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年夜飯

從長沙轉運來的軍裝,除了應季的棉衣,還有春秋的秋衣秋褲,以及夏裝。衣帽鞋襪,腰帶牙缸,軍用水壺等都一應俱全。

一同運來的,還有各類教科書,訓練器械,體育器材等。

中午吃飯的時候,關世傑見到了十幾個新同事。有國術教官洪金南,行動術教官陳明遠,林雲奇,張志奇,常海等七八個人。還有情報教官韓濤,李海濤,田立偉,以及電訊教官姜雲影,劉忠民。

開學前,還會有四五十名教官陸續來到。僅僅行動教官的人員配備,就有三十幾多人。

關世傑有些不解,為什麽行動教官如此多。等他問過總教官謝力公後才明白,原來行動教官就分成了幾個種類,跟蹤、拘捕、投毒、爆炸、槍械等。秦川就是槍械教官,以後專門教學生拔槍,換子彈和射擊的技巧。

下午,各大隊隊長副隊長以及下屬隊員,每個人都領到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軍服和衣帽鞋襪等物品。一下子發了四季的服裝,每個人都在考慮,是否要購置一只行李箱。

關世傑穿上嶄新的土黃色将校呢軍服,別上領章和上校軍銜的肩章,腳上蹬一雙黑皮鞋,登時感覺氣質變了。

學生們的軍服統一都是灰色,沒有領章帽徽肩章,腳下是翻毛皮鞋,看起來也精神了許多。

學生們換好軍裝集合後,在各大隊隊長的帶領下,全體排成長隊進城洗澡。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年。

關丫丫也不例外,被鄭蘋如領着進了城。

晚上六點鐘,除夕夜發年夜飯在食堂開宴。副主任餘樂醒手拿特訓班主任戴笠發來的新年致辭,大聲朗讀了一遍。

新年致辭的內容,大概就是對學生們寄予厚望,重拾舊山河,驅除倭寇,就靠你們年輕人等等。而後年夜飯正式開始了。

大魚大肉大碗酒,會喝酒的學生們,每個人也分了三兩酒。無論教官還是學生們,已經多日不見如此厚味的葷腥,幾乎每個人都撐得肚子溜圓。

教官們的酒不限量,關世傑酒量不是很好,也被大家勸得喝了不少。

餘樂醒敬了一圈兒酒,說自己不勝酒力,讓大家盡興,然後就提前退場了。

關世傑被學生們拉去,以水代酒糊弄了一輪,又被總教官謝力公拉了回來。

“關教官,以後大家一同共事,我提一口酒,祝咱們合作愉快!”謝力公端着酒碗說。

關世傑端起酒碗剛要喝,就把一個人一把奪了過去。原來是新來的女同事姜雲影。

姜雲影奪過關世傑的酒碗就喝了一口說:“咱們特務處人才濟濟,我早就聽說關教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奇才,酒都能變成水,真讓小女子佩服。”

關世傑面紅耳赤地說:“在下不勝酒力,實在是喝不了酒。還請各位高擡貴手,放在下一馬。”

“關教官,今天過年咱們圖個喜慶,偷奸耍滑一定要罰酒一杯。”總教官謝力公說。

“對,關教官,咱可不能讓女人看扁了。”書記王子常說。

“關教官,敢不敢跟我喝一杯酒?”姜雲影說。

“關教官,咱們特務處第一美人的面子你不能不給吧?我可是頭一遭見她主動跟人拼酒。”秘書丁若平酸溜溜地說。

丁若平之前在特務處機要室工作,由于業務上的原因,經常跟電訊科接觸。因此認識了電訊科五組的上尉組長姜雲影。

丁若平對姜雲影一見鐘情,便開始了追求。但姜雲影卻對他若即若離,一直沒答應他的追求。今天見姜雲影破例要跟關世傑拼酒,心裏不免有些醋意。

“丁秘書,你知道你身上卻什麽嗎?”姜雲影問道。

“缺什麽?”丁若平茫然地問道。

“缺男人味兒。”姜雲影顯然喝了不少酒,說話也變得直爽起來。

丁若平看了姜雲影一眼,一口氣喝光了一碗酒,然後頭一偏就趴在了桌子上。

大家見丁若平這副模樣,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們也想讓我變成丁秘書一樣嗎?”

關世傑一臉苦笑地看着謝力公遞給自己的一碗酒。他知道自己喝下去這碗酒的後果,一定比丁秘書還要慘。

“關教官,我先幹為敬。”姜雲影說完,很優雅地喝光了碗裏的酒。

關世傑見狀,一咬牙就要喝下去。卻忽然被一個人搶了過去。

“我陪這位女士喝。”

原來是鄭蘋如帶着丫丫走了過來。

“好一個美女救英雄!”姜雲影說。

鄭蘋如喝光了一碗酒之後說:“上尉,敢不敢再來兩碗?”

關世傑有些擔憂地看着鄭蘋如說:“千萬別逞強,可以了,可以了。”

“有什麽不敢的?”姜雲影說完,沖着旁邊的國術教官洪金南說:“洪教官,幫我滿酒。”

關世傑還要說話,就被鄭蘋如連幹了兩碗酒的氣勢給吓到了。

姜雲影随着也喝了兩碗酒之後,目光變得有些呆滞,說起話來舌頭都硬了。

“再來三碗。”姜雲影說。

“來就來!”鄭蘋如說。

關世傑急忙攔着不讓其他人再倒酒,書記王子常說:“兩位都是女中豪傑,巾帼英雄。今天暫且到此,明天有興趣你們再接着喝。”

在坐的人裏面,除了餘樂醒的級別高,然後就是王子常了。他說出來的話,任誰也不敢反駁。

“王書記,能不能讓關教官送我回宿舍?今天讓各位見笑了。”姜雲影口齒不清地說。

“關教官,你辛苦一下,就送一趟吧。”王子常說。

“是!”

關世傑攙扶着姜雲影慢慢走出食堂,他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盯在自己的後背上。

鄭蘋如拉起着關丫丫也随後走了出去,步履輕盈,一點也沒用露出醉态。

關世傑攙扶着姜雲影的時候,就聽到了姜雲影的心聲:我喜歡的男人,就一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關世傑被吓了一跳,自己是不是命犯桃花?先有鄭蘋如的含蓄表白,現在又來了一個姜雲影。如此下去,自己該怎樣處理?

第 48 章 過年

1月30日是除夕,31日是正月初一。臨澧特訓班學校放假兩天。

除夕前一天,因為暫時還沒有後勤處,餘樂醒通知各大隊組織人員,跟随丁若平一起去臨澧縣城去采購過年的物資。

關世傑組織了十幾個人,帶上鄭蘋如和關丫丫,坐上了運輸車一起去縣城。這一段時間,鄭蘋如一直照看着關丫丫。現在正逢過年,關世傑于情于理也都應該表示一下,順便給關丫丫買兩套新衣服。

臨澧縣城不大,一條最繁華的街道也不過百米。關世傑覺得就跟自己穿越來的時代裏,一個鎮子的規模差不許多。

抗戰時期,國民政府要求各部門過春節時一切從簡,嚴禁鋪張浪費,省下每一分錢,用作抗戰資金。1929年國民政府實行改革,準備取締春節這一古老的節日。施行四年後,因民衆和各階層人士的抵制,1934年取消了這個決定,恢複了過春節這個古老的民俗。

複興社特務處處長戴笠,為臨澧特訓班特批了兩千多元資金,用于過春節的費用。可見戴笠對這個特訓班的重視。

關世傑跟丁若平請了假,讓秦川帶着本大隊學生,跟随着丁若平和各大隊隊長,去購置過年所需物品,自己則帶着鄭蘋如和關丫丫兩個人去逛街。

關丫丫小孩子心性,見到什麽都感覺新鮮。她的左手拿着一根糖葫蘆,右手拿着一個風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關世傑和鄭蘋如兩個人跟在身後。

“鄭蘋如,你都喜歡什麽?衣服,鞋?一直幫我照看丫丫,辛苦了。”

“長官,我喜歡丫丫,沒什麽辛苦的。你是想給我買禮物嗎?”

“就是這個意思。看看你都喜歡什麽?”

