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5 章 屠雞宰狗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屠雞宰狗

“輪回殿麽?我的确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頂點 更新最快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和你在一起,那就足夠了。好在素媛那孩子和奉義在一起,我也少了一些顧慮。”雲霓聞言,忽然莞爾一笑,輕聲說道。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我倆就一起會會這些仙宮的雜碎!”呼言道人聽罷,狂笑一聲道。

呼言道人話音剛落,頭頂上方就傳來一聲震天轟鳴。

只見一道金光劍影從高空中直墜而下,砸在了黑色寶塔的虛影之上,徑直打得塔影光芒巨顫,塔尖之上的寶頂砰然碎裂,化為了一片黑色光芒消散開來。

與此同時,呼言道人手中的黑色寶塔頂部,也同時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朝高空望去,但見那盧越正懸于高空,周身金光缭繞,身前懸浮着數道巨大劍影,正不斷舞動着朝黑色塔影斬落。

董桀則帶着另外幾名仙宮修士,在黑塔四周不斷攻擊着,除此之外,仙宮宮主蕭晉寒帶來的那些仙宮修士,此刻也有十餘人正朝這裏俯沖而下,其中為首的一名身着粉色宮裝的女子,俨然也是一名金仙境中期的修士。

呼言道人冷哼一聲,擡起手掌拍向了自己腰間。

只見那只銀色葫蘆光芒一閃,頓時飛離他的腰袢,從雪蓮花虛影之中一沖而出,在半空中不斷暴漲,很快就化作房屋般大小,懸浮在了高空之中。

随着呼言道人口中傳出晦澀難明的吟誦聲,懸于其頭頂高空的那只巨大銀色葫蘆表面靈紋狂閃,其葫口處亮起一團模糊白光。

“嗤嗤”之聲大作!

一枚枚形如蠶豆的黑色豆粒,不斷從白光之中傾灑而出。

頃刻間,密密麻麻的豆粒猶如疾風驟雨一般灑落,尚未落地就一陣扭曲拉長,化為了一個個丈許高的黑衣豆兵,手握黑色巨斧,看起來猶如力士一般。

眨眼間,成千上萬的黑衣豆兵揮舞着手中巨斧,如潮水一般湧向四周攻來的仙宮之人。

整個白玉峰廣場,在燭龍道大半弟子退去後,再次變得擁擠起來。

虬髯大漢見此情形,二話不說的揮舞着巨斧,首當其沖的殺入了豆兵之中,另外還有數人也緊随其後,與這茫茫豆兵厮殺起來。

“呼言老道,果然難纏!我來設法牽制,你們想辦法去助盧長老。”

粉色宮裝女金仙口中吩咐了一聲後,腰肢一扭,一雙腿交疊的古怪姿勢,懸坐在半空之中,在其身前還懸浮有一張通體晶瑩的白色古琴。

只見其皓腕輕擡,十根纖細玉指在琴弦之上飛快一撥動,一陣銀珠落盤般的聲響響起,古琴所對方向數百丈外,當即便有一批黑衣豆兵左右搖晃,胸口處紛紛爆裂開來,戰力全失。

緊接着,其身形微微一側,單手再次一波琴弦,當即又有不少豆兵就此倒地。

這仿若渺渺仙音般的聲音貌似清脆悅耳,實則卻能令人聞之體內氣血翻騰,法力紊亂,就連這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衣豆兵都無法抵擋分毫。

其餘十餘名仙宮修士則趁勢不斷朝中間沖去。

數百裏外,韓立與祁良等數十名真仙站在一座山峰峰頂,

他雙目藍芒閃動,遙望着白玉峰下正不斷催動銀色葫蘆的呼言道人,不由搖了搖頭。

他自入這燭龍道,至今不過數百年間,可以說與這老頭交往最多,對方算是自己一個半師半友的存在,在道兵煉制等事情上都給了他不小的臂助。

眼看他身陷如此局面,他心中并不好受。

但若讓他冒死去相助,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來,以他如今的實力,在如此多金仙境修士面前,根本無力改變什麽,去了恐怕也是白白送死,二來之前發現的那名華服青年,讓他産生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那種感覺具體是什麽,他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清楚。

就在這時,廣場上空又響起了一聲劇烈轟鳴。

只見呼言道人二人上方驟然間銀光乍洩,那只用來盛裝豆兵的銀色葫蘆,竟突然轟然碎裂了開來。

裏面的十數萬黑衣豆兵都已經全數釋放了出來,破碎的葫蘆內也就只有大片的青色靈液漫天潑灑,如同一場春日甘霖,落在了密密麻麻的豆兵身上。

所有的黑衣豆兵在被靈液淋上之後,一個個身上烏光大作,身形再次暴漲一倍,仿佛周身靈力都得到了補充,更加悍不畏死地沖向董桀等人。

這些豆兵雖強,但在二十餘名金仙及真仙的合力圍剿下,簡直和成熟的麥子一樣,根本經不起幾個來回折騰,便成片成片地倒落下去。

不過好在其數量足夠多,纏住了董桀等大部分人,不過在宮裝女金仙的古琴攻擊配合下,仍有三人殺入了中心區域,與盧越一起圍攻起呼言道人與雲霓。

突然間,韓立瞳孔微微一縮,這三人之中,就包括了那名令他很不舒服的華服青年。

不過,此人的舉止卻有些奇怪,雖然同樣參與圍剿呼言二人,卻似乎并不是很上心,只在wài wéi不斷游走,極少使出手段攻擊,頗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味。

以至于韓立想要從他身上看出其功法路數和修為深淺,都根本無從下手。

歐陽奎山在吩咐其餘金仙道主撤走了燭龍道低階弟子後,自己卻并未就此離去,而是站在距離白玉峰不遠處的半空中,目光朝着被仙宮衆人圍攻的呼言道人二人望去。

“轟隆”一聲巨響。

高空中,盧越雙手一掐劍訣,一道足有百丈的金色劍光一閃而現,泰山壓頂一般砸向下方的黑塔虛影。

黑色塔影轟然炸裂,層層坍塌,化為了點點黑光,消散開來。

金色劍光也随之力道用盡,尚未觸及下方的雪蓮花影,便直接消散開來。

盧越面色一白,身形在半空中略一踉跄,連忙翻手取出了一枚丹藥服了下去,顯然其祭出的這一劍,也是損耗不輕。

原本參與圍攻的兩名仙宮修士見此,當即停下了手中攻擊,身影一晃的擋在了盧越身前,那華服青年卻仍在周圍游走不停,開始出手攻擊那雪蓮花影。

呼言道人手中擎着的黑色寶塔之上,浮現出道道醒目裂紋,雖未徹底碎裂開來,卻也是靈光大損,威能盡失了。

“仙宮走狗,欺人太甚!”

呼言道人口中一聲怒斥,将黑塔一收,伸手摘下腰間僅剩的赤紅葫蘆,一手抓住葫蘆腰上系着的繩子,一手掐了一個古怪法訣,在葫蘆口處輕輕一拍,繼而做出抓取之狀,向外一抽。

只聽“啷啷”一陣銳響。

一柄三指寬的赤色長劍,被他從葫蘆口處萦繞的光芒中,緩緩抽了出來。

“沒想到,還有我這柄赤鸾再次出鞘之日!既然如此,今日,我就痛痛快快的屠雞宰狗一遭!”呼言老道仰頭灌了一口酒,朗聲笑道。

一語說罷,他轉過頭看向雲霓,竟好似在征求她的意見一樣。

雲霓溫和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呼言道人雙目一凝,臉上神色變得無比莊重,身上氣息渾然一變,變得銳利如鋒。

雖則其口中發出一聲嘹亮長嘯,身形如虹般掠出雪蓮花影,直奔向盧越而去。

在其周身之上,浮現出一層朦胧光芒,手中長劍上亮起一枚枚火紅符文,身上道袍被勁風吹拂得獵獵作響,整個人渾身的氣勢都明顯暴漲了數倍。

握劍在手的他,和沒有持劍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那兩名擋在盧越前的仙宮真仙境後期修士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在一道赤虹閃過後,滿臉駭然的被斬為了兩截,二者元嬰剛剛逃出,便直接熊熊燃燒起來,眨眼間化為烏有。

懸浮高空中的宮裝女金仙見狀,手中琴弦猛一撥動,一股強勁無比的無形波動,頓時直奔呼言道人而去。

雲霓見此,雙手一舞,雪蓮花影之上自行分離開來一片巨大花瓣,直沖高空而去,與那道無形波動撞擊在了一起,兩兩相抵,潰散開來。

“你的對手是我。”雲霓望向那女子,淡淡說道。

後者沖着她嫣然一笑,再次撥動起琴弦來。

半空之中琴聲不斷,如同江濤疊浪一般,一層接着一層朝朝雲霓撲打過來。

高空中,呼言道人以迅雷手段斬殺了兩名真仙境後期修士後,手中長劍一抖,劍身之上亮起赤紅光芒,一道巨大的火鸾虛影随即一閃的浮現在盧越身後。

随着他口中一聲輕吟,擡手猛然一揮。

一道嘹亮至極的鳳鳴之聲響起,其身後的火鸾虛影頓時前飛而去。

呼啦一聲!

一股赤紅火焰從劍身之上噴湧而出,在追上火鸾虛影的瞬間,頓時化作一片巨大火海,洶湧直撲盧越。

盧越目光微閃,擡手一按劍身,朝前猛然一揮。

一道耀眼金光從劍身之上飛射而出,在半空中驟然放大,化作一道金色城牆,擋住了洶湧而來的火海。

赤紅火海雖被擋住,卻并未消散,反而激蕩起滔天火浪,不斷拍打在金色城牆上。

金光熠熠的城牆巨震不已,很快光芒就變得黯淡下去,徑直被火浪燒穿,消散開來。

“痛快!”

呼言道人狂笑一聲,單手提劍,雙足在火海之中踏浪前行,潇灑至極。

盧越冷哼一聲,擡手一揮,一面金色圓盾一閃而出,盤旋着飛入了火海之中。

其緊跟着身形一躍,雙腳便問問的踩在了圓盾之上,在火海中飛快滑行,迎向了呼言道人。

兩人劍鋒相交,高空之中頓時碰撞之聲大作,浮現出漫天火光劍影。

第 334 章 混亂

第三百三十章 混亂

現場一片安靜。 頂點 更新最快

廣場上的低階修士自不用說,就連尚處于臺階上的千餘名燭龍道真仙境修士們,也被眼前電光火石般的交鋒驚得面色連變,噤若寒蟬。

韓立雙目中一絲藍芒一閃即逝,以他的目力,自然将這一幕看的透徹。

北寒仙宮宮主蕭晉寒放出的那道金色符玄妙異常,竟可以無視呼言老道看似威力不俗的一擊,但卻被蒼流宮主洛青海揮手發出的一道透明劍光給破解了。

這仙宮雖是名義上執掌北寒仙域的最大勢力,但顯然與蒼流宮之間的關系卻有些微妙,至少洛青海并不怎麽買蕭晉寒這位仙宮宮主的賬。

高空中,蕭晉寒淡淡的掃了洛青海一眼,面上看不出什麽神色變化,身形只是一個模糊的從雲頭飛落而下,直奔向白玉高臺而去。

洛青海眼眸微動,籠在袖中的右手緩緩一收,一甩袖袍,轉身坐回到那張金色龍椅上。

其所在的那朵水藍色巨花仍舊一動不動的懸于半空,并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那上面站着的十餘名藍袍修士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嗷……”

未及蕭晉寒落下,只聽一聲龍吟之聲驟然響起。

困于籠中的百裏炎雙目之中噴湧出實質火焰,單手屈指成鈎爪之狀,猛然擡起,朝着身前的金色囚籠打了過去。

其握爪的手掌上,騰起熊熊赤金烈焰,伴随着呼嘯風聲,凝聚成了一個古怪的猙獰龍首,龍息噴湧着,猛然砸在了金色囚籠某處。

“轟”的一聲震天巨響!

金色囚籠當中的一根金柱,被烈焰龍首大張猙獰巨口一下給吞沒了進去。

上面的金色符文在熊熊烈焰中不斷飛出,繼而變形扭曲,直至徹底崩碎開來。

仿佛房屋棟梁被拆,一根金柱崩碎之後,緊接着數根金柱連連崩碎,那座金色囚籠也如高屋廣廈一般,傾倒崩碎開來。

白玉高臺之上,一團耀眼無比的金色光芒轟然炸裂開來,數十道龍首虛影頓時朝着四面方沖擊而去,化作一股強橫無匹的氣勢沖蕩開來。

所過之處,原本有些模糊的虛空泛起陣陣金芒。

緊接着,伴随着一聲巨響,籠罩着整個山峰上空的禁制光幕,被徹底震碎開來。

下方的半座白玉高臺也轟然崩碎,名操控禁制的金仙道主心神巨震,連忙喚出護體法寶擋在身前,在這狂暴的沖擊之下,身子卻仍是不由自主的倒飛了出去。

當中數人正好被龍首虛影擊中,身前法寶護罩直接崩碎,人也不得噴出大口鮮血,直朝下方跌落而去。

呼言道人身影一晃之下,閃身來到本與黑紗女子對峙的雲霓身旁,赤霞一裹的擋住了數道龍首虛影,與其相攜着飛下了白玉臺。

其餘的三十餘名副道主,雖有前方十餘名金仙道主作為緩沖,一個個仍被炸裂開來的白玉高臺所裹挾的餘波沖得東倒西歪,不過這些人也随之趁勢,朝四面飛遁而去。

如此一來,處于臺階上的千餘名真仙境修士也趁亂紛紛一哄而散,紛紛各施手段的化為一道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四散奔逃,畢竟先前對上方仙宮之人有所顧忌下,誰也不敢第一個先跑,以免成為衆矢之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這個機會。

韓立與祁良混在人群之中,同樣選了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無數冰晶碎石四散炸裂,也驚得四周廣場上數以十萬計的低階修士們神色大變,反應稍快一些的早已祭出法寶等物,并架起了遁光,其餘人反應過來後同樣開始一哄而散。

一時間,白玉峰上成千上萬的各色流光四處飛射,如同燦爛煙花淩空綻放,絢爛無比。

白玉峰旁的高空中,洛青海單手一掐法訣,一層藍色水幕立即亮起,将那朵藍色巨花包裹了進去,在這股罡風的吹拂下只是猛然震顫了片刻,便恢複了原狀。

另一邊,仙宮副宮主雪莺同樣袖袍一揚,在銀白車辇外籠起一層半透明護罩,目光則一轉的落在了不遠處的洛青海身上。

洛青海對于雪莺的目光仿若未聞,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上方直追而下的蕭晉寒則是沖擊而來的氣浪視若無睹,速度絲毫不減的繼續朝下方俯沖而去。

“轟隆”

又是一聲爆鳴!

