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三皇子到

“親兄弟?”靖公主驚訝的道。

“當然是親兄弟,并且還是雙生兄弟,三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關系親厚無比,尤其是他們的娘親死的早,皇宮就是一個成年人的大賭場,到處都是成年人的游戲,偏偏這些游戲裏面充斥着冷血和陰謀,沒娘的他們就像是兩只在寒冬中赤裸的羔羊,在皇宮中受盡委屈。”

“兩兄弟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炫龍皇帝有八個兒子,這些同父異母的兄弟之間,比仇人還不如,所以其餘的幾個經常欺負這對沒娘的兄弟。”修士們一旦踏入練氣境界,就不再對凡間帝王恭敬了,所以黑叔口中直接說出炫龍皇帝四個字,這樣大不敬的話語來。

“二皇子身為哥哥自然要更堅強一點,哪怕他和三皇子年紀一邊大,從小時候開始,二皇子處處保護弟弟三皇子,好幾次都遍體鱗傷,頭破血流,直到他們長大了,這些小孩子之間的游戲才告一段落,說起來,他們的命運雖然坎坷,但卻比你要幸運一點,至少他們還有個伴兒,不像你這樣孤家寡人。”

聽着黑叔的嘆息,靖公主眼神微微晃動了下,随後道:“若是如此的話,三皇子或許真的沒有必要殺死自己的親哥哥。”

靖公主以己度人,若是自己有一個從小相依為命,;縷縷照顧自己的哥哥的話,那得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她怎麽可能下得了手殺了自己的哥哥?”

黑叔不置可否,或者說,他對這些興趣不大。

黑叔繼續道:“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層親厚關系,誰都不會相信三皇子會殺掉自己的親哥哥,所以,炫龍皇帝将追查兇手的任務交給了三皇子。”

“本來這麽大的事情,炫龍皇帝無論如何都應該親自過問,可惜當時的炫龍皇帝正好處于第一次續命的關鍵時刻,有心無力,外人他又信不過,大皇子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嫌疑最大,所以炫龍皇帝只能叫三皇子追查兇手。”

“當時的三皇子和他哥哥比起來差了太多,與二皇子不同的是,三皇子沒什麽功績,他的履歷幹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

“三皇子從始至終都活在哥哥二皇子的陰影下,如同一個小媳婦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落下一個謙虛有禮的好名聲外,朝廷百官對與這個二皇子的存在根本不當成一回事,甚至将他完全當成是空氣一樣的存在,畢竟在皎潔的滿月之下,再璀璨的星辰也将暗淡無光。

“在下令叫三皇子全權追查二皇子的死因和兇手之後,炫龍皇帝就不得不閉關續命。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謙虛有禮完全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三皇子陡然變了一張面目。”

“原本二皇子的附庸們紛紛投靠在三皇子手下,繼承了哥哥的衣缽後,三皇子的勢力一時間暴漲無數倍,若三皇子還是那個謙虛有禮的家夥,倒也無所謂,但或許因為兄長暴斃的憤怒,使得三皇子完全變了一個人,開始大肆索兇殺人,最多的時候,光望京一地,一天就殺了兩位尚書,屠了三族上千人口,菜市口人頭滾滾,蚊蠅亂飛,因為砍掉的腦袋太多,還活活累死了一個人屠。

“百官驚懼,炫龍皇帝當時正在續命,和現在的情形差不多,沒有知道炫龍皇帝續命究竟能否成功,若炫龍皇帝續命失敗的話,那麽攜炫龍皇帝欽賜辦案的餘威,完整的繼承了二皇子的實力的三皇子,就是下一任帝王的不二人選,畢竟大皇子因為背上了弑弟的嫌疑人心大失的同時,還被炫龍皇帝軟禁起來,他手下的所有力量完全被壓制住,炫龍皇帝一死,大皇子就如同鹹魚一般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敢得罪很有希望成為未來夏國皇帝的三皇子。”

“那一段時間,我剛好在望京中,也算是親身經歷了那一場大亂,群臣上下惶恐不可終日,一輛輛馬車紛紛出城,帶走了不知多少財富。”

“朝臣們完全不知道三皇子什麽時候會帶人來砸自己家的大門,我前面說過了,望京之中沒有完全孤立的存在,整個望京就是一張大網,每一個人都是這張網的組成部分,被誅殺的兩位尚書,還有三族人口拐彎抹角的和整個望京之中的每一個官員都有關系,順藤摸瓜的殺下去的話,足以将整個望京變成一片白地,甚至連皇宮中都得殺個淨光,在這種情況下,殺誰,只在三皇子一念之間。”

“就在這群臣畏首畏尾不敢言語,只能小心的縮在龜殼裏面度日如年的時候,北方妖族侵入,連下三城,整個夏國人心浮動,這個時候方蕩的父親,號稱十世大夫的方文山站出來,上書直斥三皇子所作所為動搖國本,當朝将三皇子罵得體無完膚,甚至在朝堂上,抽出了方家的龍頭拐,追打三皇子,打得三皇子頭破血流,要不是幾位與三皇子親厚的将軍護駕,方文山絕對能夠一拐杖将三皇子活活打死。”

靖公主深吸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所以方文山就被三皇子丢到了爛毒灘地中的石牢裏囚禁起來?”

黑叔卻搖了搖頭,“三皇子不敢!也沒有這個本事!方家非同尋常,乃是夏國立國之前就存在的從龍功臣,并且十世傳承,號稱有恩天下,十世清大夫,方家大宅內挂着的‘剛正不阿’乃是禦照皇帝手書,人望極重,沒有确實的證據,就算方文山真的當朝将三皇子活活打死,都沒人敢動方文山,方家的那龍頭拐更是夏國開國禦照皇帝欽賜,見到拐杖如禦照皇帝親來,上打昏君下打饞臣,炫龍皇帝出來都奈何不得,甚至就連炫龍皇帝被拐杖打了,也只能咬着牙咽下這口氣。”

“所以,三皇子只能捂着腦袋吃個啞巴虧。也正因為方文山這一拐杖,三皇子不得不收斂,放了在望京之中抓捕到的兩千多人,其中朝官就接近三百,你可以想像一下,這一拐杖救了多少人。方家在歷史上可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有恩天下這四個字絕非浪得虛名。”

“三皇子從那之後,便收斂了許多,調查也都是在暗中找尋線索,這使得人心浮動的整個望京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氣,說方文山一拐杖救了整個望京三成官員,都不為過,畢竟一旦殺龍罪名查實,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京城官員大多都有姻親關系,天知道自己那個親戚點背被拉出來誅九族從而連累了自己?”

“要知道當時的三皇子已經處于殺紅眼的地步了,并且這背後有沒有炫龍皇帝的授意,誰都不知道,畢竟皇家血脈被殺,不死個幾千人填坑獻祭,天下人那裏記得住皇家子弟的高貴?炫龍皇帝的帝王心思,整個朝堂中誰人能夠摸得清楚?能夠摸清楚炫龍皇帝脾性的,全都下地獄報道去了。”

“方文山的拐杖當然不可能徹底終結此事,不過能夠看得出,方文山這一拐杖将殺紅了眼的三皇子打醒了,只要三皇子不發瘋,朝中百官們多少能夠安穩些。朝中浮動的人心總算安穩下來,如此才騰出力量一致對外,擊退了妖族入侵”

“大概是一個月後,三皇子查出大皇子的一名門客在二皇子死前曾在易區買了大量的車毒孖劇毒,而這種毒藥,就是二皇子暴斃的原因,不過當三皇子追查到那門客家中,準備将其擒拿的時候,這個門客卻已經暴死房中,身上中的毒和二皇子一模一樣。”

“到了這裏,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算是徹底斷掉了了,三皇子為此再次發瘋,不過這一次的三皇子雖然發瘋,但很有針對性,他只針對大皇子一系,而不再針對整個朝堂上的所有百官。”

“當時整個望京中的派系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外加顧相國,不過這三家派系加起來也占不到整個京城的三成,三皇子針對的大皇子一系算下來也就只占一成而已,并且三皇子提前放出話來,抓住了罪魁禍首,不株連九族,這就等于給群臣吃了定心丸,大家安安心心的看熱鬧,現在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鬥法,神仙打仗,本就沒有他們什麽事。”

正因為三皇子的收斂,所以這一次三皇子受到的阻力變得極小。

三皇子開始全力傾軋親近大皇子的派系勢力。

到了這裏,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尋兇了,更像是一場權位之争,一場皇位之争。

每天都有大皇子派系中的人物被抓走,被拷問得體無完膚的丢出來。

也有不少熬不住酷刑的自己胡亂承認了罪名,被誅了滿門,菜市口再次人頭滾滾。

大皇子本來就因為二皇子之死倍受打擊,此時又被三皇子掐着脖子狠揍,連連敗退,根本無力招架。

三皇子拐彎抹角的追查到了大皇子一系中被稱之為一謀安天下的趙敬修身上,這個人官位不高,卻有大才,是大皇子身邊的棟梁,大皇子将其當成自己登基之後的丞相來培養的人物。

“那個暴斃的門客便隸屬于趙敬修,三皇子也不知道從那個家夥口中拷問出來,暴斃的門客将那一包車毒孖都給了趙敬修,也就是說,趙敬修成了二皇子暴斃的主謀,當然,嚴刑拷打出來的東西是真是假,恐怕連三皇子自己都不清楚。”

“三皇子親自帶人去抓捕趙敬修,卻不料趙敬修提前得了消息跳牆逃走了,三皇子帶人從望京城內追殺到城外,最終還是被其逃之大吉。”

“六天後,三皇子不知道從什麽途徑得知趙敬修的女兒被方文山藏匿起來了。”

“方文山和趙敬修是莫逆之交,兩家關系親厚,當時方文山正帶着夫人前往火毒城,想要從火毒仙宮中求取一枚安胎丸,當時的方夫人有孕在身,臨盆在即,但胎兒不穩,有滑胎之勢,方家十代單傳,血脈艱難,方文山萬萬不敢大意,尋了不少名醫都束手無策,所以才想在煉毒的行家火毒仙宮那裏碰碰運氣。受趙敬修所托,順便帶着趙敬修的女兒一起去火毒仙宮,看看有沒有修煉的潛質。”

“三皇子當即遣人直奔火毒城,與洪王爺密議,動用黑甲劍戟軍士,設下陷阱,抓了方文山還有方夫人。”

“方家龍頭拐杖上打昏君下打饞臣,卻不是免死金牌,方文山不犯大罪也就罷了,一但犯了大罪尤其是這種殺龍大罪,十個龍頭拐杖都保不住一個方文山。”

“三皇子可以說是新仇舊恨糾纏在一起,這才有了将方文山夫婦丢入爛毒灘地的石牢中的事情。”

“可惜雖然抓了方文山,卻依舊沒有找到趙敬修的女兒的下落,不過倒是找到了趙家的玉佩,正是趙敬修女兒祖傳貼身之物,方文山自己也承認确實收留了趙敬修的女兒,至于趙敬修的女兒下落,方文山一字不漏,事實上,方文山帶着趙敬修的女兒從京城前往火毒仙宮的時候,趙敬修還沒有被三皇子通緝,只要方文山說出趙敬修女兒的下落,交出趙敬修的女兒,三皇子便拿他沒有什麽辦法了。”

“就在三皇子又要掀起一場殺戮的時候,炫龍皇帝續命成功,重返朝堂,炫龍皇帝直接收回了三皇子的手中權力,從那之後,就再未曾繼續追查二皇子暴斃之事,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可惜方文山親自認罪,就算炫龍皇帝有心放他都做不到,和謀逆殺龍之罪牽連在一起,就等于徹底沒救了,更何況方家人正如禦照皇帝所賜手書一樣,稱得上是剛正不阿,這樣的一家人自然不讨人喜歡,炫龍皇帝沒少在方家人身上吃癟,說不定禦照皇帝很願意看到方家如此下場。”

“後來就有了方蕩在爛毒灘地中降生的事情。”

“不過,這些只是表面上的一些說法,其下還流傳着一些其他的故事,比如說三皇子想要的是方家的十世大夫玉,還有什麽關于方文山修煉的拓本真跡《陰符經》等等,不過都是孤野傳聞,不知真假。”

“二皇子暴斃之事影響深遠,一直持續到現在,大皇子依舊不受重用,炫龍皇帝再次續命,這一次成功機會更加渺茫,而三皇子準備了十多年,想必這一次夏國皇帝的位置他已經志在必得了。”

“其實你若不是執着于天道,嫁給二皇子當個皇妃,用些心思,以後變成夏國皇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黑叔嘆息一聲後道。

靖公主對于黑叔後面的話完全無動于衷,沉思後道:“這麽說來,這一次三皇子有很大的把握成為夏國君主?”

黑叔點了點頭道:“十幾年來,三皇子被炫龍皇帝器重,雖然一直未曾剝奪大皇子皇儲之名,大皇子卻也完全被孤立,只要炫龍皇帝駕崩,那麽三皇子憑着自己這些年的積攢成為夏國國君,完全能夠實現,當然,要建立在兩個前提之上,一個就是炫龍皇帝若是駕崩必然留下來了遺诏,遺诏上要立其為皇才行,另外就是顧之章顧相國是否支持三皇子,天下誰不知道顧之章是大皇子的授業老師,對于大皇子天然親近,這十數年來要不是有顧之章保着大皇子,大皇子現在指不定如何落魄了,被三皇子暗中弄死,都不是不可能。若是顧之章堅決支持大皇子的話,那麽三皇子的優勢就沒有多少了,我估計顧之章想來是支持大皇子的,不然三皇子不會急切的希望娶你,以這種方式來展現自己的力量。”

“你現在知道了方蕩的身世,方蕩的仇人首先便是你未來的夫君三皇子,方蕩的第二仇人則是你的父親洪正王,是他下令抓了方文山夫婦,殺了方家不少仆從,現在你還要幫助方蕩追查仇人麽?”黑叔雙目淡淡的看着靖公主。”

這确實是一個難題。

靖公主也不由得猶豫起來,只不過這猶豫更多的是将關切放在方蕩身上,方蕩孤家寡人一個,他的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不論是三皇子還是洪正王,都能夠輕易的将方蕩碾碎成為齑粉,這樣的情況下,幫助方蕩,等于害了方蕩。

“難得糊塗,我現在才知道這四個字的妙處與無奈。”靖公主嘆息一聲後,悠悠說道。

此時她已經打定主意,不告訴方蕩真相,不是怕方蕩殺了她的未來夫君也不是怕方蕩殺了她的父親,事實上,對此靖公主完全不擔心,甚至若是方蕩能夠殺了三皇子,靖公主還會感到萬分高興。

黑叔見此,繼續道:“公主,你對這個方蕩關心太過了。我知道你雖然表面剛硬,內地裏的性格卻如同你娘一個模子裏面翻出來的,對身邊人挖心掏肝般的好,但你要記住,這個方蕩是一只野獸,不是人,他是在爛毒灘地中長大的野獸,你的仁慈不應該投放在這種存在身上……”

靖公主沒有任由黑叔說完,直接打斷黑叔道:“方蕩或許是一只野獸,但卻不是那種胡亂攀咬的兇獸,我之所以對他另眼相看,是因為我隐約覺得,他能夠改變我的一生,他身上有太多的奇跡,有太多的不可能變成可能,而我現在最缺的就是将不可能化為可能的力量,每當我洩氣的時候,一想到方蕩身上發生的諸多不可能,一想起那樣的一雙眼睛,心中就一下變得堅定起來。”

黑叔雙目注視着靖公主,別有深意的嘆息一聲,“公主,總之你應該和方蕩拉開距離,他現在将你當成是朋友、主人,自然怎麽都好辦,若是他知道你父親抓了他的父母,将他們丢進石牢之中的事情,你猜他會不會對你亂咬?在野獸堆中長大的家夥,他們的世界相當簡單,敵人和朋友,你覺得他會将你當成敵人還是朋友?這也正是我當初見到他的時候就想要殺掉他的緣由”

靖公主微微好奇,忽然覺得關于黑叔說的那些關于方家的事情中,有些地方似乎有些問題,正要動問,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随後,有腳步聲小跑過來,鴿子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公主,公主,三皇子來了。”

靖公主到了望京已經好幾天,三皇子一直都沒有什麽訊息,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突然來到這裏。

靖公主不由得眉頭皺起,打開大門,問門口的鴿子道:“好運呢?”

鴿子不由得一愣,他實在想不到三皇子來了,靖公主不關心這個,竟然問好運在那?這和好運有什麽關系?

一頭霧水的鴿子道:“前面喧嘩的時候,蔫壞就先過去了,現在應該在門口了。”

靖公主眉頭一皺,看了黑叔一眼。

黑叔卻完全不關心好運的事情,而是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想走,我随時拼了性命送你離開,保你安全。”

黑叔說完,便徑直走出了房間,從側門離開了。

靖公主心中惦記方蕩的事情,當即快步走了出去。

方蕩已經将當初身穿三爪銀龍袍的仇人的事情跟她說了,聽完了黑叔對于當年事情的介紹後,靖公主幾乎一下就能确定,當初羞辱方蕩父母的家夥,就是三皇子。

方蕩對于三皇子的面目描述相當透徹,顯然對其印象極深,原本靖公主希望方蕩永遠不知道仇人的下落,并且打定主意,不叫三皇子和方蕩見面,但卻沒想到三皇子這麽快就和方蕩碰面了。

靖公主此時心中只能暗暗默念,希望方蕩千萬不要沖動,因為以現在方蕩的實力,三皇子手指一撚就能将其碾得粉碎。

靖公主腳下加速,她簡直不敢想象,方蕩和三皇子碰面的場面。

第 105 章 皇宮舊事

方蕩翻開《煉毒天經》第一頁,方蕩爺爺的聲音便在方蕩腦海之中響起。

“蕩兒,呃,這《煉毒天經》行文極為晦澀,上面的諸多煉毒手段都是術語,需要對毒理相當了解才能明了其中意思,爺爺我在這方面,呃,不是十分擅長,呃,所以你叫我幫你翻譯這冊《煉毒天經》呢,我也只能幫你說個梗概,至于詳細的內容,還要查一查諸多典籍才成。”

方蕩的爺爺聲音一點底氣都沒有,身為一個自認為自己無所不通的人身上,接二連三的出現自己完全不明白的東西,實在是一件叫人感到尴尬的事情。

他曾拍着胸脯說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現在他覺得自己一把年紀都活到了狗身上,在自己的孫子面前縷縷碰壁的感覺,對于一個很有自尊心的老人家來說,比吃了一車黃連還難受。

方蕩冷哼了一聲,猶如一根刺紮進了爺爺的心窩。

方蕩爺爺幹咳一聲後道:“首先,這本書中、将天下毒物分為四材,蟲材、獸材、木材、古材、也叫做四材毒寶,只要煉毒就少不得這四材,內中每一材下又分成十幾個數十個不等的分支。”

“這四材前三種很好理解,第四種卻是上古遺留下來的一些異種毒物,不蟲不獸,更非草木,那只被奇毒內丹吞了的灼地墨蟲就在其中,不過我手中這份《煉毒天經》并非全本,只有幾十分之一,關于灼地墨蟲只在目錄之中有個名目,具體記載卻沒有。”

“書中還将修煉毒物的人分為煉毒士和修毒者,如丁苦兒、丁酸兒兩姐妹那樣,只會煉丹的就叫做煉毒士,修毒者卻不同,他們和你的情況有些相像,通過毒藥改變自己的肉身,從而追求一條永生大道。只不過修毒者乃是鳳毛麟角,因為修毒者的修煉之法簡直就是一種對于肉身的折磨,大部分人堅持不了折磨,還有一部分人則直接被毒性毒死。”