“那我可不客氣了!到時候你花錢可別心疼。”

“想心疼也來不及了。”

關世傑的話,讓鄭蘋如笑得花枝亂顫。關丫丫雖然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看到兩個人都在笑,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臨澧縣城裏最大的百貨公司商店,所經營的商品種類雖然不是很多,但衣帽鞋襪,副食品還算齊全。

關世傑跟鄭蘋如兩個人給關丫丫挑了兩套兒童裝,買了紅頭繩,還有兩雙小皮鞋。輪到讓鄭蘋如挑選衣服的時候,鄭蘋如說:“那你給我買一套內衣,加一個胸罩。”

“啊!”關世傑驚訝地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我要你幫我買。”

關世傑腦袋有點發懵,他從來沒給女孩子買過此類物品,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挑選。

“這樣,你自己挑選,我付錢就是。”

“你買東西送人當禮物,當然是要你親自挑選。”

關世傑見鄭蘋如不依不饒的樣子,只好硬着頭皮挑選了兩套內衣和兩個胸罩。那時候國內的針織品還沒有外包裝一說,營業員只是用麻繩一捆,就算是萬事大吉了。

當他們走出百貨商店後,一些路人不住地打量他們三個人。因為胸罩在民國時期,歸屬于洋貨和奢飾品,因此路人的目光焦點,又大多停留在鄭蘋如手裏的內衣和胸罩上。這讓關世傑尴尬不已。

而且這種尴尬一直持續着,直到坐上運輸車回到臨澧特訓班學校,鄭蘋如入一只驕傲的小母雞,挺着胸脯回到女生宿舍,關世傑才長出了一口氣。

“組長,你打算收二房了?”秦川打趣地問道。

“讓你猜中了。”關世傑無奈地說。

別說是在民國,就是在關世傑穿越來的年代,女孩子的內衣褲,還有胸罩,也只能是男朋友來買。他現在是百口難辯,索性就順着秦川的話茬說了。

“組長,那你最好早點把生米煮成熟飯。咱們特訓班的一枝花,至少有幾百人惦記着呢。”秦川笑着說。

“別啰嗦了,咱們也幫忙卸車吧。”關世傑說。

十幾輛運輸車滿載着物品,停靠在食堂的倉庫前,有整頭的豬羊雞鴨,大桶的白酒。成麻袋的糖塊、瓜子、蘋果,梨,還有白菜、蘿蔔、土豆、竹筍,豆皮等菜蔬。林林總總,蔚為壯觀。

主管食堂的司務長吆喝着,找到一些膽子大的學生,在操場鋪上草席,開始殺豬宰羊。一時間豬羊的嘶叫聲不絕于耳,學生們的歡笑聲也此起彼伏。

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關世傑想起北平的父母和兩個妹妹,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們身處何地,是否安然無恙。

自從北平淪陷,關世傑再也聯系不上家人和呂雲飛和苗輕候,他試着寫過兩封信,但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這不免讓他有些擔憂。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陣汽車馬達的聲音,打斷了關世傑的思緒。只見幾百米處的土路上,行駛過來三輛吉普車,在吉普車的後面,還有十幾輛卡車。汽車卷起漫天的塵土,如波浪一樣起起伏伏。

“關教官!”

“到!”

關世傑回身一看,原來是秘書丁若平,他的身後是書記王子常,總教官謝力公兩個人。

“關教官,從長沙站轉運來一批軍裝,你找一些人來,幫忙卸到倉庫。”總教官謝力公說。

“是!”

關世傑答應一聲,急忙回身去找人。他一邊走一邊想,許多學生只有一套外衣,洗過之後,就沒有換洗的衣服,只能穿着棉衣棉褲。穿着長袍的,髒了只能用水沾濕了毛巾擦一擦,許多學生的棉袍都泛起了亮光。

此時,這批軍裝來的正是時候。只是不知道随着吉普車來的都是什麽人。

第 47 章 現身說法

開飯前一小時,各大隊隊長跟餘樂醒彙報了各自任務的完成情況,丁若平秘書也趕了回來。他跟司機兩個人,從吉普車上抱下來兩捆報紙。大家一起動手,從中篩選出關于南京大屠殺的相關報道。

在篩選報紙的過程中,關世傑從《大公報》上看到一則消息:12月24日,由日本人扶植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北平宣告成立。同一天對外發表宣言,公布了僞政府的政府組織大綱。其委員由王克敏、湯爾和、王繼堂、董康、江朝宗等十餘人組成,主席一職暫缺。下設副委員二十餘人,有冷家骥、潘樹貴、趙文軒……等人組成。

同一版面上刊登着國民重慶政府的聲明:不承認這個日本人扶植起來的傀儡政府,軍民應同仇敵忾,驅除倭寇,光複中華等。

關世傑看到趙文軒這個名字,心裏咯噔一下。這個趙文軒會不會就是趙劍的父親,想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趙文軒呢?

如果真的是,那麽毫無疑問是做了漢奸。十九軍退出北平後,趙劍又在哪裏?日本人占領了北平後,前岳父沈文孝的生意垮了沒有?還有自己在民國的父母和兩個妹妹,以及苗輕侯、呂雲飛都怎麽樣了?

關世傑想,如果有一天回到北平,發現趙文軒真的是漢奸,于公于私自己都要親自動手,鏟除這個民族敗類。

傍晚五點半,各大隊隊長組織所有的學生在食堂內集合。

餘樂醒踩着凳子,跨上了一張課桌,當做臨時的講臺,開始了講話:“同學們,今天我聽到了一個令人不愉快的消息,有一些同學認為我們特務處專門是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因此,有些同學萌生了離開的想法。

就此,我在這裏說明一下,特訓班作為培養黨國的中堅力量,不僅僅設有行動部門,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幹暗殺、綁架、投毒等工作部門,還設有情報、電訊兩個部門。顧名思義,情報部門就是專門負責收集,歸納日軍和漢奸的情報。電訊部門專門從事接收發電文,破譯日軍電報密碼等工作。

正式開學後,我們将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分隊訓練,也就是體能、紀律、政治思想的訓練。成績優異者留下,成績不合格者淘汰退出。

分隊訓練後,将進行分科訓練,學歷低的原則上參加行動課程的培訓,學歷高的将參加情報部門的培訓,女生可以選擇情報和電訊兩個部門參加學習。我們的學制是一年,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有同學成績特別優秀的,可以提前畢業,充實到各地的崗位去工作。

在校期間,你們每個人的生活費十二元,并配發四季服裝。當然,這幾天吃飯時免費的,正式開學後,你們就要自己花夥食費吃飯了,但每個月不會超過三四元,畢業後授少尉軍銜,并按少尉待遇支薪。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下面我請一些同學上來,講一下倭寇在我國土上,奸淫擄掠的罪行。”

餘樂醒的這一番話很有說服力,原本有些動搖的人,聽到每個月有十二元的生活費,畢業後就是少尉,而且能拿到四十多元的薪酬。覺得這是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所以就安下了心。

第一個上臺的男生正來自南京,他講了在南京淪陷後,自己親眼目睹了婦女被奸殺,平民被屠戮的一些事情,講到悲傷處,幾度哽咽,淚流滿面。

第二個上臺的男生來自安徽,他講述了跟着難民隊伍一路逃亡,空中有日軍轟炸機轟炸,地面有日軍追趕,老幼婦孺被炸死的不計其數,失去母親的幼童,被丢棄在路邊,活活被凍餓而死。

……

依次又上來幾個男生和兩個個女生,他們幾乎講了不到一半,就開始嚎啕大哭,一時間,會場抽泣的聲音四起。

馬老五最後一個登上講臺,他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講道;“我叫馬老五,是大名,也是小名。我是北平人,北平被日本人占領後,日本兵開始搜城,挨家挨戶搜被打散的國軍。

我住的那個胡同來了一群的日本兵,他們闖入了我家,把我綁在院裏的樹上。當着我的面殺了我的老媽,輪奸了我的老婆,我的孩子剛滿三歲,因為哭鬧,就被日本兵用刺刀挑在槍尖上……”

馬老五停頓了一下,眼裏閃着淚花說:“我還有一個吃奶的孩子,被一個日本兵活活摔死了。我老婆後來被他們用刺刀挑開了肚皮,腸子淌了一地……我一個大男人,只能眼睜睜地瞅着……我沒什麽文化,但我知道日本兵就是畜生。我就想加入行動部門,多殺一些日本畜生,為我媽,我老婆孩子報仇。”

馬老五講完後,撲通一聲跪在課桌上,聲嘶力竭地喊道;“我懇請各位長官給馬老五一個機會。”

馬老五連着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抹着眼淚跳下了講臺。

秘書丁若平最後一個跳上了講臺,手裏拿着幾份報紙,開始聲情并茂地大聲宣讀起來…并給學生們看了一些報紙上的照片。

關世傑雖然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很強,也熟知民國這一段慘痛的歷史,但真真切切地聽到日軍這些慘絕人寰的暴行,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悲憤的淚水。

現場嗚咽聲一片,有些親眼目睹,或是身臨其境的學生,更是哭得痛不欲生。

餘樂醒等現場的氣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就做了最後的總結說:“同學們,日本人殺我同胞,辱我姐妹,我們就是采用一些極端的手段來對付他們,算不算過分?”