蕭晉寒周身之上冒出森森寒氣,虛空之中白霧升騰,凝結出一座巨大的白色冰峰,裹挾有千鈞之勢,重重砸在了白玉高臺之上。

原本就已經崩塌大半的白玉高臺,哪裏受得住這般傾軋,這一下徹底崩裂了開來,就連整個白玉峰也都随之劇烈震蕩起來。

白玉峰外,韓立一邊随着人流向着山峰之外飛掠而去,一邊遙遙望向山峰中央。

只見那裏冰晶與碎石堆砌成山,已經是狼藉一片。

就在此時,只見冰晶下方,忽然有赤紅光芒亮起。

緊接着,就聽到“铮”的一聲銳響。

一道g rén手臂粗細的赤焰長柱,從冰晶下方沖天而起,縱劃而過,直接将小山似的冰晶和碎石從中間剖開了兩半。

一聲暴喝響起,百裏炎的身影從破開的冰山之中飛掠而起,赤焰湧動之下,朝着呼言道人兩人的方向,飛掠而去。

蕭晉寒手腕一抖,掌心之中浮現出一柄晶瑩長劍,上面一道雪亮的白色蛇形霧氣纏繞,朝着下方劈了過來。

只見高空之中雲海翻騰,數百道寒氣凝聚而成的巨型白蟒,扭曲翻滾着,如同群龍出游一般,朝着百裏炎當頭壓下。

“蕭晉寒,想要抓我,那就來試試吧!”

百裏炎口中一聲暴喝,手中提着一柄赤炎缭繞的長劍,掐動劍訣,橫劍一掃。

虛空之中蔓延開一陣灼熱熾烈的氣息,數百道火焰巨柱從其身前虛空中憑空而生,徑直攪入了白蟒寒氣之中。

“轟隆隆”

一陣滾雷之聲轟然響起,高空之中燎天赤焰熊熊燃燒,與萬丈冰晶相互抵沖,各自占據了半壁天空。

廣場之上,早已經混亂而成了一片。

“洛大宮主,莫非你真要攪這一趟渾水,與我北寒仙宮過不去?”半空中,雪莺突然開口道。

“雪仙子在說什麽,洛某人怎麽有些聽不懂啊?我此次只是帶幾名弟子來此觀摩一二罷了,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和我蒼流宮可沒什麽關系。”洛青海這才悠然望了雪莺一眼,緩緩說道。

“盧越,董桀,你們幾個去看着呼言道人。”雪莺聞言,目光望向身旁一名身材修長的禦劍男子和一名虬髯大漢,吩咐道。

“是。”

盧越應了一聲,當即與身旁幾人飛身離開了銀白車辇,朝下方某處飛去。

“洛大宮主,妾身就先走一步了。”雪莺說着,座下銀白車辇被其一收而起,整個人化為一道白虹,朝蕭晉寒和百裏炎那邊追了過去。

……

白玉峰周圍的廣場此刻早已滿目瘡痍,滿地的屍體殘骸。

呼言道人身形懸于半空,目光正朝着高空中百裏炎與蕭晉寒交鋒處望去,雲霓則與其并肩而立。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黑色斧影從天而降,所過之處,引得周圍虛空一陣扭曲,傳來陣陣拉扯之力。

呼言道人早有所料一般,踏出一道罡步,一把拉過雲霓,周身赤光一閃,從旁躲避了開來。

那柄巨斧一下劈空,巨大斧影轟然砸地,頓時引起大地一陣轟隆巨震。

廣場之上,地面不斷崩碎開裂,竟直接出現了一道長逾千丈,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不少未及逃離的低階修士,紛紛被卷入其中,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當場隕落。

緊接着,那名為董桀的虬髯大漢雙手掄起一柄巨大的開山巨斧,從天而降。

與此同時,以禦劍男子盧越為首的七名仙宮修士突然出現在廣場四周,将呼言道人兩人圍在了中央。

這人先前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掩蓋了修為,此刻全都散發着金仙境的靈壓,其中盧越與那董桀氣息更是遠超其他人,乃是金仙境中期修士。

這些人絲毫不顧及廣場上還有其他弟子尚未逃離,紛紛催動法寶,放出一道道宏大靈光朝兩人鋪天蓋地的攻來。

一時間,現場虛空狂震,轟鳴聲此起彼伏,哀號之聲不斷從四面方傳來,死傷難以計數。

不遠處,歐陽奎山掃視了一眼廣場上的混亂狀況,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對身旁的其他幾名金仙道主說道:

“先去疏導宗門弟子,盡量不要讓他們受到波及。”

這些人雖然在百裏炎破困而出時受到了波及,但畢竟修為高深,并無什麽大礙,聞言二話不說的各自分散開來,各施手段召集了一些未及走遠的副道主及真仙長老,運轉法力神通,開始分批将燭龍道低階弟子們轉移出了廣場區域。

廣場正中,雲霓喚出的雪蓮花影,漲大至數百丈高,将她與呼言道人護在中央。

周圍不斷有風刃電光,火球劍芒打在其上,引得花瓣不斷顫動,表面靈光飛快消耗,眼看着就逐漸黯淡了下去。

呼言道人單手擎着一座黑色寶塔,并指往塔身之上一點,一座黑光塔影漲大開來,将他門兩人連同整朵雪蓮花影籠罩在了其中。

wài wéi的攻擊頓時落在了塔影之上,發出陣陣“锵锵锵”的金石之聲。

“我有着必須要追随百裏道主的理由,才會出頭幫他。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置身此事之外,為何要牽扯進來?”呼言道人看向身旁的雲霓,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的說道。

第 337 章 有些人必須死

對于這個女人,秦凡倒是沒有太多的感情,不過對于她的身體倒是十分的喜歡。

畢竟不是每一個女人的身體,都能讓自己在雙修之後發現自己的真氣暴漲的。

從床邊拿過來了打火機,再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面抽出來了一根煙,點燃之後,秦凡閉着眼睛坐在床上。

突然覺得好笑,自己這種狀況好像就是人們通常說的事後煙。

床上的女人還在熟睡當中,秦凡輕手輕腳的下床。

也不能說他有多憐憫這個女人,畢竟昨天晚上在床上瘋狂的痕跡仍然存在。

不過女孩畢竟是第一次,縱使有沈夭夭那樣的體格,在面對秦凡的馳騁之後也招架不住,更何況是修為遠不如沈夭夭的趙婷婷。

“秦凡,秦凡!”

門外傳來了聲音,不用聽就知道是江雨柔那姑娘。

再看了一眼床上還在熟睡當中的趙婷婷之後,秦凡穿好衣服出門。

“噓……”

秦凡舉起食指,對着江雨柔做了一個地球人都懂的手勢。

江雨柔立刻明白,朝着屋裏十分好奇的看了一眼。

本來以為是林可或者自己的姐姐,但是當發現床上躺着的是別的女人之後,江雨柔的小嘴立刻癟了下來,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有多不開心。

沒有女人會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江雨柔自然不例外。

“……”

張了張嘴,江雨柔想要問一問秦凡床上的女人是誰,但是在确認了自己的身份和秦凡這個人的性格之後,她能夠做到的,也只是張張嘴。

“怎麽了?”

秦凡難得體貼了一會,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剛剛開口,就對上了江雨柔仿佛深閨怨婦一樣的眼神。

左右衡量看一下,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卧室,秦凡這才敢确定,看來這個女人是吃醋了。

吃醋了……有點難辦啊。

秦凡撓了撓頭,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

畢竟這是事實,這才來到江家幾天,床上的女人都換好多個了。

“難受嗎?”

秦凡開口,目光落在江雨柔身上。

這個活了兩輩子的男人,現在的眼神居然有些躲閃。

果然,再厲害的男人在面對感情問題的時候也會犯難。

聽到秦凡的問話之後,江雨柔的小嘴癟的更厲害了,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淚。

不過為了不在秦凡面前出醜,江雨柔選擇了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之後才回身。

“沒事。”

說完之後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只留下秦凡肚子一個人站在原地惆悵。

“喲,女人跑了吧,難受吧。”

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起來了身子,此時正用一副看戲的目光看着秦凡這裏的一切。

“喲,不疼嗎,居然還能站起來。”

聽到了秦凡調戲的聲音之後,趙婷婷臉色一紅,明顯是又想到了這個男人昨天晚上的瘋狂。

不過這種表情只在他的臉上存在了一瞬間,随後就被她壓了下去,強行鎮定了下來。

“衣服。”

趙婷婷對着秦凡開口。

秦凡這家夥還有些摸不到頭腦,找他要衣服幹嘛。

不過随後看了看地上之後就明白了過來,此時卧室的地上滿是布料的碎片。

“啊哈,那啥,我現在給你去拿。”

秦凡說完就走出看門,不過幾秒鐘之後就再一次折返了回來。

“額……你那裏要多大的?”

說着,秦凡指了指趙婷婷的胸部。

趙婷婷聽見了之後,好像是刻意而為之一樣挺的挺自己的胸部,為這一對兇器感到驕傲。

“三十六D。”

聽到趙婷婷的話之後,秦凡也不好意思拆穿,只能關門出去不過在關上門之後悄悄嘀咕了一句。

“A杯妹……”

趙婷婷也是一個修煉人士,聽力也差不到哪去,而且秦凡的話就是站在門口說的,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秦凡的話之後,趙婷婷有些氣惱的坐在床上。

目光看着床下的碎片,眼神當中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不過随後立刻堅定了起來。

有些人,必須死!

“你……”

片刻後,趙婷婷氣惱的看着秦凡。

這家夥明明知道自己是A杯,居然真的給自己買了三十六D回來,這讓她怎麽穿?

“我?我怎麽了?你自己說你是36D的,怎麽,我買錯了?”

秦凡則是露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不知情者。

下一屆小金人獲得者,秦凡。

“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

說完秦凡就關上了門。

只是在門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A杯。

“現在趙家已經并入了咱們的下屬家族,最大的敵手已經沒有了,我想和各位讨論一下江家集團下一步的發展。”

會議室當中,江然開口說道,神情嚴肅并且認真。

此時是她也已經恢複了隐藏多年的女兒身,那天的戰鬥,場中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越階戰鬥,并且是女對男,想來公司裏面那些開始還反對江然的人,在經過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也都不會再對江然有什麽意見。

且不說江然有多難對付,秦凡,他們也是絕對惹不起的。

“秦凡總經理,你怎麽看?”

聲音忽然響起,然而此時的秦凡還在打憤怒的小鳥,不想別人打擾自己,只是随便敷衍一下:“随便你啦……咻!”

江然看了一秦凡,确定這家夥是真的對于公司的事情不感興趣,可能就連到這裏來開會都算是給她一個面子。

“東岳山發現一塊靈脈,我想把那個地方買下來,不知道各位怎麽看。”

江然一開口,衆皆嘩然。

沒想到才剛剛坐穩了總裁這個位置,江然就這樣冒失。

“不行,靈石生意雖然是暴利,但是想要盈利絕對很難。且不說別的家族和咱們的競争,就咱們江家的這些家底,想要買一條靈石脈恐怕還要差上一些。”

聽到了江然的意見之後,江家的以為董事會成員當即站了起來。

這家夥還有些能量,就在他開口之後,江家的一些人也在後面附和。

江然聽到之後,只是皺了皺眉頭。

“明天我和秦凡會親自去考察一番,錢的問題各位放心,我江然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第 339 章 前仆後繼

琉璃在空中穩住身形,緊張不安地看着魔王的變化。

突然,魔王狠瞪了琉璃一眼,那一眼,帶着絕對報複的決心,還有一種奇怪的惡意。

一絲了悟閃過琉璃腦海,纖細身軀再度前彈。

“小心!魔王要逃了!”琉璃一邊抽出腰間軟劍,一邊大聲提醒尼路等人。

“你別想接近!”見琉璃撲了上來,絲妲兒想都沒想就迎了上去。琉璃有後印,她不能攻擊,那總能防守吧!

尼路等人反應不可謂不快,琉璃一被擋住,他們就立刻補上來。動作最快的明斯克、耐達依和尼路首先和魔王交上了手!

三人長劍組成劍陣,不僅團團困住魔王,還銳利地往魔王要害攻擊。他們知道,他們一定要讓魔王動手,才能阻止魔王逃走。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魔王盡管受到體內神能沖擊,還有神王逐漸清晰的意識影響,殘餘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

見尼路等人逼近,魔王怒哼一聲,咬牙忍着內氣混亂的痛苦,橫手一揮,掌心蓄着強大力量,一掌劈開交叉襲來的兩把長劍,順勢一旋身,護體能量一縮,引得另一把長劍失勢偏離。

魔王腳步一錯,就這麽脫出包圍。

沒想到魔王這麽輕易就解開他們的合攻,尼路等人不由大驚。正怕魔王趁隙逃走時,皮喇、漢斯、班塔耶也趕到了。魔王剛脫出包圍圈,一刀一槍一杵,長短差距甚大的兵刃分不同角度攻上。

魔王正因抽離力量禦敵而令意識更加模糊而懊惱,班塔耶等人又發動攻擊,魔王氣怒之下,一把抓住最快抵達的長槍槍身,一個回抽!

