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軍官證的用途

王營長回來的時候,吳彥章好半天才回來。

“剛才去藥鋪買一點仁丹,這兩天有點頭暈。”吳彥章解釋說。

“要不是找個郎中看看?”關世傑問道

“回新京再說吧。”吳彥章說完,沖着關世傑使了一個眼色。

“王營長,這一次多虧了你幫忙,等你什麽時候回新京,我們一定好好招待你。”關世傑說:“中午飯就不吃了,我們車上還裝着皮子,趕回去要好好梳理梳理。”

“那好,俺就不留你們了。啥時候再來,俺再好好招待你們。”

“王營長留步,我們告辭了。”

關世傑和吳院長兩個人抱拳拱手,跟王營長道了別,然後開着車一溜煙兒的離開了額穆縣城。

“彥章,你拿着王營長的軍官證幹了什麽事兒?”

“真巧,我出門想找一個日本人修理他一頓。。路過一家雜貨鋪的時候,一個日本人正在跟你掌櫃的吵架,我就把那個日本人修理了。”

關世傑知道這一帶日本開拓團移民很多,吳彥章碰到的一定是開拓團移民。

“修理到什麽程度?”

“反正全身上下,好像沒有好地方,胳膊好像斷了,門牙也打掉了。”吳彥章咧開大嘴笑着說:“真他媽過瘾,很久沒打架了。”

“王營長的軍官證呢?”

“我假裝不是故意的,掉到地上去了。”

“你們兩個人的體格還真像,估計這次他收的3000大洋,都要抖落出來了。”

“原本想殺一個日本人,但想到殺了人,咱們出城就困難了。這才找一個倒黴鬼練練拳腳。”

“一會兒我開車吧,看你的手腫的厲害。”

“沒事兒,小毛病。就是不知道王營長是怎麽和蝴蝶迷勾搭上的。”

“你對蝴蝶迷這個女人怎麽看?”

“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關世傑哈哈大笑。原來在民國就流行這個梗。

傍晚,兩個人回到了長春。皮子卸完之後,兩個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飯館喝了一點酒,吃過下車面,才各自回去歇息。

鄭蘋如早就燒好了熱水,準備好了洗澡木桶。關世傑一回來,就泡上了熱水澡。

在蒸騰的水汽中,關世傑在思考下一步的任務。

鄭蘋如說夏鵬飛來過,滿洲國發行的大面額鈔票已經送往總部,估計12月中下旬,仿制鈔票就會送到長春。

這些錢怎麽用,用在什麽地方才穩妥,都是需要考慮到問題。

文偉商貿實業公司,在購進材料能消耗一部分。吳彥章所在的青幫分舵裏的煙館,妓院,賭場也能消化一部分。

剩下的錢,就随機應變地使用了。

川島芳子那裏300萬不夠的話,可以再追加幾百萬,只要能在滿洲國掀起驚濤駭浪,花再多的錢也是值得的。

何況這些還是僞鈔。

但有一點,一定要摻入一定比例的真鈔,才能真正做到以假亂真。

還可以在滿洲國大量購買物資,而後轉運到國統區。

滿洲國高層還要走動,最好能接觸到有實權的日本人,這樣能更好的獲取情報。

麻将機國統區的市場還是沒有打開,最好能借助滿族高官的勢力,辦理一張通關證,也方便僞鈔購買的物資進入國統區。

關世傑洗完澡,擦幹身體,穿好衣服,收拾好木桶來到了樓下。

鄭蘋如正在攏賬,她見關世傑走下來,就對他說:“上個月純利潤2000大洋,再除去送人的三件貂皮大衣的成本,還剩下三百大洋。”

“沒虧太多就好。前幾個月一直虧錢,這幾個月應該能賺到一些。對了,你是12月15日生日,咱們也辦幾桌酒席,好像也能收點禮金。”

“人家官太太辦辦酒席也就算了,我一個皮貨商行的掌櫃太太,辦酒席會不會讓人笑話?”

“你這樣說分明就是瞧不起我,我怎麽也算是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大股東,資産幾百萬,逐步上千萬過億了,在滿洲國官太太面前,你也是有身份的人。”關世傑笑着說。

“唉,可惜呀,這個太太是徒有虛名。”

“聽我的,咱們也辦幾桌。最近你一直忙着店裏的生意,跟你的幹姐姐們聯絡得少了些,借此機會聯絡一下感情。”關世傑說:“這幾天咱們再聘用兩個女店員,薪水高一點,讓她們幫忙帶孩子,做做飯。”

“也好,有些日子沒約天們一起打牌,聽戲,逛街了。有人幫忙,我也能輕松輕松。”

“那就這樣定了。今天是10號,明天我就印一些請柬,你發給她們。”

“你要送我生日禮物嗎?”

“最近沒什麽情報,還是下次說吧。”關世傑開玩笑地說。

“你個葛朗臺,快要摳門兒死了。”

“有禮物,當然有禮物。總不能讓你在那些官太太們面前丢面子。”

“姜雲影昨天來了,我問她有什麽事兒,她說就是來看看。”鄭平如說:“我看她滿面春風的,好像有什麽喜事一樣。”

“秦川和宋垣他們沒來吧?”

“沒有。對了,你能不能讓秦川從下面通訊員裏調兩個人,幫忙打理這裏的生意和看孩子做飯?”

“這些人只跟秦川單線聯系,萬一有什麽問題,咱們也有回旋餘地。還是找兩個外人吧,老實本分的就行。”

“你就不怕混進來僞滿的特務?”

“多選多挑挑吧。要是下面的通訊員來到店裏,秦川反倒不能來了。”

“那就找人介紹一些人吧。”

“行,你也物色物色,我也找找。”

“我上樓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好,你先休息吧。”

關世傑琢磨着,姜雲影來這裏不可能說是路過看看,一定是有什麽事兒。

關于鄭蘋如生日禮物的事兒,關世傑早就準備好了。

一件紫貂貂皮大衣,北方女人的最愛。

然後再到珠寶首飾店,挑幾樣像樣的首飾給鄭蘋如。在那些僞滿洲國官太太們的面前,不能顯得太寒酸了。

還有衣服也要買上兩套,皮鞋,皮靴也要備上兩雙。做為實業公司股東的女人,出門一定要有範兒。

關世傑拿起櫃臺上的一張《時事新報》看了起來,上面有一則消息吸引了他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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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借刀殺人

關世傑和吳彥章随着陳翰章将軍走下山。

沿途見到了四五具屍體,陳翰章将軍說這幾個人都是胡子,被抗聯戰士擊斃的。

關世傑見抗聯戰士不過五六十人,就忍不住問道:“陳将軍,你們五六十個人就敢沖到山上去?”

“胡子們哪知道我們多少人?打就打他個措手不及。關掌櫃的,這位兄弟是哪位?”

“我叫吳彥章,軍統局長春站的。久聞陳将軍大名了。”吳彥章自我介紹說。

“你們一路辛苦了。一晚上沒怎麽睡覺吧,等到了營地好好休息一下。”

運輸車上的物資,已經重新裝好。萬幸的是子彈沒有打中輪胎和汽油桶。

此時天已經放亮,這一次運輸車走起來順暢多了。再遇到打滑雪深地方,一些戰士就直接幫着推過去了。

在車上,陳翰章将軍簡單地說了一下,這一段時間的情況。

日本關東軍和僞滿軍進山圍剿,因為及早得知消息,抗日聯軍化整為零,分成若幹個小隊在各個地區活動。

陳翰章将軍帶着200多人,在山裏打了幾次阻擊,擊斃日僞軍100餘人。最近才輾轉來到青溝子附近。

其他分散的抗日聯軍,與大股的日僞軍遭遇,死傷人數有二三百人。

陳翰章将軍的這支隊伍,只有傷病等非戰鬥減員,人數在二三十人。

“這一次你們幫了大忙了,謝謝你們。”陳翰章将軍說。

“不分民族,不分黨派,抗日守土,人人有責。”吳彥章說。

“的确如此,中華4萬萬同胞,只要萬衆一心,總有一天會趕走日本侵略者。”陳翰章将軍說:“我可能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陳将軍何出此言?”