“不算!”學生們參差不齊地答道。

“我們采用暗殺、綁架、投毒、爆破去殺死這些畜生,應不應該?”

“應該!”學生們這一次的回答整齊多了。

“散會,就餐。”餘樂醒說。

學生們散開後,原先一些謀劃着要逃跑的學生,其中不乏有熱血青年。他們最初聽說特訓班就是做暗殺,綁架等勾當的時候,出于天性,異常的反感。

但現在經過一些學生的演講,又看過報紙上;日軍殘暴屠戮國人的照片後,大多改變了想法。雖然後來也有極少的學生,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偷偷離開,但絕大多數的熱血青年,還是堅定了留下來學習的決心。

當然,其中不乏有把特訓班,當做升官發財跳板的學生。

關世傑打完飯,剛剛坐下來,馬老五就來到他的面前說:“關長官,你能不能幫忙,讓我留下來參加行動部門的培訓。我沒文化,怕以後給淘汰了。”

“你放心,我答應帶你來,就一定把你留下來。”

關世傑是聽到馬老五的演說後,才知道馬老五有這樣一段悲慘的往事。他這種人對日軍懷有刻骨的仇恨,将來也非常适合去行動部門,用一些非常手段去做工作。

餘樂醒走了過來,見到馬老五後說:“你的演說的很好。你今年多大了?”

“報告長官,我今年25歲。”馬老五答道。

關世傑帶馬老五到這裏之前,就交待過,有人要是問起他的年齡,千萬不能說是二十九歲,一定要說是二十五歲。

“嗯,看着面相老一點。以後努力學習,好好幹吧。”

“是,長官。”

馬老五直到現在,才吃了一顆定心丸。

第 46 章 變故

洛陽招生處的人員,除了關世傑暫任第一大隊和女生大隊的隊長,秦川暫任副隊長之外,夏鵬飛暫任第二大隊隊長、吳彥章任副隊長。宋垣暫任第三大隊隊長,副隊長由漯河招生處的一名下屬暫任。

宋垣在領着學生們平整操場時,發現有些學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剛開始的時候,宋垣還沒有在意,畢竟有些學生在家時,并沒有做過此類繁重的體力工作。

尤其是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流亡學生,可能從小到大都沒摸過鐵鍁。幹活累了,幾個熟悉的人聚在一起聊聊天,然後再繼續勞動也未嘗不可。但宋垣發現有些學生行為有些鬼祟,一發現宋垣走進他們的身邊,就立馬散開開始勞動。

宋垣總是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就找到在洛陽時,一個擔任小組長的男生,讓他去探聽一些消息。這個男生不久告訴他,有些學生在密謀逃走。

關世傑聽宋垣這樣說,頗感意外。宋垣暫任的大隊,也是從洛陽招生處帶過來的學生,若是想逃走的話,在洛陽豈不是更方便一些?何至于等待幾個月,已經來到特訓班學校再逃走呢?難道是繁重的體力勞動,讓他們産生了這種想法嗎?

關世傑考慮了一下,他讓宋垣先注意學生們的動向,然後找到夏鵬飛和吳彥章,把宋垣找他說的事情,跟這兩個人說了一下,讓他們兩個人也多注意一下。

這些學生畢竟是他們從洛陽辛辛苦苦帶來的,關世傑不希望到最後階段,發生學生們集體逃走的事件。

關世傑想,要想留住那些想逃走的學生,就是要了解清楚,這些學生為什麽突然就變了卦?從根上查找原因,找到原因後再做打算。

為此,關世傑讓鄭蘋如、馮雪梅等幾個;跟男生相處很好的女生,讓她們去探聽一下消息。

傍晚待收工的時候,關世傑從幾個女生口中得知:有一些男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特訓班的性質,就是培訓學生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學生們說,他們所要參加的是“軍事委員會特別訓練班”,而不是來接受暗殺、綁架、投毒等訓練,做殺人放火的勾當。

關世傑當然清楚,做行動特工的人員,避免不了要采用暗殺、綁架、投毒、爆炸等一些暴力手段來執行任務。

招生時特務處可能考慮到會有學生對此反感,因此招生簡章上也只是出現了一些,諸如國難當頭,匹夫有責。號召青年人加入軍事委員會訓練班,為國家和民族重拾舊山河之類的話。

現在看來,沒有言明特訓班的性質,是招生宣傳的一大敗筆。事已至此,唯有盡力挽回存在着逃跑想法的學生。如果任事态發展,最後有可能演變成群體事件。那樣的話,再想控制局面就很難了。

關世傑覺得事态緊急,就把關丫丫交給秦川照看,自己急忙去找餘樂醒商量對策。

在副主任辦公室,餘樂醒聽完關世傑的彙報,也感覺事态緊急。馬上通知所有行政人員以及各大隊長,召開緊急會議。并且發電文給處長戴笠,處長秘書室回電八個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會議開始,餘樂醒把關世傑反映的情況,如實對參會人員講了一遍,然後讓大家各抒己見,想出一個穩妥的辦法,來控制住這次事件。

“咱們不時有警衛連?晚上加強巡邏,如果有學生想逃跑,抓住兩個主謀殺一儆百。”王赟說。

王赟暫任第四大隊大隊長,将任職行動教官。他的話一出口,就被餘樂醒駁斥了回去。

“王教官,處長的電文你還是沒理解。”餘樂醒說:“殺一儆百固然可以,但想留住學生,使用暴力手段,會更加讓學生們反感。”

“我同意主任的意見,這件事情我認為需要做學生們的思想工作。不然的話,咱們晚上在食堂召開一個會議,現場跟他們解釋清楚,無論是暗殺,綁架等,也是做特工的職責。殺一個漢奸,殺一個日軍間諜的主要人物,也是為了抗戰做出了貢獻。”總教官謝力公說。

“話雖如此,但是這樣說是不是有點空洞,學生們是否會認可?”書記王子常說。

“你們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餘樂醒向關世傑、夏鵬飛、許克己等人說:“這些學生是你們帶過來的,你們應該更了解他們。”

“我贊成總教官的方法。”許克己說。

“關教官,你有什麽想法?”餘樂醒問道。

關世傑剛才一直也在思考,能不能有一個更切實可行,讓學生們接受和理解的方法,來處理這件事情呢?

現在聽餘樂醒問到自己,就把剛才想到的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說了出來;“餘主任,我也贊同總教官的方法。在總教官的方法上,能不能言明訓練班學員以後的待遇和前途?還有,最好找一些學生能現身說法,讓學生們認識到日軍的殘暴。”

“我也補充一點,最好再找到關于南京大屠殺的一些報紙,上面刊登的一些文章和照片,更能證明日軍的殘暴罪行,讓學生們有了同仇敵忾之心,這樣更容易留住學生。”書記王子常說。

“好主意!把你們三個人的想法綜合一下,這件事兒就能迎刃而解了。”餘樂醒說:“我把方案馬上上報給處長。讓學生們現身說法,就需要你們各隊隊長去做工作了。報紙的事情比較麻煩,這裏是窮鄉僻壤,一般的報紙不會送到這兒。丁秘書,你去一趟縣政府,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南京大屠殺內容的報紙。各位同仁,你們還有什麽藥補充的嗎?”