“書中也對修毒者的境界進行了劃分,第一等,初毒,通過每日刺入血脈中的針尖往血脈中注入毒素,注入的數量逐漸增多,最終,練就一身毒血,毒性可以靠着血脈傳播。”

“這一點你已經靠着奇毒內丹完成了,這是修毒者最根本的境界,沒什麽用處,你想殺人要先将自己的血脈割破,用自己的毒血傷人,這個境界殺傷力太小。”

“第二等,叫做毒手,到了這個境界掌心或赤或黑,掌心可以放毒,只要對手中了你的一巴掌,就會中毒,這個境界還算有點意思。”

“第三等,叫做毒霧,呼吸吐納之間都能釋放毒氣,叫人不知不覺見中毒。”

“第四等,叫做毒蟲,這個就有意思了,就是能夠将毒氣凝聚成蟲,其實修毒者到了這個境界才算真正的成了登堂入室,将毒氣實質化。“

“第五等,叫做毒獸,毒霧凝聚成獸,,之上還有第六等毒靈,第七等毒嬰等等,總之,這本煉毒天經是一個非常繁雜的體系,可惜不是全本,只是一個開頭部分,至于內中的煉毒士部分,你自己一個人沒有師傅傳授的話,根本無從下手,所以,你要是想在這毒經之中有所成長只能從修毒者上下手。”

方蕩聽得雙目放光,毒血、毒手、毒霧、毒蟲、毒獸毒嬰,這些名字聽起來就叫方蕩感到親切。

他現在已經完成了毒血,或者說接近完成毒血,毒手也做得到,他用劍都能傳毒,用手自然沒有問題,事實上在離開爛毒灘地之後,吃了八顆回生丹後,他就能夠用手掌來傳遞毒性了。

至于毒霧,方蕩完全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如何釋放出毒霧來。

不過,毒蟲這一點,方蕩已經借助奇毒內丹做到了。

想到這裏,方蕩一張嘴,奇毒內丹飛出,這丹丸在空中轉動幾圈,随後猛的搖晃起來,緊接着一粒粒的黑色的東西從奇毒內丹中跌落下來,不久之後,在方蕩面前,堆積了一層紅頭螞蟻,正是當初被奇毒內丹吞下去的那群巢蟻。

奇毒內丹還吞下了一只灼地墨蟲,可惜,那東西不知為何,就是放不出來,奇毒內丹中的似乎有一個世界,一個方蕩完全無法觸摸的世界,那些巢蟻還有灼地墨蟲就是被丢在了那個世界之中。

這些巢蟻簡直将奇毒內丹當成是自己的神靈,圍在奇毒內丹旁邊,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奇毒內丹的命令。

方蕩腦中一動,地上的巢蟻立時忙亂起來,彼此互相撞擊踐踏,亂的一團糟。

方蕩連忙閉上眼睛,穩定情緒,收回剛才的想法,地上的巢蟻才緩緩停下來,再次恢複秩序。

剛才的混亂,造成了地面上成片的屍體和斷肢殘骸。

方蕩心中微微一痛,他可以通過奇毒內丹來操控這些巢蟻,在這些巢蟻面前,他簡直就是一尊神邸。

方蕩不過是想要叫這些巢蟻排成隊伍,可惜他完全沒有能力一次性駕馭這麽多的巢蟻,就是因為I他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就搞得這麽多巢蟻死掉,這叫方蕩感到一陣恐懼,那些将普通人當成是蝼蟻的存在,比如說皇帝,一個念頭興起,就有可能要千百人喪命。

奇毒內丹當即收了巢蟻,只留下兩只,方蕩開始凝聚精神,這兩只巢蟻開始聽從方蕩的指揮在地上爬動。

兩只巢蟻在方蕩的命令下爬了一刻鐘後,方蕩就覺得自己腦袋裏面昏昏沉沉,似乎腦力消耗過度,整個人都開始困倦起來。

方蕩不敢繼續,這不過是駕馭兩只巢蟻爬行一刻鐘,就叫他絞盡腦汁,若是成千上萬的巢蟻,方蕩非得累死不可。

方蕩問道:“這樣的話,算不算是《煉毒天經》中毒蟲的境界?”

方蕩爺爺想了想後道:“約莫只能算兩三成吧,按照這《煉毒天經》中的說法,毒蟲是煉制出來的,毒性兇猛,你這巢蟻的毒性太小了,遠遠達不到毒蟲的要求。”

方蕩點了點頭,躺倒在床上,懸浮在方蕩頭頂上的奇毒內丹中傳來咕嚕嚕的叫聲。

方蕩道:“別叫了,我再想想辦法。”

奇毒內丹中早就沒有多少毒性了,此時饑餓無比,可惜,在這座宅院中,找點耗子藥什麽的實在是太難了,因為耗子藥老是丢,而且是大劑量的1丢,所以苦嫂将耗子藥當成寶貝一樣藏着,以至于連毒的味道相當敏感的方蕩都找不到她藏在哪裏。

此時方蕩的爺爺繼續道:“我看了這本《煉毒天經》,正适合你來修煉,他上面有許多修毒者的煉毒之法,但對于你來說,都沒有必要,因為你的奇毒內丹本身就能夠幫助你汲取毒物之中的最純粹的毒性來修煉,所以,你在《煉毒天經》中修行的速度比誰都快,看了這煉毒天經後,我建議你去火毒仙宮,火毒仙宮中大部分都是煉毒士,不過應該也藏有極少一部分的修毒者,在那裏你更能伸展手腳。”

“火毒仙宮?想起這個名字我就有種要流口水的感覺……”方蕩砸吧着嘴說道。

“對了你們不是說到了望京,就有辦法查到害我爹娘的兇手是誰麽?”方蕩開口問道,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極為嚴肅。

“當然,你爹你娘不是泛泛之輩,是我十世大夫方家的人,誰害得他們,這望京之中恐怕盡人皆知,不過,我現在不想問這個,我勸你也暫時不要問,原因很簡單,你現在沒有報仇的能力,知道得越多對你來說越沒有好處,什麽時候,你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報仇了,什麽時候我們再去打聽害死你父母的兇手逇下落。”方蕩爺爺的聲音之中隐含悲傷,只不過很淡很淡,但方蕩卻聽得出,爺爺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燃燒,但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壓抑自己的憤怒,只因為先在還不到時候。

方蕩好不容易再次贊同了爺爺的說法。

方蕩爺爺長出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方蕩如以往那樣完全不聽他的話,自己跑出去亂打聽,那樣的話,就糟糕了,能夠害了文山夫婦的家夥,地位絕對不低,甚至有可能就是當今皇上的手段,方蕩要面對的,不是一人一物,甚至有可能是整個天下,若是不懂蟄伏,說不定還沒有報仇,就被仇家找上門來給殺掉了。

……

“公主,現在是最後的機會了,你若改變主意,我帶着你立即就走!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黑叔再次出現在靖公主身前。

靖公主的房間中,靖公主松開捏着的玉貝石,緩緩吐出一口淡粉色的氣息,腰身輕輕擺動,身上的骨頭咯咯吱吱的響了一遍後,靖公主伸手觸摸着手腕上的一顆米粒般大小的紅色朱砂,開口道:“黑叔,我不走,就算要走,我也得和三皇子成親之後再走。”

靖公主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不起波瀾。

黑叔沉吟不語,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失望之色。

靖公主似乎已經想通了什麽,神态輕松道:“爹娘生養,只要沒有叫我餓肚長大,我都要心存感激,這是我的報恩方式,我不知道對錯,但我知道,這樣做,我心中最安穩,這件事若是我不能做到,就算我現在離開了這裏,也休想在修行上能夠有所突破,因為我的心是不完整的,是有無法彌補的裂痕的。”

黑叔悠悠嘆息一聲道:“好,你想要走的時候,就說一聲,我會帶你離開這污濁的城池。”

黑叔正要離開,靖公主忽然開口道:“黑叔,方蕩的仇人究竟是誰?”

黑叔微微皺眉道:“公主,方蕩的仇人你最好不要知道,因為你知道了的話,事情會變得非常難辦。”

靖公主道:“黑叔,我有分寸,你只要告訴我究竟是誰就成,若我有能力幫助方蕩,我會幫他,但若我沒有能力的話,我會保持沉默。”

黑叔想了想後道:“好,公主你既然有這個想法,我就不妨告訴你,其實當年的事情也不算什麽秘密,只要你接觸到朝廷中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員們,他們都知道怎麽回事,畢竟十世大夫世家的方文山不是能夠随便踩死的存在。”

“方蕩的仇人,就是你的未婚夫,三皇子。”黑叔的話,使得靖公主一下呆住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複雜。”靖公主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眼角。

“這還不是叫你最頭疼的,你可知道方文山夫婦為何會被囚禁在爛毒灘地麽?”黑叔緩緩說的話語,對于靖公主來說相當于一個驚雷了。

靖公主猛的擡起頭來道:“你是說,我爹,也是方蕩的仇人?”

黑叔道:“朝廷這個地方,沒有誰是完全孤立存在的,更不會有那件事是獨立與衆無關的。尤其是要想除掉方文山這樣的十世大夫世家人物,就更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夠做到的,哪怕是三皇子也做不到,必須是一個勢力集團才能做得到,三皇子不過是這個勢力集團的代表。洪正王就隸屬于這個勢力集團。”

“這件事只能從事情的開頭開始說起,這樣的話,正好能夠幫你捋順混亂的望京中的脈絡,你既然想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這些事情是必須要知道的。”

靖公主知道這望京此時如同風暴的風眼一樣,四周暴、亂無比,這裏卻看上去平靜得可怕,但內中蘊含的躁動可以吞天食地。

靖公主當即打起精神來仔細聆聽。

黑叔閉目沉思片刻,似乎在腦海中捋順一下故事的脈絡,随後開口道:“事情應該從十五年前的王皇子遇刺案說起。”

“當今炫龍皇帝,有八個兒子,其中最聰穎,要數二皇子羨游,二皇子羨游不光聰穎,還極有能為,在朝廷中頗有人望,他在邊疆參與過抵禦無盡妖洞妖族侵襲,也曾治理過黑水河的水患,并且更重要的是,羨游沒有太強的争勝心,為人随和親切,與兄弟之間也相當和睦,少有龌龊,這樣的一個人,在龍子龍孫中都堪稱完美,甚至連炫龍皇帝都動了心思,想要立二皇子為皇儲。”

“炫龍皇帝的這個想法不知道是被誰人洩露出來,結果第三天,二皇子便暴斃,究竟怎麽死的,我遠沒有資格知道,總之一個最不該死的人死掉了,炫龍皇帝震怒無比。”

靖公主對于皇家的這些龌龊并不奇怪,他們洪王府中不也是這樣的情形麽?靖公主完全見怪不怪了。

“那就是說,是大皇子得知自己地位不保,所以殺了二皇子?”靖公主開口問道。

黑叔搖了搖頭,“大皇子當然有嫌疑,炫龍皇帝因為這件事将大皇子棄之不用,雖然尚未撸掉他皇儲的名號,但卻等于已經将他打入冷宮,到現在十四年了,大皇子一直都沒有再出現在朝堂上,可以說是名存實亡。”

“二皇子死了,大皇子被打入冷宮,受益的自然就是三皇子了。”

“從那之後,三皇子搖身一變成了整個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皇子。”

靖公主恍然道:“原來如此,皇上要改立二王子為皇儲的消息剛剛傳出來,就立即有人殺了二皇子,這簡直就是在往大王子臉上潑髒水,除非這個大皇子心智不健全,否則絕對不會如此急迫的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畢竟皇帝要立二皇子為皇儲,也不過只是有個意圖而已。”

黑叔點了點頭繼續道:“不錯,這件事要是大皇子坐的話,未免有些操之過急。”

靖公主沉思道:“難道是三皇子做的?畢竟他是這件事的受益者。”

黑叔搖了搖頭道:“有可能是他做的,但也有可能不是,二皇子之死一直都是一件懸案,十幾年來從未有突破,你說不可能是大皇子做的這件事,但大皇子很可能就是抓住了你的這個想法,做下了這件事,你說有可能是三皇子做的,但卻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是三皇子作為,不能因為事情發生了,誰受益,誰就是兇手。所以,這件事除非找到殺了二皇子的真兇,否則,将永遠變成一個謎。”

靖公主點了點頭,皇家也好,他們王府也罷,那看起來繁華的宅邸下面不知道掩藏了多少具說不清道不明的屍體。

靖公主随後蹙眉道:“不過這件事和方家有什麽關系?”

“我剛才說了,在這望京中,沒有孤立存在的事物,這裏人與人彼此之間有着猶如蛛絲般的紐帶糾纏,方文山,就是這紐帶上的一個,将方文山牽扯進來的是三皇子。”

“當初二皇子暴斃,大皇子嫌疑最大,大皇子幾乎無法走出太子府,三皇子則成了炫龍皇帝最倚重的一個,你知道為什麽麽?”

靖公主當然不知道,搖了搖頭。

黑叔笑道:“因為三皇子和二皇子是一母雙生,平日裏好的如同一個人般,二皇子暴斃,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三皇子,至少在當時來說,就是如此。”

第 104 章 《煉毒天經》

屋中燒起了柴禾,丁苦兒将剛剛伐來的木頭一塊塊的擺放在爐子裏,整個房間中冰冷的溫度開始逐漸上升,一直籠罩着這個小屋的黑暗也被暖暖的光驅散。

爐子上坐着的水壺緩緩噴吐出一股股的袅袅蒸汽,叫這個破敗的家逐漸有了溫暖的意思。

母蛇蠍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饅頭,雖然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正經的糧食,哪怕她已經饑餓得恨不得将自己的拳頭吞下肚子裏,但她不敢吃得太快,因為怕被噎到,她怕在兩個孩子面前顯露出自己之前的窘迫狼狽,這樣會叫兩個孩子為她擔憂,她的自尊也不允許她露出那樣的醜态,哪怕她當初、血毒積重的時候,她也盡量使得自己看起來足夠頑強,更何況是現在。

吃了幾口後,母蛇蠍用力的咽下一塊幹硬的饅頭,聲音略微有些嘶啞的道:“你們兩個還得回雲劍山去,能夠修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理想,我不能拖累你們。你們不用擔心我,血毒一去,娘的身子已經慢慢開始好轉,稍稍休息幾天我就可以開始熬制毒藥,憑娘的手藝,用不了多久,易區的那些毒商都得擠破家門。”母蛇蠍充滿信心的說道。

“對了,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來的?雲劍山的人這麽好說話,放你們回來探親?”母蛇蠍随後有些疑惑的問到。

丁苦兒和丁酸兒相視一眼,丁苦兒随即将事情源源本本的述說了一遍,母蛇蠍聽了久久沒有言語,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幹硬饅頭。

此時爐子上的水沸了,丁苦兒連忙将水壺拎起,壺口水灑了一點,滴落爐火中,爐中火焰騰的一下燒起老高。

母蛇蠍忽然道:“做得對,雲劍山弟子既然對你們姐妹已經生疑,就不能再呆在那裏了,修仙固然好,但為此搭上性命就沒有道理了,只不過,哎,你們以後還得跟着我吃苦。”

“對了,你們兩個得好好感謝那個叫做好運的少年,他救了我,也救了你們姐倆兒,還有,咱們現在馬上就走,你們既然不是正正當當走出雲劍山,那些修仙者們心性睚眦,是斷然不會叫你們逍遙自在的活着的,他們知道這裏,估計也知道你們早晚會回來找我,這裏一刻都不能停留了。”說着母蛇蠍當即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寒風怒號,不過,母蛇蠍既然做出決斷,那就一點時間都不能耽擱。

小家沒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需要攜帶,連糧食都沒有需要帶的,唯一需要帶走的,就只有一個煉毒的丹爐而已,這丹爐乃是一件寶貝,名叫千裏毒疆,稱得上是陰毒門的鎮派之寶,煉丹時有一米見方大小,平時收起卻只有巴掌大,三人收了也是說走就走。

臨走,母蛇蠍打翻了屋中的爐子,燒着了那床用了十幾年的破被,火焰騰起,這座瀑布邊上的小屋化為一把熊熊火炬,照亮了四周,照亮了母女的背影,卻照不亮母女三人身前的路,越往前,母女三人身前的路越黑暗,內中悉悉索索,似乎隐藏着無法預知的危險詭谲。

“娘,咱們去哪?”丁酸兒有些怕怕的問道,沒了這個家,丁酸兒覺得自己一下變成了無根的浮萍,飄在狂風暴雨中,一顆心無處安放。

“找恩人去,你們不是說他現在是偏将了麽?一個偏将手底下總需要幾個有本事的人,咱們娘仨旁的不行,但幫助他做些暗地裏的勾當,做些殺人滅口的事情還是蠻在行的。你們不是将《煉毒天經》的前部分給他了麽?想必他沒有咱們的講解也搞不太明白。”母蛇蠍對于自己煉毒的本領相當有自信,這句話說起來充滿底氣。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一聽說要去找方蕩,兩女心頭砰然一震,當即都沒了言語,黑暗中只剩下兩雙比星星還要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

眼前的漆黑道路似乎一下光明起來。

……

“不明白。”

“不懂。”

“不清楚!”

“你們都和好運交手,卻都不知道這個家夥用了什麽手段戰勝了你們?”

望京一座古宅中,雲劍山弟子彙聚在一起。

雲劍山不可能永遠無休止的追蹤方蕩,畢竟雲劍山中也有各種事務還要去處理,方蕩進了望京,再想抓他就太不容易了,所以此時留在望京中的雲劍山弟子只有十幾位,其中赫然有五位是玄雲十四劍,可見方蕩還是極為受重視。

子雲山并未留在這裏,子雲山上次追蹤方蕩動了精元,又因女兒之死心神激蕩,修為直線下落,此時回到雲劍山中修養。事實上,正是因為子雲山現在狀态越來越不好,動搖了的不光是精元,還有更重要的道基,偏偏這個時候,問劍宗來人拜訪求學劍術,說是求學,其實就是切磋比試,互相較量,所以雲劍山弟子們才急速退回了玄雲劍塔。

這五名雲劍山玄雲十四劍為首的是劈山劍,其次是子午劍、柔星劍、偏鋒劍、還有剛剛趕回來的火德劍。

劈山劍手指輕輕觸摸着額頭上頭發絲般的紅線傷痕,這傷痕對于他來說是轉眼就能修複的毛毛雨,但他卻任由這傷痕一直留在額頭上,這傷痕對于他來說,是一個恥辱,同時也是一記警鐘,使得他不要輕視任何人,哪怕對方只是一個淬血層次煉心節的卑微武者。

三名和方蕩交手的,當初看管丁酸兒的雲劍山修士,到現在還對當時的情形感到莫名其妙。

他們沒有感到方蕩手中的劍有多麽強大的力量,但自己手中的劍和方蕩手中的劍一碰,自己的半邊身子就如遭雷擊般的麻痹起來,當即摔倒在地,雖然這麻痹轉瞬即逝,馬上就恢複過來,從地上爬起,但那喪失了一切戰鬥力的剎那還是叫他們現在依舊心有餘悸,若方蕩不是着急退走的話,那一瞬間足以叫他們丢了性命。

一招交手就莫名其妙的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這種稀裏糊塗的狀态,他們還是首次碰到。

此時所有的人都看向劈山劍,顯然關于好運的劍法的事情,劈山劍最有發言權,要是連劈山劍都搞不清楚方蕩究竟對他做了什麽的話,那麽這個方蕩簡直就是濁世第一人了。

劈山劍收回觸摸傷痕的手指,開口道:“對付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不必再拘泥于用與他修為相同的弟子來争鬥,因為這個家夥從始至終用的都不是劍術,他在作弊!”