“現在的抗戰環境越來越惡劣,日僞軍實行集團部落,堅壁清野,糧食等物資又嚴加控制。有時候即使有錢也買不到糧食。還有藥品奇缺,有時候一場風寒,就可能要了人的性命。我對抗日勝利有信心,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信心。”

“陳将軍,保重身體,你會看到抗日勝利的那一天。”吳彥章說。

“但願如此吧。”

關世傑避開這個話題說:“陳将軍,這一次我只帶了一些磺胺片,以後陸續會送過來一些藥品。”

“磺胺,關哥,你放在哪了?我怎麽沒看見。”

“在棉襖裏,鄭蘋如一針一線縫進去的。”

“嫂子果真賢惠,我覺得你們在一起最合适。”吳彥章說。

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村落。

“前面就是青溝子屯,車就放在路邊吧,再往前走沒有路了。”陳翰章将軍說:“抗聯在這裏的群衆基礎很好,保甲長也是自己的人。一會兒找一些牛馬爬犁,把物資送到營地就行。”

吳彥章把車停到了路邊,村子裏一些孩子,都跑來看汽車。

“關掌櫃的,吳兄弟,你們是跟我回營地,還是在屯子裏歇一歇。”

“我們還是在屯子裏歇一歇吧,看看誰家有皮子,最好能收一些。出來收皮子,不能一張皮子沒收到就打道回府了。”

“那好,我安排幾個戰士幫你問問,哪家有皮子。你們去屯子裏的保甲長家歇一歇。”

陳翰章将軍領着關世傑和吳彥章來到一戶人家,戶主是一個60歲左右的老人,他安排關世傑他們在東屋睡覺,也出去幫忙收皮子去了。

兩個人一覺醒來,保甲長的老伴兒已經做好了飯菜。

“你們醒了,吃過飯俺領着你們去收皮子。”保甲長說:“俺屯子裏劃拉劃拉能有幾百張皮子。”

“多謝保甲長了。”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吃過飯,就跟着保甲長挨家挨戶走,一下午的時間,一共收到七八百張狍子,馬鹿,紫貂等皮子。

傍晚,保甲長炖了一鍋狍子肉,燙了一壺烈酒,招待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吃飯。

“保甲長就是村長吧?”吳彥章不甚其解的問道。

“以前叫屯長村長,滿足國了就叫保甲長了。”

“老人家,你給日本人幹事兒,不怕人家說你是漢奸?”

“怕也沒辦法,誰也不願意幹催租交糧的事兒。都是鄉裏鄉親的,日本人攤派下來的任務,完不成就抓丁當苦力。俺兒子今年就抓去當勞工了,到現在也不知道生死。”保甲長說。

“俺苦命的兒喲!”老太婆哽咽着說。

“唉!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保甲長長嘆一聲說。

“胡子也經常來騷擾你們嗎?”關世傑問道。

“自從抗聯來了,這一片兒消停多了。”

三個人喝了兩壺酒之後,閑聊了一會兒,關世傑和吳彥章就回東屋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保甲長就找人幫忙把收到的皮子裝在了運輸車上。

臨近中午的時候,運輸車又回到了額穆縣城。哨卡并沒有嚴格盤查,只是檢查了一下證件,就放入了城裏。

運輸車開到警備營的門外,哨兵通知了王營長,而後放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進去了。

在二樓辦公室,王營長很熱情地打着招呼:“關掌櫃,吳掌櫃,你們回來了。”

“托王營長的福,還活着。”吳彥章說。

“咦!路上遇到啥麻煩了?”

“蝴蝶迷說……”

“她說什麽?”

關世傑聽到這裏,心裏就全明白了。果然是他兩頭吃,把自己去山裏的消息給蝴蝶迷的。

王營長猛然回過味來說:“你們遇到胡子了?蝴蝶迷聽說過,她的绺子也跑到這裏來了?”

“遇到了,所幸遇到一個熟人,才能死裏逃生。”關世傑答道。

“有驚無險就好,中午俺給你們接風洗塵。汽油俺馬上安排人裝上車。”

王營長說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關哥,這個人咋辦?”

“你有什麽好辦法?”

“青幫裏有些門道,用在王營長的身上好像還不錯。”

“暗殺?”

“借刀殺人。”

吳彥章站起身,在王營長的辦公桌和抽屜裏翻找起來,當他看到抽屜裏有一張軍官證後,眼睛不由得一亮。

“關哥,我出去一趟。”

“去吧,小心一點。”

關世傑知道,吳彥章這一出去,一定會搞個大動靜。

第 127 章 又見川島芳子

關世傑聽聲音很耳熟,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川島芳子!

吳彥章并不認識川島芳子,見這個男人打扮的女人,身穿僞滿軍的軍裝,肩牌上扛着三顆金花,是僞滿軍上将軍銜,不由得一愣。

難道是看自己和關世傑都身穿僞滿軍的軍裝嗎?

關世傑心中暗喜,有川島芳子在,自己和吳彥章可以性命無憂了。對于川島芳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毋庸置疑,她是在招兵買馬來了。

“格格,他們是你的人?”蝴蝶迷問道。

“他們是支持我的朋友。趕緊把人放了。”

“來人,把人放了!”蝴蝶迷喊道。

川島芳子還沒等人進來,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幹淨利落的地割斷了兩個人的繩索。

“關先生,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川島芳子問道。

“這不皮貨商行缺貨,借來一輛車想進山收皮子。車上拉着糧食還有一些棉花,布匹,準備以易貨。”關世傑說。

門外的三個胡子也走了進來,其中的一個胡子說道:“你說這些東西不是送給抗聯的嗎?”

“送給抗聯?”川島芳子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我是生意人,誰的手裏有貨,我就跟誰交易。”

“格格,這兩個人咋辦?”蝴蝶迷問道

“讓他們走吧。”川島芳子說。

“金先生,能不能再賣我一個人情,把車上的貨物都還給我?”

“你們別他媽的寸進尺,饒你們一條命就便宜你們了。”炕上裹着被子的四當家說。

川島芳子拔出一把王八盒子,直接頂在四當家的腦門上說:“我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份兒。瑤瑜妹子,這個人殺了吧。”

川島芳子還沒容蝴蝶說話,“彭”的一聲就扣動了扳機。

子彈貼着四當家的頭皮飛了過去,直接穿透了原木。

四當家的眼睛往上一翻,吓得昏死了過去。

“瑤瑜妹子,關掌櫃的貨就讓他們帶走吧,以後我會補償給你。”川島芳子說。

“格格既然這樣說,那就這麽做。你們三個告訴兄弟們,把車上的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回去。”蝴蝶迷說

三個胡子答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還有2000多大洋的銀票,還有這兩把槍。”

“好,都給你們退回去。”

蝴蝶迷說完,把兩把手槍遞給了川島芳子。川島芳子又遞給了關世傑說:“南京政府一般把這種槍配備給中上級軍官,你們怎麽得到的?”

“黑市買的。”

“一把槍兩頭牛,關掌櫃的還真是出手大方。”

“略有積蓄,幾萬頭牛還是買得起的。”關世傑笑着說。

“關掌櫃的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

“幾十萬頭牛的錢而已。”

“好,我送你們下山。”川島芳子說。

“叭叭叭!”

“噠噠噠噠!”

忽然,山下響起了槍聲,有長短槍,還有花機關槍的槍聲。

一個胡子闖了進來說:“大當家的,不好了!抗聯的人打上來了!”