餘樂醒見大家都搖頭,就說了一聲:“散會!開飯前,我們再碰一下頭。”

“是!”衆人站起身齊刷刷地答道。

關于讓學生現身說法這件事兒,關世傑并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找了幾個口才很好,臨陣不怯場的男生,還有一個女生,在吃飯前現身說法,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控訴日軍的殘暴罪行。

馬老五回來後,聽關世傑說要找人現身說法,就對關世傑說:“長官,能不能讓我也講一下?我一直在心裏憋着,就想找個機會跟人講講。”

關世傑從來沒問過馬老五的身世,現在聽他一說,覺得馬老五所經歷的,一定非同尋常,就點點頭答應下來。

第 45 章 校舍

臨澧縣立中學跟大多的學校一樣,操場呈正方形以旗臺為中軸線開始,被一分為二。一半用做自由活動的場所,另一半則是訓練場。

特務處前期到達的人,已經把老舊的房舍重新做了規劃,并且釘上了木牌。

學校的房屋建築,大多是磚瓦結構。老四合院方方正正的布局,大門朝南,門兩側設有警衛室。

進門左右側都是前後有間距的,依次分列着三排二層青灰色的小樓。一根根塗着紅漆的柏木楹柱已經斑駁,每一根柱子都懸挂着一塊黑漆紅字的楹聯,大多寫着:忠孝仁義,禮義廉恥之類的話。

左側前列房屋屬于生活用地,分食堂,浴室,廁所。後面則是圖書館,禁閉室和校務勤雜工的宿舍以及工具室。右側前列房屋是汽車庫,槍械彈藥庫,後兩排是男女學員宿舍,分行動、情報、電訊三科分列。

正南左側是辦公和教員樓,右側則是教學樓。

旗臺伫立在辦公樓和教學樓之間,一根高聳入雲的旗杆上飄揚着一面青天白日旗。從遠處看過去,旗幟上的圖案有些模糊。

操場坑坑窪窪,最大的水坑貌似可以養魚,想必是附近村民在此取土所造成的。學校的房舍也已經老舊不堪,樓房尚好,只需要抹灰修補一下內外牆,粉刷一下即可。

樓頂有漏水的地方,也需要重新鋪上油氈,做一下防水。

平房由于年久失修,修繕起來就比較麻煩,不僅屋頂需要換瓦,內外牆牆皮脫落,木制的門窗也已經腐朽,地面凹陷等都需要處理。

學校外的圍牆也已經倒塌,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殘磚和水泥碎塊,整磚一塊也見不到,想必是圍牆倒塌後,被村民撿回去修了自家的房屋。

半個月的時間,要修繕房舍,平整上萬平方米的操場,工程量也非同小可。尤其是讓這些學生親自動手的情況下。

中午在一張張課桌,竹制的椅子排成了二三十列的偌大食堂裏,關世傑見到鄭蘋如帶着丫丫正在排隊打飯,就急忙走過去代替鄭蘋如排隊,打好飯後交給了鄭蘋如。

特務處行政人員和教官吃飯,有單獨的窗口打飯。飯菜相同,就是省略了排隊的時間。

關世傑打好飯菜剛坐在秦川、吳彥章他們的旁邊,餘樂醒就帶着秘書丁若平坐在了對面。

“你是洛陽招生處的關世傑?”餘樂醒問道。

關世傑站起身立正答道:“是,長官。”

“坐下坐下,吃飯休息時間,沒必要如此。”餘樂醒說:“關教官,你是帶着家屬來的?”

“回主任的話,事情是這樣的……”關世傑就把關丫丫和鄭蘋如的事情講了一遍說:“主任若是認為不妥,我盡快把孩子送到未婚妻那裏。”

在洛陽出發的前一天,關世傑辦好了領養手續,就給王招娣寫了一封信,信中把自己收養了一個女兒的情況如實說了一下,并且把自己想法也表達得很清楚,希望由兩個人共同來撫養這個孩子。

這個年代的書信往來,路程上要耗費很長時間,尤其是在戰亂時期,一封信的往來,大概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要得到王招娣的首肯,才能把關丫丫送到重慶。

“關教官頗有俠義之風,着實讓人欽佩。只要不耽誤工作和學習,留下也沒什麽。”餘樂醒說:“唐書記長一直很看好你,黨國的未來還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以後在工作和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就直接來找我好了。”

“謝謝餘主任。”

關世傑聽到這裏才明白,原來餘樂醒是唐縱的人。

複興社成立之初,委員長就有意扶植戴笠,卻擔心戴笠的資格,比不上鄭介民和唐縱等這些老黃埔系的人,就自己擔任社長,讓戴笠擔任副手。唐縱和鄭介民雖有不滿,但也無計可施,私下裏都在培植自己的力量。

關世傑跟随李天木已久,雖然私底下也沒交流過許多,但從高亞峰、劉成功等這些人的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一些內幕。在他穿越來的年代裏,倒是讀過一些關于軍統局和中統局歷史,以及這個時代的一些人物的傳記。

但總的來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一些歷史會被杜撰,或是經過藝術加工。盡管包含着真實的成分,可水分也很足。這就需要自己去多了解,多接觸,多辨別了。

在吃飯的時候,餘樂醒透露,因為情報、電訊兩個部門急需一些女學員,這些天還會陸陸續續來一批女學生。教官也會增加至五六十人。有些教官可能随時調走,去執行一些特別任務。但也随時會有一些機動教官,來這裏臨時授課。在開學之時,處長會親自到場主持開學儀式。

下午兩點,全體學生在操場集合。總教官謝力公讓學生們,先按照各地區招生處的編組列隊。根據花名冊清點完人數後,把一千三百多男學員分成了十三個大隊,六十多個女學員編為一個女生隊。

各個招生處的負責人和下屬,暫時擔任各大隊的隊長和副隊長,待校舍整修完畢,各招生處人員沒留下任教員的,則回到原單位。

各大隊劃區域,完成修繕房舍和平整操場,以及更換門窗等工作。具體工作內容,再由各大隊長,副隊長細分。

因為女生大隊的學生大多是從洛陽招生處而來,暫時關世傑兼隊長,等有合适的女生人選,或是上面派來女教官再做更改。

關世傑既要擔任第一大隊隊長,又要兼任女生大隊隊長,身上的擔子比其他人多了一倍。好在秦川做副隊長,能替自己分擔一份工作。

所有的學生編隊以後,到工具室領取鐵鍬,然後開始平整操場。

複興社特務處為整修校舍考慮得很周到,不僅配備的大量的工具,而且還派來十幾輛運輸車,并配備了司機。

每個大隊分到了一輛卡車,用來運輸沙土、水泥、磚塊等材料。工作先從平整操場開始,然後再循序漸進,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關世傑挑選了一些身強體壯的男生,由馬老五帶隊專門負責挖取沙土裝車和卸車,身體單薄的就跟女生一起,負責鋪墊操場。

鄭蘋如也不列外,跟其他的女生一起平整劃分到自己大隊的操場。關丫丫交給了關世傑看管。

關丫丫像一只小鳥一樣,圍在關世傑的身邊叽叽喳喳個不停。有時還捧着沙土,幫忙往坑窪之處填。

這時,宋垣走了過來,附在關世傑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關世傑的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第 44 章 臨澧特訓班

1938年1月25日,關世傑接到了複興社特務處的命令:各招生處負責人,務必于31日前,将所有招收學員,安全護送至湖南長沙後,等待下一步指示。

接到命令後,李爾木又打來電話通知關世傑,特務處已經按照所上報人員名單,把每人十元的路費,轉到洛陽站的賬戶,由特務處洛陽站配合,用于購買火車票和食物等用度。

喬本愚在洛陽城經營多年,他親自打電話給鐵路部門,很快就定好了27日,洛陽到長沙的六百多張火車票。

關世傑則帶着吳彥章他們,采購了大批的餅幹,面包等食物,分發到每個人的手裏。

27日上午七點,關世傑帶着吳彥章、秦川、夏鵬飛、宋垣,以及特務處洛陽站三個人,組織學生們準備坐上雇來的十幾輛巴士,去往火車站。

當吳彥章他們點名的時候,發現少了二十幾個人。問及各組的組長以及昨晚站崗的學生後得知,這些人昨晚請假出去到現在未歸隊,就知道這些人當了逃兵。

九點鐘三十分,關世傑他們帶領所有學生,坐上了通往湖南長沙的火車。

馬老五跑前跑後地疏導學生,讓他們有序地排隊上車。作為特務處暫編人員,他也即将加入特訓班進行學習,對于這次來之不易,能改頭換面的機會,馬老五格外的珍惜。

馬老五從警察局辦案人員口中得知,龐二虎、劉滿囤、李長貴三個人會被以破壞抗戰,擾亂社會秩序,敲詐勒索等罪名判處死刑。混不吝楊三等幾個主要打手,也會被判處十到八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單單馬老五被關世傑保釋出來,還能到特訓班學習,畢業後能成為一名特工。這讓馬老五感激涕零,他暗暗發誓:今後一切以關世傑的馬首是瞻,他要當牛做馬。不,當一條狗,一條忠心護主的狗,來報答關世傑對自己的恩情。

