大哥再說吧。”

五天後,關世傑見到了來探監的苗輕侯和呂雲飛兩個人。

在看守所的會客室裏,兩個人也講述了這些天的經歷。

苗輕侯自不必說,被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稽查大隊的人折騰了一番,花了一些錢才擺平此事。

呂雲飛倒沒什麽大事兒,配合調查時也實話實說,原原本本把事實經過講了一遍,搭上一頓酒和幾條煙,也就過去了。

苗輕侯有一個大學同學,在北平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的一個部門做科長。倒是聽說關世傑的案子,經過多方調查取證,沒找出跟徐懋昌沆瀣一氣的罪證。

按照程序,原本可以在案件調查清楚後釋放回家,但副處長趙文軒不同意,讓手下人收羅一些對關世傑不利的證據或罪行,準備把關世傑弄進監獄。

苗輕侯托人給趙文軒的頂頭上司;北平軍政委員會公安處劉處長送過禮,現在還在等着消息。

“三弟,你別着急,估計過兩天就有信了。這件事兒擺明了就是沈文孝和趙文軒兩個人想害你。”苗輕侯說。

“我知道,麻煩兩位哥哥了。你們有時間去我家看看,別讓二老替我擔心。”

“昨天我們兩個還去過你家,老伯要給我錢,讓我幫忙打點一下。”苗輕侯說。

“二哥,你花了多少錢,到時候我還你。”

“自家兄弟,這不見外了?”苗輕侯說:“大哥也交給我一萬,這兩天再找一下市政府的人,看看能不能讓你早點出來。”

關世傑有些感動,這兩個人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真不枉了結拜一場。

“老三,裏面的人我也交待好了,你就該吃吃該喝喝,把心放寬了。”呂雲飛說。

苗輕侯和呂雲飛走的時候,關世傑沒忘了狗剩子的囑托,把狗剩子的原話帶給了呂雲飛。

關世傑回到牢房,算計了一下日子。現在是1937年6月15日,距離“盧溝橋事變”的時間還有22天。他能不能在這之前離開北平還是未知數,一時間,心亂如麻。

狗剩子聽關世傑說見到了呂雲飛,并且把話遞過去了,更加殷勤地為關世傑捉虱子,攆臭蟲,洗衣服,撓癢癢,盡力讓關世傑在牢房過得舒服一些。

關世傑在牢房的每一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他不甘心,自己穿越到民國,就是來坐牢的嗎?

第 9 章 棉紗案

在大華貿易商行董事長辦公室。苗輕侯和會計正在跟沈文孝交接三弟米鋪的手續。

三弟米鋪十六間店鋪,其中包括存貨,七個月的店鋪租金,家具,還地秤、臺秤、杆秤,糧鬥等工具器皿雜七雜八,沈文孝兌下來的價格接近二十萬元。

兩家付訖兩清之後,沈文孝剛要離開,卻被苗輕侯喊住了。

“沈掌櫃,請留步。”

“苗董事長還有事兒?”

“三弟,出來見見沈掌櫃。”

三弟?那就是三弟米鋪的大掌櫃了。沈文孝心裏想,這個人不是快死了嗎?

沈文孝吃驚地發現,關世傑從董事長辦公室後面的套間走了出來。

“世侄,你怎麽在這兒?”

“沈老板,多日不見了。”

“三弟,這是中央銀行本票十九萬六千元,你收好了。”苗輕侯笑着說。

關世傑拿過銀行本票揣入懷裏說:“謝謝沈老板,祝你生意興隆,財源茂盛。”

沈文孝目瞪口呆地看着關世傑,好半天才琢磨明白,原來三弟米鋪背後的掌櫃是關世傑。莫不是大華貿易公司的苗家跟關家有親屬關系?不可能啊,沈關兩家是世交,從沒聽關家人說起,有這麽一門顯赫的親戚。

“謝謝二哥,你辛苦。”關世傑對苗輕侯說。

苗輕侯見沈文孝一頭霧水的模樣笑着道:“三弟米鋪的大掌櫃關世傑,是我的結拜兄弟。”

原來如此。沈文孝這才明白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然的話,關世傑哪裏來的本錢開的米鋪?可三弟米鋪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如旭日東升一般,怎麽就出兌了呢?是不是有什麽圈套?

沈文孝揣摩了許久,也沒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他心裏隐隐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轉念一想,僅憑三弟米鋪的這塊牌子,用不上一年就能連本帶利地賺個溝滿壕平。想到此處,他忍不住在心裏暗笑起來。

苗輕侯等沈文孝走後,又一次問道:“好好的生意,怎麽說不做就不做了?你接着做下去,用不了一年,整個北平城的米行都以你馬首是瞻。”

“二哥,眼下時局不穩,日本人蠢蠢欲動,他們的野心可不止占領了東三省。”關世傑非常隐晦地說:“我想帶着父母和妹妹去南方。我看你也早點做打算才好。”

“你是怕日本人打過來?不能吧?三弟你恐怕是杞人憂天了。”苗輕侯搖着頭說。

關世傑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到民國的,對這個時代幾乎是了如指掌吧?話已至此,也不便多言了。畢竟苗家的根基在北平,即便是想先撤離,也不是一兩個月能辦到的事情。

呂雲飛那裏也是如此,關世傑暗示過兩次,讓他盡早離開北平,但也也是油鹽不進,根本聽不進去。

關世傑下一步的打算是帶着家人先離開北平,直接去四川重慶一帶,找一個安全的鄉村安頓好家人,自己再尋找到共産黨,然後投身革命,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就在關世傑籌劃着賣掉家裏的房屋地産,帶着家人一起離開北平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也正是這件事兒,改變了他在民國的命運。

1937年6月7日上午10時,關世傑剛送走一個來看房的人,門外就走進來三個身穿黑色棉袍,頭戴氈帽的人、

“三位先生,也是來看房的吧?裏面請。”關世傑笑着說。

“你叫關世傑?”