皮喇被魔王這一把扯飛過去,迎面看到魔王另一手屈抓成爪,直直貫胸而來,直驚得心膽俱寒。

就在這時,一把大杵及時敲來,由下而上,敲上那魔王成爪的手。

魔王受到幹擾,動作一頓,皮喇連忙趁機松開長槍,翻身後躍。死裏逃生的感覺,讓他當場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頭,漢斯一杵敲上魔王手臂,成功解救皮喇,卻也被反震的力量,震得手掌發麻。大杵彈了回來,餘勁不息,還将漢斯硬是逼退三尺。漢斯心裏驚愕不已。敲上魔王手臂的感覺,直比敲上鋼板還硬。

漢斯大杵彈回,班塔耶大刀便畫向魔王因兩次交鋒而大張的胸前。

距離甚近,班塔耶只需手臂向前一送,就可以砍上魔王。就在這時,尼路驚慌的聲音響起:

“小心!”

班塔耶聞聲立知不妙,連忙收刀一回,往側一閃。但,來不及閃到安全距離之外,魔王那頭黑雲般的長發早已繞到班塔耶後背,狠狠甩上!

“呃!”班塔耶悶哼一聲,遠遠抛飛,噴濺的鮮血在夜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灑落。

“班!”耐達依一聲驚叫,連忙飛身追去。同時,眼角發現尼路還有那個冷漠的明斯克也同時趕了上去。

聽到連聲驚叫,琉璃心神一分,急得連忙想跟過去看看,偏偏絲妲兒猶如附骨之蛆,不論她如何動,都擋在她前面,分毫不差,叫琉璃急得焦頭爛額!

絲妲兒很清楚,琉璃對魔王的影響絕對遠遠超過那六人的總合,所以她說什麽也不能放走琉璃。

琉璃焦急于另一頭的狀況,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停下左右橫移的步伐,毫無預警地轉向直直往絲妲兒撞去。

她身有後印,絲妲兒不能傷害她,甚至,絲妲兒會因為忌憚後印,而縛手縛腳。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老想着要繞過絲妲兒呢?

果不其然,琉璃這毫無預警的動作,大出絲妲兒意料,對後印的顧忌,讓她不由一退,本能地避開與琉璃的近身接觸。

琉璃要的就是這一退!趁此空檔,琉璃加速斜掠,成功越過絲妲兒的阻擋。

魔王氣怒了,殘存不多的力量告訴他,他已無力回天!但,在此之前,他要讓他們後悔莫及!

于是,他放任神能四處橫流,趁着還能控制這具身體的時候,做一些讓那人痛苦的事情!

會有第二次的!他保證……

方才那一下,魔王很清楚,因為班塔耶的閃避,并未擊中要害!因此,魔王彈身追去!迅若流星,一眨眼便追上被擊飛的班塔耶!

他可以用魔能淩空攻擊,但,他現在能操控的魔能有限,他不想浪費……

掌蓄魔能,照着班塔耶的後背劈去!

卻在這時,一道人影閃了進來!魔王吃了一驚,直覺收回掌勁。上一次,也是在緊急的時候,琉璃介入,卻害他被月印打得措手不及。這一回,魔王直覺以為,這個中途閃進來的身影是琉璃!沒想到定睛一看,才發現,來的其實是明斯克!

趁着魔王一愣的時候,明斯克使了巧勁,将受傷的班塔耶挑得更遠。尼路正好趕到,連忙一把接過班塔耶。

只是,魔王一發現自己誤判,卻更憤怒!明斯克才剛把班塔耶挑遠,魔王掌心勁氣再吐。

明斯克早在搶在班塔耶前頭時,就有硬挨魔王攻擊的心理準備。果不其然,他剛将班塔耶挑遠,魔王掌勁就已來到面前。明斯克早有準備,長劍與劍鞘成十字交叉,格在胸前,全身勃發能量蓄而不發,牢牢護着全身!

劍身劍鞘才剛搭上,魔王掌勁就已打了上來。沉重力量猶如巨錘,撞擊的一瞬間,劍與鞘的阻擋仿佛薄紙,“铿”地一聲,瞬間粉碎!接着,巨錘就敲中明斯克胸口!

明斯克感覺腦中轟然巨響,仿佛聽到胸前骨頭碎裂的脆響,悶痛的胸口叫嚣着宣洩龐大壓力!明斯克嘴一張,鮮血猶如噴泉,一下沖出,灑上魔王黑色衣袍,暈開,卻被黑色吞沒……

一下子天旋地轉,明斯克已看不清眼前究竟還有什麽,只隐約聽到遠遠傳來的呼喊聲……

“明斯克!”尼路抱着班塔耶,只能全身冰冷地看着明斯克如斷線風筝般飄飛,極端痛苦狠狠拉扯他的心。

“大冰塊!”耐達依發現自己終究晚了一步,臉上首次抹上痛苦的神情。上前!卻只來得及抱住明斯克癱軟的身軀……

這一眨眼,就是兩個戰友……

魔王卻不罷休,觑準抱着明斯克的耐達依,猶如毒蛇一般,撲身而上。

“不要!”琉璃好不容易擺脫絲妲兒,看到的就是明斯克受傷,魔王又想追擊耐達依,又是心痛又是焦急,脫口尖叫。

就在這時,下方突然毫無預兆地,從不同方位射出光柱,巧妙交叉,恰恰把魔王困在其中。

魔王一驚,連忙停下前撲的勢子,正待後退,這才發現光柱早已就位……

至此,魔王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不由得不甘地發出一聲痛苦長嘯……

這番交手直如電光火石,不到一刻鐘,情勢卻多次劇變,底下觀戰之人,甚至完全沒弄清楚事情究竟如何發生,便已結束……

光柱在瞬間膨脹,魔王的身影和長嘯被淹沒在一片光芒當中。

“王!”絲妲兒既痛苦又憤怒。

“聖光陣”不過是個死陣法,尋常時候對魔王根本一點威脅也沒有,但,對現在的魔王卻是催命符……

光芒還在夜空中閃耀,刺眼得猶如盛夏白日。六道身影分由不同方位,飄上空中。不分男女,都是說不出的俊美風流,白衣飄飛,神聖高潔。

六人一現,神族諸人即刻爆出歡呼!如今神族最頂端的人出現在這裏,還一次來了六個,怎不讓神族大感振奮!

至此,絲妲兒知大勢已去,不甘心地看了聖光陣一眼,随即咬牙道:“你們別得意!魔王一定會再回來的!”說完,再不停留,閃身而逝!

一下,情勢丕變,魔王和絲妲兒,一個被困,一個逃走,又見超高等神族出現,底下魔族大軍再遲鈍也能察覺情勢不妙,不由躁動起來。

涅天等人沒有攔阻絲妲兒,也不管底下敵我雙方作何反應,盡是一臉凝重,看着聖光陣中的動靜。

“聖妃,抱歉來得遲了。”泖玥歉然道。

其實不是他們不想早點插手,而是擔憂他們這種純然的神能能量體,會讓魔王察覺,反而破壞了整體計畫。為此,他們連安排聖光陣,都得小心翼翼,在不會驚動魔王的小幅度移動的狀态下布置,實在是快不起來啊!

琉璃無心與泖玥等人計較,轉頭就找起受傷的班塔耶和明斯克。

一回頭卻發現巫蘭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笑嘻嘻地看着她。

“那兩個人都死不了!幸好被我整理過,要不然,恐怕早不知死到哪裏去啦!”

巫蘭薩這番話讓琉璃松了一口氣,總算能專心注意光團的變化。

“為什麽聖光陣一直沒動靜?”琉璃擔憂地問。

在神族那段時間,琉璃學了很多,自然也知道聖光陣是一個簡單的淨化陣,有驅邪淨身,充填神能的效果。只是這種陣法必須講求方位來擺設,半點不能出錯,所以不是随處能設。方才能那麽巧妙将魔王困在其中,想必費了衆人不少力氣。

不只琉璃擔心,泖玥等人也很不安。聖光陣對魔王的影響本就不大,這次用上也是在月印奏效的前提下。事實上,聖光陣出了之後,魔王力量的确被削弱了,但,接下來該是神王蘇醒吧?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衆人惴惴不安,倒是巫蘭薩信心滿滿:“沒事的,我那兄弟沒那麽不濟事。”巫蘭薩倒是信心滿滿。

巫蘭薩話才說完,聖光陣光芒逐漸散去,現出了那個本是魔王的人。一身光明,一頭淡金色長發像陽光灑落的光輝,在近夜的天空中瑩瑩閃爍。分明同一個軀體,卻在轉眼間,天差地別……

不知道真相的人,只能愕然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變化。而那些知情的人,也到此刻,才真正接受,魔王和神王的确存在同一個身體中的事實。

蘇醒的神王,眸光平靜,平和的表情,仿佛方才那些變化完全不存在。虛缈的身影,有種幻影般的不真實感。

是神王……是神王!

沒有絲毫疑惑,所有神族人心頭都有同樣的沖擊。感動?興奮?懷念?愛敬?夾雜着,讓所有神族人只能屏息地仰望着他們的神祇。

靜默中,啻波的聲音高高響起:“恭迎神王歸來!”

這句話敲醒了沉浸在複雜情緒中的神族諸人,城牆上的神族人同時雙膝齊彎,跪地高呼恭迎,涅天等人則從空中降到城牆上,和其餘中低等神族一樣,跪地高呼。

夾雜在跪地歡呼的神族人當中,帝**有點不知所措,紛紛從神族人身邊退開。

琉璃沒有動。盡管她是神族人眼中的聖妃,但給她月印是薩摩的意思,琉璃從未将自己或薩摩視做神族一份子。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件事。她知道她的行動成功了,但,她期待的不是神王,而是薩摩。神王會像上次一樣,把身體還給摩哥哥嗎?

琉璃正在思索之際,神王溫和眸光暖暖籠罩衆人,略帶磁性的好聽聲音輕輕響起:“你們做得很好。”神王嘴角挂着優雅的微笑,溫煦得仿佛春陽。

沒有多餘的稱贊,只有這麽短短一句話,神族衆人卻有熱淚盈眶的感動。千萬年的等待,在這一句話中,再不算什麽。千萬年的距離,一句話,就足以跨越。

神王頭一擡,突然望着碧琉城的方向,沉吟着道:“沒想到魔族已經逼到這裏來了……”

`聞言,涅天惶恐不已,垂着頭,連忙自請處分:“涅天無能,辜負王的期望,請王降罪!”

神王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既不安撫,也不怪罪,只伸手指着東方道:“該是時候讓魔族知道,神族不會永遠沉默了。”

衆人還未完全聽懂神王話中之意,便見東方地平線之處,爆出強大能量,亮白光芒向上升騰,直達天際,接着迅速四散,周圍的空氣,開始顯得有些不一樣。

夜空有一瞬間完全亮了!仿佛神跡般的景象,讓底下的帝**禁不住發出贊嘆的聲音,這些贊嘆聲很快就被神族熱烈的歡呼聲淹沒。

另一頭,魔物騷動更甚,本能讓他們不安、焦躁。至于那些真正的魔族,則除了恐懼外,還有擔憂。

空氣中不停充填的光元素,不需他人解釋,他們也能知道代表什麽。

繼魔族之後,神族也解禁了!光元素從被禁锢了千萬年的神跡湖底解放了!

神王滿意地看着東方天際光芒逐漸消退,視線一轉,移向不安騷動的魔族大軍。

發現神王的視線,魔族大軍,不論是思考力薄弱的魔物,還是聰明狡猾的魔族,都同時退開,拉開與神王之間的距離。盡管,這點距離對神王而言近乎不存在,但卻可以讓魔族人更安心一點。

看着退離城牆的魔族人,神王溫和視線逐漸變得銳利:“神族只給你們一天時間,一天內,徹底退離這塊土地。”

神王命令的語氣沒有商量餘地,強大力量更讓所有魔族人卻步。不知從哪個人開始,魔族大軍一點一點,緩慢小心地撤退了……

看着突然空蕩蕩的戰場,穆恩有種仿佛夢境的不真實感受。

那些魔族惡魔不會再來了嗎?日複一日的緊張,因為太過突然的變化,讓穆恩無法感受一絲半點的解脫感。

這天之後,魔族完全撤離了東大陸,甚至連裏爾公國境內的魔族大軍,也停下了攻擊,暫且按兵不動。世界難得地平靜了好一段時間。

第 333 章 輪回殿要犯

第三百二十九章 輪回殿要犯

在銀須男子出現後,白玉峰頂,除歐陽奎山等十名金仙道主外,包括呼言道人與雲霓在內的其餘人俱是面色一變。

而身處四周臺階上的內門長老及親傳弟子們,以及周圍廣場上的所有人,則顯得有些茫然,顯然大多數人對于這突然出現的銀須男子一行人身份,以及意味着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并不清楚。

韓立面色微沉,暗呼倒黴的同時,心中念頭飛快轉動起來。

他雖然不知道來的是究竟是什麽人,但以其閱歷,卻可以看得出來,這銀須男子身份絕不簡單,其實力恐怕與百裏炎這位燭龍道第一道主相比,也不遑多讓。

甚至于歐陽奎山等十位金仙道主敢于對百裏炎的突然發難,恐怕與此人也脫不開關系,否則他實在想不通,歐陽奎山等人如此做的動機和憑仗。

百裏炎雖身為燭龍道第一道主,乃是整個宗門修為最高之人,但其常年閉關不出,對于燭龍道幾乎不怎麽管,宗門實際掌控和資源利益既得者,其實還是其他的這些金仙道主,雙方在這一點上并沒有什麽沖突,反倒是後者還要收庇于前者。

而他如今雖看似被困,但其實根本沒有傷及什麽根本,只要讓其有片刻喘息之機,應有不小機會能夠破陣脫困而出,屆時,歐陽奎山十人即便聯手,也絕不是百裏炎的對手。

但在這名銀須男子出現後,形勢就完全不一樣了,韓立甚至可以略微察覺到,歐陽奎山等人臉上神色的些微變化。

不過說到底,這一切和他可沒有一丁點兒關系,他可不想做那被殃及的池魚。

只是如今形勢下,自己絕不可輕舉妄動,只能見機行事了。

思量間,他目光從高空中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想要從這些人身上再看出些什麽。

然而當他目光看向銀須男子身後衆人裏,一名手持折扇的青年男子之時,他只覺腦海中“轟”的一聲,突然傳來一絲銳痛。

韓立忍不住低下頭,以掌根抵住太陽穴輕揉了起來。

那名青年男子容貌俊美,身上穿着銀色勁裝,上面繡有花鳥魚蟲,看起來華美至極。

他手中輕搖着一柄白玉折扇,臉上挂着溫煦笑意,目光看似随意的從高空中投視下來,但對于下方廣場中如蝼蟻般的人群,只是一掃而過,直接轉向了白玉高臺之上。

韓立揉了半晌後,似乎有所緩解,但沒有再擡頭去看那人,只是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怒。

