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人心

太子府中丢出三個血淋淋的人來。

這三名男子雙手被砸碎,雙耳被刺穿,舌頭被勾出,鼻子被削掉,眼眶中只有窟窿沒有眼珠,全身上下只有一雙腳是完好的,留着給他們走路回到玄天帝國。

“太子,智者借力而行,順風而為,為何不和玄天帝國的人虛與委蛇,先得到了夏國皇位再說其他?反正到時候夏國在手,一切還不是聽太子您的?就算您沒有這個打算,也不應該将事情做得這麽過火,那三個說客在玄天帝國中可不是一般存在,其中一位還是火雲将軍的私生子,唉,轟出去也就罷了,您,您實在是下手太重了。”太子府一名跟随太子二十年的老謀士痛心疾首的圍着太子谏言。

大皇子那張有些清瘦的面孔中顯現出鋼鐵般不可動搖的表情,淡淡的道:“天底下壞事的都是你所謂的智者,智者無義,所謂借力而行,順風而為,換句話說,不就是當婊子麽?誰給錢,誰給好處,就和誰上床?我是夏國的大皇子,天下人人可以借勢而行,人人可以順風而為,唯有我,斷然不行!”

說着大皇子不由得一笑,很心疼的苦笑:“其實那三個說客當真說動我了,夏國皇位簡直與我近在咫尺,所以我才将那三個人挖眼、勾舌、削鼻、刺耳砸碎雙手,下手這麽狠,為的就是徹底斷了這條路,老三一直都說我優柔寡斷,我确實優柔寡斷,但至少在某些事情上,我從不猶豫!”

大皇子說着,擡頭看向天空,那條老龍依舊在搖頭擺尾吞吸着夏國國運。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自己。比這個悲哀更大的是,一個人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別人,孤家寡人,我爹這一輩子都在用心演繹這四個字。”

“我倒是期望他續命成功,這樣我就能夠叫他好好看看,他的大兒子一定能夠将夏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叫他明白自己是多麽的剛愎自用!”大皇子說着眼神之中閃爍起不屈的光芒,這口氣他已經憋了十多年了。

“皇上怎麽樣了?”顧之章來到放有續命爐的大殿之外,這裏禁衛森嚴,站滿了炫龍禁軍,成千上萬的軍卒如同鋼鐵城牆般,将大殿牢牢圍起,這還只是表面上能夠看得到的,那些看不到的守衛或許比能夠看得到的更多。

即便是當朝相國顧之章也不能靠近一步。

整個大殿外,站了上百個文武官員,這些文武官員們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一個個不動不響,就是那樣如釘子般枯立與地。

這些官員為首的正是夏國丞相顧之章,此時顧之章對面站着的是那位一身黃色蟒袍的黃奴兒,黃奴兒表情淡淡的,雙目低垂,沒有任何情緒。

但他身邊周圍沒有任何人膽敢靠近,包括那些炫龍禁衛們。

顧之章是個例外。

兩人就這樣相持站立互不相讓。

黃奴兒可是僞金丹的修為,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夠正面站在黃奴兒身前,但顧之章雖然只是個文官,沒有什麽修為卻依舊和黃奴兒旗鼓相當,在氣勢上竟然不輸分毫,這可相當不易。

顧之章看着黑洞洞的大殿久久後開口問道:“究竟是誰的主意?動用夏國國運來延壽,皇上瘋了不成?”