“正是,你們有什麽事兒嗎?”

關世傑聽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不對,應該不是來看房子的,所以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是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稽查大隊的,請跟我們走一趟。”

關世傑聽這個部門的名稱有點耳熟,猛然想起趙劍的父親就是這個部門的處長,心裏隐約感覺到有些不妙。但自己并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兒,跟沈文孝之間的生意競争,還有出兌十六家米鋪都合理合法。就算要為沈文孝出頭,總得找一個恰如其分的理由吧?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關世傑跟父母,還有兩個妹妹交待了一下,就跟這三個人坐上了一輛老式的別克轎車,向着東面的方向而去。

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把關世傑夾在中間,并且給他戴上了手铐。

關世傑被戴上手铐的一瞬間,接觸到了一個人的手。腦海裏蹦出了這個人的心裏話;看不出來,這小子跟上海富家子弟還有聯系。

這是什麽意思?關世傑想,難道民國的關世傑還有上海的同學,或是親戚朋友?他搜索了一遍民國的記憶,卻沒找到任何線索。

關世傑被帶到一個年代久遠的,大四合院裏的一個間房裏。房間裏坐着兩個身穿便衣,年齡都在三十多歲,目光犀利的人。

“你叫關世傑?”一個人問道。

“是。”

“第十中學的教員?”

“是。”

“知道找你什麽事兒嗎?”

“不知道。”

“你認識苗輕侯嗎?”

“認識,我們是高級中學的同學。怎麽了?”

“我問什麽,你答什麽。懂了嗎?”

“懂了。”

“你和苗輕侯一起炒過上海棉紗的股票?”

關世傑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在由上海棉紗引發的股災後,蔣介石派戴笠掌管的中統局前身複興社特務處調查此事,後來把徐懋昌等人抓起來調查,最後發現幕後指使人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這件事兒才不了了之。

這個節骨眼正是戴笠受命調查股災事件的時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自己怎麽就把這一段給忘記了呢?

“是。一起炒過股票。”

“徐懋昌暗示過你家親屬,讓他買這一支股票?你家親屬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關世傑明白了,複興社一定是查到苗輕侯投資了大宗的上海棉紗股票,追根溯源找到自己頭上的。

“我沒有親屬在徐懋昌家做事兒。”

“哦,那你怎麽知道這一支股票會漲到二百九十元?”

“長官,是我瞎猜的。”

“那你說說,你是怎麽瞎猜的?為什麽能猜得那麽準。”

“我爹借了尚和堂錢莊一筆錢,元月3日前必須要還清,還不清家裏的房子就讓錢莊收走了。我一着急,就拿着五千元想去交易所碰碰運氣,正好遇到同學苗輕侯,他也要買股票。

他問我看好了哪一股,我想起大公報、晨報和申報上登過一個頭版消息,上面有一張徐懋昌大婚時的照片,照片上有宋三小姐和杜月笙。我就想,徐懋昌的父親是棉紗大王,最近棉紗的價格也在上漲,我就對苗輕侯說,看好了上海棉紗。

我着急賺錢,就撒謊說自己有內幕消息,讓苗輕侯來投資,我拿幹股。據我所知,棉紗的價格一直很穩定,即使投資失敗,苗輕侯也賠不了多少錢。”關世傑侃侃而談。

這一番話半真半假,報紙上的事情是苗輕侯告訴自己的,也只有這個理由還能說得過去。

“你們去查一下苗輕侯和尚和堂。再給上海方面打個電話問問,徐懋昌認不認識這個人。”

“是!”

三個人黑衣人齊刷刷地答應道。

第 8 章 三弟米鋪

農歷年過後,北平城家家戶戶門上的楹聯,顏色還很新鮮。

沈文孝茶飯不思,如坐針氈地在家中的院子裏踱來踱去。

這幾日,北平四九城忽然多了十幾家名字叫三弟的米鋪,而且三弟米鋪的位置都臨近自家的店鋪。

按說做生意賣同樣貨物的商鋪,毗鄰着也是正常。但這家三弟米鋪做生意的手段極為特殊。

每一家關記米鋪開業前,街上都有報童在賣報的同時,都塞給買報紙的人一份宣傳單。單子上除了寫着各種米面糧油的價格之外,還能憑着傳單到三弟米鋪領取半斤棒子面。

沈文孝派米鋪的一個夥計,也要來一份單子,然後去三弟米鋪一試究竟。夥計排長隊進去後,拿着傳單真的就領到了半斤棒子面。

夥計進店之後,看到米面糧油的價格跟德隆米鋪的基本相同,但各種商品買十斤贈半斤。所以,三弟米鋪的人烏泱烏泱的,每一間店鋪前都排着長隊。

接連十幾天,沈家德隆米鋪沒賣出去一粒米。

沈文孝着急上火,牙痛得死去活來。不到半天的功夫,腮幫子就腫了起來。要知道,十幾家店鋪只有半數是自己的産業,其他店面都是花錢租下來的。店鋪的租金、糧稅、營業稅、地皮稅、還有夥計的工錢,雜七雜八的算下來,一天要虧一百多元。這十幾天已經虧了一千五百多元了。