“雪莺見過宮主。”就在此時,位于講經臺另一邊的雪莺驀然開口,沖着銀須男子說道。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能被雪莺這位北寒仙宮的副宮主稱為宮主之人,其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正是北寒仙宮如今的宮主,蕭晉寒。

蕭晉寒只是微微颔首,随後目光朝着下方的金色囚籠望去,正好迎上了囚籠中百裏炎射來的目光。

前者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冷笑,後者眼中則閃過一絲寒芒。

高臺之上,玉陽子與墨夫子彼此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了一絲忌憚,紛紛挪動步伐,遠離高臺中央這塊是非之地。

其餘衆人也都随着他們二人向後退開,将中間的位置徹底空了出來。

“蕭宮主,先前礙于是燭龍道內部矛盾,我洛某一個外人不便過問。如今看這架勢,似乎北寒仙宮也要參與此事,此舉總得給在座所有人一個交代吧?”蒼流宮主洛青海仰頭望向仙宮衆人,緩緩開口道。

“百裏炎身為被天庭追緝的輪回殿要犯,本宮奉命緝拿。這個理由,洛道友覺得夠了嗎?”蕭晉寒冷冷說道。

說罷,其手掌一揮,一道金光一閃即逝的飛至高空中,卻是一道金色卷軸。

卷軸光芒一閃之下展開,上面寫有一片金色大字,內容正如晉寒所說,乃是針對百裏炎的追捕令。

聽到輪回殿的名字,燭龍道諸多真仙皆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所雲何物,就連玉陽子都顯得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墨夫子與洛青海兩人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異色。

前者以心聲傳音給呼言老道,道了一聲“抱歉”,便飛出了白玉高臺的範圍。

其一揮袖袍,喚出那方巨型硯臺,落身在其上,駕馭着直接遠遁而走,竟是根本不願再與此處有任何瓜葛。

後者則是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目光深深望了一眼百裏炎後,沉默了下來,不過卻并未打算就此離去的樣子。

玉陽子等人也不愚鈍,一見此情形,便知此間之事不宜摻合,紛紛化作流光朝遠處飛遁而去。

只有少數人抵不過心中好奇,飛出數百裏外,複又懸停下來,遠遠觀望向這邊。

對于這些人的舉動,包括銀須男子在內的北寒仙宮諸人并沒有阻止。

“歐陽奎山,你們當真要背叛我嗎?”百裏炎收回目光,望向囚禁自己的那名金仙道主,沉聲問道。

其身上赤炎滾滾湧動,掀起陣陣驚人熱浪,還在不斷燒灼着身上的鎖鏈,但不知為何那些金色鎖鏈看起來紋絲不動,沒有半點要被熔斷開來的痕跡。

歐陽奎山等人顯然也不輕松,所有人的額頭上都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誰都不敢有半點放松,手上掐着法訣,盡力穩固着金色鎖鏈所形成的囚籠。

“百裏道友,我們燭龍道雖實力不菲,卻難以與仙宮抗衡,他們背後可是天庭!我們有什麽?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整個燭龍道,随你一起覆滅。”歐陽奎山深吸了口氣,如此說道。

“你們呢,也是這麽想的嗎?”百裏炎目光望向這些人身後的三十六副道主,開口問道。

這些人聞言,紛紛低下頭去,不願與之對視。

與此同時,位于四周臺階上的千餘人卻已陷入了尴尬局面。

他們就是再不清楚仙宮宮主口中說的是什麽,但以這些人的見識閱歷,也已大致判斷出來一些什麽了。

有不少人當即便心生一走了之的想法,畢竟他們可不願白白牽扯入這種金仙級別的争鬥之中,但位于高空中那些仙宮之人雖看似神态自若,一副看戲的架勢,目光卻不時往下方掃來,如芒在背。

韓立身處衆人之中,目光不時掃向高空中的那些仙宮之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祁良此刻也沉默了下來,顯然眼下之事,已不是他這麽一位真仙境長老可以參與的。

整座高臺一下子鴉雀無聲,人人都變的沉默不語,氣氛一下壓抑起來。

“歐陽奎山,還不動手,更待何時?”蕭晉寒驀然開口道,聲音不大,卻充滿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歐陽奎山等人沒有應聲,一手抓着金色鎖鏈,一手卻開始掐動起法訣來。

一股強烈波動從這十名金仙身上沖天而起,遍布方圓百裏的虛空之中,所過之處,虛空仿佛水面般的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景色也顯得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金色囚籠位于波動之中,表面金芒狂閃下,其上竟凝結出絲絲縷縷的金色細線,如同無數密集觸手,延伸着刺向百裏炎。

就在此時,西南方位,一名控制着金色鎖鏈的灰袍老者身後,突然亮起一片雪白光芒,一朵巨大的雪蓮花影從虛空中浮現而出。

歐陽奎山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頓時大驚,大聲疾呼道:

“雲霓,不可……”

他話音未落,雪蓮花影之中光芒頻閃,一道晶瑩如玉的雪白掌印就從中驟然探出,打向了那名金仙道主的後背。

其掌心中凝聚着一顆晶瑩圓珠,在靠近其背部的瞬間,驟然炸裂開來,卷起呼嘯狂風,綻放出一團刺目的雪白光芒。

灰袍老者控制大陣鎖鏈,本就已耗費了極大心神,而金發男子和黑紗女子防備的也主要針對呼言道人,根本沒想到雲霓會有如此不智之舉。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來得及釋放出護體靈光,根本喚不出任何法寶,便被一掌拍在了後背。

只聽“砰”的一聲響。

老者身上靈光驟然一散,立即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像是斷線的風筝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前方撲飛了過去,猛然撞在了圍困着百裏炎的金色囚籠上。

其一手雖然仍緊抓着的那根金色鎖鏈,但掐訣的那只手,卻已經松開了。

下一刻,金色囚籠表面光芒一顫,身處其中的百裏炎發出一聲聲震千裏的狂笑,雙目赤芒大放,射出兩道宛如實質的赤光。

與此同時,其身上氣息也一下為之大漲!

高空中,蕭晉寒鼻中一聲冷哼,大手猛然朝下一揮,寬大衣袖無風自鼓,一道金光燦燦的篆文符從中疾飛而出,上面蕩漾着陣陣法則波動,如同一道令箭般直射金色囚籠。

呼言道人見此,二話不說的一揚手,打出一枚符文密布的青色圓球,同時噬破舌尖朝其上噴出了一口精血。

幾乎同一時間,原本擋在其身前的金發男子雙手一招,背後金輪頓時沖天而起,滴溜溜飛快轉動下,直奔圓球而去,至于那黑紗女子則身形化為一道黑影,朝雲霓所在沖了過去。

呼言道人雙目圓睜,須發皆張,雙手猛一掐訣,口中輕吐一聲“疾”。

只見沾到鮮血的青色圓球,上面浮現出的一道道密集金紋驟然大亮,一個模糊就消失不見了,金發青年祭出的那道金輪根本無法追上。

下一瞬,那青色圓球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那道金色符附近,其上的金紋亮度瞬間達到頂峰,直接爆炸了開來。

青光炸裂處,升起一團巨大的青色雲霧,化作一片磅礴無比的洶湧氣浪,卷向四面方。

不等青色雲霧散開,其下方忽然有一道金光劃過。

那張金色符上光芒頻閃,竟是絲毫無損地繼續朝着囚籠之上飛射而去。

眼看其就要落在金色囚籠之上時,虛空之中卻忽然有一道肉眼無法看清的透明劍光,如同潺潺流水一淌而過,不偏不倚打在其上。

只是“噗”的一聲輕響。

在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時,那道流水劍光就已經消散無形。

而被其擊中的金色符在不知不覺間,飛行路徑卻已經發生了偏移,雖然仍在向下直落,卻根本再無可能落到囚籠之上了。

這一切看似漫長,實則也都只不過是一瞬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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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9 章 煉器天才

喬裝打扮一番後,洪淵在天亮前悄悄回到了地下廣場。

外面,早就亂成了一團,這裏還是靜悄悄的,疲倦了一天的煉器師們要麽在忘我修煉恢複元氣,要麽就還在呼呼大睡。直到天亮後,這才繼續忙碌起來。

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

紅衣大漢趙大佑忙碌起來,嘗試煉制水晶球上顯示的追風如意鈎,洪淵也動了起來,只是和其他人不同,裝作忙碌。

追風如意鈎的結構和符文實在太玄奧了,從頭到尾,他壓根就沒準備去煉制,只是暗中煉制一些護臂和匕首等小玩意。

“成功了,我成功了,煉制出一把追風如意鈎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地下廣場,突然間騷動起來,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洪淵擡頭看去,那是一個胡須花白的老頭子,滿臉皺紋了修為還停留在玄武一重,是地下廣場衆多煉器師中出了名的佼佼者,人稱鐵老頭。

小時候家窮,老頭子被家人送到一個打鐵鋪做學徒,專門給人打造耕田的農具。後來,不知怎麽走上了修煉之路,但也許是童年時特殊的經歷,不愛修煉愛煉器。曾經,為了煉制一把長劍可以閉關三年,如癡如醉不吃不喝,又被人稱為老瘋子。

這次,為了打開黃金大君留下的大君墓,木大師不遠萬裏以煉器大賽為名義親自把老瘋子請了過來。

知道所謂大賽的內情後,洪淵一心準備渾水摸魚,老瘋子卻截然不同,一看到結構複雜的追風如意鈎就如癡如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煉制起來。如果不是護衛們擔心他累壞了強行阻止,恐怕這老頭連晚上都繼續努力不肯休息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其他人還在一籌莫展時,老瘋子已經煉制成功了。手裏的追風如意鈎和水晶球上顯示的一模一樣,遠遠看了看上面的花紋和符文,洪淵都感覺頭有點暈。

“我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老瘋子激動不已,突然間,笑聲戛然而止,張嘴噴出大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天旋地轉轟然倒地,在人們眼皮底下氣絕身亡。

天才就是天才,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太過逆天,是要付出代價的!

老瘋子煉制出了追風如意鈎,也不知不覺中透支了生命耗盡了心血,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地下廣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鴉雀無聲。下一刻,也不知是誰先沖了出去,一下子大亂起來,來自五湖四海的煉器師先下手為強,企圖把老瘋子煉制出來的追風如意鈎占為己有。很快,就有人拔出刀劍,甚至祭出神魂大打出手。

一直與世隔絕的地下廣場,突然間腥風血雨,往日看起來與世無争的煉器師們紛紛圖窮匕見拔刀相向。前一刻,還站在一起探讨煉器的心得,下一刻,就變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死亡詛咒!

有關追風如意鈎的傳說,突然間浮上洪淵心頭。沒有上前争奪,也沒有出手阻止,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魔鬼上身人人失去理智的時候,只有殺戮,才能控制場面讓人冷靜!

想到這一點的,顯然不僅僅是洪淵。

地下廣場入口方向,突然間出現一大波密集的箭雨,傾瀉在殺得雙眼通紅的煉器師們身上。箭頭不僅鋒利,還塗抹了致命的劇毒,很快,彼此你争我搶的煉器師就一排排倒了下去,其中不乏玄武二重的高手。

洪淵蹲下去,躲避一支呼嘯而至的毒箭。

正要站起來時,眼前突然一亮,發現人們争相搶奪的追風如意鈎竟然就掉落在十幾米外的一個角落,被一具屍體壓住沒人知曉。

洪淵四下看了看,趁沒人注意暗中祭出打神鞭把追風如意鈎卷過來,貼身藏好後,才裝作沒事地站起來。

“殺,再不聽號令破壞秩序,就給我殺個幹淨!”

洪淵剛剛得手,木大師就走了出來。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怒哀樂,但體內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波動,沙啞的聲音在地下廣場內回蕩,“追風如意鈎呢,在哪裏,識相的就趕緊交出來!”

沒人在乎老瘋子的生死,沒人管他的屍體,所有人在乎的只有一個,就是老瘋子煉制出來的追風如意鈎,木大師也是一樣。

接到有人煉制出追風如意鈎的消息後,他立馬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不過,事情也還不至于太糟糕,只要守住了出口,就算被人捷足先登也跑不了!

對老瘋子煉制出來的追風如意鈎,木大師是志在必得,一來就殺了大批煉器師立威!

地下廣場內一片寂靜,沒人回答。

幸存下來的煉器師一個個又驚又怕,這時候,炙熱通紅的雙眼才慢慢恢複。每個人都是兩手空空,沒人知道追風如意鈎在哪裏,沒人敢回答來勢洶洶的木大師。

“搜,搜不出來,就把他們全都殺了!就算吞到了肚子裏,都給我找出來!”

木大師一聲令下,恰在此時,地動山搖,地面上出現一條條裂縫,頭頂掉下大塊大塊的岩石和泥土,“不好,大君墓要提前開啓了!動手,把追風如意鈎搜出來,快!”

木大師神情還是木然,橡根木頭一樣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語氣卻陡然緊張起來,親自往前走搜查。目光如刀,在幸存的人們身上刀子一樣劃過,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人們的內髒,把追風如意鈎吞到肚子裏都瞞不過他的雙眼。沒多久,木大師一雙眼睛就定格在洪淵身上。

“洪淵,這家夥也是一個煉器師,對追風如意鈎有獨特的感應,快走!門口沖不出去的,從地下走,快!”

血蝠王不顧暴露的危險,陡然一聲厲喝。

在衆人面前一直沉默低調的洪淵,體內力量波動驟然拔升,頭頂出現一截樹根一樣的長鞭,咻的一聲跳進地面上一條黑乎乎的駭人的裂縫,要趁亂從地面下突圍。

“小子,你跑得了麽?”