黃奴兒雙目微張:“就憑你這一句話,我就可以立斬了你。”

“哼,我看到,夏國國運動搖,猶如親眼見證了夏國覆滅,生不如死,你若現在殺了我,我只會感激你。”顧之章的言語充滿火藥味道。其中也确實有一種哀莫大于死的蒼涼絕望。

黃奴兒微微張開的眼皮重新低垂下去:“皇上有自己的打算,丞相還是回到府中靜待好消息吧,說起來皇上進續命爐之前曾有嚴令殿前不許任何人停留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否則按照謀反處理,殺無赦,丞相在這裏已經站了一刻鐘的時間,奴兒我已經違令了。”

黃奴兒的話語可沒有半點折扣,黃奴兒是炫龍皇帝的私奴,他只在乎炫龍皇帝的命令,才不理會什麽夏國和顧之章還有他身後的一衆大臣,真要下手去殺,黃奴兒絕對不會有半點猶疑,人多勢衆法不責衆這樣的話語在黃奴兒眼中完全沒有價值。

顧之章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那樣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要跟炫龍皇帝要個答案。

黃奴兒嘆息一聲後道:“其實奴兒也有所不解,得知皇上要動用三大柱石來續命的時候就曾問過皇上,一旦國運崩塌國本動搖,皇上哪怕續命百年又有何用?”

顧之章聞言立時露出專注的表情,這就是他今天來想要問炫龍皇帝的問題。

這不光是顧之章要問的問題,還是整個夏國所有知道炫龍皇帝要以龍脈國運續命的人們心中共同的疑問。

沒有人相信炫龍皇帝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正因為炫龍皇帝不會因為一己之私而罔顧夏國,所以才人人心中疑問叢生。都想問個為什麽。

黃奴兒看了眼一臉專注如同學生般的顧之章,開口道:“皇上答道‘人人都畏懼國運還有國本,對這兩樣國家根本不敢有絲毫輕動,朕參悟了數十年後才恍然,國運國本固然重要,但淩駕其上的還有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人心,大災如山崩傾洩而來時,唯有人心能抵禦天災,國本動搖,國運流逝不可怕,若是人心盡喪才是最可怕的。’小奴随後追問何為人心?”

顧之章臉上神情越發專注,豎起耳朵就等着聽黃奴兒後面的言語。

黃奴兒卻搖了搖頭,嘆息道:“皇上只是一笑,估計是覺得奴兒我愚笨,與我解釋不清,奴兒我也不敢繼續追問。”

顧之章聞言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來,顯然對于黃奴兒給出的答案相當失望。

不過黃奴兒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黃奴兒雖然愚笨,這一天之中也對人心有了一點點心得,請顧丞相指點一二。”

顧之章還是頭一次聽黃奴兒說請指點這樣的話語,對于這個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他的話語,沒有人能視而不見,包括顧之章這樣的一國丞相,

顧之章當即道:“顧某洗耳恭聽。”

黃奴兒環視顧之章身後的衆百官,這些百官一個個站得如柳樹一般筆直,一個個臉上都有氣憤之色,敢來這裏堵皇上的,估計都是準備死谏的,少不得在家中留下遺書,備好棺材。

“我夏國國小力弱,周圍群狼環伺,卻在如此惡劣情況下掙紮生存了上千年,親眼見證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國家從興盛到衰亡,原因是什麽?”黃奴兒開口問道。

顧之章沉默不答,因為他知道,黃奴兒現在不需要他回答。

黃奴兒繼續道:“是因為我夏國國本穩定雄厚?還是因為我夏國國運昌隆?”

“我夏國若是國本雄厚,也不會只有彈丸之地,遍歷兵禍。國運昌隆就跟我夏國更無半點關系了,這千年來,我夏國有那一年不面臨亡國之禍?”

“既然不是國運和國本那麽是什麽在支撐着我夏國長存不倒?”