人家能做的,咱們也能做。

沈文孝也學着三弟米鋪的樣子,在各個店鋪門前立上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所有米面糧油,買十斤贈半斤。

德隆米鋪立上牌子沒一會兒,三弟米鋪門口的牌子又換了,上面寫着憑十斤購物小票,到大華貿易商行的任意一家商店,免費領取醬油一斤。

沈文孝剛效仿人家免費領取醬油後,三弟米鋪又換了招數,買十斤贈綿白糖一斤。

沈文孝一想,自己總不能跟在人家屁股後頭跑,咬牙跺腳把買十斤贈一斤半綿白糖。

三弟米鋪馬上改成了二斤。

如此一番的折騰,一個月下來,沈文孝賠了二萬多元。

沈文孝哪裏知道,無論是醬油,還是綿白糖,都是大華貿易商行少東家免費送給關世傑做營銷的。因為這兩宗貨物,還有一個月就過了保質期。

關世傑的營銷策略是薄利多銷,這一個月下來,純利潤一萬元。他拿出一千元送給了苗輕侯,算作促銷品的底價款。

呂雲飛已經派人打探清楚,沈家的準女婿趙劍,的确是29軍的一個連長。趙劍的父親是北平來頭不小,是國民政府北平市政府軍政委員會公安處副處長—趙文軒。趙家在北平,天津都有房産。并且是北四行裏,金城和鹽業兩家私營銀行的股東。

趙家在這上海棉紗的股災中,也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原因是北四行見徐懋昌一直買進上海棉紗,認為有利可圖,入手了巨額資金跟着買進。

當發現徐懋昌背後的操控人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時,已經來不及收手,眼看着幾千萬的資金打了水漂。連帶着幾百萬的散戶,也栽在了上海棉紗上。而徐懋昌和背後的主角卻賺的盆滿缽滿。

關世傑了解清楚趙劍的家世後,給自己确定了一個目标。要想打敗趙劍,就一定先讓自己變得更優秀起來。

但是目前的主要精力,還要放在擠垮沈家的生意上。

三月份,沈文孝提前派夥計游走于三弟米鋪的各個店面,弄清楚米鋪各種糧食的價格,然後再自家的店鋪前的牌子上,标明了價格。每一種糧食都比三弟米鋪低三分至五分錢,并且附帶贈送鹽、醬油、白糖等物品。

德隆米鋪的顧客明顯多了起來。但沒過一天,顧客又都跑去三弟米鋪了。而且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三弟米鋪前的人力車忽然多了起來,一個個顧客來來往往都坐着人力車。來時興高采烈,走時滿載而歸。

沈文孝經過打聽才知道,凡是在三弟米鋪購買二十斤米面糧油以上者,不論路途長短均報銷往返車費。

沈文孝咬牙跺腳,無奈還是跟着三弟米鋪後面,也打出了這樣的招牌。

三月份一個月下來,沈文孝又虧了三萬多元。

接下來四五月份,三弟米鋪又換了新招數,每個顧客憑着十斤以上的購物小票,可以抽獎一次,二十斤兩次,三十斤三次,以此類推。獎品最小是一包牙粉,最大是一輛自行車。要知道,一輛英國三槍自行車在民國屬于奢侈品,相當于關世傑穿越來的那個年代的一輛小轎車。

當然,這是一個噱頭。上萬斤米面糧油的利潤,贈送一輛英國三槍自行車,也無非是九牛一毛。

但這個銷售舉措,震驚了當時的北平城的各家米行商行。各家的掌櫃琢磨出門道後,都紛紛效仿。一時間,北平城各種花花綠綠的宣傳單鋪天蓋地,印刷廠和報社的生意都變得奇好起來。

受益最大的是大華貿易商行,關世傑每一個營銷計劃都事先告訴給苗輕侯,苗輕侯按部就班地去實施,幾個月的時間,大華貿易商行的銷售利潤呈幾何狀升漲。

呂雲飛也不甘寂寞,按照關世傑所說的薄利多銷的方法,吸引主顧上門,生意也大好起來。

短短四個月,關世傑純利潤賺到了十五萬元。

而沈文孝卻虧損了接近二十多萬元。沈文孝欲哭無淚,如此下去,沈記米鋪七八十萬的家底用不上年底,就會灰飛煙滅了。

恰在此時,沈文孝得到一個令他歡欣鼓舞的消息:三弟米鋪掌櫃的要出兌店鋪。原因是掌櫃的得了重病,不日即将歸西,需要出兌生意去南方修養。

沈文孝了解到的,三弟米鋪的掌櫃是大華貿易商行董事長家的一個親戚,年齡在五六十歲左右,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具體姓名不詳。