這個結果并不出乎在座之人的意料之外,要是方蕩真的只靠劍術就将劈山劍傷到了,那才是叫人出乎意料之外,關鍵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方蕩究竟是怎麽作弊的,謎一樣的對手,這才是最可怕的。

劈山劍說着,伸出手掌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彙聚在劈山劍掌心,就見那裏有一個米粒大小的小包,被一團青光包裹着。

随即青光縱橫交錯,小包被切割破裂,內中鑽出一只有着紅頭的螞蟻來。

這只螞蟻在劈山劍掌心拼命地亂爬,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撞,但都被劈山劍掌心生出的一道道青光攔截住。

“這是?巢蟻?這是百象那邊的巫蠱之術?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時候在你的身上種下巫蠱巢蟻?”偏鋒劍見識顯然不淺,一下就認出了巢蟻,驚訝至極的開口道。

子午劍聞言猛地一拍巴掌,哦哦兩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怪不得那小子有個外號叫做蔫壞兒,真他娘的心機深沉,你們還記得那小子要求我們幫他修複千葉盲草劍的事情麽?一定是在那個時候,也只有那個時候,方蕩才有機會。”

“而巢蟻潛藏在千葉盲草劍中,待四師兄耗用精元修複千葉盲草劍的時候趁四師兄不查,潛入四師兄的掌心中,蟄伏起來,太他娘的不是東西了,這是個大奸大惡之人,我們都被他那雙清澈的眼睛騙得好慘!”

謎底揭開,原本如臨大敵,對于方蕩完全沒有任何辦法的雲劍山弟子們長舒了一口氣,對方不是用劍,那麽怎麽樣殺掉方蕩都無所謂,不會對他們的道産生任何影響。也不會對雲劍山天下第一劍門的威名有什麽太深遠影響。

子午劍腰間短劍嚓的一發出一聲響竄起十幾厘米,子午劍一手按劍,朝着房間外就走。

劈山劍開口道:“你要幹嘛?”

子午劍嘿嘿笑道:“那小崽子害得我這段時間提心吊膽,懷疑自己的天賦太差,遠遠比不上一個小破孩,我不好好折磨折磨他難消我心頭之恨,我現在就去将他擄來,咱們好開膛破肚,飲血下酒。”子午劍在這裏年紀最小,但下了狠心卻比任何人都可怕,上面那些言語他可不是簡單說說而已。

劈山劍則搖頭道:“不急,這裏是望京,就算咱們不将炫龍皇帝放在眼中,在這裏也得給他留些顏面,另外,這個好運一定要活捉,我很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麽将劍術和蠱術融合在一起的,若是能夠搞明白,那就等于在我雲劍山劍脈上又開一支,對我雲劍山以後影響深遠。”

雲劍山有劍脈一百三十九道,分別是指不同的練劍法門,幾乎已經窮盡天下劍法,數百年不曾有人開啓劍脈分支,若是能夠開啓劍脈分支,不光是對雲劍山以後大有好處,甚至對于他們這些開啓分支的人來說,也是莫大的榮耀,甚至能夠直接被上幽界金丹修士接引進入上幽界,這可是做夢都要笑醒的好事。

所以劈山劍話一出口,四周的雲劍山修士們一個個呼吸都沉重起來,子午劍用力的狠狠一拍自己的腦門,連連點頭道:“明白了,明白了,我會把他當成我爹一樣好生生的,完完整整的請回來。”

其他雲劍山修士眼中光芒都開始變得熱切起來。

……

方蕩這幾天日子過的很清閑,當然清閑是指沒有他什麽事情,方蕩卻是不會叫自己清閑的。

這段時間裏,他一直都在努力修煉,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沒有去管公主府的諸多雜事。

鴿子還有憨牛,甚至連鄭守等人都沒有去打擾他,苦嫂總是清晨的時候将飯菜放在門口,随後就悄悄離開,晚上來将吃過了的,亦或是沒有吃過的飯菜收走。

在他們眼中,現在的方蕩已經完全不同了,再也不是以往的那個傻小子,而是一位真正的将軍,一個能夠将雲劍山劈山劍傷到的家夥,就算平時看起來再傻,也絕對不簡單。

隔閡這兩個字不斷的出現在鴿子等人心頭。

方蕩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這座城池裏面,整個人的狀态完全改變了,他需要力量,渴望力量,沒有力量別說報仇,連保命都做不到。

所以方蕩不惜一切時間的進行修煉。

方蕩此時盤坐屋中,将千葉盲草劍橫放膝頭。

方蕩的腮幫子不住的鼓起一個個的小包,此起彼伏,好似內中含着一顆糖豆。

方蕩口中的是奇毒內丹在亂撞亂滾。

奇毒內丹中不斷的綻放出滾滾的毒性力量,這些毒性力量灌注進方蕩的身軀中,方蕩則引導着這毒性力量順着經脈血管源源不斷的彙入心髒中。

随着滾滾毒性進入心髒,方蕩的心髒發出咚咚咚聲響,就像是腳步踏在空殼地面上的聲響。間中還伴随着小河湍急的嘩嘩聲。

這聲音響了三十幾下,随後方蕩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的血管開始暴突出來,血管發黑發青,此時的方蕩看上去就像是當初從爛毒灘地走出的時候的模樣。

奇毒內丹轉動的聲音逐漸變得緩慢,随着奇毒內丹逐漸平複下來,房間中咚咚咚心跳之聲也逐漸變小,消失。

方蕩身上鼓起的一根根的血管慢慢平複。

方蕩長出一口氣,吐出來的是灰蒙蒙的霧氣。

方蕩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心髒,方蕩現在心髒被壯大到了一定程度,但血脈卻并未被壯大,強大的心髒将血流加速到了一定程度,血管便再也承受不住,每當這個時候,方蕩就不得不停下修煉。

淬血這一關,和鍛肉不同,只要有足夠的靈氣就能夠完成煉心去渣還有重血這三關。

唯一的問題,就是淬血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強心的時候,血脈不強,只能一邊煉心一邊休息,去渣和重血的時候也是一樣,血脈的強大,只能靠着湍急的血流沖擊來一步步磨砺完成,當然,這個過程也必須要有靈氣來培育血脈,只不過血脈汲取靈氣壯大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方蕩休息了片刻,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本綠皮娟書來,打開娟書,上面是一行行的蠅頭小楷,字跡清秀,一筆一劃都極為端莊認真,書寫這本書的人,一定是将這娟書當成是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來寫作。

娟書上散發出陣陣幽香。

娟書正面寫着《煉毒天經》四個字,字跡端正有餘霸氣不足,苗條細致,一看就是女子的手筆。

這是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臨走之前專門借了靖公主的絹布镌寫的。

方蕩當即開啓了《煉毒天經》的第一頁。

第 103 章 望京

這才是人間仙境。

與火毒城處處都有灰塵漂浮,連下雨都是泥點不同,這裏空氣新鮮,頭頂上晴空如洗,四周一馬平川,都是沃野,此時正是寒冬季節,顯得有些蕭殺,若是夏季,這座城池四周将種滿了綠油油的植被,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自從雲劍山的劍士們退走之後,靖公主就再也沒有出過馬車,一直都在馬車裏面悶着。

方蕩因為肋骨上受了傷,所以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在療治傷勢,和努力修行,争取修為能夠早日更上一層樓。

鄭守鴿子等人和方蕩之間的那種距離隔閡,也在不久後消除,至少在表面上已經看不出有什麽。大家又開始了稱兄道弟的日子。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和方蕩道謝之後就和方蕩告別,她們始終惦記着身體孱弱的母蛇蠍,所以幾乎一刻不停的去找母蛇蠍了。

這叫方蕩的祖爺爺祖奶奶們一個個相當惋惜,不過,方蕩的爺爺現在是越發喜歡兩女。

孝順的孩子總是招老年人待見。

方蕩的爺爺不住的叮囑方蕩找機會将兩姐妹都收了,必要的時候,可以去弄點蒙汗藥,每當爺爺一肚子壞水亂吐的時候,方蕩都要好好掏掏耳朵。

方蕩傷勢好轉後,就開始修行,可惜奇毒內丹咕嚕嚕的亂叫不休,使得方蕩沒有辦法專心修煉。

方蕩一路上經常打量章公公馬車中的那個箱子,裏面裝着的,是豬頭蟒的蛇膽,劇毒無比,這種時候,方蕩口中有氣無力的奇毒內丹總是丢丢亂轉,不斷撞擊方蕩的牙齒,希望方蕩能夠馬上、将箱子搶回來。

方蕩當然不會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的,最終方蕩還是在一棵樹下樹洞中,找到了一條冬眠的毒蛇,吃了毒蛇的蛇膽後,奇毒內丹這才停止咕嚕嚕的亂叫聲。

後來路上方蕩又抓了幾只毒蟲,吃下去後奇毒內丹甚至開始有餘力來幫助方蕩淬血了。

方蕩以此煉心,心髒的跳動力量一日強過一日。

一路順順當當,數天之後,一座城池橫卧眼前。

望京!

方蕩他們一行一路上倒也看到了不少城池,但都沒有進去過,要麽是怕耽誤時間,要麽就是怕節外生枝,總之,這是方蕩除了火毒城和易城之外,來到的第三座大城。

到了這裏,韓廣勒住馬頭,調轉馬身,遙遙朝着靖公主的馬車一拱手道:“韓廣只能送公主到這裏了。”韓廣說完也不等公主開口,當即撥馬便走,十個扛旗騎士緊随其後,一路上彩旗張揚,龍旗威武,轉眼就遠去化為黑點。

韓廣這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路上話都未說兩句,似乎刻意和靖公主保持距離,是一個叫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章公公此時從馬車上走下來,看着遠去的韓廣,眼中滿是狐疑。

“三皇子有本事能夠使喚得動韓廣韓将軍??”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靖公主終于在馬車中開口問道,韓廣的名號整個夏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靖公主自然聽過韓廣的事跡。

章公公搖了搖頭道:“公主,你有所不知,韓廣這個家夥有個外號,叫做皇家奴,他是當今皇上的家狗,他只聽當今皇上的命令,三皇子想要使喚韓廣,遠遠不夠格。”

“不過,韓廣能來,估計還是因為三皇子的娘當年對于韓廣的一些恩惠。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不過恩情這東西越用越薄,三皇子這次為了公主,算是下了大本錢,可見三皇子對您的重視程度。”

“對我?是對我父王的重視吧!”靖公主冷笑一聲說道。

章公公笑了笑道:“還不都是一樣?”

靖公主随後就不再說話,章公公袖着手在馬車車轅上,凝視韓廣逐漸消失的身影。

許久後,章公公鑽回馬車車廂中,随後整個車隊緩緩啓動,朝着夏國國都望京行去。

數千年來,望京歷來都是皇都。

不論朝代如何更替,只要是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的朝代,都将皇都定在望京,可見此處風水如何。

正是因為這座城池一直都是皇都,經歷了數千年的風風雨雨,戰争修葺,不住的擴建,使得這座城有着越來越深厚的底蘊,哪怕站在遠處觀望,也能夠被這座城池的厚重歷史壓迫得呼吸沉重。

方蕩在車隊中緩緩走向這座古都,眼瞅着這座城池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方蕩的呼吸開始緩緩變得沉重起來。

因為方蕩的仇人就在這座城池之中,想必在這座城池中的未來的某一天,他能夠重新遇到那個身穿三爪銀龍袍的男子。

方蕩本來非常迫切的希望見到這個家夥,但是現在,方蕩卻覺得自己最好晚點見到他,因為方蕩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實力還太弱小,不足以戰勝那個家夥,更不用說和那個家夥所擁有的強大力量相抗衡了。

方蕩心中想着,心中忽然一動,猛的擡頭,就見望京上空盤伏着一條老龍,兇威赫赫,如同烏雲壓頂遮掩了整個天空,那一雙碩大的龍目正瞪着自己,似乎随時都要一口将方蕩吞下去。

方蕩雙目瞳孔驟然收縮成針芒狀态,方蕩感到自己的一顆心都被攥緊了,一絲氣兒都出不來,動都動彈不得,以至于走在他身後的鴿子一頭撞在了方蕩的後背上。

随着被撞了一下,那老龍陡然消失無蹤,一切恢複如常。

方蕩用力的揉揉眼後,再也看不到了,頭頂上明明是晴空萬裏,那裏來的烏雲壓頂般的老龍?

與此同時,方蕩耳中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

這聲音方蕩相當熟悉,自從得到了奇毒內丹後,這聲音就一直在方蕩腦海之中徘徊,曾經使得方蕩厭煩無比,不過最近這聲音已經好久不曾響起了。

這一次,比以往又多了一句話:“五賊在心,施行于天。”

方蕩反複咀嚼這一句話,不過光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都不懂,就更別說文字之中的含義了。

方蕩此時想起自己還有一群不用白不用,自稱什麽都懂的老祖宗,當即開口問道:“爺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是什麽意思?”

方蕩爺爺似乎正在睡覺,聲音有些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道:“這不是《陰符經》中的文字麽?你問這個幹嘛?”

“奇毒內丹中的聲音告訴我的。”方蕩道。

方蕩爺爺又打了個哈欠,不過這個哈欠打到一半就硬生生頓住了,“什麽?奇毒內丹中的聲音告訴你的?是你爹的聲音麽?”

方蕩聞言一愣,仔細想了想後,搖頭道:“應該不是。”

方蕩只聽過方文山的聲音一次,就是在那三爪銀龍袍的男子出現的時候,當時方蕩雖然聽到的是方文山憤怒至極的嘶吼,但那聲音遠遠沒有這麽蒼老,這述說《陰符經》的聲音蒼老悠遠,似乎來自盎古世界,遙遠得叫人觸不可及。

方蕩的爺爺聞言,嘆息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久久之後道:“《陰符經》乃是一本上古奇書,究竟是誰所做,無人知曉,只知道是從一座道觀的牆壁上被發現拓印下來的,拓印之後,那道觀牆壁當即崩塌,磚瓦粉碎,一字不存,後來拓印出來的拓本幾經輾轉不知所蹤,外間流傳的都是些抄本,幾百年前也有不少人想盡辦法參悟陰符經內中的道理,可惜,《陰符經》雖然并不複雜,但從中得之一二的不少,得之三四的罕有,敢說自己得了《陰符經》五成的,從未出現過。”

“不過,就算将《陰符經》研究了三四成,也并未給修行帶來多少好處,反倒有兩個鑽研《陰符經》一輩子的修士瘋癫了,後來有傳言說,《陰符經》拓本才是一字未改的版本,外間流傳的,都是錯版,要麽是有心人故意更改,要麽則是口口相傳中的畸變,總之《陰符經》全文只有三百多字,字字珠玑,若有一字之差則謬之千裏,叫人瘋癫,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久而久之,這《陰符經》也就消聲覓跡,世人罕聞了,不過你爺爺我涉獵很廣,這本書我還是讀過的。”

方蕩的爺爺等了等,見方蕩沒有如他所料般的發出贊嘆的聲音,不由得情緒略微低落,他覺得自己在自己的孫子面前一點尊嚴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個事情能夠炫耀一下,卻如同對牛彈琴,方蕩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方蕩的爺爺繼續道:“所謂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也就是說觀察天地萬物的運行規律,掌握其規律并按其規律去做,則天地陰陽動靜之道就全包括在內了。故天有五賊,見之則昌。則是說天地之間有五行之氣,五行相生順時而行,則萬物昌盛。至于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則是指了解和掌握了五行生克制化之理,合天而行。”

“當然,關于這三句話的解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說法,正如同坐地望岳,坐在不同的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風景,眼前的山野就是不同的樣子,所以,你不必将我的解釋當成是唯一,你也可以自己琢磨一下內中的意思,或許你想的更貼切,畢竟寫《陰符經》的家夥不自己開口講解,旁人的見解都可以用瞎猜來形容。”

方蕩點了點頭,對于爺爺的這句話相當贊同,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心思,一個人一個樣,沒有誰是誰的權威。

方蕩用力的思索,想要借助爺爺的解釋來理解《陰符經》中的這三句話,以至于方蕩腦海之中滿滿的都是這三句話。

這三句話使得方蕩覺得腦袋發脹,那種感覺就好似一次吃了太多的東西,肚脹如鼓,反胃惡心想吐一樣。

方蕩甚至感覺有些眩暈,方蕩隐約覺得自己是聽到了自己不應該聽的,承受不了的東西,所以才會如此。

方蕩想不明白,頭疼難受,只好搖頭驅散這在耳邊環繞不休的三句話。

此時方蕩的衣角被拽動,方蕩緩過神兒來,發現已經随着車隊到了望京城門口。

城門前排起了老長的隊伍,都是等待入城的。

方蕩看了看,有普通的菜農小販,也有華麗的馬車,都在老老實實的排隊。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大約兩刻鐘,方蕩等人就來到了城門前。

隊伍中的一名黑甲劍戟軍士上前,遞上文牒,守門侍衛看了看後僅允許馬車和靖公主的侍衛進入,三百黑甲劍戟軍士當然是不允許進入其中的。這裏是望京夏國皇城,任何人都不得帶兵入城,否則以謀反罪論處。

黑甲劍戟軍士們将公主送到這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随後黑甲劍戟軍士們撤走,原地只留下靖公主還有章公公的馬車随從。

方蕩跟着馬車走進了這座千年皇都望京。

方蕩還是首次見到這麽擁擠的街道,這麽熱鬧的城池,這裏到處都給人一種熱火朝天的感覺,無論走到哪裏都躲不開大街上的喧嚣嘈雜。

街邊上各種小吃叫賣,各種蔬菜果品生活雜物,應有盡有,叫人目不暇接。

不過最吸引方蕩的還是街道上随處可見的龍旗。

一看到這些龍旗,方蕩就仿佛再次看到了懸浮在望京上空的那頭老龍,方蕩不由得擡頭看向天空,澄澈的天空毫無異樣。

即便只是想一想,方蕩都覺得自己一陣陣的後怕,但卻找不到什麽具體的原因,不知道自己在後怕什麽。

或許這就是鄭守等人口中所說的龍威。

這些龍旗方蕩都仔細數過,上面的龍都是五爪,沒有一個是三爪龍,這叫方蕩略有些失望。

鴿子等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繁華,一個個腦袋來回亂轉,四處觀瞧,那一棟棟,足有二十米高的建築使得他們目瞪口呆,這些建築外面要麽挂着一排排的燈籠,要麽則拉着各色彩旗,裝點得格外熱鬧。酒肆紅樓,書院易所,當鋪糧行,都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壯觀。

随着人流一路前行,四周慢慢變得清淨起來,章公公帶着隊伍來到了一座安靜的院落外面。

這裏是洪正王在京城中的別院,靖公主尚未嫁給三皇子,自然不能直接住到三皇子那裏去。

到了這裏就等于到家了。

鄭守等人開始收拾東西,方蕩當然也不會光看着,上前幫忙。

靖公主此時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看了一眼這座古樸的建築,心情似乎低落到了頂點,沉默不語的走進了這座府邸。

望京的土地寸土寸金,這裏也一樣,另外,望京這個地方,不論你在外面是龍是蛇,到了這裏都得盤着,低調。

即便是洪正王也不敢在望京做得過分張揚,所以,這棟建築規模不大,也就是比尋常富戶要寬敞一些。

房間早就被看守這處宅院的幾個奴仆收拾好了,甚至連熱水都準備出來了,靖公主一路跋涉,路上條件極差,當然沒有機會痛痛快快的洗澡,所以這放在房間中的冒着滾滾蒸汽的浴桶着實叫靖公主陰郁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點。

靖公主褪去身上的髒衣,露出一身凝脂,緩緩沉入霧霭沉沉的水中,褪去了堅強的外殼,靖公主一雙眼睛之中滿是迷茫和陰郁,未來的路對于此時的她來說,顯得格外艱難。

一個身影緩緩走進靖公主的世界,那個叫做方蕩的家夥,十世大夫的子孫,一雙清澈透底猶如寶石般的眸子……

……

“娘,我們回來了,你沒事吧?”