黃奴兒目光看向顧之章,看向顧之章身後的一衆提頭而來的大臣們,随後開口道:“是因為人心,我夏國人心從未倒過。”

“那麽,何為人心?奴兒以為,在場的諸位大臣就是人心,将許諾幫助其的道皇位的玄天帝國說客打出門外的大皇子就是人心,同樣将許諾幫其得到夏國皇位的百象帝國的百蠱門弟子射退的三皇子就是人心。”

炫龍皇帝既然選擇續命,自然早就判斷出了大皇子和三皇子會有的舉動,所以早就将大皇子三皇子的一舉一動完全掌握,如果,大皇子和三皇子賣國求榮,那麽黃奴兒會親自出手,幫助炫龍皇帝将這個兒子埋葬在不知名的爛水坑中,任由其腐爛生蟲。要知道,三皇子即便穿了黃袍,炫龍皇帝都沒舍得殺他。因為三皇子無論怎麽鬧,都是夏國皇家中的內鬥,上了歲數少了殺心的炫龍皇帝都能容忍,但三皇子若是內外勾結,那麽炫龍皇帝絕對不能忍。

叫人欣慰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所以說,這就是人心。

“國運國本乃是一條大河,夏國是大河上的一條小船,駕駛這艘船的,不是大河的浮力,而是小船中的人們,滔天大浪襲來,真正能夠與之對抗的,可以信賴的,不是國運國本,不是那一個個的浪頭,而是船中的駕船者。”

“顧丞相,你覺得奴兒的認識是否有些太淺薄了?”

顧之章沉默片刻,凝視黃奴兒,随後一轉身,走了,百官見此,也都紛紛欲走,顧之章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過頭來道:“沒想到黃掌印還有這樣的口才,不過,三言兩語之間,我無法信你,我依舊堅信,國本國運,乃是一國根基,損耗不得,一切等皇上出來後,再說。”

黃奴兒眼皮低垂,淡淡的開口道:“顧大人,你口中的國本國運金貴無比,但皇上,藐視國本國運!皇上堅信,人定勝天!”

第 147 章 百蠱門

“大皇子要十世大夫玉幹嘛?”方蕩對于這塊被稱為夏國三大柱石的經國柱石究竟有什麽用處十分好奇。只不過老頭子口風太嚴,一直都不願将這石頭的用處告訴他。

“用處其實不大,首先,這枚三大柱石之一的經國玉石當成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要想成為夏國皇帝,至少要擁有三大柱石之中的一枚,另外,三大柱石既然是鎮國之寶,內中當然還有諸多秘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就是開啓夏國祖龍廟的鑰匙,夏國祖龍就是禦照皇帝,大皇子應該是想要去夏國祖廟調陰兵。”

方蕩爺爺的話叫方蕩更加疑惑:“陰兵?”

“不錯,就是陰兵,禦照皇帝死時拉了十萬兵甲一起陪葬,封死在祖龍廟中,據說,只要擁有禦照皇帝血脈手持三大柱石其中任意一枚柱石的人進了祖龍廟,就能夠調動祖廟之中的十萬陰兵。”方蕩爺爺一副可惜自己沒有禦照皇帝血脈的惋惜模樣。

方蕩奇道:“要是真有十萬陰兵的話,炫龍皇帝為什麽不取出來?這樣的話,夏國之危不久迎刃而解了?”

方蕩爺爺笑道:“哪有那麽簡單?十萬陰兵難道不需要吃喝麽?他們被囚在祖龍廟中,可以以祖龍龍脈作為食物,他們一旦到了這凡間,就必須要吃肉喝血,十萬陰兵得多少人名才能養住?”

方蕩現在手頭上有二皇子還有句夫人兩頭餓肚子的陰鬼,使得方蕩相當犯難,若是十萬這樣的陰鬼出籠的話,那麽也不用外敵前來騷擾,夏國自己就完蛋了。

“大皇子怎麽敢這麽幹?這不是自取滅亡麽?我見大皇子不像是這樣不理智的人。”方蕩疑惑道。

方蕩爺爺卻笑道:“理智?理智有什麽用,大皇子只要還有成為皇帝的夢想,就必須将炫龍皇帝拉下馬,可惜他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在這方面來說,他連三皇子都遠遠不如,他要相當夏國皇帝,除了這一條路外,別無他路。”