臨行前,關世傑單獨請喬本愚吃飯,喬本愚講了一些複興社特務處主要領導人工作和生活細節,以及個人的嗜好,尤其講到處長戴笠的三件寶貝,關世傑感到受益匪淺。

戴笠曾經說:自己有這三件寶貝,什麽事兒都可辦得了。

這三件寶貝是,一學生特務、二手槍、三汽車。

一、學生特務,毋庸置疑就是戴笠最早培訓班的學生,其中著名的有陳恭澍、趙理君、沈醉、王天木,四大金剛。除了王天木沒參加過培訓班之外,其他三個人一直以戴笠學生自居。

二、手槍,戴笠喜愛手槍,愛槍如命。手槍一刻也不離開身邊,甚至洗澡都要帶進浴室。他熟悉各種手槍的優缺點極其性能。但據說槍法卻很爛。

三、汽車,戴笠的汽車主要是英美兩國所生産和制造的品牌車,同一年份、同意式樣、同一顏色的車,他都有兩部,共計二十多輛。他雖然喜歡汽車但不會駕駛,卻對給自己開車的老司機華永時非常好,不僅經常給華永時錢,還送華永時的孩子去中學讀書。

對待汽車維修工也是如此,經常給錢給物,因此,汽車沒出現過一次故障。

關世傑跟喬本愚的這一次長談,可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些自己在穿越來的年代裏所不知道的內幕,知道之後,才能讓自己更了解戴笠這個人。

這是一趟從三門峽開往長沙的臨時列車,途徑漯河、鄭州等幾個城市,也相當于特訓班學員的專列。火車在主要幾個城市停車後,陸陸續續又上來一些學員。除了洛陽站上車的六百多人,鄭州又上來一大批學員。

因為戰火還沒有波及到河南,湖南兩省,日軍的轟炸機無暇顧及也鮮有出現。對于此時的國內來講,這條鐵路線算是最安全的了。

各區域招生處負責人在臨近長沙時,就通過鐵路調度室接到了下一步的命令:各招生處負責人,火車到達長沙後,由長沙駐軍派車輛把所有學員送至臨澧縣。

淩晨兩點多,火車到達長沙火車站。

關世傑讓吳彥章等人,還有各小組組長維持秩序,排成了十幾個縱隊,等待着軍方的人接應。

須臾,一隊荷槍實彈的軍人跑步而來。

“我是長沙警備司令部警備二團副團長楊凡,奉命與特務處各位長官接洽。請問哪幾位是特務處招生處負責人?”一個軍官跑到關世傑他們所在的;學員們的隊列前,停下腳步非常客氣地問道。

“特務處洛陽招生處關世傑。”

“特務處漯河招生處王赟。”

“特務處平頂山招生處許克己。”

“特務處鄭州招生處朱超。”

“各位長官,請帶領學生跟我走,軍車在站外停着。”楊凡敬了一個軍禮說。

關世傑趕忙回敬了一個不太标準的軍禮說:“楊團長辛苦了。”

其他幾個人也懶洋洋地回敬了軍禮,并沒有說話,好像關世傑一個人禮數到了就可以了一般。

關世傑見楊凡的軍銜也是少校,據關世傑所知,特務處來河南境內招生的人員裏,除了自己,還有鄭州招生處的朱超是少校軍銜,其餘幾個人都是上尉軍銜。楊凡如此客氣,只能說明一點,複興社特務處聲名顯赫,包括軍方的人都對複興社有所忌憚。

出了車站,站前廣場上停着幾十輛運輸汽車和幾輛美式吉普車。等學生們排着隊跳上了一輛輛的汽車後,關世傑他們才上了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關世傑和懷抱着丫丫的鄭蘋如,跟楊凡坐上了同一輛車。

那時的公路只有土路,前面跑着運輸車輛,跑在後面的吉普車;盡管關緊了門窗,也能聞到塵土的味道。

“嫂夫人,把這件大衣給孩子蓋上吧。”

楊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脫下自己的将校呢大衣,遞到關世傑的手裏。

“謝謝楊團長。”

關世傑把大衣接過來,蓋在了關丫丫的身上。

楊凡只此一個舉動,就讓關世傑心生好感。

“關長官以前來過湖南嗎?”

“以前來過。”關世傑說完,忽然記起自己是在穿越來的時代裏到過長沙,便接着話茬說:“讀書的時候,有同學是長沙人,跟他一起來玩了兩天。楊團長是哪裏人?”

“我是北平通州人,聽關長官的口音也是北平人吧?”

“咱們是老鄉啊!我家住在天橋附近。”

兩個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直到關世傑困得實在睜不開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關世傑被楊凡喊醒,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臨澧縣魁星樓縣立中學。原學校已經遷入縣城,這座遠在縣城邊緣的中學,就成為了特訓班學員的學校。

長沙警備司令部警備二團副團長楊凡,把各招生處負責人以及所有的學生送到這裏後,依舊非常禮貌地告了別。率領着部下開着車輛離開了臨澧。

楊凡走之前,給關世傑留下一個地址,讓關世傑有時間去長沙的時候,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頓便飯。

警備二團的人走後,關世傑他們幾個招生處的負責人,見到了特訓班在臨澧的主要領導,副主任餘樂醒以及總教官謝力公,主任秘書丁若平、書記王小歐、王子常等行政人員十幾個人。還有特務處警衛連連長吳雙虎,副連長常遠征。

特務處警衛連的人幫助和安排學生,分班組進入宿舍休息,而關世傑他們被領到會議室,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

各個招生處負責人把學生花名冊和相關的檔案資料,上交給副主任餘樂醒後,餘樂醒說:“感謝各位同仁長途跋涉,來到臨澧。處長昨天就傳來電文,你們其中有幾個人要留下來,充實教職員隊伍。丁秘術,你把留下人員的名單念一下。沒留下的,近日返回各部門。”

“是!”秘書丁若平手持電文一板一眼地念道;“少校關世傑,留任文化教官。少校朱超留任行動教官,上尉王赟留任行動教官,上尉許克己留任情報教官……上尉秦川留任行動教官,上尉張克傑留任行動教官……”

丁若平念完了一長串的名字後,副主任餘樂醒說:“各位同仁,你們都是黨國的精英,以後我們要在一起工作,一起為黨國和領袖培養更多的人才。目前,你們也看到了,校舍需要整修,操場需要平整,這些事兒都要靠我們來完成。處長計劃在二月中旬開課,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我們要完成此項任務,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二十幾個人齊刷刷地答道。

“好,今天的會先到這兒。丁秘書,你帶留下來教官去休息,下午我們就開始工作。”餘樂醒說。

從會議室出來後,

關世傑他們這些人困馬乏的人,被丁若平領到教官兩人一間的宿舍,關世傑自然跟秦川兩個人成為了室友。

宿舍面北朝南,大約有二十多平方米。青磚勾縫的牆壁,地面也鋪上了青磚,左右兩側擺着兩張床,中間是一個鐵爐子,爐子裏的煤炭燃燒得正旺。

“秦川,你留下來做教官意不意外?”

“還真有點意外,以為咱們幾個人只有你能留下。”

“你以前是不是參加過什麽特訓班,或是經過什麽訓練?”