蝴蝶迷轉身抖落下被子,披上了棉襖,随後站起來,背對着關世傑他們穿上了棉褲,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幹淨利落,顯然是長期練就的功夫。

蝴蝶迷的身材很苗條,站起身的一剎那,頗有些驚豔。

闖進來的那個胡子,嘴裏嘟囔着:“好看,真他媽好看。”

四當家的也醒轉過來,見自己沒死,聽到山下有槍聲,急忙也穿好了衣服。

川島芳子和關世傑,吳彥章走出門,看到幾十個胡子狼狽不堪地從山下爬上來。

“都別慌,壓住了。”蝴蝶迷喊道。

從各個馬架子裏也鑽出來一群胡子,大概有二百多人,他們聽到蝴蝶迷的號令,各自尋找有利地形,準備開始戰鬥。

關世傑和吳彥章靠在一個馬架子旁,靜觀事态的發展。

“抗日聯軍的弟兄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大當家的把車上的東西都還給你們了,你們還要咋樣?”

在蝴蝶迷的授意下,一個胡子大聲喊道。

“送糧食的人呢?”

關世傑一聽,這是陳翰章将軍的聲音,就知道他一定是接到口信兒以後,來這一帶接應自己。正遇上胡子們搶運物資,因此就沖到山上來了。

“關掌櫃的,你出頭搭個話吧。要是拼個兩敗俱傷的,于誰都沒有利。”川島芳子說。

關世傑也是此意,他不希望這兩支隊伍打起來。

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戰事一開,難免互有傷亡。再說還指望川島芳子在滿洲國鬧個天翻地覆,蝴蝶迷應該是答應了川島芳,加入她的隊伍,不然車上的物資,不會輕易放棄。

“陳将軍,我在這兒呢。我是皮貨商行的關傑。”

關世傑趕緊表明了自己的掩護身份,其他兩個隐藏的身份,不能讓川島芳子得知。

“關掌櫃的,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這不剛要下山。”

“陳将軍,剛開始不知道物資是你們是的,後來知道了,我們馬上就送下了山。”蝴蝶迷喊道。

“你們把關掌櫃的送下山,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好,馬上就送下山。”

“送就不必了,還有一個拿我銀票的兄弟,現在應該還給我了吧?”

最初下山的小頭目把銀票交給了關世傑,關世傑數了一下數目沒差,就把銀票揣入了懷裏。

“彥章,咱們走吧。”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大當家的。”吳彥章說。

“這位兄弟有話請講。”

“你們怎麽知道的,我們的車半夜要從這裏經過?”

吳彥璋一問,關世傑也覺得這件事兒有點蹊跷。一般來說,胡子們劫道大多在白天,屬于随機的,碰上誰誰就倒黴。

大半夜的,尤其是數九寒天,蹲在老林子裏劫道,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那就說明,胡子們事先知道了目标。知道他們的運輸車會從這裏經過,然後才會在山口蹲守。

這樣一想,關世傑暗暗後悔,只能怪自己太輕信于人,認為錢能通神。但沒想到王營長會背後下套,估計是從蝴蝶迷這裏,也拿到了酬金。

吃一塹長一智。自己以後要注意這方面的問題了。

“我們吃橫把飯的,每天不劫道靠啥活着?兄弟們蹲守十幾天了。”蝴蝶迷答道。

關世傑想,等見到王營長的時候,自然能找到蛛絲馬跡。

關世傑和吳彥章剛走幾步,就聽身後的蝴蝶迷喊道:“關掌櫃的,過一陣給你送皮子!”

第 126 章 蝴蝶迷

運輸車一路颠簸着遠離了額穆縣城。通往青溝子這一段路,基本沒有汽車跑過,路上只有牛馬爬犁,在雪地上留下的拖痕。

因此,車輛異常的難走。

當運輸車跑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候,前面出現一個山口。由于山口處窩風,堆起來厚厚的一層雪檩子。

“咋辦?”

吳彥章生長在南方,遇到這種情況,有點手足無措。

“下車,鏟雪。”

兩個人下了車,拎着鐵鍬開始清理山口的積雪。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就出了一身的熱汗。

鏟平了前面十幾米長的雪檩子,兩個人又上車準備出發,運輸車啓動之後,輪胎一直打滑。

原來是重車停的時間過長,車轱辘下沉,形成了雪窩子。沒辦法,兩個人下車又開始鏟雪。

北風呼嘯,一陣陣的寒風掠過樹梢,發出凄厲的嘯叫。

兩個人只顧着鏟雪,并沒有發現有十幾個荷槍實彈的人,從樹林裏慢慢靠近。

關世傑擡頭擦了一把汗,猛然發現幾個黑影從山口方向跑過來,就喊了一聲:“彥章!”

吳彥章的動作稍快,他從懷裏掏出匣子槍大聲喝問:“什麽人?”

“叭叭!”

兩發子彈從對方的槍膛裏射擊出來,帶着一串火花。

關世傑和吳彥章急忙卧倒在地,開槍還擊。兩個人使用的是軍統局配備的m1903勃朗寧手槍,裝彈8發。手槍的射程遠比不了長槍,對方十幾個人一起開火,打得兩個人擡不起頭來。

“你們是那個绺子的,報個蔓兒!”關世傑大聲喊道。

“山上一枝花,胡蝶俺當家。相好的,把車上的東西,還有兜裏的老頭留下來,俺們就放你們走。”

關世傑一聽胡子報蔓兒,就明白說是遇上蝴蝶迷的人了。

“你們過來吧!”關世傑喊道。

“把槍扔到地上!”

勃朗寧手槍的子彈已經打光,關世傑對吳彥章說:“扔吧,讓他們靠近點。”

吳吳彥章心領神會地,随着關世傑把勃朗寧手槍扔到雪地上。

胡子們放松了警惕,大呼小叫的沖了過來。

“叭叭叭!”

關世傑和吳彥章用繳獲的匣子槍開了火。

領頭的兩個胡子猝不及防被子彈打中,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叭叭叭!”

胡子們又一次開始還擊。

關世傑和吳彥章在雪地上不時翻滾着,調整射擊的方位,也能躲避子彈的襲擊。

匣子槍裏的子彈很快也打光了。

“關哥,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吧!”

“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先放棄吧。”

放棄的意思,就是當俘虜了。但不是投降。

胡子們看關世傑他們的子彈打光了,都一擁而上沖了過來。

兩個胡子打着手電筒,跳到車上翻看了一下喊道:“并肩子,咱們發大財了。”

“都有啥?”

“壓腰子,星星,馬牙子。還有跳線,頂天,踩殼子。”

“你們兩個,回去告訴大當家的他們套爬犁,咱們在這等着。”一個小頭目發號施令說。

關世傑和吳彥章被幾個胡子拿槍頂着。

一個胡子問道:“這兩個跳子咋辦?”

“等大當家的他們來了再說。”

“可他們打死了兩個兄弟呢。”

“拿兩個跳子能換回來幾千大洋,死了的并肩子家裏也能得點錢。”

關世傑和吳彥章被胡子們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

小頭目在關世傑和吳彥章身上搜了一遍,搜出來三千多大洋的銀票。

“你們真的是跳子?當兵的嗎?拉着糧食去幹啥?”

“糧食是送給抗聯的,我們是生意人。”

小頭目接過一個胡子遞過來的兩把勃朗寧手槍,握在手裏試了試說“這撸子可不是一般人玩的。走吧,先把他們押上山。”

“還有兩把匣子槍,詐瞅着這麽眼熟呢?”一個胡子說。

“媽的,這是老三和毛驢子的噴子,讓人繳了家夥,回來也不敢說。”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被三個土匪押着,從山口的一條山路往山上走。

前面的一個胡子舉着火把,後面還有一個打着手電筒,慢慢向山上爬起去。

路上遇到了幾十個胡子,趕着十幾匹馬,拉着爬犁下了山。

這應該就是拉車上的物資去了。

關世傑和吳彥祖兩個人心裏都很窩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籌集到這麽多糧食和物資,沒想到卻被胡子們半路劫走了。

接下來如何,還是未知數。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關世傑和吳彥章被押着來到半山腰的凹處,眼前是大大小小十幾個馬架子。

這是東北山區伐木工和獵人搭建的簡易窩棚,裏面搭上火炕,竈膛搭在窩棚外。

三個胡子把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押進一個窩棚,然後一個胡子去通知大當家的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個胡子跑回來說:“大當家的讓把人帶過去。”

三個胡子又押着關世傑和吳彥章,把他們帶到了馬架子後面的一個木刻楞房子前。

木刻楞房子,顧名思義就是用一根根的原木,用榫卯原理搭建起來的房子,然後裏外都抹上厚厚的稻草泥。

這種房子最早是從白俄流傳過來的,住在裏面冬暖夏涼。

這應該是看山人留下的,被胡子鸠占鵲巢霸占了。

“吱嘎嘎”

木頭門被拉開了,關世傑和吳彥章被帶了進去。

木刻楞房子裏點着兩盞油燈,高挂在一根房梁上。

一鋪火炕上坐着一男一女兩個裹着被子的人。

“大當家的,四當家的,人帶來了。”

“你們出去吧。”女人說。

油燈下,看到這個女人一頭的長發,瓜子臉,一雙眼睛自帶春情。

果然是一個美女!