瀑布邊,正在用鋤頭艱難的鏟着枯草之下的草根的母蛇蠍猛然直起腰來。

這聲娘她無數次的在夢中聽到,無數次的睜開雙眼卻發現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此時再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母蛇蠍卻不敢回頭,她太想多聽聽苦兒、酸兒的聲音了,哪怕是在夢中也好,所以她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這個夢就破碎了。

“娘,你在幹嘛,你在挖草根?”丁苦兒的聲音艱澀的響起。

母蛇蠍正閉着眼睛享受丁苦兒的聲音,此時她雙目微微一顫,這聲音怎麽都不像是在夢中,如此真實。

母蛇蠍緩緩的轉過頭來,心中祈禱,若真是夢,那就叫她看一眼丁苦兒、丁酸兒兩姐妹,只要看一眼她就滿足了。

天可憐見,她竟然真的看到了朝思夜想的苦兒還有酸兒。

母蛇蠍此時容貌大變,除了一雙眸子還稍稍有點碧綠色外,整個人完全變了模樣,那浮腫如鬼般的面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消瘦的臉頰,和蠟黃色的面容。

雖然母蛇蠍要比之前強上百倍,至少有了人形,但明顯營養不良,腰身都佝偻着,面黃肌肉。

母蛇蠍被方蕩抽走了一身血毒,如同大病初愈,正是最需要營養的時候,但卻因為丁苦兒丁酸兒不在旁邊,加上冬天漫長,糧食短缺,無法補充到營養,所以身子恢複得極慢。

母蛇蠍正恍惚着,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兩個一下就撲進了母蛇蠍的懷中,抱着母蛇蠍痛哭不止。

母蛇蠍此時似乎才覺得這是真的,不是做夢,母蛇蠍不由得伸手将兩女牢牢摟住,如同摟住了自己的生命,眼中淚花滾滾,她可是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這兩個女兒。

母女三人抱頭痛哭,許久之後,母蛇蠍才喘了喘氣,問道:“你們怎麽回來了?雲劍山那幫家夥放你們回來的?你們應該在雲劍山上好好修行才對,那是一條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登天大道。”

丁苦兒伸手在母蛇蠍消瘦的顴骨處摸了摸道:“娘,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我們要是再不回來,你可咋過?”

母蛇蠍聞言不由得一笑道:“傻孩子,你娘我離開了你們難道還活不成被餓死了?”

丁酸兒将地上的一個破筐拿起來,裏面全是稀稀拉拉的幾塊樹皮和草根。

“娘,你就吃這個?這麽冷的天,你就靠這個過日子?”丁酸兒泣不成聲的說道。

母蛇蠍看了眼那個只有七八根樹根一兩塊樹皮的筐子,嘴唇蠕動了兩下後,終究說不出什麽好的借口來,只能輕輕拍了拍兩女的肩膀。

丁苦兒連忙将口袋中的饅頭取出來,雙手捧着送到母蛇蠍面前,丁酸兒則将身上帶着的鹹菜肉幹取出來,送到母蛇蠍面前。

母蛇蠍喉結動了動,自從兩女被雲劍山弟子帶走後,她還從未吃過一頓人吃的飯菜,她腿腳不好,下不了山,而她的房子裏面根本就沒有多少糧食,母蛇蠍只能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冰天雪地中刨草根樹皮充饑,母蛇蠍已經做好了被凍死在這個冬天的準備。

第 102 章 将軍韓廣

煉氣境界的修士和血肉境界的武者比起來,就好似神仙和凡人之間的區別,兩者根本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上,煉氣境界的修士即便赤手空拳,也完全能夠輕松戰勝手持利刃寶器的血肉境界武者。

武者是以丹田發力,力量的來源是人攝取的食物生成的能量這種力量終究有限。

而修士則逐步開啓人體的四百零九個竅穴,每一處竅穴開啓,就等于給自己構築了一個嶄新的小丹田,若四百零九個竅穴全部開啓,就等于擁有了四百零九個小丹田一起發力,那得是一個什麽樣的光景?

并且修士因為竅穴開啓生出感應來溝通天地,所以他們力量的來源不光是攝取的食物,還有從天地中感應到的各種靈氣力量,通過竅穴來汲取四周世界中充斥的各種力量,就如同有四百零九張嘴一起在吃東西。

這樣的修士,相對于武者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方蕩的疊劍三擊前兩擊直接被劈山劍彈開,方蕩口中鮮血泉湧,心口更是燥熱一片,雙手虎口發麻,連千葉盲草劍劍身上也炸開了一層鱗片般的細紋。

劈山劍的肉身,簡直比方蕩的千葉盲草劍還要厲害。

方蕩被劈山劍擊得倒飛出去,在空中,方蕩口中奇毒內丹劇顫不休,一股股的力量通過方蕩舌尖灌注進方蕩的四肢百骸,方蕩雙腳沾地的同時,便猛的一彈,一躍而起,再次舉劍朝着劈山劍狠狠地斬擊下來。

方蕩的頑強大大出乎劈山劍的預料,也出乎在場圍觀的所有人的預料,此時不屈不撓的方蕩就算最後敗了,也足以贏得在場衆人的尊重。能夠貫徹夢想,堅定信心的人當然值得尊重,哪怕他是在螳臂擋車,蚍蜉撼樹。

愚公移山你可以說他蠢,但你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精神很強大,執念很可怕。

劈山劍都不由得為方蕩、叫了一聲好,手掌上光芒暴漲,金色大手再次出現,這是靈氣彙聚,劈山劍以此持巨劍,此時竟然用這金色手掌朝着方蕩的千葉盲草劍抓去,看樣子似乎要一把抓住千葉盲草劍,并且,這金色手掌竟然給人一種一旦抓住千葉盲草劍,就能将千葉盲草劍扭碎的感覺。

方蕩手中下斬的千葉盲草劍也不示弱,驟然加速,化為一道雷霆,硬生生的劈了下來。

眼瞅着劈山劍就要抓住方蕩的千葉盲草劍了,就在此時,劈山劍掌心猛的抽痛一下,那巨大的金色大手如同水中的章魚般猛的收縮了一下,似乎商量好了的一樣,與此同時千葉盲草劍驟然一偏,避開劈山劍的金光靈氣大手,一劍斬向劈山劍的腦門。

劈山劍此時感到掌心皮下有蟲爬蟻蛀之感,這種感覺一萬個不妙。

劈山劍自從開啓了周身三百九十九個竅穴之後,就已經進入了肉身不壞的地步,不再可能出現筋肉上的幻覺,既然感覺到掌心有蟲爬蟻蛀之感,那麽就絕對是有蟲子螞蟻之類的東西在掌心皮肉之下作祟。

可是,以他的修為什麽樣的螞蟻蟲子能夠找上他,還叫他在之前完全沒有發覺?

與此同時方蕩的劍也已經到了劈山劍腦門上。

劈山劍頭頂上竅穴突突彈動,頭維穴、發際穴、陽白穴、印堂穴、攢竹穴、魚腰穴、外明穴、睛明穴、絲竹空、瞳子髎承泣穴球後穴四白穴迎香穴人中穴地倉穴承漿……曲差。眉沖、素髎、兌端,交二十九個竅穴齊齊張開,內中猛的噴出一道道靈光來。

這些靈光彙聚成一道光殼,如同一面盾牌一般攔在千葉盲草劍前。

叮的一聲,光殼破碎,千葉盲草劍在一劃而過。

同時方蕩在空中一個轉身,如同燕子點水一般一掠而過,直奔丁酸兒。

那三個看守丁酸兒的修士齊齊愣住了,他們從未想過方蕩能夠突破劈山劍的防禦來到他們面前。

當他們緩過神來準備出劍的時候,方蕩已經一把抓住丁酸兒,雙腳在地上猛的一點,急速倒退。

三把劍急追方蕩,被千葉盲草劍一一擊回,方蕩的劍明明力量不大,但三名和方蕩手中千葉盲草劍交擊的雲劍山弟子卻猶如身中雷擊,半邊身子都麻木不能動彈,身子在前沖的慣性作用下猛然栽倒,濺起大片塵土。

一個影子出現在方蕩身後,這個影子比劈山劍更強大,比劈山劍更無情,比劈山劍更有殺傷力。

方蕩能夠沖破劈山劍的防禦,能夠擊退三個雲劍山弟子的追殺,卻絕對不可能逾越劈山劍影子劍奴的身影。

影子劍奴才是雲間山中最可怕的存在。

劈山劍的影子劍奴手掌化劍,手掌上噴出一道火焰般的靈光劍身來,朝着方蕩便斬來,別看影子劍奴是肉掌出手,但這一下足夠将方蕩穿個透心涼,那手掌上的靈氣聚劍絕對不會比真正的刀劍差多少。

方蕩瞳孔急縮,口中奇毒內丹急速顫動,方蕩眼中的世界開始逐漸緩慢下來,但随即,方蕩眼中的世界時間速度陡然恢複過來,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生出一種無力的感覺來,奇毒內丹中咕咕亂叫,方蕩這幾日接連動用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中存儲的毒性已經快被方蕩榨幹了。

方蕩此時再無扭轉局勢的力量,已經處于必死之境地了。

就在此時一聲哨鳴從遠處疾馳而來,方蕩感到自己左肋處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什麽東西貫穿,鼻端修道一陣陣焦糊氣息,随後,攔在他身前的那位劈山劍的影子劍奴斬向方蕩的手立即收回,甚至攔在方蕩面前的身形也一晃消失,在方蕩眼中出現了一道黑光,這黑光急速遠去,剎那無蹤,空中留下一道焦糊色的長長印痕,似乎那黑光将空氣都燒焦了。

雖然這黑光速度極快,但方蕩還是看出來了,所謂的黑光,是一支箭矢,至于這箭矢從何而來,方蕩現在真沒什麽時間理會,保命要緊。

方蕩一下将丁酸兒扯起,攔腰抱起,一步三四米的狂奔,當方蕩沖進盾光陣之前,扭頭回望,就見劈山劍一雙陰沉的眼睛正盯着他,劈山劍的影子劍奴則如臨大敵小心警戒着。

劈山劍的腦門上有一道細細的血痕,不用問這一道血痕正是方蕩的千葉盲草劍切割出來的。

方蕩當初在要求劈山劍給他修複千葉盲草劍的時候,就做下了手腳,将巢蟻藏匿在千葉盲草劍中,趁着劈山劍注意力全都用在修補千葉盲草劍的時候,藏匿在劈山劍的衣服上,随時待命。

方蕩原本以為在關鍵時刻,巢蟻出動,加上千葉盲草劍中隐藏的暗毒,極為短暫的麻痹劈山劍,自己能夠趁機将劈山劍殺掉。當初奇毒內丹興奮不已,不斷的催促他挑戰劈山劍,當時也正是因為如此,幸好當時方蕩沒有出手,不然恐怕方蕩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方蕩卻沒想到,就算有巢蟻相助,就算有提前度入劈山劍身軀中的毒素,有方蕩隐匿在千葉盲草劍中的暗毒侵襲,方蕩也只能在劈山劍的頭頂上留下那猶如頭發絲般粗細的斬痕。

方蕩的毒,可以叫同級別的修士半身麻醉,但碰上劈山劍這樣的存在,最多也就叫劈山劍稍稍不适罷了。

總之,劈山劍實在是太強大了。

方蕩感慨的同時,也一下看到了那個射箭逼退劈山劍影子劍奴的家夥。

這人一身黑沉沉的甲胄,腦袋上的頭盔很大,遮掩了大半面目,只能看到一個微微翹起的下巴,從這個下巴上看去,這個人似乎年紀并不算太大。

甲胄之中的顯然是一位夏國軍人,在他身後有十騎一字排開,這十人背後各有一旗幟,顏色各異,每一面旗上書有一個大大的韓字,其中最大的一面,赫然是一面龍旗!

那金色的龍形圖案刺得方蕩眼睛微微一眯。

“雲劍山修士,我乃雲集将軍韓廣,奉皇命前來迎接三皇妃,諸位若是不想玉石俱焚,就請速速退走,不然,就請碾碎韓廣一身骨肉!”那一身黑沉沉甲胄的男子聲音如雷。

聽到韓廣二字,雲劍山弟子盡皆面色微變,不是這個韓廣有多麽厲害的修為,而是這個韓廣曾經率領千人在無盡妖洞邊緣獨自攔下十萬妖族南下入侵,整整三天時間,這三天給夏國争取到了最重要的準備時間,一舉挫敗了妖族入侵玄天大陸的計劃。

韓廣率領的千人盡折,只剩下他一個也被妖族分屍洩憤,據說當時只剩下一顆頭顱的時候,韓廣還咬死了七個妖族,随後韓廣被玄天帝國的修士所救,念及韓廣禦敵之功,夏國動用國祚之力給韓廣重拼身軀,缺損的部分以金銀填補。

按理說,韓廣有這樣的大功,封個王位都不為過,但韓廣棄了鎮妖王的王位,依舊率兵鎮守夏國邊疆,十年如一日,如同一座長城一般矗立在夏國邊界,。

如果說狂傲的雲劍山弟子在夏國中有那麽幾個值得尊重的人物的話,那麽,這個韓廣至少能夠排進前三!

“是韓廣将軍!”

“真的是韓廣将軍!還是活的!”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韓廣将軍!”

黑甲劍戟軍士們首次騷動起來,之前即便面對雲劍山弟子的沖擊,他們也未曾竊竊私語,但現在卻一個個激動得兩眼放光,由此可見韓廣在整個夏國影響力如何。

開玩笑,人族之中不管是誰,若是殺了韓廣,就是整個天下的敵人,哪怕是行事任性乖張的雲劍山弟子,都無法對韓廣下手。

子雲山開口道:“韓将軍既然親來,此時擱下,來日再說!”

炫龍皇帝的面子子雲山不一定會給,但韓廣的面子,子雲山一定給,而且會給足。

子雲山說完,看向方蕩道:“殺我女兒,盜我雲劍山寶劍,殺我雲劍山弟子,你還不夠,現在竟然當衆擄走我雲劍山兩名弟子,好好好,我雲劍山立派到現在從未受到如此奇恥大辱,好運,從今日開始,我雲劍山弟子對劍祖起誓,只要你還沒死,我等死後人人墜入鬼冥界,永不翻身。”

子雲山說着伸手一劃手腕一滴鮮血飛出,其他雲劍山弟子紛紛劃破手腕,一滴滴的鮮血飛起,彙聚在頭頂上,最終,這些鮮血變成了一把血刃,在空中舞動兩下後,崩散如雨,紛紛揚揚灑落在雲劍山弟子身上。

雲劍山上下相當幹脆,子雲山說完,雲劍山上千弟子紛紛退走。

劈山劍伸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額頭上的血痕,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盾光陣中的方蕩,随後劈山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是一種冷酷殘忍的笑容,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時的劈山劍滿面殺機。

方蕩覺得自己雙目刺痛,和劈山劍對視是一件相當困難痛苦的事情。

片刻之間,雲劍山弟子走得一幹二淨。

方蕩此時長出了一口氣。

此時靖公主的聲音響起:“你們還打算這樣抱多久?”

方蕩愣了下,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抱着丁酸兒,丁酸兒此時則雙面羞紅,也死死地抱着他,絲毫沒有半點放手的意思,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害羞的小媳婦兒。

方蕩并不覺得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有多麽不妥,在他心中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系,簡單純粹,需要的時候,就在野地中做那種事情,不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大家都是獨立的個體,什麽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方蕩根本就不理。簡單直接是爛毒灘地男女關系之中的唯一表現形式。

最終還是丁酸兒臊不過,從方蕩雙臂中掙脫了出來,低頭不言滿臉通紅的走到了丁苦兒身後,再也不露頭了。

方蕩看向靖公主,靖公主卻已經扭頭回到了馬車上,轎簾垂下,沒了聲息。

鄭守等人此時齊齊看着方蕩,如同看着一個怪物,前幾次方蕩回來鴿子他們都會跑過來,又拍又捏,但是這一次,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跑過來和方蕩親近。

他們和方蕩之間似乎被一堵無形的牆壁給分割開來。

那種距離感使得方蕩皺了皺眉。

方蕩擊殺雲劍山淬血境界的修士雖然叫人震驚,但他們還能接受得了,而方蕩竟然在劈山劍這樣的肉身劫修士身上留下了一道傷痕,這樣的事情,他們想破腦袋都無法接受。

劈山劍那可是高聳入雲端的存在,而方蕩呢?和他們一樣的泥腿子,怎麽可能傷到劈山劍?還當着劈山劍的面,搶回了一個女人來,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但方蕩做到了,從那一刻開始,鄭守等人和方蕩之間的距離就不可避免的産生了。

方蕩不由得用手按了一下肋骨處,伸手一摸,劇痛難忍。方蕩此時想起,這裏被那箭矢擦邊飛過,當時就覺得劇痛,現在看去,那裏焦糊一片,那箭矢并未真的沾到方蕩的邊兒,只是擦邊就這麽厲害,可以想見一旦真的被這把劍刺中的話,下場會如何。

看着僅帶了十人前來的韓廣,章公公一張臉陰沉無比,他的拖延計劃,從韓廣出現的這一刻開始,就告終結。

章公公心中暗忖道:“連韓廣都從邊境回來了,看來炫龍皇帝的性命這次是絕對保不住了,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間狗咬狗要有一場惡戰了,此次入京,稍有不慎,處理不當,連王爺都要跟着倒黴。”

韓廣看了一眼盾光陣中靖公主的馬車,并不多說,随後撥轉馬頭,在前帶路。

章公公一聲令下,盾光陣立時瓦解,随後黑甲劍戟軍士們跟随在韓廣之後,朝着京城行去。

有韓廣在側,随後的道路再無半點風波,一路上連天氣都變得相當晴朗。

數天後,一座雄偉的城池聳立在天際。

夏國國都,望京!

第 101 章 瘋子

叫丁苦兒出戰,這個陰損的主意來自于風流倜傥的倜傥劍。

丁苦兒和丁酸兒與方蕩之間的關系,被他看破後,這個主意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過,倜傥劍看出兩女和方蕩之間的關系完全沒有兩女口中的那麽激烈,同時倜傥劍甚至看出兩女對方蕩心存感激,只要一提好運這個名字,兩女就雙目放光,光彩奪目,整個人一下有了精氣神。至于兩女和方蕩之間的關系,方蕩對兩女的态度,從她們單方面上并看不出來。

倜傥劍現在想看看,方蕩究竟能不能殺掉丁苦兒,若方蕩殺不了丁苦兒,那麽這場争鬥,就是平手,多少給雲劍山掙回一點點面子,若方蕩殺了丁苦兒,那也無所謂,不過他會親自出手,叫方蕩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為丁苦兒報仇。

總之方蕩做了這麽多叫他們難受的事情,他們怎麽也得叫方蕩難受一下,不這樣無法發洩他們心中的憤恨。

倜傥劍一雙眼睛緊盯方蕩的雙眼,從方蕩的眼中尋找他想要的東西。

果然,他找到了,方蕩看到丁苦兒後愣了愣,眼神之中顯現出一絲疑惑,顯然方蕩對兩女還算比較熟悉,熟悉到了不方便下手的地步,這叫倜傥劍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來。

黑甲劍戟軍士中也生出一絲疑惑,對面這個雲劍山女弟子怎麽看都是連磨皮境界都沒有進入的普通人,還拎着一把最最普通不過的鐵劍,怎麽連這樣的普通人都派出來了?雲劍山真的沒人可用了不成?