“呃,也不完全是這樣,大皇子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路,那就是勾連周圍的玄龍帝國,亦或者百象帝國,這兩個超級大國都一直想要吞并夏國,只要大皇子求助他們,他們一定會滿足大皇子的願望,從大皇子還想要打經國柱石的情形上來說,大皇子還不算完全被沖昏了頭腦。”

“就為了一個皇位,兒子就要殺父親?這個皇位真的這麽好?”在方蕩眼中,皇位的重要性并不大,這是因為方蕩并非是在皇權下長大。

方蕩爺爺嘆息道:“你去問問,大街上有一百個人,你問他們想不想當皇帝,他們一定百分百的給你肯定答案。對于人們來說,就算當皇帝有千難萬難,只要能當皇帝就好了。”

方蕩搖了搖頭,雖然他并不完全不知道皇帝的好處,爛毒灘地部落中也有王者,但方蕩并不羨慕那些家夥。

……

一頭小驢,驢上倒坐着一個少女,少女一襲杏黃色的長裙,面上蒙着一層白紗,在道路上緩緩的走着,因為昨日剛剛下了一場忽如其來的灰色大雪,随後大雪很快就化了,所以地面上不少地方相當泥濘,但這少女卻穿着一雙白鞋,上面別說泥水,就是連個灰塵都沒有,少女整個人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光是看一個背影就叫人感到相當舒服。

三皇子懷中一左一右抱着兩個靈位,一張臉上滿是怨毒,短短的一天時間,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失去了整個國家,失去了相依為命的二哥和娘親,失去了一條腿一條胳膊,失去了奪魄,失去了許多許多,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一個從地縫裏面鑽出來的叫方蕩的家夥。

若是能殺了方蕩,他現在什麽代價都願意付出!

此時車隊猛的停頓下來,抱着兩塊靈牌的三皇子不由得雙目一眯,此時轎簾被挑開,一名侍衛禀報道:“王爺,外面有一個女子求見。”

三皇子皺眉道:“女的?”皇子別的沒有,兇名卓著那是真的,什麽女子膽敢跑來見他?

三皇子冷哼一聲道:“帶過來。”

那侍衛嗫嚅道:“她,她要您去見她。”

什麽?三皇子一腳就将那侍衛踹飛出去,他娘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堂堂三皇子被方蕩欺淩不說,現在連個娘們也要來找他撒野?

“三皇子,何必那麽大的火氣?”遠處傳來一個女子銀鈴般的聲音。

三皇子挑開轎簾,走出轎子,他那條腿畢竟不是自己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總是慢了小半拍。

三皇子眼中看到了那個倒騎毛驢的黃衫女子的背影,三皇子雙目微微一抽,因為在黃衫女子身前躺倒了不下數十個軍卒,要知道三皇子距離那些在前斥候的軍卒也就只有百米,他就竟然沒有聽到,可見那倒騎驢的女子手段多麽了得。

三皇子一擺手,一直他身側的那些侍衛們立時朝着那黃衫女子圍攏過去。

“把臉轉過來。”三皇子聲音低沉。

倒騎驢的女子咯咯一笑,她身下的毛驢當即如同拉磨般的轉動過來。驢子脖子上系着的鈴铛也就叮叮當當的敲響起來。

三皇子看到轉過來的女子雙木瞳孔微微一抽,對面的那個女子原本背對着他們,三皇子只能看到她的一頭長發,但是現在她明明已經轉過來了,三皇子能夠看到的還是一頭長發,這個女子竟然沒有臉?