這也難怪三弟米鋪的贈品,都出自大華貿易商行了。

德隆米鋪的夥計在三弟米鋪見到過一個五十多歲,面色蠟黃,佝偻氣喘的老頭兒,三弟店鋪裏的活計都喊這個老頭兒:掌櫃的。

沈文孝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把這些鋪面兌下來,擴大的自家的生意。三弟米鋪有了之前的名氣,再接手做下去,生意一定會大火特火。

如果讓別人捷足先登,按照三弟米鋪的招數去經營,自家的生意還是會受到巨大的影響。估計用不上年底,北平城裏就少了一家德隆米鋪。

多少錢也要兌下來!沈文孝暗自下了決心。

第 7 章 臘月初九

1937年1月21日,民國26年農歷臘月初九。

宜:沐浴、開倉、出貨財、開業開市、交易、立券、買車提車納財、栽種、納畜、牧養、畋獵、入殓、破土、安葬。

忌:祈福結婚嫁娶安床遷入新宅喬遷新居入宅造船。

關世傑在北平證券交易所苦熬了21天。在這21天裏,他幾乎每天都擔驚受怕,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記錯了民國第二次股災的時間。跟着他一起提心吊膽的還有苗輕侯和呂雲飛。

這兩個人雖說全權委托給關世傑操作,但每天還是不放心地跑到交易所來看看股市行情。他們見上海棉紗每次都大漲小跌,也放心了不少。

21日這一天上午10點,他們終于等到上海棉紗每包漲到290元了。交易員剛在黑板上寫上290元,苗輕侯和呂雲飛就讓各自委托的交易員抛出了股票。

就在他們剛抛出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上海棉紗每包就跌到了280元,之後這支股票直線下滑,一路跌至210元。至于當天的收盤價是多少,已經不是關世傑他們所要關心的問題了。

關世傑拿到了苗輕侯給的淨利潤七萬四千元分紅,還有呂雲飛刨除關家油坊借款加利息,拿到了二萬一千元紅利。三個人皆大歡喜。

當天晚上,苗輕侯在北平大飯店做,東宴請關世傑,順帶着也喊上了呂雲飛。

這二十一天以來,苗輕侯和呂雲飛在交易所也碰過面,呂雲飛知道苗輕侯是大華貿易商行的少東家,而苗輕侯只知道呂雲飛是關世傑的朋友,并不知道呂雲飛的底細。後來關世傑才把呂雲飛的來歷告訴給了他。

苗輕侯沒接替父親做大華貿易商行的董事長前,一直很鄙視市井流氓。但自從擔任了商行的董事長,才知道有一些地痞流氓還真惹不起。譬如商行所屬店鋪經常會有一些無賴訛錢鬧事兒。商行盡管也在各個地頭打點過,但效果不是很好。

經過幾次的接觸,苗輕侯覺得呂雲飛在黑道上能成氣候,因此就讓關世傑帶上呂雲飛。

呂雲飛是東霸天張八,張德泉的親外甥,家中排行第六。畢業于北平警察專科學院。從警三年,因為濫用私刑和收受賄賂被開除警察隊伍。後來替張八掌管賭場和錢莊。因其足智多謀,心狠手辣,江湖人稱白面閻羅呂六哥,手下人都稱呼他為六爺。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自從呂雲飛接手賭場和錢莊的生意,不僅地盤擴大了,營業額也水漲船高。而且軍警界也籠絡了一些人脈,風頭幾乎蓋過了他的親舅舅東霸天張八。

呂雲飛也想多結交一些上流人士,以此擡高自己的身價。

苗呂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想結識對方。因此關世傑就成了他們之間聯系的紐帶。

當晚三個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得酣暢淋漓,人仰馬翻。雖然談不上推心置腹地交流,但也算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酒至半酣之際,呂雲飛提議三個人效仿桃園三結義,結為異姓兄弟。

苗輕侯連連拍掌稱好,關世傑也不便于推辭三個人酒醉飯飽之後,坐上苗輕侯的轎車,就去了天前東側的尚和堂錢莊。

呂雲飛吩咐兩個手下,找來香燭供品,三個人就跪在關二爺的塑像前歃血為盟,念叨了一些: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之後,正式結為了異姓兄弟。

呂雲飛26歲為大哥,苗輕侯23歲,生日大關世傑三個月為二哥,關世傑為三弟。

關世傑趁熱打鐵,跟苗輕侯和呂雲飛兩個人,說出了自己被沈家父女羞辱,也想要做米鋪的買賣,擠垮沈文孝的生意,只是不知如何操作。

呂雲飛說:“這還不好辦,我派一些兄弟天天攪和他的買賣。用不了多久,老東西的米鋪就關門了。”

“不妥,我只想憑實力讓沈家父女知道,我關世傑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搶了沈家的生意。再者說,趙劍有軍方背景,好像家世也比較顯赫。我怕大哥為了我這一點小事兒,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關世傑說。