靖公主卻不由得低聲道:“糟糕,他們認識,而且看起來彼此之間的關系還不錯。”

鄭守站在靖公主旁邊,愣了下,奇道:“公主,你怎麽知道的?”

“直覺!”靖公主吐出簡單的兩個字來。

鄭守聞言,聳了聳肩。

在他眼中這一場方蕩應該很容易獲勝,但雲劍山應該不會随随便便派個人出來送死,所以這個雲劍山女弟子一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要真是方蕩認識的人的話,那麽就糟糕了。

方蕩這小子他太清楚了,和王火不同,方蕩是個極為重感情的人,他若認定的朋友,他是絕對不會對其下殺手的,不過好在,這個女子看起來沒有什麽修為,抓劍的姿勢松松垮垮,想要傷方蕩幾乎不可能,方蕩就算不能勝應該也不會敗。

丁苦兒回頭看了眼被按住的丁酸兒,眼中閃現出一絲果決,然後扭過頭來,雙目瞪着方蕩大聲叫道:“壞蛋!你險些殺了我娘,我要将你碎屍萬段來報仇!”

說着丁苦兒将劍舉得高高的,朝方蕩跑了過來,老實說,這十幾米的距離,基本上不會什麽劍術的丁苦兒跑得非常好看,尤其是雙手将劍舉過頭頂的姿勢。

但沒有人笑,因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丁苦兒的殺心。在場的都是久經戰陣的戰士,對于一個人的殺機有着最敏銳的感覺。

丁苦兒這是真的要殺人。

倜傥劍不由得微微皺眉,随後臉上露出一絲有趣的神情來,丁苦兒拼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現在他倒要看看,方蕩如何面對。

面對這稚嫩的一劍,方蕩沒有動,就站在原地,等到丁苦兒跑到他身前,揮劍斬擊的時候,方蕩一伸手将丁苦兒手中的劍給奪了過來。

丁苦兒如同一只母獅子一樣,劍被搶走了,就沖上去,攜着滿身芳香,抱住方蕩,張口咬方蕩的耳朵。

這根本就是潑婦的打法。

不過方蕩卻沒有閃避,而是直接被丁苦兒給咬中了耳朵。

方蕩當然不是無法躲閃,而是方蕩聽到了丁苦兒的聲音。

“殺了我,只有殺了我,才能保住我妹妹的性命,才不會叫那些雲劍山的修士起疑心,求求你快點殺了我。”

丁苦兒是來求死的,從走上這戰場開始,她和妹妹只有一個能活,丁苦兒當然不能叫妹妹去死。

方蕩眉頭微微皺起,耳朵上鮮血淋漓,丁苦兒雖然低聲說話,但卻一點都沒有口下留情,實打實的咬在方蕩耳朵上。

演戲必須演全套,無論如何都要叫雲劍山的弟子們相信,她們姐妹和方蕩之間是仇敵關系,在妹妹性命面前,丁苦兒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方蕩依舊站着不動,一雙眼睛卻在雲劍山一衆弟子之中尋着,不久之後,他就看到了丁酸兒。

丁酸兒被三個雲劍山修士牢牢按住手臂,嘴巴被一道淡淡的靈光封住,在她身邊站着的是面色冰冷的劈山劍。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姐妹關系,兄弟關系,母子關系,是方蕩對于整個世界認識的全部,是對親情最直接最深切的了解,因為這些在爛毒灘地上曾經是他的全部。

若将丁苦兒換成是他,将丁酸兒換成他的弟弟妹妹,方蕩也一定會用自己的全部來保護自己弟弟的妹妹的生命,從這種角度上來說,拼了性命不要,舉劍斬他的丁苦兒足以得到方蕩的同情,并且,方蕩對于孝順的丁酸兒、丁苦兒兩姐妹極有好感。

方蕩的爺爺此時在方蕩腦海之中開口道:“蕩兒,雖然我也很喜歡這兩個姐妹,但現在你最好按照這個姐姐的話去做,殺了她,就能夠保證她的妹妹有條活路,不然,這兩姐妹都必死無疑。”

方蕩的爺爺似乎覺得不保險,因為這個孫子從來不聽話,當即補充道:“蕩兒,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爺爺我是不會……”

“唉唉唉,你這個不肖子孫……”

就見方蕩根本就沒有聽爺爺的話,在方蕩爺爺看來,這個時候,哪怕不将丁苦兒殺死也應該将丁苦兒打個半死來個苦肉計什麽的,但現在方蕩一只手拍在丁苦兒的後背上,身形如龍,直奔被制住的丁酸兒。

這是要幹嘛?

眼瞅着方蕩朝着自己這邊沖過來,劈山劍還有些懷疑,他知道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有點狂,之前甚至想要挑戰他,但他真不敢相信方蕩竟然真的敢對他下手,這不是找死麽?

偏偏他還真就不能一下殺了方蕩,他殺了方蕩簡單容易,但卻會對雲劍山上下的自信造成極大的損害,區區一個淬血煉心層次的武者竟然要他這個肉身劫層次的練氣修士來殺掉,這不光是對他劈山劍的羞辱,更是對雲劍山的羞辱。

不過劈山劍未必就要殺掉方蕩,他有的是辦法能夠叫方蕩服服帖帖。

劈山劍一擺手,身後準備沖上去的雲劍山弟子們紛紛停住腳步,四師兄劈山劍既然想要親自出手,當然沒他們什麽事情了。

這些雲劍山修士們感到一陣輕松,甚至連控制着丁酸兒的三個修士也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在他們眼中,方蕩簡直就是個瘋子,劈山劍什麽修為?他竟然也敢上前?

遠處看着這一幕的鄭守等人全都呆住了,方蕩要幹嘛他們大概是知道的,但他們實在不敢相信方蕩竟然真的敢這麽幹。

靖公主紅唇都張開成O字形,一雙美目中滿是震驚,方蕩的膽子大她知道,爛毒灘地中的存在從不将性命看得多值錢,但膽子大也不能這麽任性,對方可是劈山劍,是雲劍山玄雲十四劍中的四師兄,這樣的家夥,就算是她靖公主都不敢招惹,或者說,十個靖公主也不是劈山劍的對手。

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章公公這一次也一下從馬車裏站了起來,目瞪口呆的看着方蕩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此時腦中就只有一句話在徘徊——瘋子,瘋子,這是個瘋子!

在洪正王身邊章公公見識過很多瘋子,但如方蕩這樣的瘋子,章公公還是首次見到,瘋的簡直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完全就是瘋狗狀态,這樣的狀态下,逮誰咬誰,這樣的瘋狗活不久,章公公做出判斷後,腦中極速轉動着,不斷推算方蕩死後會發生怎麽樣的事情。

而被方蕩一下推開的丁苦兒則在空中扭頭,驚詫的看到方蕩沖向丁酸兒,這是丁苦兒第二次看到方蕩的背影,這背影遠比上一次方蕩光屁股的背影更加健壯有力,簡直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大山。

丁苦兒被方蕩直接推進了黑甲劍戟軍士之中。

黑甲劍戟軍士們眼瞅着方蕩沖向雲劍山最強大的劍手一個個不由得熱血沸騰,他們不像章公公那般有那麽多的計較和想法,他們就是最單純的軍人,軍人的作風就是迎難而上,死不足惜。

此時的方蕩将這一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此時,就是方蕩和劈山劍之間的鬥争,當然,在場的所有的人,不管是和方蕩親近的還是仇恨方蕩的雲劍山修士們,哪怕是方蕩的爺爺,都不約而同的認定一件事。

那就是方蕩死定了!

不,應該說,方蕩的生死現在完全被劈山劍掌握了,劈山劍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方蕩或許曾經做了一些叫人感到意外,甚至感到驚嘆的事情,但這件事情上絕對不會有什麽意外出現,方蕩和劈山劍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什麽程度?站在地面上去摸天那樣的不可能!

劈山劍開口道:“小東西,以為自己會舞幾下劍,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我來教你怎麽用劍,好叫你知道自己究竟多麽渺小!”

劈山劍說着,身後一直為他捧着十米長劍的影子劍奴手中巨劍飛起落在劈山劍身前,這把劈山劍豎立起來堪比一座小樓,在雲劍山中也算是第一把巨劍,不然也不敢稱自己為劈山。

運用這樣的巨劍,人的雙手是萬萬做不到的,劈山劍雙手上爆閃幾下,形成兩只巨大的光手,光手抓住巨劍五六十厘米寬的劍柄,猛地一揮,巨劍朝着方蕩就斬了下去。

這一劍沒什麽花哨手段,事實上對于運用巨劍長劍這類兵器的修士來說,什麽花哨都沒有用處,反倒會多消耗不必要的力氣,畢竟巨劍長劍揮舞起來每一下都要大量的力量灌注,普通劍可以劍芒化萬,但巨劍就只能一下是一下的直來直去。

這一劍劍身還在空中,地面卻已經被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來,因為速度太快,劍身的虛影還在空中,劍身已經斬擊在地面上。

轟的一聲,地面破碎,炸出一道深溝,深溝還在不斷向前延伸,如同地裂一般。

但這一劍并未斬中方蕩,而是擦着方蕩的肩膀斬下去。

方蕩肩膀上的衣服破裂成棉絮般飛散,露出結實的開始往外滲血的肌肉。尚未被劈中就被劈山劍上的劍風傷成這個樣子,要是真的被劈中了,後果得是如何?

在旁人眼中,劈山劍這一劍不過是在教訓方蕩,所以才沒有直接斬中方蕩,以劈山劍的身份确實也沒必要一擊就要了方蕩的性命,就像是貓抓老鼠一樣,總要玩夠了再弄死才有趣。

這叫所有關心方蕩的人全都提方蕩捏了一把冷汗。

眼瞅着朝着自己沖過來的方蕩,丁酸兒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情感,她從小和姐姐、娘親相依為命,從未真正接觸過別的男人。

而母蛇蠍口中的男人總是種種不堪,或者惡形惡狀,或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姐姐又生怕她被別的壞男人騙了,更總是對她說教,叫她小心那些男人,此時此刻,她是首次真正見識到,真正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強大魅力。

此時一往無前,哪怕面對的是劈山劍這樣的強者依舊毫無畏懼的方蕩,給丁酸兒那顆尚未開放的如同花苞般的心巨大的營養滋潤,使得這顆花苞瞬間綻放,在朦胧中沉浸入另外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好狀态中。

或者說,丁酸兒此時一下就被征服了。

一劍劈空,旁人會覺得劈山劍在玩弄方蕩,但劈山劍的頭皮都麻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玩耍方蕩的意思,他确實沒想一劍要了方蕩的命,但卻也沒有想過要一劍斬空。

是方蕩速度太快避開了他的劍?還是他竟然失手沒能斬中方蕩?

一時間連劈山劍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

劈山劍手腕一扭,劈在地上的巨劍猛地一晃朝着方蕩打橫斬過來,這一劍斬中了,就将方蕩腰斬。

這一下,劈山劍不容許自己再有任何偏差,殺了這個不能殺的方蕩也在所不惜,因為若是他這一劍再出錯他将懷疑自己的劍,懷疑自己的手,懷疑自己無數次的揮劍鍛煉的付出。

剛直的劍最不容許有的就是懷疑!

劈山劍這一劍橫掃過來,十米的巨劍如同一把巨大的鐮刀,朝着方蕩收割過來。劍還未到,狂風卷着泥沙枯草,吹得方蕩身上衣衫獵獵作響。

方蕩不由得加速狂奔,他的眼中只有丁酸兒,似乎在他面前,劈山劍都算不得什麽,完全不值得放在眼中,就算存在,也不過是塊石頭,踩着過去的石頭,不得不說,這是對劈山劍最大的蔑視。

方蕩之前曾經想要挑戰劈山劍,對劈山劍生出戰意來,那是方蕩的狂妄,其實劈山劍還是蠻欣賞方蕩這樣狂妄的家夥的,人若是碰到強大的就畏懼不敢生出戰意來,那注定在劍道上無法走遠,但是現在,方蕩竟然如此蔑視他,這就足以真正激怒劈山劍了。

劈山劍還從未被人如此無視!

劈山劍這一劍理所當然的随着方蕩的加速而加速,長劍斬過,轟隆隆,如雷滾過。

方蕩這一次一貓腰,整個人就像是靈貓一樣矮着身子,從劈山劍下竄過,劈山劍竟然再次斬空,只是将方蕩後背上的衣服撕扯成棉絮飛散。

方蕩的速度很快?不見得,再快也快不過劈山劍。

但方蕩就是避開了這一劍,完全出乎劈山劍意料之外。

而此時方蕩距離劈山劍已經只有兩三米的距離,方蕩雙腳猛的蹬地,整個人騰空而起,當頭劍朝着劈山劍便斬了下來。

劈山劍還在驚詫于自己接連兩劍莫名其妙的斬空,眼瞅着方蕩當頭劍斬下來,近在咫尺,劈山劍才伸手硬生生的朝着方蕩的千葉盲草劍劍身撞去。

血肉之軀如何能夠跟金鐵寶劍相抗衡?

不過劈山劍對于劍實在是太了解,太清楚了,方蕩這一劍直來直去,沒有任何花哨之處,行劍軌跡清楚得如同在紙上繪畫出來一般。

所以劈山劍架起手腕直接用胳膊側面敲擊在方蕩的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叮的一聲铮鳴,千葉盲草劍彎曲成一個幾乎快要折斷的弧度,随後猛的繃直,方蕩随着千葉盲草劍一起倒飛出去。

劈山劍這一胳膊直接将千葉盲草劍彈開。

方蕩舌尖上奇毒內丹嗡嗡亂顫,方蕩在半個呼吸之間便回力,腳一觸地,便一下彈起,再次舞動千葉盲草劍,依舊還是當頭劍。

劈山劍似乎早料到方蕩會有此一招,這是方蕩臨陣學去的疊劍三擊。

這種疊劍三擊講求的就是速度力量連綿不絕,叫人無法喘息,這手段用在同級別武者身上,幾乎可以說是無敵,但用在劈山劍身上,就顯得小兒科了!

劈山劍再次伸手。

劈山劍的劍是一寸長一寸強,這種巨劍最大優點就是能夠将敵人拒之門外,但若是這個敵人已經登堂入室,進入了劈山劍身前五米內的範圍,劈山劍本身的威力就開始直線下降,一旦對方侵入到了三米內,那麽劈山劍就如同廢劍,徹底喪失了作用。十米長劍不好耍,劈山劍最初沒想殺方蕩,給了方蕩一個切入的機會,第二次想要殺方蕩的時候,方蕩已經進入五米內的範圍,使得劈山劍的威力降低五成,而現在,劈山劍不得不徒手來對付方蕩。

不過劈山劍畢竟是練氣境界的修士,就算只是赤手空拳也遠遠不是方蕩能夠對付得了的。

叮的一聲巨響,劈山劍的拳頭再次砸在了方蕩千葉盲草劍的劍身側面,直接将這一劍擊飛,這一次方蕩口吐鮮血,千葉盲草劍劍身上飛起一層鱗屑,受創極重。

連續兩次,赤手空拳的将方蕩的劍擊飛。

“小東西,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将疊劍三擊最後一劍斬出來!”劈山劍的聲音在倒飛出去的方蕩耳邊炸響。

第 100 章 真心換真心

懸鐘死了,一邊笑着一邊死了,沒人知道他臨死之前究竟在笑什麽,也沒有人想知道他究竟在笑什麽。

生命的逝去雖然充滿遺憾,但卻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方蕩又贏了。

這一戰方蕩就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和手中的劍的關系應該如何,或者是說他和他所擁有的武器之間的關系應該是怎麽樣的。

劍或者其他武器,只能是夥伴,不能成為主宰,就如鈍無鋒一樣,這把劍成了劍和劍手之間的主宰,當懸鐘将要殺掉他方蕩的意念灌注進劍中後,這把劍就徹底瘋癫了。

劍本身是沒有錯的,劍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擊殺目标本身也是懸鐘的目的,但劍畢竟和人不同,劍只在意目标,卻忘卻了保護本體,這樣的結果對于劍對于劍手來說,都是致命的,這是一種有巨大缺陷的劍術,同樣這樣的劍術也有着巨大的威力,因為以劍做主,所以能夠将劍的最完整的本性完全發揮出來,劍法不會有任何偏差錯誤。

如果說一個劍手能夠将一把劍的威力發揮出七成的話,那麽以劍為主的話,就能夠将一把劍的威力發揮出十成。

懸鐘可以秒殺同級別的劍手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惜,他碰上了方蕩,擁有金丹修士才有的奇毒內丹的方蕩。

哪怕方蕩只能發揮奇毒內丹百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懸鐘能夠對付得了的。

方蕩用懸鐘腰間栓劍的鎖鏈拖着懸鐘的鈍無鋒,一步步的走向黑甲劍戟軍士構成的盾光陣中,每一步都回蕩着咔嚓咔嚓的聲響,每一聲聲響,都如同一根鞭子,狠狠抽打在雲劍山弟子心頭上,地面上留下了一條由濃轉淡的長長血痕。

盾光陣後忽然傳來一陣歡呼,方蕩聽出來了,是鴿子憨牛等人的聲音,其中甚至有苦嫂的聲音,方蕩真想看看總是板着一張臉的苦嫂究竟是怎麽歡呼出聲的,緊接着歡呼聲如海浪般的擴散開來,盾光陣後,傳來一聲聲長劍敲擊盾牌的聲響,整齊劃一,咚咚如同擂鼓。

方蕩愣了愣,腦海中傳來爺爺的聲音:“小子,他們在向你致敬,劍錘盾鼓是軍中最高敬意。”

盾光陣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開啓了一條寬敞的大道,歡迎方蕩。

方蕩用鎖鏈拖着那把鈍無鋒,腰間左邊挂着千葉盲草劍,右邊插着斷為兩截的韓望的長劍,一步步走入了盾光陣中,凱旋歸來。

随後盾光陣閉死,一切恢複平靜,原地只留下懸鐘的屍體。

對面的雲劍山弟子們一個個面色青白,只有兩個人壓抑不住的興奮着。

雖然她們兩個依舊表現得極為憤怒,但眼神之中的那縷興奮快樂,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

兩女的眼神全都落進了就站在兩女旁邊的倜傥劍的眼中。

倜傥劍伸手捋了捋鬓角處散下的長發,收回自己略微有些冰冷的目光。

“雲劍山難道還要在前面擋路麽?”這次開口的是章公公,出乎章公公意料之外,方蕩竟然真的勝了,如果雲劍山弟子喜歡每天出一個弟子來挑戰方蕩的話,章公公簡直求之不得,這樣他就可以盡量晚一點去京城了。

當然若是雲劍山弟子此時羞憤暴怒,放棄公平比試只想盡快殺死方蕩的話,章公公會馬上、将方蕩踢出盾光陣,他的任務不是比輸贏,甚至不是拖延時間,而是将靖公主安安全全的送到京城去,別的都是在這個基礎上誕生出來的分支。

章公公這是在試探雲劍山的弟子是否已經喪失了理智。

“當然要比,明天再來!”這一次開口的是子雲山。

章公公聞言,不由得松了口氣,随後便走回了馬車中。

此時在盾光陣中只有兩輛馬車,一輛是章公公的另外一輛就是靖公主的,其餘的都被甩在盾光陣外。

靖公主深深地看了方蕩一眼,随後道:“好運,你随我來。”

好運從鴿子等人的懷抱中掙紮出來,将那三百斤的重劍還有斷劍丢在地上,跟在靖公主身後,靖公主直接上了馬車,馬車內的空間雖然寬敞,但容納兩個人後多少也有些緊迫,畢竟這是去京城的路上,有些地方道路相當狹窄,甚至沒有道路,馬車太寬無法行走。

方蕩的爺爺也在方蕩腦海中叫喚道:“蕩兒,這個女人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一心修仙的女人不是好的生育目标,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感情。”方蕩聞言,不由得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一般人走到馬車前,定然猶豫,不敢上車,那可是公主還是三皇子未來的妃子,私、處車廂中,若是惹到了閑言碎語,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方蕩心中卻沒有那麽多的避忌,當即就跟在靖公主身後,上了馬車。

這叫想要叫方蕩不要上車的鄭守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馬車內果然窘迫,方蕩和靖公主并肩坐在馬車中。

靖公主在馬車中整理了下自己的寬大袖子,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可以告訴我麽?”