女人做土匪頭,自然要有一些手段。

關世傑在相關的書籍上讀過,女匪首駝龍,蝴蝶迷,這類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籠絡手下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出賣色相。

一般來說,都會跟手下的大小頭目,所謂的四梁八柱睡過,并且還排有時間表。

“你們是滿洲**,還是警察?”蝴蝶迷問道。

滿洲國警察和軍隊的服裝區別不大,只不過警察的袖口上多了兩條金線。

“我們是商人。”

“商人能用撸子?”

蝴蝶迷把玩着手裏的勃朗寧手槍,向關世傑和吳彥章問道。

“大當家的,別跟這些跳子嗦,拉出去崩了。”

木頭門忽的被拉開了,走進來一個人說:“你們誰敢!”

第 125 章 轉機

根據小飯館掌櫃的說法,額穆縣城一天只通一趟小火車。所謂的小火車就是通往林區的窄軌鐵路上,來往運輸木材和旅客的小蒸汽機火車頭。

這種小火車一般挂着幾節車廂,只從林區通往縣城。大概下午才能從林區返回到額穆,而後才到終點站敦化縣城。

如果遇到大雪封山,或者一連下幾天大雪。小火車就會停運。

關世傑給田中庸的錢,足夠找一家小旅館睡一覺,中午再吃個飽飯,坐上小火車就回家了。

關世傑他們吃過飯之後,把田中庸放在小飯館裏,就步行去了警備營。

關世傑已經想好了說辭,并且準備好1000大洋疏通關系,争取能在上午趕到青溝子。他相信韓記成衣鋪前幾天,已經給陳翰章将軍傳過來了消息,到了青溝子一定會有人接應。

在額穆縣警備營的大門口,兩個站崗的哨兵,見有兩個軍官走了過來,急忙擡手敬禮。

“我們是新警備司令部第一軍的人,找一下你們王營長。”

“兩位長官請出示證件。”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拿出證件,遞給了兩個哨兵。

哨兵翻看了一下說:“兩位長官請稍等,俺去通知王營長。”

關世傑看了一下警備營的營部,是1棟磚瓦結構的2層小樓,樓前面的旗杆上,挂着僞滿洲國的五色軍旗。

不一會兒的功夫,哨兵跑了回來說:“兩位長官請進,王營長在2樓辦公室等你們。”

關世傑和吳彥章走上二樓,見一個人從一間辦公室走出來,沖着他們問道:“你們是謝軍長派來的人吧?”

“正是,你是王營長?”

“對,謝軍長前幾天來過電話,你們這是從山裏收皮子回來了?”

“剛要進山,先來拜訪你一下。”

“客氣啥,快屋裏說。”

這是一間20多平方米的辦公室,一張辦公桌,四把椅子。

“你們哪位是關傑,關掌櫃?”

“我叫關傑。”

“謝軍長說你生意做得很大,這次打算在山裏住多久?”

“三五天差不多吧。現在獵物剛下山,我先和獵戶們定下來,傍年根兒的時候再來一趟。”

“汽油還夠用嗎?”

“跑到山裏還夠,回來的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你是謝軍長的幹親,我是謝軍長的兄弟,該幫的忙一定要幫。”

關世傑聽王營長這樣一說,就順着他的話說道:“王營長,眼下還真有一件事兒想麻煩你。”

“有事兒只管說。”

“秋收的時候,我們皮貨商行的夥計就跟山裏的獵戶定好了,下山的皮子都給我們。但今年地裏收成不好,獵戶想讓我弄一些糧食,棉花,布匹過來,以易貨。”

“俺聽明白了,他們不要錢,想要糧食這些東西。”

“對,我這不就借謝軍長的車,拉來一點糧食和棉花。王營長看看能不能跟哨卡說一聲?”

王營長沉吟了一下說:“不是我不幫你,前兩年還行,這邊沒有抗聯。現在抗聯跑到這一帶的山裏,上頭有命令,不準一粒糧食進山。”

關世傑從懷裏掏出二千大洋的銀票,放到桌子上說:“王營長,你看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王營長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哨卡倒是我們守備營的人,可不單單有我們的人,還有日本人。額穆縣裏駐紮着一個日本憲兵小隊,他們也派人守着進山的路口。”

“王營長,你看能不能想個辦法?哨卡是死的,人是活的。”

“這件事兒非同小可,弄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兒。”王營長為難地說:“搞不好還牽連上謝軍長。”

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牽扯到性命攸關的問題,一般人也都選擇了回避風險。

“王營長,那就不讓你為難了。這些東西,實在不行就拉回去了。”

關世傑見王營長這裏不敢放行,只好另尋出路了。

“不好意思了。中午俺請你們吃飯,盡一下地主之宜。”

“那就謝謝了。王營長,我們的車能不能先停在你們這裏?”

關世傑怕停在外面,萬一有日本人憲兵隊檢查,那可就麻煩大了。

“開進來吧,先停在後面的車庫裏。”

吳彥章走出門去開車,關世傑留下等他回來。

關世傑注意到一個細節,王營長時不時地往銀票上瞄一眼,眼神兒很複雜,大有生離死別的惆悵。

自古錢帛動人心,誰也不能免俗,更何況是僞滿軍裏的下級軍官。

據關世傑所知,謝雪飛的薪資是540多元,而王營長應該在120多元。

這2000大洋,差不多相當于他兩年的薪水,動心也是必然的。

關世傑把銀票拿在手裏,點出來600元遞給王營長說:“這是汽油錢,王營長先收下。”

王營長收下錢說:“你們什麽時間用?”

“等回來的時候吧。”

“糧食和物品咋辦?”

“我打算先送回敦化去,而後再回來去山裏。”

“實在是日本人太難纏了,不然的話,一定不會讓關掌櫃的犯難。”

“日本憲兵小隊有多少人?每天都跟着你手下在哨卡值班嗎?”

“日本憲兵小隊有十二個人。俺們是兩個小時一個班,每個班四個人,日本憲兵小隊派一個人值班。”

“日本兵就沒有脫崗的時候?”