“三弟說的在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事兒要從長計議。”苗輕侯說。

“行,就聽兄弟的。我有幾個兄弟在巡捕房做包打聽,我讓他們探探那個趙劍的底。”呂雲飛說。

三個人又喝了一會兒茶,才各自回家了。

關世傑回到家,拿出九萬八千五百元銀票,跟父母講述了這二十幾天以來的經歷。關七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銀票數了一遍又一遍。母親則一邊唏噓着,一邊抹着眼淚,嘴裏直念叨:菩薩保佑。

正在讀初級中學的小妹關若雨,也陪着母親掉眼淚。

大妹關若雲也從房間走出來,勸慰着母親說;“大哥都把錢還清了,咱們一家人高高興興才對。”

大妹就讀于北平音樂學院,跟小妹一樣,學校都在放寒假。平時一家人都忙,很難得聚在一起說說話。

一家人要整整齊齊。關世傑忽然想到了這句話。

關世傑在穿越來的那個年代,因為計劃生育,只有他老哥一個單打獨鬥。現在多了兩個妹妹,讓他欣喜不已。

關世傑暗想,在這個時代,他不僅要照顧好家人,而且還要做一番事業。未來怎麽做,暫時還沒有想好。做好當下,然後再循序漸進。

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他要為中華民族和這個滿目瘡痍的國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一夜,關世傑輾轉反側睡不着,他想了很多。

七七事變之後,北平在1937年7月30日淪陷,他要在這半年之內,讓沈家父女重新認識自己。

第 6 章 尚和堂錢莊

尚和堂錢莊在天橋東側的一棟小二樓。這家錢莊背後的老板,據說是北平城有名的東霸天張八,本名張德泉,在北平四九城也算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關世傑所要面對的是有着黑道背景的錢莊,心裏還是十分的忐忑不安。畢竟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從小到大見過的小流氓也不多,他幾乎是懸着一顆随時都要跳出來的心,脊梁溝冒汗地走進了這家錢莊。

這是一個足有三四百平方米的大廳,大廳裏擺滿了一張張的方桌,打牌的,推牌九的,打麻雀的人,鬧哄哄地擠在一處。煙味兒,酒味兒,屁味兒,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好像進了臭豆腐作坊,差一點把關世傑熏吐了。

成年人的世界裏容不得矯情。

關世傑屏住呼吸四處打量,見賭場裏晃蕩着五六個頭皮剃得發青的壯漢,就找了一個相對比較面善的人走了過去。

“這位大哥,麻煩問一下你們掌櫃的在嗎?”關世傑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有啥事兒?”

“我是來還錢的。”

“跟我來吧。”

這個人說完,就領着關世傑去了二樓。在二樓的一間寫着經理室的房門前停下來,房門前背着手杵着兩個彪形大漢。

這兩個大漢搜過關世傑的身之後,才敲敲門喊道:“六爺,財神爺來了。”

關世傑一怔,怎麽還說財神爺來了呢?轉念一想明白了,自己是來送錢的,可不就是財神爺嗎?可能做錢莊生意的讨采頭的一種稱呼。

“丫的,說你們多少次了就是不改,喊經理。”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喊道。

“六爺經理,財神爺到!”

關世傑忍着笑走入了這間辦公室。辦公室面積有四五十平方米,牆壁上挂着幾幅山水湖岸畫,一尊關老爺手提青龍偃月刀的武財神塑像,背東朝西擺放在一張八仙桌上,桌子上擺着幾樣供品。

一張偌大的辦公桌前,擺放了一圈沙發。在辦公桌的後面,坐着一個二十五六歲,面白無須,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人。他梳着油光锃亮的背頭,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發蠟的味道。他嘴裏叼着一根香煙,見到關世傑走進來,滿臉都是笑容。這個人的模樣,跟關世傑想象中的黑社會形象截然不同。

“兄弟,你是關記油坊的少東家?”

“正是。小弟關世傑。不知道大哥怎麽稱呼?”

“鄙人姓呂,雙口呂。呂雲飛。是這家錢莊的經理。我記得你家的借款還有三天才到期。這麽早就來還錢,真是信人也。”呂雲飛站起身說:“關少爺先請坐,我喊賬房把借據拿過來,順便算一下利息。”

“呂經理,我這次來是想跟你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關世傑低眉順眼地說。

“啊?”呂雲飛聽完關世傑說的話,立馬變了臉色道:“這可不行,三天到了期限,我們就會收店鋪和房子。話不用多說,關少爺還是想想辦法吧。狗剩子,菜幫子,請關少爺出去!”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門口的那兩個彪形大漢橫眉怒目地走了進來。

“呂經理,能不能給我一分鐘,聽我把話說完?”關世傑懇求道。

“好,就一分鐘。”呂雲飛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說。

“呂經理,你寬限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除了每天的利息之外,一個月我給你多加一千元利息,餘外我再給你五百元煙錢如何?”關世傑說。

呂雲飛聽關世傑這樣說,眼前一亮。他擺擺手讓兩個保镖出去後說:“關少爺,你讓我很為難啊。”

“那這樣,我先把一千五百元交給你。”關世傑從懷裏掏出銀票,抽出三張放在辦公桌上。

呂雲飛瞄了一眼,看單張面額都是五百元的銀票,心裏犯起了嘀咕。一個月多加一千元的利息,舅舅那裏也說得過去。何況自己還能得5五百元的好處費,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關少爺,你真的有把握在一個月後還清借款?”呂雲飛有點狐疑地問道。

“我當然有把握,沒把握就不敢跟呂經理談了。”關世傑滿臉堆笑說。

呂雲飛聽關世傑說話底氣十足的模樣,心裏琢磨,最近哪一行的生意都不好做,尤其是做米面糧油這一行當的。一般來說,油坊的原料大豆産地在東北,近些年都由日本人控制着。導致南方的花生,菜籽都暴漲了不止一倍。這關家少爺有什麽門路,能在一個月之內,讓油坊起死回生呢?