方蕩的爺爺當即警告方蕩道:“不可以告訴她你的姓名。這個女人是洪正王的女兒!”

“我叫方蕩。”方蕩直接就将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

方蕩的爺爺在茶室之中不停地用腦袋撞柱子,一個勁的大叫不肖子孫四個字。

“咦?我還以為你不會告訴我。”靖公主略微有些詫異的道。

方蕩眨着一雙純淨清澈的眼睛沒有說話。

靖公主扭過頭來,上下打量方蕩,随後竟然伸出手來,捏着方蕩的下巴來回晃動幾下,似乎要将方蕩着一張臉看清楚看仔細。

“黑叔已經将你的事情告訴我了,我知道你是十世大夫方家的後人,不過,我對方家不太了解,黑叔也不願意告訴我關于你們家的事情,本來你若是不告訴我你的事情的話,我也不會再問,但你現在既然信得過我,願意将你的名字告訴我,那麽我也會幫你想辦法找到你的仇人,不過,你別高興,我問過黑叔,黑叔說你是永遠不可能報仇的,只要你動了報仇的念頭,就離死不遠了,黑叔都這麽說,你的仇人一定是一個權勢滔天,或者力量無窮的家夥,若真是那樣的話,我也幫不了你,我是不會因為你去自尋死路的。”靖公主沒有在方蕩臉上發現什麽,遺憾的将捏着方蕩下巴的手收了回去。

方蕩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靜公主的手指很細膩很滑、嫩,而他方蕩的手指就相對太粗糙了,摸着下巴沒有那種水柔柔的感覺。

對于靖公主的言語,方蕩很認同的點了點頭。除了親人外,方蕩從不認為有誰應該為誰去死。他和靖公主之間顯然不是親人關系。

“好了,你的身份不要再對任何人透漏,就算是鄭守他們也不行,記住了麽?不是叫你不相信他們,而是你的身份一但洩露出去,鄭守他們也會有危險,我也會有危險,明白了?”

方蕩想了想後點了點頭。

随後方蕩走出了靖公主的馬車。

方蕩再次開始睡覺,懸鐘那砸飛了他的一劍使得方蕩內髒受創,雖然吃了幾顆懸鐘身上搜刮來的丹藥,但方蕩此時依舊感到內髒中火燒火燎的難受,此時只有休息才能盡快恢複,好應對明天的戰鬥。

鄭守還有鴿子等人圍着方蕩坐成了一個圈,任誰都別想打擾方蕩休息。

在盾光陣外面,玄雲十四劍中的十劍外加劍首子雲山,此時圍坐在一起,一個個沉默不語,氣氛凝重中甚至帶着一絲頹唐。

他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叱咤濁世的存在,在他們面前,這個世界上除了登臨大道凝聚金丹外,就不存在什麽難題,但他們今天卻全都被一個淬血層次煉心節的武者給難住了。

在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面前,他們首次嘗到了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哪怕他們有開天的力量,在方蕩身上也無力施展,哪怕平時他們一個手指就能夠捏死方蕩,現在的方蕩也變成了擎天巨人,叫他們完全無能為力。

殺了方蕩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殺掉眼前盾光陣中的所有人也不難,但他們不能這麽做,因為方蕩是用劍的。

雲劍山號稱劍祖,玄雲劍塔是用劍者朝聖的聖地,要是連一個剛剛抓劍幾天的家夥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殺掉戰敗的話,那麽雲劍山名聲掃地是次要的,在場的每一個用劍的武者都将對自己的劍道産生懷疑。

疑心一起,可大可小,有些人可能完全無所謂,但有些人或許就因為這疑心影響了劍道,從此之後,在劍道上再難向上一步。

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道這個東西是說不明白的,只存乎于心,全在個人感受,一萬個人就有一萬個道,一點點的偏差,現在看不出什麽來,但最後或許謬之千裏,心中一線裂痕最後或許就是崩山之勢。

道就像是懸在每一個立志修道之人的頭頂上的刀劍,叫修士們時時刻刻都繃緊一根弦兒,稍稍放松,這刀劍就斬将下來。

修仙者相對于凡人來說稱得上是逍遙,但逍遙背後,也有東西在束縛他們,約束他們,将他們關入牢籠中的就是這個道。

劍道最重要的就是自信,疑心一起,自信都沒了,手中的劍将徹底喪失勇往直前的氣勢,喪失了信心,一切劍招都将化為虛無,再也施展不出劍招本身的精妙。

在座的衆人不是不想馬上就結果了方蕩,而是他們沒有辦法這麽做,并非迂腐固執,而是關系到整個雲劍山上下上千弟子們的道,萬萬不敢馬虎随意。

“那個叫好運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東西變的?”

子午劍用手指戳着太陽穴,腦袋疼般的說道。

“原本以為這個家夥是火毒仙宮的人,但現在看來,這家夥和火毒仙宮沒有多少關系。”柔星劍開口道。

“你們誰看出來沒有?這個家夥會不會本身就是劍術高手,藏匿了自己的劍道?”偏鋒劍經常劍走偏鋒,問的問題也是如此。

劈山劍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子午劍直接道:“這家夥肯定是剛剛開始練劍,并且我确定這個家夥才煉劍不久,他抓劍的手法稚嫩得不能再稚嫩了,并且他的劍法都是從千葉盲草劍上學來的,連握劍的姿勢都是。

子午劍對于千葉盲草劍最熟悉,因為子午劍的太師父就是千葉盲草劍的主人之一,他說如此,那定然是不會錯的。

一個人可以僞裝自己不會用劍,或者僞裝自己是個劍道新手,但一個人握劍的姿勢卻非常不容易作假,這是一種無法逆轉的習慣。

練劍時間越長,習慣越難改變,尤其是在對敵的時候,很自然的就會露出本來面目。

子午劍的這句話,基本上就能夠斷定方蕩絕對是個新手。

一衆人再次沉默下來,劈山劍吐出兩個字來,使得場中的氣氛更加壓抑。

“天才!”

當然是天才,他們這些玄雲十四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底下若是有用劍的天才的話,他們十四個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是所有天才面前難以逾越的大山。

但他們在方蕩這個境界層次的時候,卻根本做不到方蕩做到的事情。

他們是所有用劍天才不可逾越的大山,而方蕩,現在成了他們面前的一座大山。

“誰有辦法?”子雲山打破了這一片寂靜。

但随後換來的卻依舊是鴉雀無聲。

年輕一輩中沒有能夠戰勝方蕩的,這叫他們能有什麽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劈山劍忽然開口道:“這樣的天才,應該成為我雲劍山的弟子。”

這句話就像是打破了一種禁忌,這是一件誰都不能提的事情,因為方蕩不僅僅是奪了雲劍山的劍,還殺了子雲山的女兒,他們的小師妹子泥。

若方蕩只是奪了雲劍山的劍,恐怕方蕩現在早就成了雲劍山弟子中的一員,劈山劍等玄雲十四劍有的是辦法将方蕩從盾光陣中弄出來,帶回雲劍山。

但血仇一成,就不可挽回,方蕩永遠不能成為雲劍山弟子,哪怕子雲山死了也不成。

“不行,殺了我雲劍山弟子的家夥,絕對不能成為我雲劍山的弟子。”偏鋒劍直截了當的道。

四周的玄雲十四劍們紛紛點頭,沒有一個人贊同劈山劍的提議。

子雲山沉默不語,片刻後嘆息道:“此子若是沒有殺了子泥,我一萬個欣賞,用盡辦法也要将他收入門中。”

劈山劍倒也并不迂腐,住口不再提這件事。

偏鋒劍此時道:“依我看,咱們門中弟子現在确實無法戰勝好運,明日再戰也只不過是再次被其羞辱,不如我們先将這個家夥帶回雲劍山,囚禁起來,當成是我雲劍山年輕弟子的磨劍石,想必有了這塊磨劍石,那些原本眼高于頂的家夥們能知道該如何用功,三兩年後,未必就不能勝過這個家夥。甚至有可能使得我雲劍山新人中湧現出幾個能人來。”

偏鋒劍這個提議一說出來,四周就有不少應和之聲。

倜傥劍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個好運,咱們暫時殺不了,也絕對不能叫他逍遙在外,萬一被九幽曲鬼或者是問劍宗抓去,悉心培養的話,将來恐怕會成為我雲劍山的大敵。”

倜傥劍此言一出,原本沒有點頭同意的雲劍山弟子們分沉默片刻後,認同了偏鋒劍的建議。

方蕩既然是一位用劍的天才,那麽他們雲劍山要是不能将方蕩收入門下的話,那麽就應該盡快殺掉方蕩,否則,九幽曲鬼或者是問劍宗的人得到消息後,一定會馬上個趕來,想盡辦法将方蕩擄走,當成弟子培養。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提前下手,将方蕩擄走,至于無法戰勝方蕩這樣的事情,就一點都不重要了,哪怕一直無法戰勝方蕩,也沒什麽大不了。

衆人盡皆支持,倜傥劍此時開口道:“在帶走方蕩之前,我要用一個人來和方蕩鬥劍!”

倜傥劍的言語一出來,四周的修士們一下全都驚訝的微微發愣,倜傥劍竟然還有和方蕩對戰煉劍的人選?是誰這麽倒黴?趕着去送死?

整個雲劍山淬血境界煉心節的弟子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哪有一個是方蕩的對手的?除非是淬血境界後兩個層次去渣、重血的弟子,但用高出方蕩層次的弟子去和方蕩比劍,就算勝利,也完全沒有意義,況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能夠戰勝方蕩的可能性非常低。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倜傥劍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挑了下鬓角上的散發,似乎他也并不想這麽做。

時間一晃就過,盾光陣中方蕩緩緩張開雙目,這一覺睡得算是香甜,足足十二個時辰滴水未進只是酣然大睡的方蕩,張開眼後肚子随之一同蘇醒過來,發出咕嚕嚕的腸鳴。

鄭守呵呵笑着,似乎早有準備,直接塞了一大把肉幹兒和一塊奶豆腐外加一壺水到方蕩的手中。

當前被雲劍山弟子攔住去路,盾光陣中不能生火,所以吃食就是這些肉幹等,當然,大部分人都是饅頭幹餅,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得上肉幹的。

方蕩三下五除二的将肉幹還有奶豆腐吃掉,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壺水,肚子裏面的叫喚聲當即就消失無蹤了。

盾光陣裂開少許,方蕩拖着那把三百斤重劍鈍無鋒,外加斷為兩截的長劍,方蕩腰間則挂着千葉盲草劍,一步步的走出盾光陣。

咔擦、咔擦,這随着方蕩腳步發出的劍尖摩擦地面的聲音,聽着就叫對手毛骨悚然。

不過,今天情況有些不同,沒有很多的雲劍山弟子供方蕩挑選,當方蕩看到了站在雲劍山弟子面前的那個孤零零的雲劍山弟子代表的面容後,方蕩那張無所畏懼的臉上,顯現出了一絲驚訝和為難!

就見站在雲劍山衆弟子前面的正是臉若死灰一般的丁苦兒。

第 99 章 三百斤重劍

一聽到那把黑鐵碑般的劍重三百斤,對面的黑甲劍戟軍士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三百斤趕上一個磨盤了,怪不得這個瘦猴一臉苦瓜相,每天拖着三百斤的劍走來走去,換成他們一張臉保證比懸鐘更難看。

黑甲劍戟軍士們聽到的是三百斤,方蕩聽到的卻是那句懸鐘的劍法他永遠學不會。

不得不說,這句話是對方蕩有着極大的殺傷力。方蕩為何要比劍,就是要壯大自己,使得自己變強,通過和雲劍山弟子之間的交手,一方面磨砺自己的劍術,同時也能夠從對方的劍法之中學到一鱗半爪,說他永遠學不會,方蕩是不相信的。

方蕩當即張開雙目,看向懸鐘的劍的目光一下變得熱切起來。

劈山劍帶着懸鐘去拔苗助長,傳授重劍之道,懸鐘的重劍也只有劈山劍才能指點一二,當然即便是劈山劍能夠夠給懸鐘講解的劍術也少之又少,因為懸鐘的劍法自成一路,甚至劈山劍都不能準确的給懸鐘的劍法定義是不是劍法,懸鐘的劍,是一條邪路,不是正統劍道,但作為一個門派,必須兼容并蓄,不能因為與衆不同就輕易做出否定。

在一天之內劈山劍将自己能夠傳授給懸鐘的東西全都傳授給了懸鐘,至于懸鐘能夠消化幾成,那就得看懸鐘自己的造化了。

既然是拔苗助長,就少不得給懸鐘吞服一些能增長力量,加快速度的丹藥,就如方蕩吃的大力丸一樣,懸鐘吃了一顆強筋丸,這種丹藥不會改變懸鐘的修為狀态,卻能夠在短時間內提升懸鐘的筋脈的彈性。

賽前吃些丹藥,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也不算違禁,畢竟這是個比賽前不驗尿的世界。

懸鐘看了方蕩一眼,似乎在詢問方蕩準備好了沒有。

方蕩再次閉上雙眼,整個人完全沉浸下去,如同被漩渦卷起的泥沙般,紛紛落下,沉浸入大海深處,四周變得靜悄悄,在方蕩的世界中,只有自己,還有對面的那把漆黑的毫無半點生氣的鈍無鋒!

懸鐘雙手猛然用力,鈍無鋒一下被從地上拔起,劍尖離地十幾厘米。

方蕩感到有些詫異,因為鈍無鋒身上依舊沒有半點劍光,還是之前那般的漆黑模樣,完全就是一個死物,沒有半點活物的模樣。

懸鐘猛的張大了嘴巴,喉嚨裏暴起一聲大吼,嗷的一聲,震懾全場,四周的枯草都劇烈的晃動一下,紛紛倒伏飛揚。

雲劍山的弟子們似乎早就知道懸鐘會這麽做,早早的就将自己的耳朵捂起,黑甲劍戟軍士、還有鴿子等人則直接被吓了一跳,耳膜嗡嗡作響。

若不是親身經歷,任誰都不相信,懸鐘那般枯瘦的身子之中竟然能爆發出這麽強大的吼聲。

緊接着鈍無鋒猛的發出一聲嘶吼,嗡的一聲朝着方蕩狠狠地砸過來。

對,就是砸,鈍無鋒寬一米,最厚的地方足足有三十厘米,就算是劍鋒,也有五厘米寬,倒是劍尖的地方非常薄,相當鋒銳,但一把劍光劍尖鋒銳是不行的,與其鈍無鋒是把劍,不若說這是一個鐵碑。

這樣的劍鋒連張紙都割不破,卻也能夠将任何東西砸成齑粉,殺傷力一點都不差。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沉重無比的鈍無鋒此時在懸鐘手中似乎一下變輕了,輕得如同鴻毛一般,懸鐘揮舞起來,輕而易舉。

鈍無鋒依舊漆黑如同死物,完全沒有半點靈性,這就說明,懸鐘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在揮舞着這把劍。

三百斤的重劍,舞成這樣,懸鐘的臂力究竟得有多強大?

方蕩沒料到懸鐘這麽猛,瞳孔急縮,拼命後躍,咚的一聲,方蕩原本站立的地方如同爆炸一般,飛沙走石,煙塵飛濺中,地面上被生生砸出一個大坑來。

差之毫厘,方蕩就會被砸中,三百斤的重劍,急速砸來,那怕只是挨上個邊兒,骨斷筋折都是萬幸。

鈍無鋒陡然又起,卻不是朝着方蕩攻來,而是在原地嗡的旋轉起來,懸鐘位于漩渦的中心,不斷的擺動手臂原地轉圈。

方蕩這邊腳步落地,正詫異于懸鐘的莫名其妙,鈍無鋒陡然又朝方蕩砸來,這一次速度更快,更加不可思議。

方蕩再次跳躍躲閃,不過,雖然方蕩躲閃得夠快,鈍無鋒卻更快,鈍無鋒是在離心力狀态下進行攻擊,之前的不斷旋轉,雖然怪異,卻為鈍無鋒蓄足了力量。

懸鐘依舊在黑色的漩渦之中旋轉不休,甚至被高速行進的鈍無鋒帶得飛了起來。

這一劍方蕩避都避不開,不得不咬牙用千葉盲草劍用力的朝着懸鐘刺去。

千葉盲草劍沒有鈍無鋒長,方蕩必須将自己置身于被劈中的危險之中,用自己的胳膊來增長千葉盲草劍。

方蕩這一劍直奔懸鐘的腦門,一旦刺中,懸鐘當即立死。

懸鐘只要不想死,就應該稍稍偏一偏鈍無鋒,砸開方蕩的劍,這樣一來,方蕩被鈍無鋒斬中的危機就能被化解了。

然而,方蕩瞳孔再次猛然收縮,他看到了懸鐘眼中的恐懼,看到了懸鐘眼中的退意,甚至看到了懸鐘的那種無法操控鈍無鋒的慌張。

但卻看不到懸鐘手中的鈍無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更絕對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

此時的鈍無鋒似乎完全陷入了一種不可控制的狀态,懸鐘已經不能操控鈍無鋒了。

是鈍無鋒在帶着懸鐘行動,都說人劍合一,方蕩和千葉盲草劍合為一體的時候,依舊是方蕩來主導千葉盲草劍,但懸鐘和鈍無鋒合為一體之後,卻是鈍無鋒成為主導。

怪不得劈山劍說他方蕩永遠學不會懸鐘的劍法,這樣的劍法沒有人能學得會,除非方蕩願意将主導權拱手相讓,讓給千葉盲草劍。

現在,就算方蕩一劍殺了懸鐘,鈍無鋒也不會避讓,到時候,将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方蕩固然能一劍刺死懸鐘,同時,鈍無鋒也會将他方蕩砸成肉泥。

懸鐘不想死,但卻身不由己,方蕩也不想死,所以只能方蕩來給雙方找一條活路。

方蕩咬緊牙關,手中的千葉盲草劍猛的變換方向,由刺變成了硬抗,叮的一聲巨響,方蕩連人帶劍被生生砸飛出去,半空中方蕩噴出一口鮮血來,滾燙的熱血劃出一道弧線,緊随方蕩之後。

方蕩墜地後馬上爬起,但臉色慘白,口中鮮血淋漓,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光芒銳減,一蹶不振。