“有吧,俺也不敢确定。”

關世傑見王營長話裏有活口,就直截了當地說:“我準備3000大洋,請王營長幫這個忙。”

關世傑說完,重新點出3000元銀票,遞給了王營長。

這一次,王營長沒有猶豫,他接過錢揣在了懷裏說:“你們也別着急,這要等機會。”

“那就拜托了。”

這時,吳彥章開着車進了院子,王營長安排人,把車停在了後面的車庫。

随後又讓勤務兵,帶關世傑和吳彥章去營房休息。

當天晚上十二點多,王營長喊醒了關世傑和吳彥章說:“現在你們出城,哨卡那裏辦好了。”

關世傑和吳彥章急忙穿戴好衣服,跟着王營長急匆匆地來到車庫,啓動了運輸車。

當他們來到出城的哨卡時,哨兵見到車燈,就擡起了欄杆。

“俺就不送你們了,回來時,給你們接風。”

運輸車消失在夜色中,王營長摸了摸懷裏的銀票,得意地笑了。

第 124 章 秧子

從牡丹崗再往前走,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因為這一段路走的牛馬車輛比較多,路上的車轍深淺不一,疙疙瘩瘩。

前晚又下過一場大雪,路面是雪,下面卻是冰。有幾次險些滑落到山谷裏,兩個人都吓出來一身的冷汗。

關世傑見前面的一段路相對比較平緩,就讓吳彥章停下車,從駕駛室裏掏出麻繩和鐵鏈子說:“咱們把車輪綁上。”

吳彥章這時才明白,麻繩的作用是幹什麽的。

兩個人把麻繩綁在後輪胎上,前輪胎上扣上了鐵鏈子。然後一路走走停停,随時要下車把麻繩和鐵鏈子綁一下。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效果還很明顯。

天蒙蒙亮的時候,前面的路好走了一些。

這時,兩個人發現前面路上有一輛馬車,車燈照過去的時候,趕車的把式揚鞭催馬一路前行。

“關哥,這附近有村屯嗎?”

“這附近十幾公裏好像沒見到有村屯。”

“這大清早的就趕路,肯定是有什麽急事吧?”

随着運輸車越走越近,關世傑見趕車的把式,每一鞭子都抽打在馬背上,心裏就有點犯疑。

一般來說莊戶人家,都愛惜自家的牲口,趕馬車的大多是鞭子高高揚起,甩出幾個響鞭,沒見過每一鞭子都抽在馬背上的。

吳彥章按了一下車喇叭,車把式跳下馬車,把馬牽到了路邊,讓出中間的道路來。

關世傑見馬車上還坐着一個人,這個人的旁邊兒,好像還躺着一個人,用厚厚的棉被蓋着,看樣子像是拉着一個病人。

運輸車從馬車旁邊經過的時候,關世傑仔細看了幾眼,當他看到車把式的容貌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彥章,一會兒慢慢停車。”

“怎麽了?”

“這兩個人,就是前天晚間咱們在小飯館裏見過的胡子。”

“什麽意思?”

“我懷疑他們綁架了一個人。”

“明白了。要活的死的?”

“看情況,他們要是不反抗,咱們救了人就走。”

吳彥章把車靠路邊慢慢停了下來。兩個人下了車,一邊重新綁好繩索和鐵鏈子,一邊等着馬車靠近。

兩個土匪剛開始見到兩個身穿軍裝的人跳下車,心裏還直打鼓。等他們看到關世傑他們在綁繩索的時候,心裏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馬車越走越近。

當馬車靠近關世傑和吳吳彥章身邊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掏出手槍,對準了兩個土匪。

兩個土匪猝不及防,吓得慌忙舉起了雙手。

關世傑把馬牽住,沖着兩個土匪問道:“棉被裏面是什麽人?”

“秧子,不病人。”胡子拉碴的人脫口而出。

叫老三的人趕緊糾正說:“兩位長官,俺三弟得了痨病,要拉到縣裏邊兒去看看。”

吳彥章走過去,一把掀起棉被,只見馬車上一個年輕人綁得像粽子一樣,嘴裏還塞着一塊破布。

吳彥章把年輕人嘴裏的破布撤了出來,年輕人喘了一口氣說:“我讓他們綁票了。他們是胡子!”

“你們是哪個绺子的?大當家的是誰?”關世傑問道。

“長官,俺們是七七峰山的,大大當家的叫蝴蝶蝶迷。”胡子拉碴的人磕磕巴巴地說。

“你們绺子現在在哪?”

“在在黑石砬子。”

吳彥章給年輕人松了綁,關世傑讓年輕人活動一下,看有沒有凍壞。年輕人跳下馬車,在地上跳了十幾下,感覺身體沒什麽大礙,就對關世傑和吳彥章說:“多謝兩位長官搭救,小人沒齒難忘。”

“你先上車。”關世傑說。

年輕人答應了一聲,打開車門上了車。

“這兩個家夥怎麽辦?殺了吧!”

兩個特別聽吳彥章一說,吓得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說:“兩位長官饒命啊,俺們以後不再當胡子了。”

關世傑走過去,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搜了一遍,搜出了兩把匣子槍和一把匕首,還有幾塊大洋。

“讓他們走吧。”關世傑把幾塊大洋扔到地上說。

“滾吧,別讓我們再見到,見到了直接崩了。”

“不敢了,俺們再也不敢了。”兩個土匪戰戰兢兢地說道。

關世傑和吳彥章上了車,又向額穆縣城駛去。

“你在讀書還是做什麽的?”

關世傑見這個年輕人有20歲左右,身上有一股書卷氣,看身上的穿戴,應該是商賈富戶人家的子弟。

“我在北平讀書,現在是放寒假回家。”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你怎麽讓胡子綁了票?”

“我父母就是小本生意人。我昨晚跟兩個同學一起出去吃飯,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被這兩個胡子劫了。”

關世傑想,可能那兩個胡子想急于交差,就綁了一個做小生意人家的子弟濫竽充數,多少也能勒索一點兒錢。

“你在北平哪個學校讀書?”

“我在國立北平師範大學。”

“咦,咱們還是校友啊。”

關世傑問了一下學校的現狀,還有一些教授的情況,年輕人都對答如流。

“學長,我叫田中庸。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關傑。你一會兒到了額穆縣城,就坐火車回家吧。”關世傑掏出兩塊大洋遞給田中庸說。

“多謝學長,學長在額穆駐地當兵?”

“我在新京,來額穆執行公務。”

因為在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到達額穆縣城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

運輸車停在一家小飯館門口,三個人下了車,走進了飯館。

小飯館掌櫃招呼着:“有糊糊,小米粥,粘豆包,貼餅子,菜團子你們幾位吃點啥?”

“三碗小米粥,一屜粘豆包,三塊腐乳,一碟鹹菜。”關世傑說。

關是傑原想趁着天黑,花一些錢通過哨卡。但現在天光大亮,出城往山裏去的人也多了起來。光天化日之下賄賂哨兵,估計無人敢放行。眼下等吃飽了肚子再說。

“來喽!”

小飯館掌櫃的端着一籠屜熱氣騰騰的粘豆包,走過來,放到了桌子上。

“掌櫃的,警備司令部警備營往哪兒走?”

“不遠,隔一條街就是。”

關世傑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準備從警備營這裏想一想辦法。

“”

第 123 章 夜行

夜裏又下了一場大雪。

關世傑早上起來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門推開,走出房門一看,雪下了足有一尺。

今天查金龍會從他表姐那裏,得到關于大米小米玉米價格的确切的答複,以及如何交易。

東北這一帶地區,種植春小麥的不是很多,糧管所七八月份收購的麥子,也早已經上繳。

因此,關世傑放棄了購買面粉的念頭。

上午10:00左右,查金龍帶來了消息:糧食每石價格,大米500元,小米300元。玉米面100元。豆油700元。

關世傑定下買大米5000斤,小米2500斤。玉米面2500斤。豆油500斤。

關世傑把5萬大洋銀票,交給了查金龍。委托他全權購買糧食,棉花,布匹鞋帽等物資。

糧食的交易定在淩晨2:30分。

關世傑見還有大把的時間,就招呼吳彥章一起到街上轉一轉。

這座小城最繁華之處,就是在y字形路口附近。小城不大,從火車站走,沒用上20分鐘就來到了,當地人稱褲裆街的地方。

關世傑徑直走進一家雜貨鋪,吳彥章不明所以的跟了進來。

“關哥,咱們到這兒買什麽?”

“掌櫃的,你這兒有繩子嗎?”關世傑沒有答話,而是沖着掌櫃的問道。

“有,都有,粗的細的都有。”掌櫃的指着地上堆着的幾種繩索說。

關世傑挑了一根鴨蛋粗細的麻繩問道:“怎麽賣的?”