“關少爺,你能從東北搞來大豆?”

“我哪裏有那個能耐?”關世傑苦笑着說。

“那你憑什麽能在一個月內,還清一萬五千元的借款?”

“實不相瞞,我投資了股票,應該能在一個月內還清借款。”關世傑也怕呂雲飛反悔,因此也就實話實說了。

“哦?關少爺能穩賺不賠?”

呂雲飛也炒過股,但大多是火雞進去,鹌鹑出來,賠多賺少。他不太相信關世傑有如此眼力和能力,在一個月內賺夠所欠借款。

關世傑從呂雲飛的眼神兒裏,看出了懷疑和好奇的成分,但好奇的成分所占的比例要大一些,不禁心裏一動。既然讓苗輕侯都做了投資,能不能也鼓動呂雲飛投資,自己也多賺一點呢?

“呂經理,你也有興趣做股票?”

“做得少皮無毛,七損五傷的。怎麽?關少爺有前後眼,知道哪一股會大漲?”

“我剛跟我同學,大華貿易商行的董事長苗輕侯投資了一股。”

呂雲飛一聽,關世傑的同學是新接替大華貿易商行的苗輕侯,登時有了興趣。

“關少爺能不能透露點消息,投資的是哪一家?”

“這……”關世傑故意露出很為難的表情說:“我同學有一點內幕消息,知道我家裏有困難,就想幫幫我。”

“關少爺,如果你真有內幕消息,這樣,我投資你拿幹股,利潤三七開。”

呂雲飛一聽消息是從北平有名的商號,大華貿易商行少東家嘴裏出來的,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我同學再三交待,不讓我往外透露消息。人家幫我,我也不能言而無信不是。”關世傑可憐兮兮地說。

“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是你透露的消息?這樣吧,咱們四六開,我六你四。”呂雲飛說;“還有你父親借款的事情,可以延期一個月。”

“呂經理,你既然這樣說,那我就跟你合作了。但合作之前,我有個要求。”關世傑說:“咱們之間能不能立個字據?”

“關少爺是聰明人。行,口說無憑,立字為據。”呂雲飛爽快地答應下來。

臨近中午的時候,關世傑跟呂雲飛從證券交易所出來,懷裏揣着呂雲飛認購二千股上海棉紗後,兩個人之間利潤分成的協議書,一上午的困頓感頓時消失了。

關世傑已經想好自己賺到第一桶金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第 5 章 苗輕侯

上海棉紗/包二百四十二元。

關世傑看到這個價格,心裏涼了半截。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上海棉紗每包最後漲到二百九十元後,被徐懋昌做空抛出,讓當時的金城、鹽業、中南和大陸四家私立銀行,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自己手裏只有五千塊。按現在的價格買進,除去印花稅,交易所的傭金也就能買二十股。每股淨賺四十八元,也無非能賺到九百六十元。離一萬元差得太遠了。不僅如此,股價也不是三五天就漲上去的,三天後,就要把一萬五千元籌齊。

關世傑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世傑兄有心事?”

“我倒是看好了一股……”

苗輕侯見關世傑面有難色,就知道一定是為錢所困。他自從接替父親做了大華貿易商行的董事長之後,因為“九一八”事變,日本人侵占了東三省,而大華貿易商行的主要客戶,大部分都在東北。因此許多商品都由暢銷貨變成了滞銷品,生意由此也一落千丈。

苗輕侯以前也沒玩過股票,他的志不在此,本來一門心思想做學問,卻被趕鴨子上架做起了生意。

自他接手生意以來,累計虧損了十幾萬元。現在已經有股東嚷嚷着要退股。如果十幾家股東都退股的話,就不僅僅是虧損十幾萬元的事情了。大華貿易商行會由此破産,苗家還會背上上百萬的債務。這也是他想找一些門路,彌補一下商行的虧空。

苗輕侯在證券交易所已經泡了幾個月,多多少少賺了幾千元錢,但杯水車薪遠遠不夠填補虧空。他想投資一家潛力股,能夠大賺一筆,能讓商行鹹魚翻身。

現在見關世傑這種表情,心裏不由得一動,難道真的有自己沒看出來的,升值空間大的潛力股嗎?

“世傑兄,你看好哪一股?”

“上海棉紗。”

“棉紗價格一般都不會漲太多,最多的時候也就漲七八塊。”

“上海棉紗不一樣,你看現在又長了一元。”

苗輕侯一看,上海棉紗的價格果然漲了一元。

“不管了,我先買二十股吧。”關世傑說。

“世傑兄,你估計能漲到多少?”

“二百九十元。”

“你肯定?”

苗輕侯見關世傑篤定的眼神兒,就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世傑兄,你是不是有什麽內部消息?”

“算是有吧。”關世傑說:“輕侯兄要不要試試?”