“組長,實不相瞞,我除了槍法好,換槍速度快之外,好像沒什麽特長了。”

關世傑聽到這裏後,就明白了。特務處留下做教官來的人,都是有一技之長的,比如自己在民國畢業于北平師範大學,就留下來教文化課,秦川槍法好,換槍速度快,就留下做行動教官。

他還是第一次聽秦川自己說槍法和換槍快這件事兒。在情報科也的确無用武之地,到顯得有點屈才了。現在秦川自己說出來有這種特長,那就一定差不了,改天有時間讓秦川展示一下,自己也學一學。

第 43 章 馬老五

馬老五調轉槍口,又對準了關世傑。

“馬老五,我見你也一條漢子。怎麽不去從軍殺日本人?反倒助纣為虐,欺壓普通老百姓呢?”關世傑說:“你跟他們不同,這些人抓住之後有可能槍斃了。你充其量算是保镖,也沒什麽大罪。我跟上面美言幾句,就把你放了。”

“馬老五,別聽他的,抓到你一樣是重罪。”劉滿囤說:“快,叫一輛車送我們出城。”

關世傑見馬老五眼神兒變得不再淩厲,便知道他聽進去自己的話了,就趁熱打鐵地說道:“馬老五你還不到三十歲吧?日本人占領了你的家園,搶走了你的土地,你就甘心給你做保镖混日子?你要是是爺們兒,就拿着這支槍上戰場,殺掉那些日本鬼子。”

“我去過征兵處,人家嫌棄我年齡大,又沒啥文化。”馬老五說。

“抓住劉滿囤,我可以破格錄取你做特務處的特工。”關世傑說。

“老五兄弟,等你放下槍就不一樣了。他嘴上說的好聽,就是他能饒過你,洛陽城的警察能饒過你嗎?”劉滿囤汗都出來了,他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說。

“馬老五,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寫一份保證書。保你平安無事,你也知道我們特務處是做什麽的,警察局會給我們幾分面子。話不多說,你自己看着辦吧。”

關世傑這一番話說出來,馬老五不再猶豫,他把槍口再次對準了劉滿囤喊道:“你他媽的把刀扔了,慢一點老子就開槍崩了你。”

“老五兄弟,你不能啊。”

劉滿囤話音未落,馬老五就扣動的扳機“叭”的一聲槍響,子彈從劉滿囤的腦袋上方飛了過去,劉滿囤感到褲裆一熱,随即又變得冰冷起來。

劉滿囤把尖刀扔到地上,臉色慘白,身體不住地打着哆嗦。

吳彥章、秦川、夏鵬飛都沖了進來,給劉滿囤和馬老五兩個人戴上了手铐。

“長官,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馬老五問道。

“當然算數,你先配合警察做筆錄,随後我去警察局把你帶走。”關世傑說。

宋垣從劉滿囤的懷裏掏出一個布包,裏面裝滿了面值不等的鈔票。

“把錢先交給警察局吧,到時候返還給難民們。”關世傑說。

警察局和難民赈濟委員會已經陸續派人趕來,搜捕漏網的小頭目,以及清理領到移民費的人員。

關世傑則帶着自己的人回到了特務處洛陽站,跟喬本愚彙報了工作。按照職責分工,關世傑倒也沒必要把情況向洛陽站站長彙報,但依托洛陽站幫助警察局辦案,還是有必要跟喬本愚說一下為好。

況且論級別來講,喬本愚是上校軍銜,關世傑雖然是上面派來的人,做事也要循規蹈矩,不能有僭越之嫌。

至于喬本愚在工作日記上如何寫,就跟關世傑沒有關系了。無論怎樣,這也算是洛陽站的業績。關世傑相信以喬本愚的為人,絕不會自己邀功,而忽略了自己。

當天晚上,關世傑兌付承諾,請鄭蘋如、馮雪梅、唐小雲,還有兩個女生組長,以及吳彥章、秦川、夏鵬飛、宋垣等幾個人,找了一家名字叫杜記水席的飯店,請他們幾個人吃飯。

席間,關世傑給他們每個人發了十元錢,講明這是警察局出的一千元活動經費,所餘下的五百元裏的一部分。還有四百元,再從特務處的撥款裏拿出二百多元,準備給每個學員發一元錢補助,畢竟要過年了。

關世傑這樣做,一來籠絡住人心,二來培植自己的力量。在未來的軍統局能站住腳。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些人将來一定會被自己所用,提供一些情報,從而實現自己的理想。

“爸爸,我的錢呢?”關丫丫稚氣地問道。

她見關世傑給每個人都發了錢,卻沒有自己的份兒,不免有些着急。因為她知道錢能買來許多好吃的東西。

“好,爸爸給你也發一張。”關世傑掏出一元錢,遞到關丫丫的小手裏。

關丫丫不認識錢的面值,收到一元錢後開心地笑了起來。

“長官,丫丫你要自己帶,還是送到哪裏?”鄭蘋如問道。

“先等等看,保育院這邊要辦理領養手續,然後抽時間再把孩子送到重慶。”關世傑答道。

關世傑在跟喬本愚彙報工作的時候,談及了要收養關丫丫的事兒。喬本愚的建議是先跟未婚妻溝通好,如此貿貿然地帶着關丫丫去了重慶,未婚妻可能會不太接受。

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給未婚妻寫一封信,說明自己要收養孩子的事情。待未婚妻同意後,再抽時間請假去一趟重慶。

還有從河南各站傳來的消息,第一批招生人數已經達到預期的效果,處長可能随時下通知,讓各地的學員去某一處培訓。

此時,正是關鍵時刻,關世傑作為招生籌備處的主要負責人,恐怕不能擅離職守,即使是跟上面請假,估計處長也不會同意。

“你一個男人帶孩子不方便,就把丫丫先交給我們吧。”鄭蘋如說。

“是啊,長官,我們都能幫着帶丫丫。”馮雪梅說。

“丫丫,我是誰?”鄭蘋如問道。

“你是媽媽。”關丫丫答道。

“好囡囡,以後爸爸要工作,你就跟着媽媽好嗎?”鄭蘋如說。

“好,媽媽給我買糖吃。”關丫丫說。

關世傑想,暫時這些女生也無事可做,那就把丫丫交給她們照管一段時間好了。

兩天後,關世傑來到警察局,找到了負責平津幫案件的副局長,要求把馬老五領走。

副局長又把治安科科長喊來,調取了馬老五的訊問筆錄,以及平津幫一些相關人員口供。副局長看過後,把這些材料遞給關世傑說:“這個人是主要的打手,難民中有許多人都被他毆打和恐吓過。你要保他,我可不敢做主。”

關世傑接過材料大概看了一下說:“他也是受人指使,代人受過。能不能通融一下?再說也沒有打死打傷的。”

“關組長,這件事兒我看就算了吧,你何苦為一個不相關的人說情呢?”

“我答應過的,就一定要辦。即使辦不成,我也無話可說。這件事兒是不是要找你們局長才能商量?”

“還真讓你說着了,你找我們局長試試吧。”

關世傑沒辦法,才用警察局的座機給喬本愚打了一個電話,把馬老五的事兒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喬本愚聽完,讓關世傑等一下,他跟警察局局長談談再說。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一個警察就帶着鼻青臉腫的馬老五出現在了關世傑的面前。很顯然,馬老五欺壓難民被號子裏的人沒輕修理,這也能讓他能長一點記性。

第 42 章 攻心術

餘下的三家戲院,關世傑他們如法炮制,先是找到戲院的班主,而後找到龐二虎他們所捧的名角,花了一點小錢,恩威并施,讓這些人幫忙往外傳遞消息。

同時也安插下幾個學生做眼線,宋垣則負責跟警察局聯系。

這些事情安排好之後,傍晚時,關世傑才帶着關丫丫回到伊河的難民暫居地。

鄭蘋如她們三個女生已經做好了飯,見關世傑帶着小女孩兒回來,就喊夏鵬飛和秦川兩個人一起開飯。

“組長,事情辦好了?”夏鵬飛問道。

“辦好了,估計這兩天就能收網。”

“下午又來了一些難民,龐二虎他們又能搜刮一筆錢財了。”秦川說。

“他們那些人有什麽動靜嗎?”

“沒有,他們住的地方都有人把守,伊河兩邊的主要路口也安排下了眼線,警察局一來人,就會有人報告給龐二虎他們。”秦川答道。

“這次抓捕任務,主要由警察局負責,咱們就提供相關的情報。最多兩天,也許今晚就能有結果了。”關世傑說。

第二天一早,難民暫居地就來了一大批警察,開始清查領到移民墾荒費而滞留的人員。同時,關世傑他們就聽到了一個消息,龐二虎、李長貴、等十幾個平津幫的主要頭目,在迎春樓被一鍋端了。

現在餘下的主要骨幹,還有劉滿囤和馬老五兩個人,警察正在四處搜查。

關世傑在窩棚外見到了夏鵬飛和秦川,三個人剛要去龐二虎他們的住處,想幫着警察找到劉滿囤和馬老五,迎面正遇上吳彥章、宋垣兩個人,押着鷹鈎鼻李長貴,帶着幾十個荷槍實彈的警察,挨個窩棚尋找漏網的小頭目。

吳彥章一見到關世傑,咧開大嘴嘿嘿笑着說:“關哥,這幫家夥昨晚在迎春樓,被咱們的人一勺燴了。”

“百合內褲什麽顏色的?”關世傑打趣地問道。

“哈哈哈,紅色,她的本命年。”吳彥章哈哈大笑說:“騷娘們兒還挺有智謀。”

夏鵬飛和秦川不明所以,等吳彥章講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都樂得不行。

鷹鈎鼻李長貴記得關世傑他們三個人,見到如此情形,心裏就明白他們是警察局派來卧底的人。

“李二幫主,親自出手抓自己的兄弟了?”關世傑調侃着說:“抓到一個領多少賞金?”