“3尺5分。”

“來要1000尺。”

掌櫃的用尺子量完之後,用一把鋒利的鍘刀,把繩子鍘斷。

關世傑又買了兩把鐵鍬和兩把小斧子,還有幾串拴狗的鐵鏈子,付過錢後走出了門。

“關哥,買這些東西幹什麽用?”

“到時候你就知道用處大了。”

關世傑叫來路邊一輛拉腳的馬車,跟吳彥章兩個人把東西裝到馬車上,然後返回了煙館。

兩個人剛把繩索等東西放到運輸車上,卻發現車箱裏多了一個汽油桶。

查金龍從煙館走出來,看到關世傑和吳彥章就說道:“兩位大哥回來了,剛想跟你們說,找回來一桶汽油,剩下的半桶讓癟犢子們都給倒了。”

“怎麽回事兒?”

“來,屋裏說。”

雪後初晴,西北風呼嘯着卷起雪屑,撲打在身上和臉上,像刀刮一般的火辣辣疼痛。

三個人來到煙館後面的休息室坐下來,二驢也跟了過來。

“兩位大哥,二驢偷汽油的找到了。是三個人不長眼的家夥幹的。”二驢說。

“那半桶汽油讓他們賣了?”

“三個敗家玩意兒把半桶汽油倒了,準備把鐵皮桶賣了。”查金龍說:“這一桶沒來得及倒掉,就被二驢他們找到了。”

關世傑忍不住大笑,這跟後世看到的一個電視新聞講的,一個盜賊進了飲料倉庫,把飲料倒掉,準備賣飲料瓶一樣,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也難怪,汽油在民國根本沒有市場,一般只有政府和軍方配給,偷盜汽油也實在無處可賣。

盜賊當時沒有倒掉,可能還是想找到買主,實在找不到才把汽油倒了。

“那三個人呢?”吳彥章問道。

“修理了一頓,至少十天爬不起炕。”查金龍說。

汽油失而複得,這無疑是一個好兆頭。

關世傑估計了一下,後半夜上路,按照路程早上5.00左右,應該能到達青溝子。

但這一路上還有兩道關卡,空車還可以,裝載着糧食和物資通行,就需要有合适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又足以讓人信服,沒有一絲纰漏。

第一個哨卡在牡丹崗,在敦化和額穆之間。第二個哨卡在額穆縣城的出城路口。

第一個哨卡,關世傑心裏還有點底,可以謊借給額穆警備營送寄養的名義通過。

而第二個哨卡就難了,一輛軍用運輸車,往深山老林裏運寄養物資,不是資敵是什麽?

關世傑想,現在也只有到了額穆縣城再說。第一個辦法,最好能用錢買通哨卡,如果買不通,那就另尋出路。

帶來的5萬大洋,還剩下2千多元。為了以防萬一,吳彥章又從查金龍手裏借了5千大洋。

第二個辦法,額穆守備營營長是謝雪飛一手提拔的,試試能不能在他身上打開一個缺口。

車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關世傑相信總會想到辦法,把糧食物資送給陳翰章将軍。

淩晨2:00。關世傑和吳彥章開着車,在查金龍的引路下,來到了東鐵路的糧庫。

吳彥章用車燈閃了三下,糧庫的大門徐徐打開。打開大門的兩個人,指揮着運輸車來到一個倉庫,庫房裏早有十幾個勞金等着。

車尾沖到倉庫門口,勞金們迅速搭上兩塊十幾米長的跳板。然後先卸下棉花,布匹等物資,而後扛着成麻袋的糧食,走上跳板開始裝車。

半個小時之後,1萬斤糧食和500斤豆油被裝上了車,上面又覆蓋上棉花,布匹,鞋帽。

麻繩和鐵鍬,小斧頭放在了駕駛室的後座。

一切都很順利。

淩晨4:00左右,運輸車來到牡丹崗,遠遠地就見到一個木頭欄杆,橫跨在道路中間。

在欄杆兩側有兩排平房,應該就是僞滿軍檢查所的營房。

吳彥章開着車,來到了欄杆前面停了下來,按了兩下汽車喇叭。只見從靠近路邊的一個房間走出來兩個僞滿軍士兵,肩上挎着槍,手裏打着手電筒。

一個人走到車的駕駛室前問道:“去哪?拿通行證看看。”

“到額穆。”

吳彥章把通行證遞給了這個人,他用手電筒照了照通行證,看了一眼說:“警備司令部第一軍的車,車上裝的什麽?”

“軍用物資。”

關世傑從副駕駛室裏跳出來,走到車尾,正看見另一個僞滿軍正準備掀開篷布檢查。

“兄弟,大半夜的辛苦了。來,拿一條煙抽。那位兄弟,你也過來吸一支煙。”

關世傑遞給他們一條哈德門香煙,随後從兜裏掏出一盒煙,給他們每個人一支。

“還是你們警備司令部的人闊氣,天天有大米白面,俺們天天吃高粱米飯。”一個僞滿軍抱怨說。

“吳營長,給兩個兄弟拿瓶燒刀子。”關世傑說。

吳彥章從後座拿出兩瓶酒,從駕駛室裏遞了出來。

“謝謝兩位長官。俺去給你們擡杆。”

關世傑也上了車,吳彥章一腳油門,駛離了哨卡。

第 122 章 七姐

第二天早上,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走出旅館,在旁邊的小飯館裏吃了一些東西,就走到運輸車旁準備上車。

這時,兩個人發現運輸車的帆布車棚,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地面上還有油桶滾動的痕跡,就知道有些不妙。

吳彥章蹬着車轱辘,手把着車廂一看,還剩下的兩個油桶不翼而飛了。

關世傑暗自後悔,昨晚應該找一個帶院子的旅館停車,而且吳彥章還提醒過自己,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關哥,丢就丢了吧。我找幫裏的兄弟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弄點汽油堅持到額穆。”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吳彥章開着車,一路走一路打聽,十幾分鐘後,來到了火車站附近的一家煙館。

兩個人下了車。吳彥章走到煙館門前,門明明開着,吳彥章卻在門上敲了先三後四敲了七下。

“什麽人?”

“今日香堂我趕,安清不分遠與近。”

關世傑明白這是青幫的切口,他在後世的資料中也讀過,吳彥章這是自報家門,說自己是青幫裏的人。

這時,從門裏走出一個人來,五短身材,滿臉橫肉。青黢黢的頭皮上有兩道刀疤。

“原來是吳大哥來了,快,屋裏請。”這個人拱手抱拳說:“都是自家兄弟,咋還自報家門了。”

“老祖宗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說的是,裏面請。”

這個人在前面引路,領着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來到煙館後面的內室。

經過煙館房間的時候,關世傑特意看了看,只見一個個的房間裏,有男有女都躺在火炕上,守着一盞油燈,叼着一根煙管在噴雲吐霧。

在過道裏還有幾個彪形大漢,正圍着一張桌子,吆五喝六地擲骰子。

一股股的異香味兒,充斥着鼻孔。

這個人請關世傑和吳彥章,在一個火爐旁坐下以後,向吳彥章問道:“不知這位大哥怎樣稱呼?”

“我大哥關傑。這位是幫裏的兄弟查金龍。”

“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關世傑跟查金龍都,抱拳拱手客氣了一番。

“吳大哥,俺前一陣兒去新京,也沒聽說你要來,知道你來了也好有個準備。”

“自家兄弟不用客,我這次來想找你幫一個忙。”

“吳大哥,有話請講。”

吳彥章就把此行的目的,順帶着昨晚汽油桶丢了的事情,對查金龍講了一遍。

查金龍聽完之後,沒有答複吳彥章的話,而是推開門,沖着門外喊了一嗓子:“二驢,二驢!”

查金龍話音剛落,一個人就跑了過來。

“金龍哥,找我啥事兒?”