苗輕侯說:“世傑兄能不能先透露點消息?”

“你看,又漲了五毛。”關世傑指着前面的一塊黑板說。

苗輕侯身高不及關世傑,他手搭在關世傑的肩膀上,踮起腳,伸長了脖子往前面看。

關世傑的腦海裏又跳出了苗輕侯的兩個畫面:1一個會議室模樣的房間,幾個老者正在跟苗輕侯說着什麽,然後一個個拂袖而去。2苗輕侯一個人在舞廳深夜買醉,身邊有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在頻頻勸酒……

最奇怪的是,關世傑又聽到了苗輕侯的心裏話:世傑說的真的假的?他要是真有內部消息,我花錢投資,利潤對半分都可以。

關世傑想,今天是第三次出現出現這種奇怪的事兒。只要跟人身體接觸,自己不僅能看到一些零碎的畫面,還能聽到這個人此刻此刻的心聲。

苗輕侯的手拿下來,畫面和心裏話也就随之消失了。

關世傑心中暗喜,自己有了這種特殊的技能,在這個時代就可以大展身手,施展抱負了。

“輕侯兄,我給你透露一點消息,但你千萬不要對旁人說。”

關世傑既然知道苗輕侯想的是什麽,就不妨給他一粒定心丸。

“世傑兄說來聽聽。如果消息可靠,我可以想辦法投資,利潤三七開怎麽樣?”

關世傑暗想,生意人果然狡猾,心裏想給的價位和嘴裏說出來的根本就是天壤之別。但人家出本錢,自己也不能太過分了。

“四六開如何?輕侯兄六,我占四。”

“好,那就一言為定!”

關世傑要的比苗輕侯預期想的利潤分成還要少,因此苗輕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你附耳過來。”關世傑心想,忽悠人也都弄得神秘一點才好。

“輕侯兄,你知道徐懋昌其人嗎?”

“當然知道,上海棉紗大王的二公子。我們商行一直跟徐家有業務往來。”

“這都是徐懋昌在操控,但他的後面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關世傑說。

“世傑兄,那你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苗輕侯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道。

“我一個親戚在徐府給徐懋昌做賬房先生,徐懋昌炒股的業務都是他一手經辦。徐懋昌暗示過他,讓也賺一點小錢。”關世傑說。

“怪不得徐懋昌大婚時,這兩位只手遮天的人物都到場了。”苗輕侯若有所思地說:“那時候,大公報、晨報、申報上的頭版都貼了好幾天。”

“輕侯兄,那你看能投多少股?”關世傑趁熱打鐵地問道。

“四千股,我手頭只有這麽多資金。”苗輕侯答道。

“欲購從速,再晚又漲了。”關世傑說。

苗輕侯找到一直為自己辦理業務的交易員,出具了一百萬的銀行本票,認購了四千股上海棉紗。按照關世傑所說漲到二百九十元的話,每股賺四十六元五角,算下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苗輕侯并不是僅憑着關世傑的三言兩語,就敢投資上海棉紗。他之所以敢投,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棉紗的市價,一直很穩定地保持在每包二百四十元左右。即便是賠錢,也賠不了多少。

“世傑兄,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時間天天泡在這裏,交易所要時刻有自己人盯着。萬一錯過了最佳抛出的時機,我就徹底完蛋了。”苗輕侯說。

關世傑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找一個經紀人,或是交易員都不穩妥,最好是自己能在交易所堅守崗位。

“這樣吧,我們學校正在放寒假,我以後天天就在交易所上班了。”關世傑說。

“好!我就等世傑兄這句話呢。這幾天我沒時間,等有空兒的時候,咱們坐下來喝一杯。”

“等抛出股票的時候,咱們再把酒言歡。”關世傑說。

關世傑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亟待處理,那就是三天後那筆債務。

第 4 章 窮則思變

“爹,咱們走吧。”

關世傑站起身沖着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沈茹雲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攔在關世傑的面前說:“世傑哥,對不起。我現在心裏只有他。”

關世傑見沈茹雲攔住自己,忍不住心裏暗罵。其實即使沈茹雲不攔着,自己也不能拿這個男人怎麽樣。無論是從身高還是體重,他自我揣測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關世傑淡淡一笑說:“我只想跟這位兄臺認識一下,以後見面也方便打招呼。”

那個男人也走過來先伸出手說:“趙劍,國民革命軍第29軍第37師219團3營9連中尉連長。”

“關世傑。”

關世傑跟他剛握上手,自己的腦海裏就莫名其妙地閃現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1趙劍從一個胡同裏走出來,身後一個嘴唇猩紅的妖豔女子揮舞着手帕。

2趙劍身穿便裝,跟一個油頭粉面的人坐在飯館的雅間裏,兩個人竊竊私語。

3趙劍跟沈茹雲在一張床上,做巫山雲雨之事。那個房間,好像就是沈茹雲的閨房。

關世傑感到十分的驚訝,自己怎麽會有趙劍的記憶?

這時,關世傑還聽到了趙劍的心聲:一個窮酸小教員還敢跟我搶女人?論家世論長相身份,哪裏比得上我?太他媽自不量力了!