鷹鈎鼻李長貴面露愧色,低着頭也不敢吭聲。

“爸爸,爸爸!”

關世傑猛然聽到關丫丫凄厲的叫喊聲,心裏不由得一慌,轉回身撒腿就往自己住的那個窩棚跑去。

當關世傑跑到窩棚前,見到馮雪梅和唐小雲兩個女生站在窩棚往,緊張地往窩棚裏張望。

“你們兩個大男人,有能耐出去跟警察拼命,挾持女人和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鄭蘋如的聲音傳了出來。

關世傑從敞開的木門望進去,卻見劉滿囤手持一把尖刀抵在關丫丫的脖子上,馬老五手持一杆步槍頂在鄭蘋如的前胸。

這時,吳彥章他們帶着警察也跑了過來,見到這種情形,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放開她們,有話好說。”關世傑說。

“只要你答應放我們走,我們就饒了你婆娘和女兒。不然,她們兩個人也活不成。”劉滿囤臉部抽搐着說。

原來劉滿囤和馬老五兩個人躲在一個窩棚的後面,聽到了關世傑和吳彥章他們的對話,認為關世傑很有權勢,劉滿囤便拉着馬老五來到關世傑所住的窩棚,挾持鄭蘋如和小女孩兒,想逼迫關世傑就範。

“行,我答應你們。讓我來換她們當你們的人質。”關世傑說。

“關哥,太危險了。”吳彥章說。

“組長,不然找個談判專家吧,你做人質的确是太危險了。”宋垣說。

“不用勸我了,就這麽定了。”關世傑不再容別人說話,舉起雙手就往窩棚裏走。

“行,換成你更好。”劉滿囤說。

關世傑走進窩棚裏,馬老五用槍指着關世傑的腦袋後,劉滿囤才放開了關丫丫。

“你帶着丫丫出去吧。”關世傑對鄭蘋如說。

“那你小心點兒。”鄭蘋如關切地說。

“沒事兒,你們放心好了。”關世傑說。

“外面的人聽着,你們的長官在我們手上。馬上給我們讓開一條路,派一輛車送我們出洛陽城。不然,我們就殺了他。”劉滿囤聲嘶力竭地喊道。

“實話跟你們講,我是複興社特務處的人,你們也應該聽說過特務處對待犯人的手段。就算你們能跑出洛陽城,還能跑出特務處的範圍?我勸你們還是放下刀槍,我跟上面求求情,争取把你們的罪減輕,怎麽樣?”

“少他媽的廢話,快安排車送我們出洛陽城。”劉滿囤喊道。

關世傑見劉滿囤的懷裏鼓鼓囊囊的,猛然想到一件事兒。就沖着馬老五說:“馬老五,你說你圖的是什麽?劉滿囤把搜刮難民的錢都揣入了自己的腰包。你跑出去怎麽活?”

馬老五雖然是一個粗人,但是并不缺心眼兒。他聽完關世傑的話之後,轉頭向劉滿囤問道:“龐老大他們的錢都讓你拿了?”

“別聽他胡說,快點讓他派人找車送咱們出去。”劉滿囤有點慌張地說。

“李長貴,你們的錢都放在哪了?夏鵬飛,你們找到龐二虎他們藏的錢沒有?”關世傑沖着外面喊道。

秦川沖着李長貴的肚子上就是一拳,打得李長貴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長官,我都說了,之前的錢都分了,最近還沒分的錢就藏在天棚上。知道的人,除了龐二虎還有我和劉滿囤。”李長貴哭喪着臉答道。

“天棚無奈都翻過了,沒找一分錢。”宋垣說。

“劉滿囤,你跟老子藏心眼兒是不是?把錢拿出來,不然我一槍崩了你。”馬老五的槍口對準了劉滿囤說道。

“老五兄弟,錢是在我身上,等咱們跑出去,我分一半給你。”

劉滿囤一直都充當着師爺的角色,打打殺殺的并不在行,眼見得馬老五翻臉了,急忙服軟改了口風。

關世傑見狀,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第 41 章 青樓

關世傑馬不停蹄地回到特務處的招生處,見到吳彥章和宋垣後,把小女孩托付給洛陽站的女機要秘書。按照吳彥章的提議,先到特訓班學員的臨時住所,找了一個女生小組長,然後開着車去往第一個目的地——迎春樓。

臨走的時候,小女孩揮着小手說:“爸爸再見。”

女機要秘書不知道內情,疑惑地問道:“關組長,這是你的女兒?”

“是我的女兒,她叫關丫丫。”

“關哥,你的動作夠快的,一天就造出來一個小人兒。”吳彥章開玩笑地說道。

“我打算領養這個小女孩兒。”關世傑說。

“組長,你還沒成家,領養了一個孩子,未婚妻同意嗎?”宋垣問道。

“她要是不同意,我就領在身邊。”關世傑斬釘截鐵地說。

關世傑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領養這個孩子。他想等這個任務完成,就請假領着孩子去一趟重慶,把孩子交給王招娣撫養。如果王招娣不願意的話,自己就帶在身邊。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說服李天木,或者是處長。

在車上,關世傑講了此行的任務重點,就是要找到跟龐二虎他們有過交易的妓女。還有三家戲院裏,跟平津幫的人有交集的戲子。用錢買通這些人,約定好時間,然後把他們一網打盡。

迎春樓是洛陽城裏最大,生意最火的妓院。由于每個妓女都經過嚴格的培訓,不僅年輕貌美,而且懂得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居多,在歡場中獨樹一幟,堪比後世的天上人間。

關世傑早有耳聞,第一次踏進這個門檻,心裏還有些忐忑。

迎春樓磚石結構,布局倒像是北平的大四合院一樣,站在天井四下望去,三層的正房廂房耳房,每一層的長廊屋檐下都懸着一盞盞的紅燈籠,若是夜間亮起來,也頗有古風。

“幾位爺,你們可有相好的姑娘?”一個龜公走過來打着招呼。

“你們老鸨在嗎?”吳彥章問道。

“袁媽媽,來貴客了。”龜公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随着龜公的一聲大喊,二樓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來了!”

關世傑只見從二樓的樓梯飄下來一朵紅雲,一個年紀在五十多歲左右,臉上塗着厚厚的水粉,嘴唇猩紅,穿着一身大紅刺繡衣服的女人來到他們的面前。

“我是袁媽媽,三位爺是第一次來吧?今兒巧了,有三個剛出閣的姑娘還沒**,八成就是給三位爺預備的。三位爺,樓上請。”

“袁媽媽,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關世傑說。

老鸨袁媽媽在風月場厮混了大半生,可謂閱人無數。雖然關世傑身上的穿戴跟逃荒的差不多,但是她一眼就看出來跟自己說話的人,是兩個穿戴整齊,眼神兒裏有一種公門中人所特有犀利的人的下屬。

“好說,好說。”袁媽媽心知這三個人不是來找姑娘的,但公門的人只有巴結,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之心。

老鸨袁媽媽把關世傑他們三個人領到三樓的一個房間,請關世傑他們坐下來,親自倒水沏茶說:“三位爺先嘗嘗信陽明前毛尖,這可是劉記茶行的上等貨。”

“袁媽媽,實不相瞞,我們是複興社特務處的人。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個忙。”關世傑說。

“我就猜三位爺不是普通人。您有話請講,老婆子洗耳恭聽。”

關世傑掏出一百元錢放到八仙桌上說:“袁媽媽,這是給你的茶錢。你收下錢,咱們再細說。”

“三位長官,這萬萬使不得,老婆子哪裏敢收你們的錢。”老鸨眼睛一亮,随即說道;“只要老婆子能做到的,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袁媽媽,沒你說的那麽嚴重。”關世傑随即就把平津幫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問道:“你是否認識我說的這些人?”

“有這麽幾個人,說話跟您差不多。領頭的壯漢姓龐,他們都叫他龐老板。”袁媽媽把幾個經常來這裏的,說話操着北平口音和天津味兒的,長相身高大致描述了一下,關世傑确定就是平津幫的幾個人。

“他們一般幾天來一次?每次來幾個人?”