“你去查一下,昨晚兒在褲裆街,誰偷了一輛軍車上的油桶。”

“行,俺立馬去查。”

查金龍重新關上門,也坐了下來。

“吳大哥,棉花,布匹,狗皮帽子,烏拉靴子都好辦。大米白面這些細糧,日本人控制得嚴,黑市上很難買到幾千斤,上萬斤的糧食。要是三五百斤湊一湊也就夠了。”

“實在為難就算了,我們再另想辦法。”吳彥章說。

“容俺想一想。吳大哥到了俺的地盤上,就是頭拱地也把這事兒辦了。”

“按照黑市價就行。”關世傑說。

“只要有錢,應該不成問題。吳大哥,關大哥,你們在這兒歇息兩天,等俺的消息。”查金龍說:“俺讓兩個兄弟陪着你們泡泡澡,下下館子,逛逛窯子,南街上的妓院也是幫裏兄弟開的。”

“泡泡澡,下下館子還可以,妓院就免了吧,我們怕惹上一身的花柳病。”吳彥章說道。

“那行,中午吃過飯,俺安排人領你們去泡澡。晚上就在咱們後院的房子睡覺。咋也比住旅館舒服。”

“那就讓兄弟破費了。”

“吳大哥,你這話說的,俺去新京你還不是一樣破費?你們先坐着喝茶,俺讓讓兄弟們出去探聽一下,哪裏能買到糧食。”

查金龍走後,關世傑向吳彥章問道:“他怎麽沒問買這麽多糧食做什麽用?怎麽穿着這一身衣服?”

“這是青幫裏的規矩。幫裏的兄弟求上門,不管能不能幫上忙,都不允許打聽細節。萬一惹上麻煩,幫忙的人也好脫身。”

關世傑只知道青幫的規矩多,沒想到在細節上還如此的嚴謹,這也是青幫能夠在中國存在幾百年,而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之一。

中午大魚大肉的吃過一頓之後,關世傑和吳彥章又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

晚上,查金龍還是在城裏最有名的宴賓樓請客吃飯。

但客人卻多了一位,而且是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都熟悉的客人昨晚住宿那家小旅館的女掌櫃。

這讓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這位是七姐,你們也見過了。這位是吳大哥和關大哥。”

“七姐好!”

“兩位兄弟不好意思,要知道你們是金龍兄弟的朋友,俺說啥也不能收房錢。”

“七姐是俺表姐,表姐夫前幾年失手打死一個日本人,吃了斷頭飯。七姐,往下還是你說吧。”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都有點兒發懵,查金龍找來寡婦表姐,不是要給兩個人說媒吧?

“是這樣的,俺兄弟找俺打聽在哪兒能買到糧食。俺還真知道有一個地方,只要舍得花錢,買上幾萬斤大米白面都不成問題。”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聽她這麽說,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哪能買到?”關世傑精神一振。

“你們知道寡婦過日子的難處,背後沒有男人幫襯着,啥事也不好過。……”

七姐接下來講的事情,讓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感到有些驚喜。

七姐丈夫死後,她一個人打理着旅館的生意。她白天沒事兒的時候,喜歡打幾圈麻将,就認識了一個糧管所的所長。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有了男女關系。

據這個糧管所所長講,每年秋收農民上交糧食的時候,他們都會在秤上做文章,再加上糧食要扣水分。

因此每一年,從他手裏克扣的糧食就不下幾萬斤。

這些被克扣下來的糧食,最後都流通到了黑市。專門有一批人,做這種糧食交易。

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但是運輸又該怎麽辦?汽油桶被盜,哪裏能買到汽油呢?

第 121 章 黑話

“原來吧,咱們這嘎達也有胡子,鬧得也沒怎麽兇。這不前一陣子剿匪,把胡子都攆到咱們這老林子裏了。現在這夥胡子領頭的叫蝴蝶迷,一個三十多歲女人,聽說長得老漂亮了。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不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蝴蝶迷?不是在寧安和珲春一帶活動,怎麽也被攆到這一帶了?

關世傑聽高老四講過,胡子們都有自己的地盤,估計也是被圍剿,流竄到這裏來了。

“掌櫃的,先給我們弄點吃的,一會兒再聽你白話。”吳彥章饑腸辘辘,打斷了掌櫃的話說。

“你瞅瞅俺這個人,一說起話來,嘴就沒有把門兒的。咋把正事兒還忘了呢?”掌櫃的說:“店裏還有兩摻面貼餅子,鹹菜旮瘩,肉菜沒有了。野味吃不吃?晚上剛送來的狍子肉,給你們炒個酸菜也好吃。”

“那就炒一個,要一碟鹹菜,四個貼餅子。”關世傑說。

“好嘞。”

掌櫃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

關世傑和吳彥章倒了一杯開水,一邊喝水一邊等着上菜。

“老三,當家的讓咱們插旗接財神。兩天了,也沒找到合适的秧子,回去也不好交待。”

“那邊有跳子,瓢緊點別漏水。”

關世傑背對着店門,臉正好沖着這兩個人。他聽出這是胡子們的黑話,就給吳彥章使了一個眼色。

吳彥章會意地點點頭,示意他也聽到了這兩個胡子的談話。

插旗的意思是尋找目标,接財神是綁票。秧子就是肉票。

第一個人的完整話是,當家的讓咱們出來尋找目标,準備綁票。兩天了,也沒找到合适的人。

跳子,就是軍警,瓢緊,就是嘴嚴。漏水就是走漏風聲。

叫老三的人提醒說,那邊有軍警,嘴嚴一點,被讓人聽出來走漏風聲。

關世傑見正對着自己的那個人帶着狗皮帽子,兩個帽翅往上翻着,胡子拉碴的,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而那個叫老三的人,背對着自己,看不清相貌。

“兩位長官,菜齊了。要不要來幾兩燒刀子暖和暖和?”

飯館掌櫃的端上來一盤菜和一碟鹹菜,外帶四個黑黃色的貼餅子。

“我們不喝酒。掌櫃的,剛才你說鬧胡子,他們為什麽不搶牛馬呢?”關世傑接着前面的話茬問道。

“一般胡子都有講究,搶了人家的牛馬,來年開春種地咋辦?一家老小還不得餓死?人家種地能吃上飯,才能養豬養羊,養雞鴨鵝狗。不搶牛馬,聽說這叫留福根兒。”

“還有這一說。聽說有抗聯的隊伍也來到這一帶了?沒搶豬羊雞鴨鵝狗?”吳彥章問道。

“人家抗聯可仁義……兩位長官,我可是良民,你瞧我這張破嘴。”掌櫃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說:“你們大人大量,別往心裏去。飯錢俺不要了。”

“沒事兒,你忙去吧。”

“謝謝長官,謝謝長官。”

掌櫃的千恩萬謝地走開了。

那兩個胡子也吃完飯,付過了錢,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了。

關世傑也看清第二個人的長相,這個叫老三的人個頭兒不高,身材瘦小,臉頰上有一道刀疤。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

兩個胡子都喝了不少酒,相互攙扶着消失在了黑夜中。

吳彥章咬了一口貼餅子,咀嚼了幾口咽了下去。

“什麽面的?咽下去都剌嗓子。”

“長官,這是苞米面和高粱米面兩摻的。”掌櫃的趴在櫃臺上說。

“有白面饅頭好和大米飯嗎?”

“長官,能吃上這些就不錯了。今年咱們這兒年景不好,先澇後旱,地裏的收成不好,現在糧食又統制,普通老百姓幾乎吃不起精面和大米了。”

掌櫃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

“現在大米白面的價錢都漲了三成。能吃得起的人不是做官的,就是有錢人。就盼着明年收成好一些,老百姓也好活一點兒。”

根據關世傑所了解到,1939年秋收以後,日本關東軍就出臺了一個“糧谷出荷”政策,用極低的價格強買強賣農民手裏的糧食,來滿足戰争的需要。

許多農民因為交不起出荷糧,被毆打致殘,還有一些農民被逼自殺。解放後,鎮壓了一批為虎作伥,身上有血債的保甲長和僞警察。

關世傑聽飯館掌櫃的說完,他擔心在這一帶的黑市,也買不到糧食。

兩個人匆匆吃過飯,就回到了那家小旅館的房間。

“關哥,聽飯館掌櫃的話茬,糧食好像不好買啊。我明天找幫裏的兄弟打聽打聽,實在不行就換個地方試試。”

“只能這樣了。你順便問問棉花和布匹,狗皮帽子,烏拉靴有沒有。”

“行,最好在一個地方備齊了,也省得咱們亂跑。”

兩個人泡過腳,往爐竈裏填了幾塊柴禾,就各自鑽到了被窩裏。

“關哥,你說那兩個胡子是不是什麽蝴蝶迷的人?女人能當胡子頭的可不簡單。”

“日本關東軍和僞滿軍的秋季圍剿,不光讓抗聯四處躲避,胡子一樣也都到處跑。他們還說不定是哪個绺子的。”

“女人當胡子頭,有點意思。咱們要是能見到就好了。”

“你是聽飯館掌櫃的說蝴蝶迷漂亮,你就動心了吧?”