三皇子勃然大怒:“膽敢消遣本皇!給我射殺了她!”三皇子正是心情極端惡劣,一肚子惱恨無處發洩的時候,這個女子此時來撩撥三皇子,簡直就是用力的踹了老虎屁股一腳。

三皇子手下有百位個弓箭手,全是三皇子花重金養活的,此時弓弦繃緊的聲音齊刷刷的響起,一個呼吸之後,上百支箭矢破空而去,

噗噗噗噗的聲音響成一疊,那黃衫女子瞬間變成了刺猬,連帶着她坐下的那頭驢都一樣。

密密匝匝的箭矢使得她好似插冰糖葫蘆的草樁一樣。

三皇子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絲冷笑來,掉頭回了轎子裏,心情不好的三皇子甚至懶得理會那黃衫女子的屍體,停下腳步的隊伍再次啓動,朝着遠在天邊的荒城行去。

三皇子抱着兩塊靈牌,臉上神情有些沮喪,這兩塊靈牌之中原本居住着他最親近的兩個人的神魂,但是現在,內中空空如也。

而他現在也正在朝着一座墳墓行去。

不錯,在人前,他将此行當成是自己人生的第二個春天,但他內心深處卻知道,此行或許就是他的終點,他最終将老死在那座墳墓之中。

距離望京越遠,三皇子越覺得自己恐怕一生一世都無法再回來了。

就在三皇子滿心惆悵的時候,馬車又停了下來,三皇子冷笑出聲,人不順的時候,當真是喝涼水都塞牙,這一次三皇子也不用侍衛禀報,挑轎簾走出去,随後三皇子不由得一愣,在隊伍前面竟然又出來一個女子,并且還是一個倒騎驢有着一頭漆黑長發的女子,和之前那個女子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這女子身上穿着一襲紅裙,看上去格外詭異。

“三皇子,你剛剛殺了我三妹,你拿什麽來抵命?”紅裙女子聲音不善的開口說道。

三皇子心情糟透了,一擺手,那上百個弓箭手立時弓弦崩響,上百只箭矢一湧而出,潮水般的彙聚在那紅裙女子身上。

三皇子冷哼一聲,什麽狗東西都敢跑來作祟!

三皇子心情更加糟糕,回到馬車中,車隊繼續前行。

就在三皇子靠着馬車車壁上有了倦意準備小眯一會的時候,車隊再次停了下來,三皇子這一次反倒被氣笑了,自言自語道,“該不是之前那兩個女子I的姐姐找上門來了?”

三皇子一挑轎簾,這才知道什麽叫做一語成戳!

就在隊伍前面,果然又來了個倒騎驢的女子,叮叮當當,驢脖子上的鈴铛輕輕響着,和之前兩個女子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女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襲藍色的裙子。

三皇子的笑容變得古怪起來。

這一次三皇子直接一擺手,上百箭矢齊齊釘在那連話都沒說一句的女子身上。

這一次,三皇子親自下了馬車,走到被刺死的女子身旁,随後三皇子發現一個事情,那就是這個女子身上中了上百支箭,卻沒有流出一滴血。

三皇子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來,一擺手,旁邊便有侍衛上前,用刀朝着那藍裙女子猛的一斬,直接将藍裙女子劈成兩半。

三皇子雙目一凝,猛的身形倒退,三皇子雖然一條腿不是自己的,但速度終究比身周圍的軍士要快得多,所以三皇子全身而退,周圍十幾個軍士就倒了黴。

就見那藍裙女子身子一被刨開,立時從中湧出一蓬蓬的肥胖如蛆般的白蟲,這些白蟲一見風立時外殼僵碎,從中鑽出一只只身有白翅的蛾子怪蟲來,這些蛾子怪蟲一窩蜂的湧出,三皇子退開了,其餘的侍衛軍卒全都被這些白蛾包圍,眼瞅着他們身上出現一道道鮮紅的口子,眼瞅着他們身上的血肉一層層的消失,眼瞅着他們變成一具具骷髅骸骨,眼瞅着他們身上骨頭一塊塊的缺失,最終渣都沒有剩下一星半點。

用剎那功夫吃掉了十幾個軍士後,那些白蛾瘋狂的朝着四周的軍卒湧去。

三皇子旁邊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甩手,丢出去數十顆火球,火球在空中猛的爆開,呼啦一下就将數百只白蛾給燒死,猶如在空中綻放開了一朵火焰花朵一般,相當炫目!