“他們一般三五天來一回,這有幾天沒見了。有時候是兩個人,帶着五六個保镖。有時候是五六個人,帶着十幾個保镖。”

“都有哪些姑娘招待他們?那個龐老板最喜歡找哪個姑娘?”

“龐老板最喜歡找百合姑娘,其他幾個人總是換人,也沒有固定的姑娘。”

“能不能把百合姑娘請來?”

“您稍等,我馬上去喊人。”

老鸨袁媽媽走出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帶着一個穿着水綠色團花棉旗袍的女子走了進來。

這位叫百合的女子一進門就萬福施禮,莺莺燕燕地說道:“奴家給各位爺請安了。”

關世傑他們見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談不上貌美如花,但也算得上美麗妖嬈,尤其一雙眼睛勾魂攝魄,也難怪把龐二虎迷得神魂颠倒。

“百合姑娘,你知道經常來找你的龐老板是什麽人嗎?”吳彥章問道。

“奴家只知道他是做生意的,卻不知是做哪一行的。”

“他每次來是不是都找你?”

“就有一次找了另外一個姑娘,讓我罵過後,再也不敢找別的姑娘了。”百合嗤嗤笑着說道。

“我們是什麽人,想必袁媽媽已經跟你講了。這個龐老板是我們特務處的重要人犯。我們希望你能幫我們抓到這個人。”吳彥章說道。

關世傑又掏出一百元放到八仙桌上,補充吳彥章的話說;“龐老板再來,你要留他一夜,然後通知我們。這一百元算是酬勞。具體怎麽做,彥章,你跟她說。”

因為在這個年代,抓捕一個人實在是太難。關世傑他們目前沒有專用的美國微型照相機,警察局也只有普通的照相機設備。沒有嫌疑人的照片,僅憑着口述嫌疑人的相貌去實施抓捕行動,很可能會抓錯人。

若是有嫌疑人的照片作比較,每天派人在妓院和戲院蹲守,就用不着費如此力氣,花錢去買通妓女或戲子來完成這個任務了。

吳彥章的提議是在妓院安排一個女生進來當打雜的仆婦,等百合傳出消息,女生再把消息傳遞給在妓院外,假扮成拾荒的吳彥章。

具體怎樣傳遞消息,由百合和那個女生兩個人商量。

“龐老板要是來了,我就把內褲挂在窗外,晚上有燈籠也能看清。”百合嗤嗤笑着說道。

吳彥章趕忙避開百合的眼睛,連連說道:“好,好。”

第 40 章 丫丫

鄭蘋如說:“既然他們喜歡聽戲和嫖妓,那就買通戲子和娼妓,讓她們定好時間,把這些人約到一個地方,抓捕起來不是更容易一些?”

“妙啊,鄭蘋如,你是天才的特工。”秦川說。

“她們會出賣這些金主嗎?”夏鵬飛問道。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們都是金錢的奴隸,錢給到位,沒有她們做不出來的事兒。”鄭蘋如說。

“話是這樣說,但不能以偏概全。紅娘子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戲子。”關世傑說:“鄭蘋如的建議很好,只是警察局願不願意出這筆錢?我下午去一趟警察局,跟他們談談。”

“我們今天在難民赈濟點領了一元四角,除了給保護費,還剩下一元零五分。晚上改善一下夥食怎麽樣?”鄭蘋如從懷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說。

上午九點鐘的時候,關世傑他們帶着孩子,在難民赈濟點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登記簽字後,才領到了救濟金。前腳領到錢,後腳就去了龐二虎他們的住處,上交了三角五分。餘下來的錢,就都交給了鄭蘋如,作為一天的生活開銷。

“錢留給你們三個人買胭脂吧。等這個任務結束了,我請你們去洛陽城最好的館子吃水席。”關世傑說。

既然現在的身份是難民,那麽吃穿用度都要謹慎,不能在龐二虎等人面前露出馬腳來。

“那就謝謝長官了。”鄭蘋如說。

“長官,咱們的任務還得幾天結束啊?”一個叫馮雪梅的女學生問道。

“長官,我們女生能不能先回去?”另外一個胖乎乎的,名字叫唐小雲的女生問道。

關世傑見這兩個女生也是面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想必也是晚上休息欠佳所造成的,就連忙安慰說:“再堅持一兩天,應該快了。這幾天領到的錢,都給你們三個人買胭脂水粉。夏鵬飛、秦川你們兩個人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我們沒意見。”秦川忙不疊地答道。

“應該的,應該的。”夏鵬飛附和着說。

“別讓人看出來你們不是夫妻。言談舉止都表現得自然一點。”關世傑囑咐道。

“娘子,你看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歇息去吧。”秦川調皮地對馮雪梅說。

馮雪梅俏臉一紅說道:“你能不能不打呼嚕?”

“能,一定能。”秦川笑着說。

“都回去歇着吧,我現在就去警察局找喬本愚站長。他應該還在警察局。”關世傑說。

夏鵬飛和秦川走後,關世傑跟鄭蘋如交待,要做通馮雪梅和唐小雲兩個女生的工作,讓她們再熬一兩天,這個任務就完成了。

為了掩人耳目,關世傑帶上了小女孩,路上遇到有人問的時候,就說孩子身體不舒服,有一點傷風感冒,帶到城裏去看大夫。

走在路上的時候,小女孩石破天驚地問道:“你是我爸爸嗎?”

“你為什麽這麽問啊?”

“阿姨說,我爸爸來接我玩幾天。”小女孩仰着頭說。

關世傑心裏一陣酸楚,他看着小女孩天真無邪的眼睛,知道小女孩口中的阿姨是保育院的保育員,他硬不下心腸說實話,只能小心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丫丫。”

“丫丫,阿姨說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了嗎?”

小女孩一臉茫然地看着關世傑,顯然她不懂姓氏是什麽意思。依舊天真地問道:“你是我爸爸嗎?”

關世傑的眼淚差一點湧出眼眶,他忙不疊地說:“我是你爸爸,你是我閨女。以後再有人問你姓什麽,你就說姓關,叫關丫丫。”

“那個讓我喊媽媽的人,是我的媽媽嗎?”

關世傑楞了一下,他知道小女孩說的是鄭蘋如。這兩天因為任務的原因,鄭蘋如反複讓小女孩喊她叫媽媽。

“是,她是你的媽媽。”關世傑硬着頭皮說道。

關世傑想,眼前只好把這件事兒應承下來,等回來的時候,再找鄭蘋如解釋一下好了。但此時,他已經做了一個決定,以後這個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就是自己的親生閨女,她的名字就叫關丫丫。

關世傑抱着丫丫坐上了巴士,然後又坐上了人力車,跑到警察局附近下了車。

此時,還沒到上班時間。關世傑讓值班人員喊醒了正在休息的警察局副局長,治安科科長、巡警大隊大隊長,還有特務處洛陽站站長等幾個負責人員,說有緊急情況需要彙報。

這些人到齊之後,關世傑在會議室彙報了這兩天所了解到的情況,并且把鄭蘋如的抓捕建議講了一下。

“洛陽城的大戲院有兩家,迎春樓,怡紅樓等妓院有五六家,還不包括暗門子。每一家都需要人過去做工作嗎?”治安科科長說。

“資金倒不是什麽問題,花上幾百元能端掉這夥人也是值得的。”副局長說。

“你們是不是人手配備不足?那我們特務處派人去說服那些戲子和娼妓好了。”喬本愚說。

關世傑明白喬本愚的意思,人所共知,戲院和勾欄這些場所的東主,一般都跟警察局裏的上下層;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警察局出面去辦理這件事兒,反倒是不太方便。

“有喬兄的人出手,定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副局長說。

“那這樣,你們先拿出一千大洋做活動費,不夠的話,我再找你們要。”喬本愚笑眯眯地說。

“喬兄,你是不是知道我只有一千元的批複權?開口就說一千?”副局長笑着問道。

“哈哈,我們為地方上辦事兒,你老兄也不能太摳門兒不是。”喬本愚大笑着說。

會議結束後,關世傑去警察局財務處領了一千元錢,然後找到喬本愚,拿出五百元遞給了他。

“小關,錢多好辦事兒。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是有富餘的錢,就留下來給你招來的那些孩子們花吧。”喬本愚說:“那些孩子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加入咱們特務處,今天看着是活蹦亂跳的,明天沒準就見不到了。”

喬本愚老氣橫秋的話,讓關世傑心中一熱,喬本愚是他到特務處以來,目前見到的第一個不為錢所動的人,這讓他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