木大師一聲冷哼,竟然毫不猶豫跟着跳了下去。

呼隆一聲,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地面上的裂縫更大更多了,整座地下廣場開始坍塌。無論幸存的煉器師還是全副武裝的護衛,全都忙不疊地向廣場出口湧去逃之夭夭。身披一身紅色戰甲的趙大佑看了地面上的裂縫一眼滿臉恐懼,有心相助卻是有心無力,只能暗暗祈禱洪淵能逃過一劫。

第 347 章 :齊聚不可觀

黃昏來臨,陰沉的天空看不見太陽,渾濁的光線從雨和雲後透下,雨滴包裹着光,在屋檐上砸碎,濺成了濛濛的霧。

寧長久坐在屋檐窗下,他的前方置着一個銅爐,爐中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寧長久回憶着夢中經卷的所學,抽絲剝繭般将其中的精益取出,通過周身竅穴周天運轉,在體內發出轟轟的雷鳴,識海中,似有潮水漲落,起伏的水面似一張極富張力的網,壓制着水面下藏着的龐然大物。

運轉到第四周天之後,寧長久開始産生幻覺,他感覺自己置身在前方用于暖手的銅爐裏,被其間的炭火灼燒每一寸皮膚,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皮膚被燒成碳黑色,手一抹,枯焦的皮肉便簌簌地落下來,接着,火焰像是無數蠕動的蛆蟲,順着血肉爬入身體,要将每一寸骨頭都啃成渣滓。

“鎮!”

寧長久牙齒一咬舌尖,疼痛換來片刻的清醒,他連忙從先前的狀态中退出,氣喘籲籲地看着自己依舊完好的手臂,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發現額上皆是汗水。

這是修行道法之時,過猶不及的征兆。用民間話說,便是‘走火入魔’。

幸好,寧長久并不貪婪,每當他修煉到識海枯竭,類似魔念的東西要在腦海中滋生後,他總能及時反應,将其掐斷。

寧長久鎮靜心神,在窗邊坐了一會兒,窗外的雨絲打在臉上,觸肌膚後嘶嘶蒸發,化作白霧,司命從身後看來,寧長久的白衣四周,倒是蒙上了一層頗為玄妙的雲煙。

寧長久幾乎确信,夢中的經卷是出自師尊的手筆。

這經卷所記載的內容頗為古老,在講述神話歷史之餘,還旁敲側擊地引入了許多鍛魂煉體之術,它們與修羅神錄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說,它們就是修羅神錄的源頭。

寧長久曾經想過一個問題,為何人在長命境時,經過了一場心魔劫和雷劫,便可邁入與之天差地別的紫庭境中。

紫庭境在越過九樓之後,得機緣巧合破境,又能進入截然不同的玄奧之中。

長命與紫庭、紫庭與五道,兩種境界之中藏着巨大的斷層,這種斷層是不連續的,就像從一跳到了五,二三四都被抹去了。這種斷層又是如何造成的呢?

寧長久原本以為這是天地既定的規則,無需解釋,但他在夢中的經卷裏,在古仙修行的秘法中,驚奇地發現,在上古時代,他們似乎沒有境界的劃分。

他們的身體就像是一口用磚砌成的桶,修行便是往裏面灌水,他們一邊努力灌水,一邊将桶修高,加厚,直至成為龐然大物。

為何古時候與現在的差異這麽大呢?

寧長久思考不出答案。

他回過頭,看到司命仍在練劍。

司命以身軀為法門,在體內自成一個小世界,修道之時,常有衣裳銀發無風自動,更兼劍氣如羽,在身後層層鋪開,如一個琉璃世界,司命獨坐其間,清高冷漠。

似察覺到寧長久的目光,司命睜開了眼。

劍光在身後散去,灑成光雨。

司命好奇問道:“你最近在修煉什麽?又是哪裏學來的邪魔外道?”

寧長久張口就來:“幼時師門的一些記憶,在識海中理了理,窺見了些門竅,覺得有意思,就随手拿來練練。”

司命清冷道:“你如今不過……嗯,多少歲來着?”

寧長久笑道:“馬上二十歲了。”

“嗯。”司命道:“你這般年紀,能修至紫庭巅峰,已是奇跡,不必急功近利。”

寧長久道:“沒有心急,只是摸索一下方法。”

“不必狡辯。”司命微笑道:“我知道,你身為男子,卻時時被我壓着風頭,臉上雖然灑脫,心中卻不舒服,所以想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真正勝過我,對吧?”

寧長久心想自己似乎也沒輸過啊……

他看着司命笑意驕傲的紅唇,微笑道:“多慮了。神官大人天下無雙,除非我能坐上神國的王座,否則怎麽超過你?”

司命冷冷道:“料你也不行。”

寧長久笑了笑,他看着司命沒有一絲歲月痕跡的容顏,随口問道:“對了,司姑娘今年多大來着,我有位師姐就姓司……”

寧長久說着,卻感覺到屋內的氛圍冷了下來。

司命冷若冰霜地看着自己。

屋內陡然響起慘叫。

寧長久又被上了一課:不能随便問女子年齡。

司命坐回了床上,打坐調息,開始修心,她随口道:“要小心金翅大鵬。”

“嗯?為何?”寧長久問。

金翅大鵬的使者随找過他們,卻也只是例行公事,并無其他,霧妖王之死他們亦不知情。寧長久原本以為是栽贓嫁禍的戲碼,但這場戲好像敲了個鑼就停下了,不見後續。

司命淡淡道:“沒什麽,直覺而已,這個世界上,最想殺死你的,永遠是你的同類。”

……

時光平靜。

轉眼又是一夜。

寧長久掩上了門窗,在床的內側睡去,司命走到屏風後,褪去神袍換上清涼單薄的睡衫,屏風上,光影綽約。

司命換上了一身單薄的右衽的白裙,顏色很素,卻将她雪肌紅唇的模樣襯得更豔。

她走到床邊,輕坐床緣,修長的玉腿輕擡,擱在榻上,随後伸手從寧長久的手中猛地抓過了錦衾一角,把一半被子扯了過來,将曼妙曲線遮掩在了暗中。

寧長久看着近在咫尺的絕色佳人,好奇道:“你今夜怎麽想着睡覺了?不修行了?”

司命道:“睡眠能令我安心。”

“為何?”寧長久問。

司命随口道:“因為睡着了就不用看到你了。”

寧長久沉默片刻,想要争辯。

司命卻笑道:“得了便宜就不要賣乖。”

寧長久嘆了口氣,問:“紅線還要扯麽?”

司命道:“不必了,但你若敢越界,後果自負!”

寧長久知道她是刀子嘴,懶得拆穿,只想去夢裏見自家的小襄兒,他随口道:“祝你做個好夢。”

司命道:“你也是。”

……

……

寧長久入夢之際,趙襄兒已在大樹下坐着,認真地翻起了書。

她瞥了寧長久一眼,又收回目光。

寧長久從草地上拿起書,拍去了上去黏着的碎草,在趙襄兒的身邊坐下,趙襄兒拿着書,身子輕斜,靠在了他的腿上,寧長久看着膝上躺着的少女的面容,無心看書。

書中知識雖然玄奧,但似乎終究比不得眼前少女。

清風徐過,鼻間萦繞清香,不知是花香還是少女的芬芳。

現實的世界連日陰雨,夢中的不可觀卻是晴朗得耀眼,令他不太适應。

“襄兒。”寧長久看着書,随口喚了一聲,道:“你娘親為你定下這樁婚約前,問過你的意思嗎?”

趙襄兒随口答道:“沒有,那時候我還小,都是娘親的意思。”

寧長久又問:“那你為什麽接受這樁婚事?不會覺得不被尊重然後生氣麽?”

趙襄兒挪開遮着俏臉的書,看了寧長久一眼,又把書遮了回去,平靜道:“當時不懂事,還以為夫君是個有趣的東西,現在我快氣死了。”

寧長久笑了笑,道:“你性子太野,嫁來道觀修身養性十餘年,對你也好。”

“你又說什麽糊塗話?”趙襄兒緩慢的語調從書後傳來,書本挪開,少女的眼神充滿了殺氣,道:“寧長久,你少癡心妄想,我只是來修兩年道罷了,嫁給你絕無可能,非要成親,也是你入贅我們趙國!”

寧長久道:“你來都來了,也很喜歡此處,為何要走?難道是礙于面子?”

趙襄兒道:“哼,我喜歡的是這裏的山水,又不是你這個人,怎麽走不得了?況且我趙國家大業大,你入贅當個驸馬,我也不會虧待你,怎麽也比你當個小道士強。”

寧長久道:“若我入贅了你,以你的性子,豈不是要被關在深宮大院,一個旁人都見不到,被欺負一輩子?”

“怎麽?你還想沾花惹草不成?”趙襄兒想到了他的‘罪行’,眸光嚴厲,道:“我答應讓你入贅,是我尊重娘親的婚書,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寧長久針鋒相對,“我願意娶你也算是以身鎮魔,你就不能體諒一下?”

“以身鎮魔?”趙襄兒啪得将書一扔,道:“我看你又是讨打了!”

寧長久亦不妥協,想着若是自己真成了贅婿,嫁嫁怎麽辦?

他說道:“你娘親不教你禮節,師兄教你。”

“呸!我明明是師姐!”趙襄兒說着,揮着拳頭打了過去。

草地生塵。

兩人在大樹下扭打着,驚起鳥兒無數,兩人拳打腳踢,無所不用其極,兩身道袍在扭打中淩亂着。

葉婵宮在神殿中看着這一幕,無聲嘆息。

她動了動念。

不可觀外,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衣墨發的女子。

陸嫁嫁站在青色的荠麥之間,眺望着起伏的麥浪和古老的屋脊,于惬意的微風中陷入了沉思。

她方才入睡,立刻感受到了一股親和的力量在召喚自己,她順着月光飄來,不知不覺間便置身于此了。

陸嫁嫁立刻想起,昨夜,那個給自己講述故事的女子說過,她尚需歷練,才能使得劍心真正圓滿。

這就是自己的心魔歷練麽?

陸嫁嫁看着這座道觀,心想,心魔歷練之中,應該會藏着許多讓自己頭疼不已的存在……會是什麽呢?紅尾老君?九嬰?邱月?還是其他怪物……

陸嫁嫁這樣想着,緊張地順着臺階走了上去。

天地是明亮的。

亮的像一方打滿了光源的戲臺,她置身其中,周圍的一切明明樸實無華,卻也總有一種疏離遙遠之感。

她走入了觀中。

放生池中的魚兒迎光嬉戲,随着她的到來,一切像被賦予了生機,魚兒躍出水面,魚尾甩動,濺起的水聲連成了曲。

陸嫁嫁向前望去,古舊的屋檐浸透風霜,前方的殿門開着,裏面無光,隐約可見幾尊不知名的神像,陸嫁嫁行走在殿樓之間,飛檐翹角似向她擁來,她頭戴玉冠,腰佩古劍,古意姿容與這道觀相契。

陸嫁嫁在其中走了一會兒,只覺得此處仙意盎然,哪有半點妖魔氣象,這心魔劫未免太溫和了些。

她一直向前,走到了最後一間院子的門。

門內隐約有聲音響起,似有人在争吵。

陸嫁嫁心中一凜,心想終于要斬妖除魔了嗎?

她懷着沉重的心情推開了院門,妖魔亂舞的景象撲面而來。

世界陷入了寂靜。

陸嫁嫁愕然地看着前方,劍抽到一半。

前方大樹下的草地裏,尚顯稚氣的寧長久與趙襄兒正在草地上厮打着,花草沾滿了道袍,看着很是邋遢。他們亦停止了內鬥,一齊望向了道觀中的‘外人’。

趙襄兒心想,我不過是想了一句,要把寧長久打得陸嫁嫁都不認識,這本人怎麽就出現了……這夢也太靈驗了吧?

寧長久亦是吃驚,他下意識開口:“嫁……”,但轉念一想,自己此刻的定位是十六歲,應是還不認識嫁嫁的,他生怕喝破之後直接夢醒,出于對夢的尊重,裝傻道:“嫁……家裏來人了,襄兒,你看看她是誰?”

“……”趙襄兒不想理這個傻子。

趙襄兒沒什麽顧慮,直截了當道:“陸姑娘,你怎麽來了?”

寧長久一愣,心想你怎麽認識的?好蹊跷的夢。

陸嫁嫁不知如何解釋,她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少年少女便是自己的心魔,雖然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似乎挺合理的!

但要怎麽斬去心魔呢?若要自己對他們揮劍,哪怕是夢境,她也斷然下不去手的。

嗯……确實頭疼得很。不愧是心魔!

這時,劍心中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那位神仙姐姐的聲音。

“劍心盈滿需一百枚劍子,每達成一個令符,便可得五枚,劍心充盈之時,便是劍道大成之日。”

神仙女子話語袅袅,猶若輕煙。

陸嫁嫁似懂非懂地點頭,正想問令符是什麽東西,便感受到劍心再生漣漪。

“令符一,成為他們的大師姐,讓他們認真讀書,不可有半點分心。”

陸嫁嫁聽懂了,令符大概就是神仙女子交給她的任務了。

督促少年少女讀書……這不是自己在谕劍天宗時做的事麽?那時候她每日給弟子們講課,還當堂打過寧長久的手心,很是清冷威嚴。

這個任務似乎并不算難,她有經驗和信心。

在趙襄兒與寧長久驚訝的目光裏,陸嫁嫁的臉一下子板了下來,她輕輕揮袖,将院門關上,衣袖間似萦繞着寒冬臘月的風。

她看着他們,清冷道:“我讓你們在這好好讀書,你們在做什麽呢?非要我盯着你們,你們才肯認真?”

寧長久與趙襄兒面面相觑。

這……是什麽情況?

書不是師尊讓我們看的嗎?和嫁嫁有什麽關系?她又為何出現夢裏?

“聽不懂麽?”陸嫁嫁冷冰冰地說道。

寧長久與趙襄兒一齊搖頭。

陸嫁嫁道:“我是你們的大師姐,代師父之命管教你們。”

寧長久不太習慣她這樣的語氣,不由想起她上課時的模樣,心意漾動,想着司命若是紙老虎,那嫁嫁連紙老虎也算不上,裝扮的兇橫一戳即破。

趙襄兒卻很乖順,道:“我也想看書,這是這個惡道士老來惱我,令我無心讀書。”

陸嫁嫁轉而望向了寧長久,道:“可有此事?”