中年男子開口道:“王爺,這是百蠱門的養屍白蛾,能在人的皮肉上産卵,相當可怖。”

“百象帝國的百蠱門?”三皇子詫異的問道。

“正是,相當邪門的門派,不過這養屍白蛾有個最大的弱點,它長期在背陰之下生活,最怕的就是火焰。”

三皇子一直都致力于成為夏國皇帝,本身又在權利巅峰,所以手下沒少招攬一些奇能異士,這個用火球的男子叫做火八郎,一手閃火相當了得。

一邊說着火八郎一邊丢出一團團的火焰,片刻之間,便将那些養屍白蛾清理幹淨。

三皇子凝眉道:“百象帝國?他們找我幹什麽?”

三皇子疑慮剛生,前方再次傳來馬蹄聲響,還有叮叮當當的脖領聲,最初這驢蹄聲只有一個,脖鈴聲也只有一個,但很快,第二個驢蹄聲和脖鈴聲響起,繼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出現在三皇子正前方的是,整整十個倒騎驢女子,她們除了穿着各種顏色的裙子外,幾乎沒有多少不同,甚至連她們坐着的驢子都一模一樣。

“見鬼了!”三皇子不由得低罵一聲。

火八郎開口道:“百蠱門的弟子不必故弄玄虛,夏國三皇子在此,識相的趕緊滾開。”

“咯咯咯,這裏原來是三皇子啊,你不說,我還以為是喪家之犬呢!”聲音從那些倒騎驢的女子們口中發出,如同十個人一起說一句話一樣,整齊劃一,叫人毛骨悚然。

三皇子冷哼一聲道:“百蠱門是專門來這裏嘲諷本皇麽?你最好現身說話,不然本皇子沒有耐心陪你在這裏無聊。”

那十個女子忽然之間齊齊低頭,如同扯線木偶的線一起斷了一般。

這一次,一個手拎酒壺的小女孩出現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這女孩暈乎乎的模樣,一張微圓嬰兒肥面孔,一對短粗的卧蠶眉,一身羊奶般的雪白皮膚,稱得上是圓滾滾的可愛。

此時這女孩蹲坐在樹幹上的一根橫枝上,一只手拎着酒葫蘆,另外一只手捏着一根水蘿蔔,一口酒一口水蘿蔔的喝着,一張奶氣十足的小臉微微發紅,越發顯得可愛有趣。

有意思,三皇子啧啧兩聲道:“你攔我去路,所為何事?”

女孩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水蘿蔔放入身上挎着的布口袋,咯咯咯的發出幾聲,原本三皇子以為這是笑聲,但現在,三皇子才知道,這不是笑聲,甚至和笑聲完全沒有任何關系,是女子喉嚨中發出的聲響,似乎裏面有什麽東西潛伏在那,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三皇子開門見山的道:“說吧,跑來裝神弄鬼的,你究竟要幹什麽?”

女孩不慌不忙的又喝了一口酒後,才将酒壺蓋上蓋子,從樹枝上站起來,十幾米的高樹一躍而下,輕飄飄有若棉絮一般的下落。在三皇子眼中,這女孩下落可沒有那麽簡單,因為三皇子看到女孩身後鑽出成千上萬的飛蟲,這些飛蟲飛到女孩的腳下,身旁,奮力的将女孩生生拖住,拽住,這樣女孩才會出現完全不符合地球吸引力常理的場面。

女孩落地,那些飛蟲再次飛到了女孩身後,消失無蹤。

女孩邁着有些微醺的腳步,晃晃蕩蕩的來到三皇子身前不遠處,喉嚨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來。