這還是方蕩吃了一顆大力丸壯大了周身力量的結果,要不然,這一劍砸下來,方蕩現在受創更重。

這一劍交擊,方蕩吃下去的那顆大力丸的藥效全部用光,還受了不輕的內傷,輸得極為慘烈。

鈍無鋒乘勢而上,絕對沒有半點放過方蕩的意思,那厚重的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幹脆至極的弧線,朝着方蕩頭頂狠狠砸下來。

方蕩舌尖上奇毒內丹劇烈顫動,方蕩和千葉盲草劍之間的契合度瞬間達到了峰值,方蕩一下就湧入了千葉盲草劍的劍身中,四周的世界瞬間變得簡單無比,甚至連雲劍山弟子那上千把劍也都消失不見了,整個世界就只有兩把劍,一把是鈍無鋒,一把就是千葉盲草劍。

配合上奇毒內丹帶來的激進狀态,時間也開始迅速減緩。

在這一剎那方蕩看到了鈍無鋒身上的光芒,別的劍在以千葉盲草劍作為自己視角的時候,都散發出各種各樣的光芒來,唯獨鈍無鋒,一直都只是一塊黑鐵模樣,但是現在,這把劍變了模樣,不是光芒,而是一頭兇鬼。

這兇鬼好似一層漆黑的霧氣,一閃而過,方蕩根本沒能看真切,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但這個影子還是叫方蕩倒吸一口涼氣。

方蕩此時覺得自己不是在和人鬥,而是在和鬼鬥。

鈍無鋒狠狠的砸下來,距離方蕩的頭頂越來越近,眼瞅着就要将方蕩一擊砸成肉餅。

此時的方蕩已經完全放棄了從懸鐘身上學習劍法的想法,雖然學不到劍法,但方蕩還是學到了關于劍的東西,那就是永遠不要成為被劍掌握的劍手。

方蕩深吸一口氣,從速度緩慢的鈍無鋒身上找尋到了一處破綻,已經完全沒有半點光彩的千葉盲草劍在方蕩手中彈了出去,不過方蕩的這一劍速度并不算太快,他眼中的世界時間變慢了,并不代表方蕩速度變快了。激進狀态給方蕩帶來的最大的收獲,是能夠在對方緩慢的速度中找到對方的弱點,同時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來進行思考,尋找對敵的辦法。

與此同時,方蕩用盡全力的向後仰倒,方蕩看清楚了鈍無鋒的來勢線條,拼盡了全力避開鈍無鋒,鈍無鋒擦着方蕩的頭皮砸了過去。

随着鈍無鋒的斬空,噗的一聲,千葉盲草劍直灌懸鐘的肚腹,透體而過,從背後露出十幾厘米的劍身。

與此同時堪堪避開鈍無鋒的方蕩竄起,一腳踹在刺入懸鐘肚腹之中的千葉盲草劍劍柄,咔的一聲,千葉盲草劍朝着側面一劃,直接将懸鐘開膛破肚。

沒了懸鐘這個支點,鈍無鋒當即在離心力的作用下飛了出去,叮的一聲,這一次,劍柄入地,如此一來,鈍無鋒就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座墓碑,劍尖朝上。

電光火石之中,眼花缭亂之下,方蕩再下一城。

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才只有區區的三四招而已,并且一直都是懸鐘占據絕對上風,壓着方蕩砍,卻任誰都沒有想到,結果會陡然變成這樣。

方蕩那彈出的一劍頗為奧妙,這一劍對時間和速度把握得非常好,同時彈劍出手也最大限度的扭轉了雙方劍長度不一樣帶來的劣勢。堪稱神來之筆,就算是雲劍山一衆弟子們都不得不為方蕩這一劍暗暗叫好。

就算是子午都覺得如果他是方蕩的話,也只能用這一招來破解鈍無鋒的斬擊。

懸鐘奄奄一息,尚未身死,但距離死亡也就只剩下幾秒鐘的時間了,地面上流淌的全都是鮮血。

方蕩直接蹲在懸鐘身邊,然後就開始在懸鐘身上搜摸,結果又摸出一個袋子來。

方蕩的這種行為,使得對面的雲劍山一個個瞋目大怒,之前沒有經歷過方蕩搜刮韓望的那些人,咬牙切齒,巴不得現在将方蕩給一劍刺死。

方蕩對于雲劍山弟子身上的袋子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打開了往外一倒,就是滴溜溜的四顆丹藥。方蕩也不理會是什麽,直接就丢進口中,當成是點心般的吃了下去。

方蕩正嚼着,倒在地上已經完全沒有動靜應該死透了的懸鐘猛的坐了起來,一伸手一下就捏在方蕩的脖子上,方蕩脖子上傳來咯咯吱吱的聲響。

方蕩大驚,雲劍山修士大驚,靖公主等人大驚。

這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懸鐘已經被方蕩割開了肚子,大半個身子都裂開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只有一半連接着,腸子流得到處都是,這樣的情況下,懸鐘怎麽可能還活着?

只有劈山劍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臉上不動聲色。

被死死捏住脖子,方蕩的眼睛瞬間充血,方蕩此時看到懸鐘被割開的肚腹之處的筋脈血管都鑽出肉身,如蛇般舞動,将懸鐘流淌出去的腸子生生拉扯回來,随後這些筋脈血管一根根的接駁在一起。

方蕩見過這個場面,當初押送寶貨的時候,那位強筋境界的将軍被斬掉了腦袋,就是這個模樣,筋脈鑽出互相拼合。

難道這個懸鐘竟然是強筋層次的武者?難道他之前的劍術力量等等都是裝出來的?

“不對,不可能!”方蕩的爺爺馬上就否定了方蕩這個判斷。

“強筋層次的存在确實可以筋脈接駁來修複傷勢,但肉身被切割致命傷這種傷害是不可逆轉的,筋脈接駁在一起,只能暫時保證強筋層次的武者的性命,或許有些能夠真的保住性命,但曾經的傷口會變成強筋層次的武者永遠的致命傷,甚至因此再也無法施展拳腳,一身武功都悲劇廢掉了。

一個強筋武者或許會假裝成一個淬血層次的武者,但卻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個懸鐘此時之所以會有這樣如同強筋層次武者的表現,應該是吃了某種能夠臨時起到強筋作用的丹藥。就如同你吃了大力丸一樣。”

方蕩恍然,覺得這一次爺爺說的不錯。

這一切交流都在方蕩腦中閃過,方蕩雙手猛的抓住懸鐘的雙手,此時方蕩口中奇毒內丹丢丢亂轉。

懸鐘被方蕩開膛破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下了狠心要拖方蕩一起去死,他也有信心自己可以生生掐死方蕩。

別看懸鐘瘦弱如同枯柴,但他的力量着實不小,不然也不可能将鈍無鋒揮舞得如同風車一般,雖然鈍無鋒有自己的意志并占據主導地位,但一切的前提都在懸鐘身上,懸鐘若是沒有力量舞動鈍無鋒,鈍無鋒就算意志更高,也毫無用處。

懸鐘這雙手,能夠将鐵條捏出手印來,捏碎方蕩的脖子完全不是問題。

眼瞅着懸鐘就要成功了,方蕩就算再怎麽掙紮都是沒有用的,但随着方蕩雙手搭在他的手上,懸鐘忽然雙手一陣麻木,這種麻木還順着他他的雙手不斷上升,緊接着就是雙臂,肩膀,脖子以至于雙腳都開始麻木起來……

似乎雙手雙臂脖子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現在不光是麻木,更可怕的是,懸鐘完全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

懸鐘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方蕩對他做了什麽。

随後他就看到方蕩輕易的掰開了他的雙手,然後他眼睜睜的看着方蕩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懸鐘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捆綁起來待宰的小雞,他的生死完全被方蕩掌握。

就在此時懸鐘覺得自己一下飛了起來,方蕩将他丢了出去,懸鐘直挺挺的倒飛着,耳邊是輕柔的風聲,眼前的世界在不停地向前湧去,繼而懸鐘仰面朝天,蔚藍色的天空就在懸鐘眼前,那闊大無邊的天海如同一塊寶石,純淨無瑕。

“難道這就是我的終點?我的命就到此為止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懸鐘心中如同火焰般燃燒着,正如其他死在方蕩手中的雲劍山弟子一樣,他有着自己的遠大夢想,他們都相信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們都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的主角,甚至整個世界就是為他們而存在的,叫懸鐘接受這樣充滿挫折失敗的死亡,實在是太難了。

就在懸鐘內心嘶吼的時候,那種麻痹感忽然消散,懸鐘的雙手、手臂、脖子乃至于雙腳都一下恢複了行動自由,懸鐘大喜,他無論如何都要拉着方蕩一起去死。

懸鐘正要在空中穩住身形,平穩落地,卻驟然感到背部一陣劇痛,緊接着胸口處鑽出一個小山來。

懸鐘呆呆的看着那座在他胸口中鑽出來的小山,懸鐘知道,這不是山,這是他的鈍無鋒的劍尖。從他抓起鈍無鋒開始練劍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嘲笑他的鈍無鋒是一座墓碑,沒想到這一次,鈍無鋒竟然真的變成一座墓碑了。

懸鐘的身子還在緩緩下沉,那座透胸而出的小山越長越高,上面流淌着鮮紅的顏色,是懸鐘滾燙的熱血。

懸鐘嘴中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懸鐘的此時想要擡起頭來看看四周,卻發現他根本做不到,他此時能夠做得到的,就是面對面的看着那一片湛藍色的天空。

一只老鷹從空中翺翔而過,懸鐘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血,一邊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第 98 章 鈍無鋒

“你們兩個不要怪劍首,咱們雲劍山的弟子,不管是剛剛入門還是如玄雲十四劍那樣的天才,都要參與這種門中行動,要知道練劍之人最容易走上單打獨鬥的歧途,在劍祖開創雲劍山之前,練劍者基本上全都是獨來獨往,一盤散沙,當時的劍修在所有的修士之中地位相當底下,基本上被當成是雜耍,你們可知道這是為什麽?”玄雲十四劍中的倜傥劍,一邊跟在丁苦兒丁酸兒兩個身後走着,一邊說着。

丁苦兒、丁酸兒兩個着實讨厭這個看起來英俊非凡的家夥,說不出為什麽,總之就是讨厭,或許是因為他雲劍山玄雲十四劍的身份。

在丁苦兒兩姐妹眼中,雲劍山使得她們母子分離,逼迫她們學劍,又要啥掉她們的恩人,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兩女固執的認為,越是雲劍山上層的人物,越不是東西。

所以倜傥劍的話,她們兩個就當做完全沒有聽到,不加理會。

倜傥劍卻并不在意,跟在兩女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道:“原因很簡單,沒有劍,沒有傳承。劍術是一種要有數百年的積累,數代人的傳承沉澱才能形成系統。”

“每一個劍修要是僅靠自己領悟,自己來煉劍,實在是太艱難了,根本就不可能形成劍道。”

“劍修不像是其他的修士,劍修對于資源的消耗非常大,一個劍修的資源消耗,要比三個普通修士還要多,若是再加上煉劍需要的消耗,幾乎比得上五六個修士了,這樣的巨大消耗,沒有一個門派在後面支撐,是根本無法在劍道上走得更遠的。”

“你們別看一個個修仙門派多麽逍遙多麽了不起,其實這天底下任何一個門派都像是一個饑餓的餓殍一樣,都在垂死掙紮,一旦斷了資源供應,偌大的門派眨眼間就要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你們或許覺得我們雲劍山非得和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過不去有些太過?你們恨那個家夥,是因為他差點殺了你們的娘,搶掠了你們的財物,但我們雲劍山必須殺死他,并且必須以劍殺死他的理由,卻是因為劍道。”

“大道艱難,猶如懸在兩座懸崖中的一根細線,想要從這座懸崖登上另外一座懸崖,就得在這細線上行走,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這條細線就是道。”

“而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動搖了我雲劍山的劍道根基。”

“天底下,我雲劍山的劍從來都是最快、最強、最無敵的,現在忽然有一個人搶了我雲劍山的劍,這倒也罷了,竟然還用劍殺了我雲劍山的弟子,這就不那麽簡單了,天下劍門有三大,雲劍山是最大的一支,還有無盡妖洞中的九幽曲鬼,外加玄天帝國的問劍宗,這兩家一直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視着我雲劍山,我雲劍山稍有纰漏,就會被對方踐踏在腳下,如果連好運都殺不了,就不能證明我雲劍山劍道無敵,一群不敢說自己的門派劍道無敵的修士,要想踏足更高領域非常艱難。”

“劍道第一真的這麽重要?”丁酸兒本來打算不說話不理睬,此時也有些按耐不住的皺眉問道。

見到兩女終于有一個開口,倜傥劍舔了舔說得口幹舌燥的嘴唇,呵呵一笑道:“在旁人眼中,劍道第一,不過是個虛名,但在我們眼中,劍道第一背後卻不僅僅是一個稱呼而已,若真只是一個虛名,我們也不在乎,劍道第一這四個字背後,是無盡的資源掠奪,現在跟你們說這些你們不會理解的,這是上幽界的事情,等你們進入練氣期就知道劍道第一,這四個字究竟有多麽重要,重要到關系雲劍山生死存亡的地步。”

丁酸兒将頭扭到一邊去,不說就不說,她其實還沒什麽興趣要知道這些,她現在想的最多的還是怎麽回到娘親身邊,雲劍山的狗屁劍道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倜傥劍用手挑了一下鬓角上的散發,望着前方開口道:“咦?那叫好運的家夥竟然還沒有被弄死麽?”

一聽到好運這個名字,兩女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前面,倜傥劍看了兩女一眼,眼中神情複雜,開口道:“好運那個家夥當真搶掠了你們的財物,險些殺了你們的娘親?”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心頭一震,丁苦兒連忙咬牙切齒的道:“當然,我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丁酸兒連連發狠,重重點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母老虎。

兩女都知道雲劍山弟子有多恨好運,要是他們知道好運是她們的救命恩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倜傥劍大有深意的呵呵一笑道:“好,既然你們這麽恨他,一會将他抓住後,就叫你們親自動手剝了他的皮。”

倜傥劍的言語,一下就吓壞了兩女,和雲劍山弟子接觸這麽久,她們對于雲劍山弟子們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這幫家夥,完全是超脫世俗規矩的存在,他們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們看重的計較的東西也和正常人完全不同,倜傥劍說要她們兩個剝了方蕩的皮,那就真的會一絲不茍的完成這件事。

兩女臉色些發白,緊閉嘴唇,丁苦兒略微艱難的道:“還是算了,我們沒有殺過人,也不敢殺。”

倜傥劍哦了一聲,“沒殺過人?你們現在是雲劍山弟子,你們手中的劍,就是

用來殺人的,這次正好給你們開葷祭劍,手刃仇人,多麽快意?”

兩女相視一眼,眼神中神情複雜。

方蕩活動了一下肩膀還有手臂,韓望的那幾顆藥丸相當有效,一整天的休息後,方蕩肩膀上的傷勢已經痊愈,手臂還略微有些酸痛,不過活動兩下後,血脈就順暢起來,就沒有問題了。

方蕩發現自己進入淬血層次開始煉心後,心髒那裏總是有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心髒的跳動太用力,但血脈卻還很薄弱,血流在不斷的沖擊着周身血管,這種感覺現在還不算太強烈,但方蕩有種感覺,若是任憑這種血脈沖擊之力壯大下去,他的血管早晚會被血液沖破。

同時,因為方蕩是從奇毒內丹中汲取靈氣,所以,方蕩的血脈中不可避免的浸染了毒性。

這種毒性和尋常的毒性還不同,因為他是蘊含在靈氣之中的,可以說是從毒中提取出來的最純粹的最純淨的毒力。

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和自己的血液在不斷融合,最重要的是,方蕩還能夠感受到他們開始附着在他的心髒上,心髒的每一下跳動都開始借助着毒性靈氣的力量,彼此之間變得密不可分。

方蕩咬了咬牙,接下來的路,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這條路最終會是如何?方蕩現在沒辦法去想。

章公公已經發話了,和之前章公公要求方蕩不能應戰龜縮在盾光陣中不同,這一次章公公就像是在攆一個掃把星一樣驅趕方蕩。

方蕩對此完全無所謂,在方蕩眼中章公公沒什麽價值,方蕩沒有在他身上投放任何感情,所以章公公做出任何事情,方蕩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都不出意料之外。

就像是爛毒灘地中的野獸一樣,他和方蕩本就不是同類,所以這野獸忽然暴起咬方蕩一口完全正常。

方蕩休息之後,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奇毒內丹還有他手中的千葉盲草劍都在躍躍欲試,方蕩的那顆心,更是極為期待着接下來的戰鬥,所以方蕩當即就在裂開的黑甲劍戟軍士中穿行,朝着盾光陣外的世界走去。

一股股的新鮮空氣迎面撲來,似乎将方蕩的一身穢氣全部清洗幹淨。

眼瞅着方蕩就要走出盾光陣,靖公主開口道:“等等,好運,你不能出去!”

章公公則淡淡的道:“好運不出去的話,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死了他一個挽救這許多人,這難道不是好事?”

靖公主忽然呵呵一笑道:“好,章公公既然叫好運去送死,那本公主就和好運一起去好了!”

說完靖公主邁步走在方蕩後面,鄭守等人當即上前,圍在靖公主身邊,包括苦嫂還有五周都跟在了靖公主身邊,形成了一個大圈子。

對于靖公主來說,京城是一個大大的牢籠,與其去牢籠中做只金絲雀,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在這裏。

章公公冷哼一聲,四周的黑甲劍戟軍士們立即将靖公主和方蕩分割開來,堵住了靖公主前進的道路。

此時方蕩回過頭來笑道:“你們等着我,我去殺了那雲劍山弟子就回來了。”方蕩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只是去殺一只雞而已,不過,此時沒有人敢說方蕩狂妄了,因為方蕩已經接連殺了雲劍山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兩個弟子了。

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對方蕩投以敬畏的眼神,強者無論他身份如何都值得尊重。

章公公笑着點了點頭,道:“不錯,知道進退,好運,我祝你旗開得勝。”

章公公說着一擺手,章公公旁邊的一位軍卒跑到了方蕩面前,從口袋之中拿出一顆蠟封的藥丸來遞給方蕩。

方蕩疑惑的将這枚蠟封藥丸。

章公公道:“這是大力丹,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丹藥,但吃下一顆,可以叫你在一刻鐘內力量增長三成,雲劍山那幫家夥明知道淬血層次的弟子鬥不過你,還繼續約鬥,必然搞了鬼,你吃了這丹藥去戰,怎麽也能增加幾成勝算。我雖然叫你去出戰,但我是最希望你能活下來的人。”

方蕩看着手中的這枚大力丹,然後看向被黑甲劍戟軍士團團圍住的靖公主,靖公主眯着眼睛看了看方蕩手中的蠟丸,她現在目力成長不少,清楚地看到蠟丸上的陰刻的大力丹三個字,便點了點頭。

随後靖公主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就見方蕩直接将蠟封的大力丸丢進口中,正常人吃這種丹藥,都要将外面的蠟殼拍碎才能下口,方蕩卻完全沒有例會蠟殼。

果然,方蕩嚼了兩口後直皺眉吐舌頭。

方蕩疑惑的看向靖公主,那雙純淨的眼睛叫靖公主都覺得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

不過方蕩還是将那藥丸咽了下去。

緊接着方蕩就感到自己身上開始逐漸發燙,連呼吸都是灼熱的,鼻孔中噴出的氣都帶着一股燒灼的意味。

方蕩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塊火炭,渾身上下都在燃燒着,肌肉繃得緊緊的,攥着手中的劍恨不得立即揮出去,随便斬點什麽都好,不吐不快。

走出黑甲劍戟軍士構成的盾光陣。

對面就是近千雲劍山弟子,這些雲劍山弟子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視着方蕩,尤其是子雲山的目光,猶如兩柄利劍狠狠地斬在方蕩的腦袋上。

方蕩對于這些目光完全不予理會,他的目光在興奮地尋找自己的對手。

雲劍山此次一次性擺出了六個淬血境界的弟子供方蕩挑選。

方蕩就像是在挑選美味大餐一樣,當即便選中了一個劍最長最寬的雲劍山弟子。

此時劈山劍算是明白方蕩的選人标準了。

方蕩選中的雲劍山弟子名叫懸鐘,外形頗為醜陋,一張臉皺巴巴的,雖然歲數不算太大,但看起來猶如七、八十歲的老頭子,身形也比較單薄,一對掃帚眉,一臉苦相腦袋上還頂着一頭稀疏的黃毛。

這樣的家夥走到那裏都不會受人待見。

他腰間挂着的是一把一米三長的劍,這把劍和尋常劍不同,因為這把劍特別的寬,和懸鐘并排放在一起,比懸鐘消瘦的身子還要寬一點,這把劍一定很重,所以懸鐘的身子就像是被壓彎的細嫩柳樹一樣,朝着挂劍的方向彎曲着。每走一步都好似在拖着劍艱難前行一樣。

老實說,這樣的劍,只能用來觀賞,實在難以想象會有人将這麽寬的劍當成是武器用來揮舞。

方蕩一看到這樣的劍,就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懸鐘被方蕩用手一指,本就一臉苦相的他如同吃了一根苦瓜,整張臉皺巴成一團,伸手在胸前連連搖擺,示意方蕩選別人。

雲劍山中還有這樣遇到挑戰不敢上前的窩囊廢?