她看着十六歲的少年,找回了當初講課的感覺。

寧長久反駁道:“分明是她先動的手。”

陸嫁嫁道:“好了,過去的既往不咎,接下來我看着你們,你們若還敢胡來,休怪我搬出門規了。”

寧長久問:“門規是什麽?”

陸嫁嫁一時語塞,她頓了頓,面不改色地将谕劍天宗的門規複述了一遍。

寧長久無聲一笑,心想不愧是嫁嫁,哪怕是在夢裏,腦子也這麽不靈光。

算了,姑且給她一個面子。

寧長久與趙襄兒被帶到了院子的木桌旁,面對面坐下,陸嫁嫁立在他們面前,緩緩踱步,手持戒尺,輕抵掌心,道:“認真讀書,不準開小差,若敢違命,本師姐戒尺伺候!”

事情比她想象中跟順利一些,做完了這些,劍心中響起一個聲音——令符達成。

原本空虛的劍心填充了一些。

陸嫁嫁松了口氣,不覺得這一差事有何難度,而這對少年少女,在長大之後,一個個對自己不敬,自己借這夢境耀武揚威一番,似乎也很合心意。

寧長久與趙襄兒讀着書。

起初,他們都被書中的玄奧迷住,心無旁骛,但識海終究有限,無法在短時間內承受太多,半個時辰後,寧長久便感到一絲疲倦,他看着尚在讀書的趙襄兒,趙襄兒眸光閃爍,看上去也倦了,只是猶在假裝。

石桌下面,寧長久伸出腿,踢了踢趙襄兒。

趙襄兒秀眉一豎,一下踩住了他的腳。

寧長久不服輸,另一只腳也加入戰鬥。

桌子底下,一場激烈的戰鬥一觸即發。

陸嫁嫁不是瞎子,她很快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戒尺一拍桌面,冷聲道:“你們在做什麽?”

趙襄兒道:“陸……師姐明鑒,是他先動的腿。”

陸嫁嫁看着寧長久,問:“你有什麽話說?”

寧長久看着陸嫁嫁,打算戳破她的高冷,然後奪過戒尺振振夫綱,他起身,道:“我與襄兒姑娘占觀為王,嫁嫁你是後來的,應該做我的師妹才對,哪有天降師姐的道理?還這般兇……”

陸嫁嫁因總被寧長久鍛劍的緣故,多多少少是有些怕自家夫君的,但她覺得自己不能輸了氣勢。正當此時,劍心再次下令,“令符下達,讓不安分的弟子,知曉觀中規矩森嚴。”

陸嫁嫁道:“你當堂頂撞我,不可饒恕,手伸出來。”

寧長久非但不伸,還選擇了反抗。

但夢中,他卻根本不是陸嫁嫁的對手。陸嫁嫁制住了他,松了口氣,心想幸好這個心魔只是煩人,并不強大,否則今日自己又要丢人了。

她抓着寧長久的手,以戒尺狠狠懲戒。寧長久夢回十六歲。

打手心的聲音傳到趙襄兒的耳朵裏,卻令她不太舒服……分明是自己的夫君,要欺負也是自己欺負才對,陸嫁嫁這樣當着自己的面欺負夫君,不就是在羞辱我麽?

趙襄兒想着這些,拍案而起,道:“不許打了!再打我也不看書了。”

劍心再次令符:安撫趙襄兒。

陸嫁嫁想了想,靈光一閃,道:“好,師姐再定一個規矩!若寧長久犯錯,我把戒尺給你,你來罰他,但你必須好好讀書,否則便會失去這個權力。寧長久,你也一樣,若襄兒不守規矩,你也可以罰她,但不可違紀。”

趙襄兒沉默片刻,乖乖坐下,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寧長久打不過陸嫁嫁,所以也沒有意見。

寧長久與趙襄兒內心是誰也不服誰的,若被對方罰了,可是一輩子擡不起頭的,他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道觀之內,陸嫁嫁的境界遠在他們之上,他們也不敢正面沖撞。

兩人乖乖讀起了書,坐姿端正,不給對方挑錯的機會。

陸嫁嫁松了口氣。

識海中,令符又完成了兩次,十顆劍子沉入劍心。

短短的時間裏,劍心便塑了五分之一,效率可觀,想來大道登頂,已是來日可期之事了。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寧長久與趙襄兒沉浸在了書的世界裏,陸嫁嫁卻察覺到了不對勁——若他們兩個太聽話,自己的劍心就不發布令符了,她上哪裏去獲得劍子呢?

可自己規矩已經定下了呀,難以更改。

難道說……要自己主動制造一些混亂,然後促使劍心發布令符,從而更快地達成劍心圓滿的成就?

陸嫁嫁眯起了狹長的美眸,她身為大師姐,卻主動開始打算破壞道觀的紀律。

可是……要怎麽做呢?

陸嫁嫁苦惱地想着,甚至想讓寧長久幫自己出謀劃策。

正在此時,院門外,忽然想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三人一起擡頭,面面相觑。

陸嫁嫁道:“你們好生讀書,我去開門。”

說着,她繞過大樹,打開了院門。

陸嫁嫁再次怔住。

“你……你怎麽來了?”陸嫁嫁百般不解。

門外,司命銀發黑袍,幽然獨立,光彩照人。

她同樣錯愕地看着她。

……

……

(感謝丿元珂打賞的堂主!!感謝乾坤萬宇打賞的舵主!感謝二三一五、風暈物打賞的大俠!萬分感謝四位大大對作者君的支持與鼓勵,愛你們!)

第 346 章 :朝辭白帝彩雲間

女娲娘娘。

對于這個稱呼,神禦無動于衷,她平靜道:“仙廷破碎,萬仙堕落,君皇神帝或灰飛煙滅,或入輪回轉生,歷經千年,早已面目全非,我亦非我了。”

劍閣大師姐依舊不解:“像您堪稱這樣的始祖,為何會甘願成為他人弟子?貴觀觀主,究竟何人?貴觀觀中,又皆是何人?”

神禦淡然一笑,她立在湖面上,世界宛若冰封,唯他們的交談聲清晰回應。

“都是同道中人。”神禦淡然一笑,說道。

劍閣大師姐想了想,又問:“敢問過往仙廷諸仙,如今還剩多少?”

神禦直言不諱:“十不存一。”

神禦的話語雲淡風輕,卻透露着古老的血腥氣。

劍閣大師姐亦有所感,她的話語肅然而沉重:“太初神戰,蒼穹碎裂,娘娘正四極,通陰陽,殺鬼神,平洪水,更有煉石補天之壯舉為世人銘記至今,如今蒼穹安然,你為何非要倒行逆施,去在捅個窟窿?娘娘,你……所求究竟為何?”

神禦反問:“劍閣所求又是為何?替天行道麽?”

大師姐毫不猶豫道:“維護天道存續。”

神禦微微一笑,道:“維護天道?如今是白藏年,倒是應了為虎作伥四字。”

大師姐稍一沉吟,問道:“女娲大人,您可曾去到過人間王朝?”

“何意?”神禦反問。

大師姐認真解釋道:“人間王朝,歷來都有興衰更替,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姓誰并不重要,它未曾危害蒼生,又何必理會?五百年前聖人一意孤行,最後不也只是換來一個伏屍百萬的災難下場,只使得天下更凋敝萬靈不聊生!數百年都未能回緩。如今世間修生養息,終于換得四海太平,人間有宗門維系,天上有神國鎮守,萬民安樂,萬靈盎然,古神的時代已經過去,神國之主亦不插手人間,我們應當享此盛世,何必多此一舉?”

神禦靜靜地聽着,倒是難得地贊同道:“五百年那場災難,确實太大了。”

大師姐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們又在做什麽?”

神禦說道:“你相信天理,可你真的知道,你所信奉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麽?”

大師姐認真道:“天理當然是天地衍生的規則,譬如你在國中,便要遵循國法,你想要自由,将國法砸個稀爛,但這種自由能使國更好麽?”

“天理并非國法,而是苛政。”神禦幽幽道:“你所信奉的天理,是早就被篡改過的東西,但你太年輕,你出生之時,它已存在,所以你并不抗拒,甚至覺得它就應該存在。”

大師姐反駁道:“你們總說天道是魔鬼,可又拿出了什麽證據?憑什麽讓要押上整個天地陪你們去賭一個可能?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騙局,你們所想要回的,只是自己的神庭?你們高居神位時,願意心懷蒼生,失去神位後,蒼生便是任你們擺布的棋子?”

“我對神庭從不眷戀,也懶得用蒼生行棋,徒增性命而已。”神禦輕輕笑聲,她的身影在冰封中顯得孤單,“你要信奉你所認為的真理,我不勸你,但總有一日,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一個國,而是一口早已架好了柴火的鐵鍋,億萬生靈炖煮其間,此刻水尚溫暖,你們徜徉其中,不想離去,我能理解。”

大師姐微微蹙眉,她眸光微動,劍心卻是堅定:“天理賜予我強大的境界,通達的神念。我能感受到它的光明,你又能拿出什麽證明?”

神禦笑了笑,道:“我無需證明什麽的,這是我要走的路,我不求認可。”

大師姐看着那襲銀湖上若隐若現的青裙,身邊的劍重新構築起來,密密麻麻像是蛇的骨頭。

“萬妖城的是你的小師弟?”大師姐忽然問。

神禦微笑着點頭,道:“是啊,幸虧小師弟藏得還算好,沒在我們找到他之前被你們殺掉。”

大師姐眯起眼眸,道:“當初聖人被鎮殺之前,據說曾有預言,下一個五百年,将再有聖人出?”

神禦說道:“這是劍聖告訴你的吧。”

大師姐沒有回答,只是問:“若聖人死前之語為真,那此世之聖人,十有八九是你小師弟吧?”

神禦唇角笑意浮現,“我師弟可成不了聖人,他那樣的人,紅顏障目,多一世不如少一世啊……”

大師姐卻認定了,此代的聖人是那個名為寧長久的少年。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他前世是誰?”劍閣大師姐問。

“這可不能說,說了師尊會罰我的。”神禦看着劍光環繞的女子,笑道:“我很少這般心平氣和與人聊天,若非你要前往萬妖城,我可懶得找你。”

大師姐并未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反而更生戰意:“還請女娲娘娘賜教。”

神禦卻道:“你的劍意還遠遠不足以對我出手,讓你師父來吧。”

大師姐道:“時代早已改變,你們這些舊神……太過倨傲。”

“是麽……”神禦仰起頭,不由回想起了漫長的過往,千年的時光對于神靈而言亦是冗長。

最初的年代裏,所有登上仙廷的神靈,皆是人,他們得到了仙廷應運而生的元初權柄,塑成了真正的神體與神心。

他們是第一批飛升者,也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飛升者,此後再無人能複制他們的成就。

他們各自有自己獨有的神名,女娲、盤古、刑天、東皇……

于是那個年代裏,除了太初六神之外,又一股勢均力敵的勢力崛起——仙廷。

他們是亂世的應命之人,那時候第七神剛被殺死,人間的規則被打破,在亂世中隐忍不知多少年的大修士們,一同沖破了瓶頸,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時候,他們甚至不需要書寫天碑。

後來他們才知道,過去他們無法飛升的原因,便是沒有領悟到天碑的奧秘。而第七神死,天地規則被打破,未來得及重建,便早就了這一群以力飛升之人,此後天道重新确定,天碑的規矩才被修複。

那時候的神明們,各個神通廣大,在與古神、舊時神祇以及後來的暗主争權中,留下了數不盡的壯舉。

只可惜,最後的結局衆人皆知。

仙廷崩碎,萬仙堕落,十二神國伴随着新的秩序确定,維系天道,成為世界之鐵律,數千年不可動搖。

總之,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了……很多時候,她甚至會懷疑,當初那個為蒼穹補天之人,與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前方的銀湖上,劍閣的大師姐已在一念之間布出了萬劍之陣,整個銀湖都被劍光照亮,此處不似湖泊,而像是一個劍國,凡踏入者,皆有死無生。

周圍不再安靜。

如銀的湖水泛起了波瀾,劍掠過半空,激起了纖細的風,星光鋪滿上方,似在微弱地閃爍。整個世界像一個将熄的殘燭,這是寂靜将被打破的征兆。

神禦目視萬物,冷冷道:“誰讓你們說話了?”

萬物噤聲,重歸寂靜。

包括劍閣大師姐的劍。

神禦走在劍的國度裏,猶若閑庭散步,她擡起青袖,袖劍劍光萦繞,“讓我看一看,劍聖到底教了你些什麽,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人間第一人的名號。”

銀湖乍破。

……

司命醒來的時候,寧長久正靠牆而坐,調息運脈,周轉劍訣。

司命吐了口氣,定神之後立刻揉了揉眉心。

什麽也沒有觸摸到……

幸好,沒有奴紋,只是一場夢。

最近的夢真是越來越古怪了啊,境界越高,夢境的內容也就越清晰麽?

司命這樣想着,緩緩擡頭,望向了窗外的雨。

“醒了?”寧長久調息過了一輪周天。

司命穿着單薄的衣裳,明明睡了一夜,神色卻更疲憊了。

她從床榻上起來,并未起身,腳觸着微涼的地板,低垂着頭,用手指輕輕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銀發,眉目清冷,似在想事。

寧長久看着她,問:“有心事?”

“沒有。”司命答了一句,也問:“你是在練什麽功法?”

寧長久道:“這是我新悟的道法。”

司命并未追問,她梳理着長發,問:“你最近……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夢?”

寧長久只當是自己又說奇怪的夢話了,而那夢話必定與襄兒有關。

他矢口否認,道:“沒有,近來夢裏,多只是追憶往事。”

“追憶往事?”司命的聲音有些輕,道:“你有什麽無法放下之事麽?”