趙劍抽回了自己的手,關世傑的腦海裏也恢複了正常。

關七爺剛要拿起那張銀票,就被關世傑攔住了。

“爹,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咱們走吧。對了沈老爺,我們家當初的聘禮,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千元。麻煩你派人送過去。”

沈文孝一臉尴尬地說:“七哥,世侄,多有得罪了。明天我一定派人把一千元送過去。”

關氏父子走出沈家大門,陳六子陰陽怪氣地在背後說了句:“七爺,關少爺走好,雪大路滑,小心摔跤。”

“咣當”一聲,大門被關上了。門環撞擊大門響了了幾聲,然後停止了晃蕩。

關七爺佝偻着腰,愁眉苦臉地抄着手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嘆息道:“世傑,都怪爹沒能耐,好好的一樁婚事就這樣黃了。”

“爹,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要也罷。放心吧,我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兒媳婦兒。”

關世傑在心裏發着狠,總有一天會讓沈家父女明白,狗眼看人低的後果是什麽。他現在心裏想的是如何能盡快找到錢,幫找個岌岌可危的家渡過找個難關。

自己穿越前在省圖書館做書籍歸檔工作,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去讀書,他最喜歡歷史和軍事方面的書籍。工作之餘炒炒股,盡管他這種小散戶都被人當做韭菜給割了,但多少也積累了一點經驗。

關世傑想起民國也有股市,自己能不能從這上面想一想辦法?他猛然想起民國的三次大股災,第二次的上海棉紗案就發生在年。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現在正是上海灘十大巨富棉紗大王徐慶雲的二公子,人稱無軌電車的徐懋昌;在無冕之王宋三小姐和黑幫皇帝杜月笙的授意下在炒作棉紗。

“爹,除了你借到的五千元,手裏還有多少錢?”關世傑問道,

“還有給你準備大婚用的一千元。你娘存着呢,誰也不讓動。”關七爺說。

“爹,能不能把錢先給我用幾天?”關世傑說:“我去證券交易所賭一次。”

關七爺吃了一驚,從沒見過兒子炒股票,這冷不丁地要去炒股能行嗎?但轉念一想,該想的辦法都想到了,五千元也不夠還債的,還莫不如讓兒子去賭一回。萬一賭贏了,無債一身輕。賭輸了,就自認倒黴,以後再想辦法翻身。

關七爺把随身攜帶的五千元銀票交給了關世傑說:“拿去吧,看準了再出手。”

關世傑感覺有點意外,本以為要浪費很多唾液去說服老爹,沒想到老爹會如此痛快地把錢拿出來。

其實,關七爺年輕時好賭,麻雀、牌九、股票樣樣都通,但也樣樣稀松平常。成家之後才收手,一門心思地做起了生意。

關世傑步行了大概一個小時,來到了前門西河沿中原證券交易所。

交易所裏人頭攢動,電話鈴聲,交易員的報號聲混雜在一起。一塊塊黑板上寫着上市交易公司的股票號碼,一些穿着黃馬甲的交易員,不停地跑到黑板前,用黑板擦塗改着股指上升或下降數字。

關世傑也知道民國時期的證券交易所,科技不可能像他穿越來的年代那麽發達,都是用電腦操控。但沒想到操作的方式會如此原始,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做,一時之間有點發懵。

“先生,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一個人在關世傑的身後,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關世傑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個名字。他回過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瘦高,面目清秀,穿着一身青布棉袍,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的年輕人。

“苗輕侯?”

關世傑脫口而出喊出了這個人名字。他喊完之後,才想起苗輕侯是自己在民國的中學同學,好友。後來各自上了大學,慢慢就失去了聯系。關世傑在民國的記憶裏找到了一些線索,他們疏遠的原因,主要是通信不發達,其次是關世傑有一點自卑心理。

根據記憶裏的信息,苗輕侯是北平知名商號,大華貿易商行老板苗榮華的二公子,畢業于燕京大學。再之後就沒有了什麽消息。

“關世傑,我遠遠看着就像你。說說,畢業去哪兒工作了?”苗輕侯說:“你這個家夥,一直也不跟同學們聯系,也不聯系我。”

關世傑尴尬地笑了笑。心裏想,總不能說民國的自己自卑吧?

“我在第十初級中學當教員,輕侯兄子承父業了吧?”關世傑問道。

“家父身體一直不太好,生意總得有人照應。你也知道,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倒是羨慕你能安安穩穩地教書做學問。”苗輕侯語氣有點落寞地說。

關世傑依稀記得苗輕侯說過,就喜歡讀書做學問。他剛才說的這番話,應該是肺腑之言。

“怎麽樣,生意還好吧?”關世傑問道。

“兵荒馬亂的,生意能好到哪裏?勉強維持着吧。”苗輕侯問道:“世傑兄也來炒股?”

“想是這麽想。交易所也沒有電腦,都是人工操作,還不知道怎麽買進賣出。”關世傑随口說道。

“電腦?什麽意思?”苗輕侯詫異地問道。

關世傑知道自己失言,趕忙改口說:機器,這要是用機器操作,應該快得多。”

“世傑兄看好哪一宗貨物,還是哪一家公司的股票?”苗輕侯問道。

關世傑在一塊塊黑板上尋找,當他看到上海棉紗四個字時眼前一亮——終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