這家夥簡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懸鐘,他既然選你,你躲不掉,去吧!”子雲山開口發話。

懸鐘那張臉變得更加苦澀了,朝着身周望了望,随後只好身子前傾,用力的,拖着那把又寬又重的劍一步步的往前挪,幹細的身子傾斜的如同河邊的纖夫一樣。

整個空地上都回蕩着懸鐘腰間那把劍劍尖在提上拖拽的聲響。

咔嚓,咔嚓,咔嚓,懸鐘走一步,就響起一聲。

懸鐘一步步走到方蕩身前十幾米的位置停頓下來,一雙眼睛看向方蕩,再次搖了搖頭,示意方蕩換個人。

方蕩卻已經将從韓望手中得到的那把斷劍放在一旁,手持自己的千葉盲草劍。

方蕩這一次直接就閉上的雙眼,就如同一個儀式,方蕩閉上雙眼的同時,千葉盲草劍也張開了眼。

當然,千葉盲草劍的眼睛是并不存在的,是一種感知,是一種方蕩的精神和千葉盲草劍的契合,方蕩在這一刻成為了千葉盲草劍的器靈,成為了千葉盲草劍的靈魂。

用千葉盲草劍去看世界,和用方蕩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模樣。

在千葉盲草劍的感知之中,世界只有劍,對面一字排開的,是一把把的劍,上千把劍。

這些劍身上散發出各種各樣的光芒,有些犀利、有些如同鋸齒、有些光芒暗淡、有些則光芒如日中天。

方蕩去看他身前的那把劍。

就見這把又長又寬并且極重的劍毫無半點光彩,簡直就像是用來掏灰的鏟子一樣。

這叫方蕩感到有些詫異,但随後他就明白了,千葉盲草劍雖然并未生出器靈,但還是能夠告訴方蕩一些事情。

原來,劍被修士激活前是一個模樣,激活後又是一個模樣,光看靜止狀态下的劍的光芒狀态是沒什麽用處的。

懸鐘這個人和這把劍都透出一種詭谲的氣氛,完全與衆不同。

懸鐘見方蕩看都不看他,不由得微微一嘆,将腰間栓劍的鐵索一圈圈的解開,嘩啦啦的聲音中,那把重劍擺脫了束縛。

懸鐘雙手極為吃力的将重劍舉起十幾厘米,叮的一聲将劍尖插入地面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墓碑。

懸鐘松了口氣,直了直腰,然後如同一個老頭子一樣扭動腰肢,一圈兩圈三圈的轉來轉去。

這使得對面的黑甲劍戟軍士們一個個相當的不耐煩。

方蕩卻沒有半點不耐煩,依舊閉着雙目用劍去感知對方。

那把劍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座墓碑,無聲無息。

懸鐘呸呸兩聲,往掌心吐了口吐沫,繼而雙手反握住劍柄。

劈山劍此時開口道:“好運,懸鐘的這把劍叫做鈍無鋒,重三百斤,你最好小心一點。還有,懸鐘的劍法,你永遠也學不會,你就不用在這方面浪費功夫了。”

第 97 章 殺人奪寶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雲劍山弟子雙目瞪得溜圓,臉上各種情緒的交雜在一起,猶如一口氣吃了十斤黃連般難看。

三百黑甲劍戟軍士們嘴巴大大的張開着,噴出一股股的白色哈氣,朦胧着他們的眼睛。

他們這些軍士,最敬佩強者,方蕩現在就是他們心中的強者,毋庸置疑的強者。

而最震驚的還是靖公主和鄭守等人,方蕩究竟什麽樣,他們最清楚了,他們此時看方蕩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不,一頭陌生的妖怪。

方蕩殺了韓望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方蕩之前有殺了雲劍山天才弟子鬥子的先例,但方蕩用韓望的得意劍招殺了韓望,就有些太不可思議了,方蕩顯然是臨陣偷師,并且疊劍三招學得有模有樣,叫人驚嘆。

在他們眼中,方蕩已經不再是那個呆呆傻傻的方蕩了,而是一頭盤卧在地的兇獸。

不過,當他們看到方蕩的那雙眼睛後,又覺得,自己一定是那裏搞錯了。

方蕩劇烈的喘息着,握劍的手同樣劇烈的顫抖着,這只手上青筋蹦起,血管密布,整條手臂不自然的腫大青紫,方蕩被八枚回生丹強化的身軀也承受不了疊劍三招這樣的超負荷的運劍,此時此刻要是将方蕩的皮膚割開就能看到方蕩這條手臂中的血管全都斷裂了肌肉纖維也同樣都崩斷了。

方蕩的這條胳膊現在動都不敢動了。

方蕩用另外一只手将韓望的那把被斬斷的一米五長劍撿起,随後用布包起來背在背後,然後,方蕩做出了一個叫所有人震驚的舉動。

就見他公然貓下腰來,在韓望的屍體上搜摸起來。

方蕩的這個舉動,比方蕩殺了韓望還叫人震驚。

殺人奪寶,在修仙者的世界中不是什麽新鮮事,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當着雲劍山弟子的面,公然搜摸死韓望身上的寶物,還這麽一副等着純潔大眼睛,理所當然的模樣,這種行為簡直叫人發指,完全不要臉了。

爛毒灘地中,勝利者擁有對失敗者的一切支配權,在失敗者的身上找尋自己需要的東西,在方蕩的眼中,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方蕩在韓望的屍體上摸出了一個黑色的袋子,方蕩将其打開,從中倒出三顆十草丹,一顆百草丹來,還有三顆圓溜溜的藥丸,散發出淡淡的腥氣。

方蕩也不管藥丸是幹什麽的,如同吃糖豆般的直接丢進口中,随後方蕩咧開嘴巴笑了笑,肩膀上還有手臂上此時暖洋洋的,這三枚藥丸在修補他的傷勢。

雲劍山弟子随身攜帶的藥丸,當然是各種創傷藥。

方蕩搜刮完了,便站起身來,邁步就朝着黑甲劍戟軍士的隊伍中走去。

殺人奪劍,當着雲劍山弟子的面搜寶,這就是一種侮辱,對雲劍山,對在場的所有的雲劍山弟子的侮辱!

這是方蕩從雲劍山手中拿走的第二把劍,第二次以劍殺雲劍山弟子,第二次羞辱了整個雲劍山!

不得不說,方蕩心中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雲劍山弟子們眼中,實在是太過分了。

劈山劍咬牙切齒的道:“好運,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恢複力量,一天之後,再戰!”

劈山劍的話,引起對面三百黑甲劍戟軍士的一片嘩然。

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原本看方蕩不順眼,但是現在,他們齊齊站在方蕩的一邊。

章公公沒想到事情竟然有這樣的轉折,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線笑容來,看方蕩的目光,都開始變得溫柔起來,方蕩沒死,就意味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回來耽誤在路上。

靖公主冷笑一聲道:“雲劍山弟子好不要臉,我原本以為雲劍山弟子殺伐果斷,行事快意、縱橫潇灑,沒想到百聞不如一見,雲劍山弟子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的黏在旁人身上,難道說你們都是鄉下的野娘們麽?”

雲劍山一衆弟子恨透了靖公主這張嘴巴。

沒有人反駁靖公主,因為沒有必要,現在他們說了算,他們說允許黑甲劍戟軍士們走,他們才能走,他們說不行,一個都走不了!

真正掌握別人生死的家夥,是不會在意那些被他一手掌握的家夥們的想法的。

靖公主見雲劍山弟子不說話,一個個盤膝坐在大軍前面,眉頭皺起,低聲在方蕩面前說道:“記住,他們若是一定要和你比試的話,你就将劍丢了,站在那裏任由他們劈砍,這幫在劍道上死腦筋的家夥是絕對不會殺了你的。”

“想不和我們比劍?別做夢了,需要的時候,我會将你們一個個慢慢殺掉,折磨你們,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只要不出劍,你們就将遭受無窮苦難,除非他是鐵石心腸,否則我們總有辦法叫他乖乖拿劍,并且還會施展自己的全力。”劈山劍的耳朵遠比靖公主想象的要靈光,這麽遠的距離,靖公主壓着聲音說話,還是被他聽去了。

方蕩聞言,看了看鄭守還有鴿子等人,随後方蕩的一雙眼睛之中冒起層層怒火,“你要是敢傷害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我就拿你償命,包準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靖公主聞言,不由得用手敲了自己白晶晶的腦門一下,對面的劈山劍聞言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今天,他又笑了。

鄭守等人都和靖公主一樣用力的錘了自己腦門一下,雖然方蕩的表态叫他們感到非常欣慰,但方蕩這句話一說出口,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小辮子送到了對方手中,對方随時可以用他們來要挾方蕩。棄劍不戰這個套路再也沒有用處了。

靖公主收拾了情緒,開口道:“就算好運跟你們戰,你們拿什麽戰?靠你們身後的那三個淬血境界的劍手?依我看來多少都是被好運宰了的份兒,亦或是你們這些練氣境界的修士親自出手?啧啧,我倒是很期待你們能夠出手來殺一個淬血境界剛剛練劍幾天的門外漢,那雲劍山就當真不要臉到家了。”

劈山劍等人沉默不語,這确實是個問題,子午劍回頭看了一眼那三個淬血層次的弟子,這些弟子也是門中精英,但卻都比不上韓望,更別說天才鬥子了。

鬥子是雲劍山年輕弟子之中最具天賦的天才,而韓望是最刻苦的蠢材,兩者都是雲劍山百年不遇的人才,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來成長,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現在他們兩個都被方蕩殺了,雲劍山淬血境界中的年輕弟子,恐怕沒有一個是方蕩的對手。

劈山劍扭過頭來,看向三名弟子,然後又看向柔星劍、子午劍還有偏鋒劍,開口道:“時間不多了,你們三個親自調教他們,這裏我一人守着。”

子午劍、柔星劍還有偏鋒劍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來,而其他三名雲劍山弟子聞言先是一陣驚訝,随後是一陣興奮,又伴随着一陣猶豫,最終變成了無畏和果決。

臨陣傳劍。

劍術上,玄雲十四劍每一個都有壓箱底的本事,每一個都有獨特的劍道感悟,這些是從不外傳的,甚至有些他們想傳都傳不出去,感悟就是感悟,得自己感悟無法落筆于紙。

但口口相傳,親自指點,非同小可。

當然,他們還會做些別的手腳,比如用丹藥拔苗助長,雖然這樣會對這三個雲劍山弟子以後的修行造成一定的影響,但是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了。

對于三個雲劍山淬血境界的弟子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玄雲十四劍親自手把手傳授劍法,這可比從自己手中的劍裏汲取劍道營養要強上百倍,畢竟劍內無論有多少雲劍山前人留下的智慧,也終究是死的,用來啓蒙自然是沒有問題,但要想一步步穩穩提高,卻是個瓶頸,現在這個機會,或許就是奠定他們今後能夠爬多高的千載難逢的機遇。

柔星劍子午劍還有偏鋒劍,各自找了一名弟子,帶着他們分別朝着不同的方向踏劍而去。

不久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此時此刻,劈山劍坐在地上,雙目微閉,身後是他的影子劍奴,雙手捧着十米長劍。

在他對面,是三百黑甲劍戟軍士構築的方陣,雖然劈山劍坐在地上,黑甲劍戟軍士們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輕視劈山劍。

一人攔路,百夫莫敵!

靖公主看向章公公,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這邊有三百黑甲劍戟軍士,一鼓作氣殺了劈山劍,至少可以削弱雲劍山的力量。

然而,方蕩戰勝了韓望後,章公公就一直在朝着身後張望,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靖公主看向他的目光。

章公公在等援軍的到來,方蕩比他想象之中的還有用,方蕩殺人奪劍又當衆搜寶羞辱雲劍山,将雲劍山的臉皮踩在腳底下用力的蹭,這樣一來,雲劍山不找回這個場子,決不罷休,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夠在這裏盡情的耽擱時間了,後面的五百黑甲劍戟軍士們趕過來後,他就完全無所畏懼了。三百人的盾光陣,和八百人的盾光陣,完全是兩個概念,到時候他們猶如躲入龜殼中安全。

章公公的目光猛然一亮,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條黑色的細線翻湧過來,章公公臉上尚未露出笑容,便被震驚取代。

章公公連忙揉了揉眼,此時他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震顫起來。

來的,不是黑甲劍戟軍士,而是雲劍山的袱劍弟子,他們從這個方向出現,那就意味着……一直尾随在他們身後的五百黑甲劍戟軍士完蛋了。

章公公臉色一下就變黑了,當即大聲喝道:“收縮,結陣!”

大地震顫,黑甲劍戟軍士們早就已經看到了遠處洶湧蔓延過來的一線狂潮,原本已經有些懈怠的盾光陣剎那間拼合緊湊。這一次将那些不相幹的東西,車輛獸類全都丢在了外面,盾光陣足足收縮了一倍。

盾光閃爍,這一次,不光四周被盾牌圍成高牆,甚至連頭頂上都被盾牌拼成龜殼模樣,地上也是一般,此時此刻,盾光陣才算是真正成型,這樣的大陣,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就算雲劍山弟子都來,一起出手,也能維持一個時辰。

但一個時辰,救不了他們的命,只能叫他們晚死一點罷了。

盾光陣中,漆黑一片,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那些侍女又不少驚恐得張口大叫,結果剛剛出聲,就被旁邊的黑甲劍戟軍士一劍刺死,幾聲慘呼後,那些侍女們捂着嘴巴再也不敢出聲了。

鴉雀無聲比什麽都恐怖!

雲劍山上千弟子決堤的洪水般沖刷過來,剎那間将盾光陣圍在正中間。

這些雲劍山弟子中為首的子雲山一眼就看到了被斬成兩半的韓望屍體,子雲山一雙眼睛幾乎噴出血來。

尾随而來的雲劍山弟子們更是驚得怒火熊熊。

子雲山做劍首這十幾年,一直都在禪精竭慮的為雲劍山培養新人後進,鬥子和韓望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雁過留聲,人走留名,他這個劍首百年之後,若是還能被人提起,自然是他在作為劍首的這段時間裏門派中湧現出了多少的新秀弟子。

方蕩殺了他最珍愛的女兒,搶走了雲劍山的寶劍,又殺了他最有前途的兩個弟子,這等于是不停地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并且還在一層層的撒鹽。

劈山劍見到子雲山劍首當即站了起來,低聲将方才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子雲山一雙眼睛不由得眯了又眯。

“堂堂正正,用劍殺了韓望?”子雲山還有些不相信方蕩真的能夠做到。

上一次方蕩殺了鬥子,其中多少有些詭谲,鬥子的劍忽然變慢,僵滞,叫人詫異,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轉折隐秘,鬥但是這次,方蕩堂堂正正的殺了韓望,那就說明,方蕩上次殺了鬥子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是真的有這個實力。

“其他人呢?”子雲山問道。

劈山劍說了幾句,子雲山微微點頭,随後又點了三名雲劍山弟子,被劈山劍等帶走,去傳授劍術。

臨陣磨刀絕對不是什麽好辦法,但方蕩已經逼得雲劍山不得不臨陣磨刀了。

盾光陣中,度日如年,盾牌密不透風,光都照不進來,短時間沒什麽問題,時間一長,就不成了,盾光陣中的大多數都是糙漢子,火毒城建在山上又相當缺水,所以黑甲劍戟軍士們往往幾年都不洗澡,三百人擠在一起,盾光陣中的味道可想而知。

靖公主感到相當的不适,但她修為到了鑄骨境界,能夠暫時的封耳封鼻,又有鄭守等人圍在四周,此時靖公主就拿出玉貝石盤坐在地開始修煉起來。

那些侍女們可就不成了,不少人都覺得呼吸困難,恨不得沖出去,不過沒有人想死,所以她們只能用熏香的手帕捂住口鼻。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在盾光陣中,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從溫度上還是能夠感知到,此時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日子,可以清楚知道,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一片漆黑之中,章公公一張面孔上一片陰冷,此時他已經徹底放棄了那五百黑甲劍戟軍士,他們現在都沒有到,結果根本不用再去猜測了。

章公公現在真的已經處于完全被動狀态了,原本以為拉着方蕩一起走路,能夠用來拖延時間,但是現在,因為方蕩他們連命都要保不住了。

章公公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他很清楚,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了,盾光陣不可能一直這樣擺下去,在沒有受到攻擊的情況下,最多還能堅持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後,怎麽辦?完全沒有辦法!

此時章公公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一早,雲劍山要人的時候,他就撤了黑甲劍戟軍士,将方蕩拱手送出去,他的任務時保護靖公主,其次才是拖延時間,靖公主和三皇子之間的婚事比什麽都重要,這是王爺後半世榮辱的基礎。

這個主意打定後,章公公便閉上了雙目,開始養神起來。

方蕩比所有人都睡得心安理得,此時他在靖公主旁邊打着小鼾,呼呼睡着。

瞪得眼睛通紅的鴿子可以借着靖公主手中玉貝石散發出來的光芒隐約看到方蕩,看到方蕩睡得香甜,鴿子就生出一種自愧不如的感覺來。

雲劍山的弟子要殺的不是他,他都被刺激得睡不着,甚至閉上眼睛都覺得不舒服,只有瞪大了眼睛用力的喘氣,才覺得自己還活着。

或許過了一年那麽久,外面傳來一道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聲音:“好運,出來比劍!”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

一直都在閉目養神的章公公不由得張開雙目,靖公主也将顏色變得暗淡少許的玉貝石收起,方蕩則打了個哈欠,很不情願的揉着眼睛坐了起來,但他用力拍了兩下臉後,整個人一下就變得精神起來。

章公公一聲令下,堅固的盾光陣陡然裂開一道縫隙,章公公開口道:“好運,你不是願意戰麽,現在,就去再贏他們一場。”

靖公主雙目冷,開口道:“章公公,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叫好運去送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