寧長久道:“過去的事哪有無法放下的?無法預料的未來才是唯一值得擔心的。”

司命沉默了會兒,一向喜愛譏諷寧長久的她,難得地附和起來:“嗯,你說得對。”

寧長久一凜,有些不習慣,心想你這是在夢中被揍了麽,怎麽今日這麽乖?都有幾分賢妻良母的潛質了。

司命也覺得氣氛不太對,她起身走過地面,來到鏡子前,盯着眉心看了許久。

屋內光線昏暗,屋外雨聲淅淅瀝瀝,整個萬妖城,平靜得像是波瀾不興的湖。

“好了,起來吧。”司命忽然道:“去人參果樹那裏看看。”

寧長久應了一聲,舒展筋骨後起身,披好了衣服,司命亦走到屏風後換衣裳。

屏風纖薄,色如烏紗,寧長久隐約可以看到其上透出的影。

司命換上了漆黑的神袍,從屏風後走出,她的眉目重歸冷寂。

寧長久臨走之前取了把白色的紙傘遞給司命。

司命将傘推開,道:“我不需要。”

寧長久便自己帶了一把。

“這點春雨能淋死半步五道的修道者?還是你太喜歡附庸風雅了些?”司命重新開始了嘲諷。

寧長久笑道:“只是人間的小情趣。”

司命問:“小情趣很重要?”

“當然重要”寧長久說:“這是我們作為人的證據之一。”

司命不置可否,雙手負後,走在雨裏。

清寂的街道上,青石板被磨得宛若鏡子,模糊的身影在雨水中漸遠。

寧長久執着白傘,看着司命空靈剔透的眼眸,悄無聲息地将傘傾向了她。

“……”司命感受着他畫蛇添足的一舉,沒有說什麽。

兩人就這樣走着。

頭頂的傘雖然沒用,卻能給人以莫名的安心之感。

只是許多風景被壓在了傘面下,無法看得真切。

司命說道:“等到救了小齡,我們回一趟斷界城吧。”

寧長久與邵小黎約定過,一定會回去的,但他并不認為現在是合适的時機:“為什麽?”

司命說道:“我總覺得,白藏真正的目标是那裏。”

“嗯。”寧長久有同樣的想法。

他雖不了解白藏,但在天藏與冥君一事上,他已感受到了她的貪婪。

無頭神的死是個警告。像她這樣觊觎一切強大力量的神,又如何會放過一座遺落的神國呢?

到時候斷界城可能會有危險。

“希望萬妖城之行,不要再起大的波瀾了。”寧長久說道。

司命淡淡道:“弱者才會畏首畏尾。”

寧長久笑了笑,将傘面更傾向了她。

司命回過頭,看着他被雨水打濕的肩膀,蛾眉微皺,冰眸間泛起了鄙夷之色:“有完沒完?你怎麽這般幼稚?”

寧長久微笑道:“為人遮風擋雨,總會弄濕自己的。”

司命道:“遮風擋雨的是傘,可不是你。”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如果有一天,傘漏雨了呢?”

他口中的傘,指的是天空。

司命想了想,道:“天空本就漏過一次的。三千多年前,女娲大神曾行煉石補天之壯舉。可惜,如今逝者已矣,若歷史重現,生靈恐怕只能自己在雨中求活了。”

“女娲真的存在嗎?”寧長久問,他只聽過大師姐講相關的神話,大師姐将女娲吹得神乎其神,讓他不太敢相信。

司命道:“補天不是傳說,造人亦是偉業,但年歲太久遠,已不可追。”

寧長久好奇道:“造人是怎麽造人?”

司命平靜道:“就是你想得那樣。”

寧長久瞪大了眼睛。

司命看着他的神色,不解道:“拿神土與聖水捏造,這不是小孩皆知的事麽?你至于這麽震驚?”

“……”寧長久恥于說出自己方才的真實想法,默默道:“古代的神靈真是什麽都會。”

司命理所當然道:“這是世界開拓者的特權。”

細雨中,兩人不疾不徐地走着,細雨一點點浸透了寧長久的肩膀,司命看着他白衣上分明的水痕,問道:“如果有一天,天空真的漏了,你手中恰好有一柄傘,你還會像向這樣,傾給我嗎?”

寧長久道:“會的。”

司命本想追問,如果陸嫁嫁和趙襄兒也在,你會給誰,但這樣問,總是顯得她身份很奇怪。她放棄了這個拷問,寧長久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

寧長久反問道:“若我把傘給你,你會接下嗎?”

司命駐足。

他們恰好到了山腰,旁邊盡是凋零的石茶花田,護花鈴孤零零地搖動着,聲音單薄。它們已失去了需要守護之物,将來的漫長歲月,只是在雨中生鏽的過程。

司命伸出了手,道:“給我。”

“嗯?”寧長久稍一疑惑,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傘。

寧長久将傘遞給了她。

司命接過了傘,支着傘走到了山崖邊,倏然揚手。

傘悠悠然墜下山崖。

山崖之下是浸在雨霧中的森林。

白色的傘兒飄向了那裏,在視野中越來越小,好似一朵沐雨乘風的花,轉眼不見了蹤跡。

這是司命的答案。

寧長久看着雨傘消失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走吧。”司命說。

……

山腳下,太上丹爐的火越燒越旺,原本怠惰的童男童女們見到了寧長久與司命的到來,立刻坐正,老老實實地扇起了火。

人參果樹下,怨氣積攢百萬年,經久不散。

司命睜開神目看了一眼丹爐,道:“還需要将近半個月的時日。”

這句話成了童男童女們心中的陰霾。

它們本質上都是木靈,花木的妖靈被稱為‘傀’,這個稱呼因傀儡而得名,受人操控的木頭人是傀儡,自生靈智的木頭人,便被稱為傀。

它們天生畏明火,親鬼火,而這丹爐之火,更是明火中最灼燙的那個級別。

在這爐前待一日已度日如年,待半個月,它們都會瘋的……

寧長久嘆息道:“半個月麽……這麽久啊。”

雖然小齡距離‘大限将至’還有兩百日不到些,但遲則生變……

說話間,司命突然回頭,望向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顆樹。

“什麽人?”司命問。

只見樹上蹲着一只大鳥,大鳥生着銀灰之羽,帶着紅鴉面具,它被發現之後,半點不懼,反而嘎嘎地叫着,飛落在地,化作了一個身披羽毛,四肢幹瘦的人。

“我是金翅大鵬王的使者。”大鳥開口說話。

金翅大鵬王,萬妖城唯一活着的妖聖,曾有鯨飲江河,氣吞佛國的壯舉,哪怕在五百年前身負重傷,至今難愈,實力依舊不容小觑。

寧長久問:“何事?”

使者開口道:“城中死了妖,事發蹊跷,大王命我來追查此事。”

寧長久與司命對視了一眼。

司命清冷道:“白鹿妖是我所殺,若是為此事而來,大可不必繞彎。”

“并非如此。”使者道:“白鹿妖雖為大王手下,但大王似未決定追究此事,昨夜死的另有其妖。”

司命問:“死了誰?”

使者道:“一位是百面狐,紫庭境大妖,在外城有一個大戲班子,也會做些雜技表演,另一位是七絕崖的霧妖王,它與它的赤蟒一同蹊跷而死,死因未明,此事上頭很重視,下令調查每一位外來者。”

霧妖王?

寧長久與司命對視了一眼。

寧長久問:“妖聖大人準備怎麽調查?”

使者遞了兩章紙過去,道:“只需将兩位近日的行程寫下便可,大王自會明辨是非。”

……

不可觀。

二師兄坐在白雲之間,随意出刀,将萬裏雲海斬得支離破碎,許久都不曾合攏。

雲海之中,一襲青裙浮現,轉眼來到他的身邊。

“師姐,如何?”二師兄問道。

神禦道:“白藏神國并無神使現身。”

她願意親自去攔劍閣的大弟子,并非因為重視,只是想要看看白藏神國的反應。

二師兄輕輕點頭,笑道:“白藏真是又貪婪又膽小,這點險都不敢冒,哎,以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在血殺崖下重傷求生的古妖,渾身是血,看着半點不可愛。”

神禦笑意清冷:“當初的你,确實一只手就能碾死她,可惜,現在她入主了本該屬于你的城,以白銀澆灌,更名為雪宮,而你如今……唉,劍聖到時候出關,你能不能贏下,我都沒有半點信心。”

二師兄嘆了口氣,老老實實道:“我也沒有信心。”

神禦看着他的神色,道:“萬事不上心,真的能夠灑脫麽?”

二師兄咧嘴一笑,道:“只是不願多慮而已,一切皆有師尊運籌帷幄,我負責扛刀殺人就行。”

神禦道:“師尊當初就不該救你。”

二師兄道:“不救我難道救你哥哥?”

神禦笑了起來,道:“師弟啊,你近來說話,真是越來越硬氣了。”

二師兄連忙道:“玩笑話玩笑話,師姐別往心裏去。”

神禦也懶得說什麽,道:“總之多上點心,我若是你,眼睜睜看着有人鸠占鵲巢,可沒有閑心獨坐雲端,與這悠哉白雲為敵。”

“我的城啊……”二師兄落寞一笑:“城中之人盡死,唯我獨活,哪還算是我的城?”

神禦道:“你的城還在,你也還在,一應俱全,何須頹喪?”

二師兄聽着,沉默半晌,随和地笑了起來,他按着刀半指寬的背,緩緩抹過,道:“放心,師姐大人,我心裏自有打算的……到時候我定請師姐師弟們去城樓上喝酒,看看彩雲之下的景,追憶一番當年風光。”

“但願如此。”神禦淡淡地嗯了一聲。

二師兄想起一事,問:“對了,你與那丫頭打得怎麽樣?”

神禦道:“那丫頭還不錯,若再修百年,應能成大器,如今火候尚缺,此刻應還在銀湖療傷,一個月內是到不了萬妖城了。”

“師姐果然舉世無雙。”二師兄誇贊道。

神禦懶得回應,她踏過雲海,向着不可觀的所在飄去。

二師兄伸了個懶腰,随口吟起了人間著名的詩句。

神禦只聽到了第一句。

“朝辭白帝彩雲間。”

……

……

(感謝書友ssstill打賞的大俠!謝謝書友的支持呀~)

第 335 章 尋找病因

石清響到底怎麽了,井白溪也在研究這個難題。

他一早便看出來石清響和紅箋之間那特別的情意,石清響變成這樣,紅箋雖然沒有表現得多麽難過,他卻覺着心中憫然。

更何況若非石清響,他的二次奪舍不會成功,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所以之前紅箋把石清響送到井白溪這裏來,他便在仔細地觀察石清響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到他的病因,幫助這個原本有些深不可測的年輕人找回自己。

紅箋開門見山,到方便了井白溪詳細查問。

他以神識給石清響又檢查了一遍,問紅箋道:“這些日子沒有進展麽?”

井白溪知道石清響是自連呼吸都停止的狀态一點一點好轉起來的,好歹這又二十多天過去了,若是石清響的神智能再恢複一些,哪怕有個十幾歲的樣子,那基本上也與正常人差不多了,有紅箋不嫌棄他,慢慢地教,石清響這麽年輕,資質又好,說不定可以重新練起,将來未必不能同紅箋攜手并肩,做一對神仙眷侶。

紅箋苦笑了一下,她明白師伯的意思,一開始她也是這麽想的,可這二十幾天過去,石清響的變化越來越小,到最後基本穩定下來,大致恢複到他十歲左右的樣子。

十歲的石清響較之前沉靜了不少,只看外表有了很大的欺騙性,所以井白溪一時沒有發現他的真面目。

但只是這樣,那還遠遠不夠,紅箋雖不介意這麽守着石清響一輩子,可這樣的結局對石清響而言未免太過殘忍。

紅箋擔心石清響會抵觸她和師伯的談話內容,将“寶寶獸”交給他抱着,“寶寶獸”同兩個人分開多日,早忘了先前和石清響有仇,探頭望着他,兩眼晶亮,大尾巴不停地搖晃。

井白溪思索半晌,沉吟道:“看來他是硬接了季有雲的那記重擊,身體雖然挨住了,元嬰卻因劇烈的震蕩破碎崩潰。季有雲再是傷重,終是化神……奇就奇在他元嬰沒了,神魂碎得如此徹底,人竟然沒死。紫慧也沒有辦法解釋麽?”

紅箋搖了搖頭,如今她也結嬰了,原來一些懵懂不清的地方現在都豁然開朗,大師伯所說的,正是這些日子叫她越想越覺困惑的問題。

她為什麽不去找元嬰圓滿的樂游求教而跑來找井白溪,蓋因直覺告訴她,大師伯修着丹崖宗的功法,也涉獵過魔修的功法,很可能會幫着自己找到答案。

果然井白溪的想法另辟蹊徑,他建議道:“若連紫慧也無法解釋,那當不是身體出了問題,必是功法的原因。他既是道魔同修,咱們大家想不明白,不見得魔修們也想不明白。去找了小芸來,詳細問一問她吧。”

紅箋心中一動,想起當年載之的父親陳玉章中了“他生符”,紫慧大師也是說他無法醫治。說不定大師伯一語中的,這恰是原因所在。

井小芸沒有跟來丹崖宗,一則她要照顧父親,井老頭對符圖宗、丹崖宗這些道修大宗門抵觸得很,再者,她也擔心給堂哥帶去麻煩。

不過想找她也容易,她現在到哪裏去都會通過秘法給盧雁長傳訊,井小芸和外公那邊鬧翻了,親爹又沒個爹的樣子,井白溪這堂兄就格外得她看重,雖然當日只是匆匆一會,但井小芸每次傳訊都會小心翼翼地問問堂兄可好。

紅箋同陳載之打過招呼,便通過盧雁長傳了信去,請她悄悄過來一趟。

井小芸來得很快,她和井老頭計劃好了,兩個元嬰本想悄悄摸上晚潮峰給井白溪、方紅箋來點驚喜,誰想剛一接近便被護宗大陣感應到,幸而陳載之先前在烈焰峽谷和井小芸父女打過交道,又提前知道這兩人要來,否則大陣發動,這父女兩個只怕立時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井小芸吓了一大跳,心有餘悸地帶着井老頭來見井白溪。

這是井白溪自少時離家之後第一次見到二叔,用的還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修煉之人生命悠長,難免親情淡漠,更何況道魔殊途,若不是井白溪這三十年間經歷過太多的事,按他原來的脾氣,不親手宰了井老頭除魔衛道就算好的,也不可能和他父女有什麽來往,此時卻能對着這位幾乎毀掉他一生的二叔點點頭,淡淡打個招呼。

井小芸甚是開心,把親爹丢給堂兄,跑去看方紅箋有什麽急事。

到了這般時候,沒必要再向井小芸隐瞞石清響便是何風的事,這消息令井小芸大為吃驚,紅箋同她解釋,她便死盯着石清響,不時發出“哇”“啊”的驚嘆。

石清響覺着這新來的死丫頭實在是大驚小怪地讨人嫌,不過他現在大了,外人看他目光異樣,他也學會了在他們面前裝模作樣,暗自翻了個白眼兒,“噔噔”跑到一旁,一邊逗弄“寶寶獸”,一邊想壞點子去了。

井小芸視線中只剩下石清響的後腦勺,眨了眨眼,道:“我想到了,是有一種可能!”