“我就是好奇,你說這麽漂亮的女人怎麽就當了胡子頭了?”

關世傑在穿越來的時代讀過《林海雪原》,後期在圖書館工作,查閱到了蝴蝶迷的相關資料。

蝴蝶迷原名傅瑤瑜,哈爾濱女子專科學校學生。由于被專科教師誘騙,被賣到妓院做了妓女。後來,陰差陽錯,認識了胡子頭剃鬼頭。

剃鬼頭為她贖身,從此當了壓寨夫人。再後來就做了這夥绺子的胡子頭。

還有另外一個版本,跟這個大同小異。

但可以肯定的是,蝴蝶迷長得非常漂亮,并不像《林海雪原》裏描寫的那麽醜陋。

當然,這跟作者創作的時代背景有關。那個年代都是臉譜化,英雄人物一定是濃眉大眼,相貌堂堂。

而反面人物一定是醜陋不堪,慘不忍睹。

第 120 章 進山

經過幾天的準備,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從長春開着從新京警備司令部第一軍軍長謝雪飛手裏借到的一輛運輸車,直奔額穆縣而去。

其實說借車,還莫不如說是租車。借這輛卡車足足花了1000銀元。謝雪飛也頗為大方,除了給關世傑他們一張通行證之外,還給他們兩個人,各自配備了一套少校軍銜的軍裝,兩個假軍官證。外帶六個汽油桶,裏面裝滿了1200l的汽油。

民國時期,路上沒有加油站,汽車需要加油的時候,就用一個膠皮管子插到汽油桶裏,往油箱裏加油。

需要加油前,一個人要對着管子猛吸一口氣,汽油才會淌出來。

這就需要掌握好時間和吸氣的技巧,一不留神,汽油就會吸到嘴裏。後來的幾天裏,關世傑和吳彥章都深受其害。

關世傑根據韓記成衣鋪提供的消息,陳翰章将軍所部,現在正在額穆縣青溝子屯附近的鍋盔頂子山裏休整。

在出發前,秦川給了關世傑一張滿洲國地圖,關世傑根據比例尺估算了一下,從長春到青溝子的來回路程,大概在800公裏左右。

車上的六桶汽油也只夠單程的油耗,謝雪飛已經跟額穆縣城警備團打好了招呼,回來時同樣給帶上六桶汽油。

當然,汽油不是白給的,五桶汽油要花費600銀元。

這一次出行,關世傑是打着收皮子的旗號進山的。他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帶着吳彥章一起出發。

第一,吳彥章為人仗義,知恩圖報。第二,關世傑可以肯定的是,假使吳彥章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會出賣自己。第三,吳彥章一直比較同情和欽佩抗日聯軍的隊伍,認為他們沒有任何的後援,而堅持民族的氣節去抗日。第四,吳彥章他們的青幫分舵在下面各個地區,都有一些青幫弟子,有些事情一定能幫上忙。

當關世傑跟吳彥章說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吳彥章二話沒說,跟宋金剛打了一個招呼,就随着關世傑上路了。

在吳彥章看來,不管是哪一支隊伍,哪怕以前是無惡不作的胡子,現在也在進行着抗日,都應該義無反顧地去支持。

自從吳彥章見過座山雕,已經不止一次跟關世傑說起過,他很佩服這個五十多歲的胡子頭。座山雕不接受官府和日本人的招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快意人生。頗有古時綠林好汗的風範。

當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開着運輸車出了長春,關世傑就有些後悔了。六個汽油桶占據了車廂的四分之一,如果裝上糧食,棉花,布匹等物資,還怕灑上汽油。

但既然開着車出來了,就只有謹慎小心一些為好了。

關世傑出行前,帶上了五萬大洋的銀票,他原打算在吉林一帶,利用吳彥章現在是副舵主的身份,讓青幫弟子在黑市,或是其他什麽地方,幫忙買到糧食等物資。

因為這一路上,要經過僞滿軍的十幾個哨卡。

最後關世傑才确定下來,在臨近額穆一帶,才好采購這些物資。

這樣一來,還有一樣好處,那就是可以消耗掉幾桶汽油,扔掉幾個空油桶,也能騰出一些空間。

從長春出來後,東城是遇到的第一個哨卡。哨兵看過通行證之後,就揮手放行了。

臨近下午到了蛟河縣的哨卡,哨兵查過通行證之後,油查看了軍官證,并且上車檢查了一遍,才放行了車輛。

一路還算順利。除了加油,兩個人各自喝了幾口汽油之外,再沒有遇到其他問題。

傍晚的時候,兩個人到達了敦化縣城。

天已經黑透了,兩個人在一條y字形的路口不遠處停下車,看到一家看起來很幹淨的旅館,準備定下一個房間。

旅館的掌櫃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見到他們兩個人走進來,就熱情地打着招呼:“來了,老弟。”

這一句話,讓吳彥章懷疑自己是否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漂亮的女掌櫃。

殊不知,這是東北生意人的口頭禪。

“掌櫃的,我們定一個房間。”

“好說,上房一間,兩塊大洋。”

關世傑交了錢。女掌櫃的領着兩個人上了二樓,打開一間房的門鎖,讓兩個人看了看。

一鋪東西朝向的火炕,房間正中還生着一個火爐,一走進去就感覺暖洋洋的。

“兩位老弟,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吧?”

“我們是從新京那嘎的過來的,到這裏執行公務。”關世傑答道。

“晚上要不要找兩個姑娘樂呵樂呵?”

“不用了,我們明天還要趕路。”

“最近這一帶不太平,不知道你們要去哪?”

“哪裏不太平?”關世傑問道。

“官地,額穆,青溝子一帶,不光鬧胡子,聽說還有抗聯的人。不說了,你們沒吃飯吧?”

“我們出去吃。”

“我見你們是開着卡車來的,車上要是有啥東西,可得看緊了。”

“車上沒有啥東西。”

“那就好。”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下了樓,走出旅館大門,看到不遠處有家亮着燈的飯館,就走了過去。

“關哥,你說車上的汽油不會丢吧?”

吳彥章剛才聽女掌櫃的一說,心裏有點擔心地問關世傑。

“不會吧,這一桶汽油兩百來斤,沒幾個人弄不走。”

關世傑的話,讓吳彥章多少放心了一些。

小飯店不大,只擺了四張桌子。裏面只有兩個食客,在靠近櫃臺的地方喝酒。

關世傑和吳彥章在門旁的一張木桌坐了下來。

“兩位長官吃什麽?”

“醬骨頭,小雞炖蘑菇。”

吳彥章随口報出菜名兒,這是之前去牡丹江時,吃過的兩道東北菜。

“沒有。你們看看選點別的菜吧。”

“都有什麽肉菜?”

“不瞞兩位長官說,最近下面鬧胡子,一些村屯裏的豬羊雞鴨鵝都被胡子搶跑了。現在縣城裏缺這些東西。”

關世傑聽飯店掌櫃說豬羊雞鴨鵝,就沒說牛馬驢騾,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胡子不搶牛馬驢騾嗎?”

掌櫃的也是一個健談的人,聽關世傑這樣問,就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