“什麽?”紅箋急切地追問,就連背對着井小芸的石清響都停下摸向“寶寶獸”耳朵的手,悄悄斜眼往井小芸那邊看去。

“‘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啊,他不也學的是這個麽,先前看着還很高深的樣子。這是我們宗門的無上秘法,練到最厲害的程度就可以離魂。說不定他受到季有雲那一擊,神魂碎裂,練你們道修功法的那部分不頂事,直接碎在了身體裏,而練‘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的那一半兒離魂而出,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說到這裏,井小芸也露出疑惑之色,拍拍腦袋,改口道:“也不對,我們前一任宗主能夠離魂,他老人家可是化神,又是壽元将近,他的元神化身才穿越天幕,空降到我們的‘天魔祭’上,指點我們去煉魔大牢劫獄。他老人家辦完了這件大事化身消散,就此殒落,你看這小子,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真是奇哉怪也!”

井小芸說這一長串話,石清響只有最後這一句聽懂了,他看井小芸猶自伸手指着自己,心裏勃然大怒:“臭丫頭敢咒我死!”

石清響一時連臉都憋青了,偏偏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轉過頭沖井小芸走近兩步,笑嘻嘻地道:“我不但活蹦亂跳,還會打人呢,不信你看!”說着一擡手,一道半昏半明的光束自他指尖疾射出來,直奔井小芸而去。

“啊!”這一下偷襲來得全無先兆,井小芸半點防備也沒有,猛見如此犀利的一道法術距自己已不過尺許,尖叫一聲立時施展了瞬息移動。

井小芸這一躲,撞翻了一旁的桌子,而她先前坐的那把太師椅被石清響擊了個粉碎,屋裏一時“稀裏嘩啦”亂了套,井小芸顧不上這些,伸手拍拍胸口,後怕道:“我的媽呀!”

“光陰箭”!紅箋也傻了眼,石清響到了這般田地,竟然還沒忘記怎麽施展“光陰箭”,按說他不見了元嬰,境界應該已經跌落,可這招法術卻真元充沛,看上去并未減弱多少,怪不得将井小芸吓成那樣。

他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看得出石清響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他随即露出得意之色,挑畔地望向井小芸,問她道:“這回信了吧?”

“……”井小芸氣得直咬牙,不知道說什麽好。

紅箋反應過來,袖子一揮,桌子恢複原狀,太師椅碎得不成樣子,給她清理出去換了一把新的。

石清響這個表現,實是令她既喜又憂,喜的是他擅長的功法信手拈來,似是不必再從頭修煉,憂的是石清響孩子心性,這次幸好是井小芸,換一個金丹築基,措不及防之下怕是性命難保。

所以她神情變得頗為凝重,過去抱起“寶寶獸”放到一旁,與石清響面對面,拉起他的手正色道:“生氣了?不要亂發脾氣,你這樣子,真的會把人打壞的。”

石清響聞言努力要裝出漫不在乎的表情,可眼中卻透着委屈。

紅箋一時整顆心都被他牽動,柔聲道:“你本來很厲害,受了一次傷,就變得沒有以前那麽厲害了,我請小芸來,叫她幫忙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治好你。這裏來來往往的都是朋友,你不要欺負他們,好不好?”

井小芸在旁邊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只是個子矮,又不是像石清響一樣腦子不好使,紅箋這樣柔情蜜意地說話,她哪裏還不明白眼前這兩人是怎麽回事,登時便想:“哎呀,看來盧雁長沒戲了,我那師侄陳載之也沒戲,我是告訴盧雁長好呢,還是裝不知道好呢?”

她光顧着想這些事,連自己也被算做傻小子“欺負”的對象都忘了計較。

石清響聽到紅箋這番話,總算不鬧脾氣了,轉而不放心地問:“我沒有以前厲害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紅箋含笑為他整了整衣領,道:“怎麽會?我就很厲害,不需要你再厲害了,我會保護你。”

第 334 章 結嬰

陳載之驚呆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甚至顧不得心疼那些靈草,先去看石清響的表情,直覺告訴他,石清響這麽折騰,肯定是因為自己先前去向師姐求結道侶時說的那番話。

所以除了驚怒之外,陳載之看着這幾株面目全非的靈草,還詭異地覺着有些心虛。

石清響是怎麽想的……他這會兒臉上明晃晃寫着呢,根本就是故意的又怎麽樣,有種你來咬我呀?

陳載之深深吸了口氣,準備把這位難伺候的大爺先送回大師伯那裏。

便在此時,屋子外邊突然起了風,陳載之當先對靈氣變化有所感應,頓時放下眼前的不快,露出喜色,對石清響道:“師姐開始結嬰了。”

石清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猶帶着幾分挑釁,陳載之忍不住沖着他大叫了一聲:“師姐正在結嬰,我要去看,你愛去不去!”

然後陳載之不再管石清響,瞬息移動往紅箋的洞府外邊趕去。

此時在晚潮峰上,以堆雪崖為中心,天空逐漸出現一朵朵靈雲,靈雲越聚越多,大白天的在靈雲間竟隐隐有星辰閃耀,靈氣翻騰,沒看到閃電,高空卻有悶雷聲接連響起。

堆雪崖靠海,本來空氣中水真元就濃郁,這時候受靈雲影響,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星星點點出現了許多氣泡,這些氣泡呈綠、藍兩色,越飄越密,由遠處看,堆雪崖幾乎被這些彩色氣泡覆蓋,絢麗奪目之極。

不多時由于靈氣震蕩,這些氣泡開始碎裂,靈雲壓下,堆積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擋得密不透光。

這時候井白溪、洪夜汐等人先後趕到,樂游、赫連永、盧雁長、方峥……衆多親朋好友一個不漏,齊聚晚潮峰。不大會兒工夫,晚潮峰上聚集了足足上百人。

井白溪面有憂色,對樂游道:“怎的蓄勢這麽久了還沒有開始?難道是心魔?”

樂游也頗為意外,依他對紅箋的了解,真是沒想到她會在心魔關上遇阻,因見陳載之、赫連永諸人神色都太過凝重,出言勸慰大家:“她功法特殊,不能以常理推測,等等看,未必就真的不行。”

方峥仰首望天,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因為修為不濟,此時堆雪崖上巨大的威壓令他無法靠近,只能同盧雁長、張钰站在稍遠的地方,盧雁長望了他一眼,道:“別急,最糟糕也不過是結嬰不成,不會有性命危險,依你姐姐的本事,不用多久準備好了便可以再次沖擊。”

方峥老實應了,心裏卻焦躁依舊,便是說那話的盧雁長也在為紅箋擔着心,心魔反噬是結嬰最大的障礙,一旦熬不過這一關,往後的修煉之路注定會變得十分難走,下一次沖擊元嬰心魔會更加厲害,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突破。

可現在,大家只能這麽看着,一點忙也幫不上,要克服心魔,還要靠紅箋自己。

“此生我定當尋齊宗門失落于世的八部真傳,重振無名天道宗的威名,否則永不踏入真仙之境。”

這是紅箋在苦修部小神殿發下的道心誓。

在這沖擊元嬰的關鍵時刻,這個道心誓忽然之間如洪鐘一般在紅箋的識海中敲響,一聲聲振聾發聩。幸好紅箋提前服下了定靈丹,否則神魂受到這麽大的幹擾,只怕立時便會為心魔擊潰,功虧一篑。

這個束縛了火丹王楊佛一生的精神枷鎖,也開始影響到紅箋,向她露出了猙獰的冰山一角。

楊佛最終硬扛着這誓言修煉到化神,是仰仗他丹藥上的高深造詣,他遍尋其它七部真傳不得,最後索性撒手不理,而化神再往上,道心誓強大到靈丹妙藥無法打破,他的修為也便到化神止步。

紅箋的處境應當好過楊佛,不管怎麽說她找到了丹鼎部的傳承。

道心誓的反噬如此兇猛,紅箋也始料未及。

大約是紅箋從來都沒想過重建那個無名天道宗,苦修部的傳承她沒有藏私,“神王三鼎”除了“功倍鼎”是她自己在用,“造化鼎”現在赫連的滅雲宗手裏,而“挪移鼎”這會兒更不知是哪宗哪派在用它搬家。

難道說這樣便為道心誓所不容?

她要結嬰,要在這條修煉之路上繼續走下去,沖破一切阻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道心誓再厲害,她也要沖過這一關去。

靈雲壓得很低,異象始終沒有散去,紅箋這醞釀結嬰的時間大大超過衆人預計,井白溪、樂游滿心擔憂,不知她出了何事,到現在大家已經不指望着她結嬰能夠成功,只求人平安無事便好。

雲層中劃過一道閃電,大雨傾盆如注,雨霧中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陳載之因為護宗大陣關系,對堆雪崖上這異象變化的含義最是體察入微,當先喜道:“可算開始了!”

井白溪長出了口氣:“謝天謝地。”

光柱一起,半空厚厚的靈雲開始收縮,雨霧中水木兩系靈光交相輝映,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将雨水全部席卷進去,傾刻間堆雪崖風停雨住,只餘下紅箋洞府上空的那一大團包裹着漩渦的青綠色光影。

二十年暗無天日的囚禁,跟着又是八年強體,一路坎坷磨砺,終于在紅箋破繭成蝶的這一刻轉化為巨大的能量,依靠着這份處變不驚和永不放棄的大毅力,她終于戰勝了道心誓,開始凝結元嬰。

此刻晚潮峰周圍不知不覺已經聚集了數百修士,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喊,一時附近山巒上歡聲雷動。

對此閉關中的紅箋毫不知情,她敞開紫府,做好了迎接那團光影的準備。

靈氣倒灌,神魂徹底與之融為一體,紫府中小小新生元嬰化作人形,一臉新奇,東張西望,看罷了新住處,又溜出紫府,白生生一團自紅箋的頭頂上探出來,在紅箋上空盤旋玩耍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應該做什麽,重新返回紫府就此安家落戶。

紅箋睜開眼睛,此次結嬰道心誓跳出來阻撓,帶給她的沖擊不小,雖然最終成功結嬰叫人滿意,她此刻的心情卻并不輕松。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她還可以有個人商量一下,并且看到自己結嬰了,石清響必然十分歡喜。

紅箋擡手撤掉了洞府的禁制,放開神識感覺了一番,結嬰之後,感知範圍大大增加,她此時坐于洞府之中,不但整個晚潮峰,便連大半個赤輪峰的動靜都感覺得到。

好多人啊。紅箋怔了一怔才意識到外邊這幾百號人都是被自己結嬰吸引來的,樂宗主、大師伯、載之……還有雖然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卻顯得特別孤獨的石清響。

大約是被洞府上空的異象吓住,石清響神情有些無措。

紅箋長身站起,勞動這麽多人為自己擔心,如今總算順利結嬰,于情于理都要出去感謝一番。

紅箋出了洞府,先向樂游、費願這些外宗的客人道謝,陳載之已經在打發看熱鬧的門人弟子各忙各的去,紅箋這裏剛剛結嬰,境界未穩,他不想叫師姐為這些事太耗神。

紅箋又同幾位師伯打了招呼,井白溪不放心,問她道:“怎得這麽久?”

道心誓的事三兩句話說不清楚,紅箋準備以後再向師伯請教,這會兒只是道:“遇上點麻煩,耽誤了半天才解決掉。”

方峥、盧雁長幾個上來恭喜紅箋修為更上一層,擠身元嬰大能之列,方峥長得虎背熊腰,紅箋想摸摸弟弟的腦袋都不方便,只得拍拍他寬厚的肩膀,笑道:“大家都需努力,我先結嬰等着你們。”

石清響也湊了上來,紅箋到是發覺他衣裳下擺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泥,微微有些詫異,握住了他的手。

按照慣例,紅箋才凝結元嬰應該閉關繼續修煉一段時間,穩定一下境界,眼下剛好是道修大陸難得的太平時期,就算季有雲殺來,也有護宗大陣擋着,到是有大把的時間給她修煉。

諸人見紅箋無事,也就不再耽誤她,放心散去。

最後只剩下紅箋、石清響和陳載之三人。

石清響突然同陳載之道:“我不跟你住了,我要跟她在一起。”

紅箋怔了怔,笑着問他:“這兩天你是住在載之那裏?”

陳載之直覺石清響又要使壞,連忙搶先道:“石先生想去我那裏坐坐,商量了師伯,今天在我那裏呆了不到一個時辰。”陳載之後悔呀,這小子突然要和自己親近,自己就該長點心眼兒,找個理由拒絕他。

紅箋點了點頭:“載之你去忙吧,接下來修煉沒那麽要緊,我來照顧他就是。”

陳載之眼睜睜看着石清響歡歡喜喜和師姐手拉着手進了洞府,暗自長嘆一聲,滿腹心酸地回去收拾自己那滿地爛泥。

紅箋這次閉關,因為帶着石清響一起,時間并不很長,只有二十幾天。

這二十幾天紅箋除了穩固境界,便是細細地觀察石清響。出關之後的第一件事,她便帶着石清響去找大師伯。

她問井白溪:“大師伯,您看他這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