當然,這笑聲不是女孩自己發出的,是女孩喉嚨裏面的東西發出的聲音。

女孩雙目之中有着醉酒後的迷離,笑着開口道:“夏國三皇子,我是代表百象帝國來找你的,你不是想當夏國皇帝麽,我們可以幫你完成這個心願,怎麽樣?你應該知道我百象帝國的強大程度,只要你點個頭,夏國皇位就擺在你的面前了。”女孩一邊說着,一邊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酒壺,強忍着才沒有拿起來再喝一口。

三皇子猶疑的看着對面的這個圓臉蛋女孩,緩緩開口道:“你們幫我成為夏國皇帝?你們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女孩喉嚨中傳來咯咯咯的聲音,女孩閉上嘴巴,等那叫聲結束,才再次開口道:“很簡單,你得帶着夏國成為我百象帝國的附國,你依舊是皇帝,但你的子孫不能再成皇帝,只能當個王爺。怎麽樣,還不錯吧,你什麽都不用幹,就成為一國皇帝,享受無邊繁華,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三皇子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連連搖頭,當三皇子逐漸收斂那笑聲後,三皇子的一張臉變得冰冷一片,一雙瞳子簡直能噴出冰渣來。

“你把我當成是街邊的喽啰麽?我是夏國的三皇子,你叫我背叛夏國當你百象帝國的走狗?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那一臉微醺的女孩似乎一下清醒了不少,眼珠微微一轉,女孩開口道:“不要急着一口拒絕,對了,聽說你和一個叫做方蕩的家夥有仇?我可以将方蕩的腦袋拿過來給你看看。不,我會将活蹦亂跳的方蕩抓過來,任你懲罰。”

“怎麽樣,現在這個條件還不錯吧?”微醺女孩似乎實在忍不住了,将酒瓶打開,放在唇邊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後,志得意滿,在她看來,自己許下的條件,三皇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了。

“呵呵呵。”

三皇子大笑數聲,随後猛的一擺手,赤皮兇神一下從三皇子身後射出,朝着女孩一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愚蠢的丫頭,臨死之前,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我是夏國的三皇子,不是什麽狗屁百象帝國的附屬國皇帝,不錯,我殺兄弑母,我罪大惡極,就算方蕩的仇我一輩子都報不了,也絕對不會帶着夏國一起委屈在百象帝國腳下!”

“說完,你可以去死了,這是你侮辱我、輕視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第 146 章 目的

顧白見方蕩沒有什麽表情,連忙補充道:“你若有心在仙道上走更遠,而對仕途沒有興趣,成為一國将軍好處極大,你擁有了将軍虎符後,就可以操控龍脈,對,你可以用夏國龍脈來進行修煉,那樣的修煉速度,說是一日千裏也不為過。”顧白聲音變得更低。

不得不說,顧白說了那麽多,只有這句話才叫方蕩動心。

此時方蕩爺爺的聲音在方蕩腦海中響起:“蕩兒,不要上當,大皇子現在已經知道炫龍皇帝在動用夏國國本國運還有龍脈來續命,他若想要當皇帝,那現在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什麽蠻族入寇不過是個借口,就算真有蠻族入寇夏國,大皇子現在也沒有這個時間應對,看大皇子現在的反應,是要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力量。”

“拉攏力量?做什麽?”

方蕩爺爺冷笑兩聲道:“造反呗!大皇子那家夥,能夠隐忍十年,不出太子府,可以想見,是個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家夥,心性堅忍非同尋常,他對自己都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叫人發指。同時也能看出大皇子對于皇位是如何的觊觎,這樣的家夥一旦希望破滅,将變成洪水猛獸,野心使得他隐忍十年,同樣的,絕望将他變成妖魔鬼怪!”

“顧之章那家夥是炫龍皇帝的忠仆,這一次,竟然會和大皇子站在一起,由此可見,報應來得迅雷不及掩耳,炫龍皇帝才剛剛龍吸國運,不但蠻族入侵,忠仆反目,甚至兒子興起弑父之念,夏國國本已經開始動搖了!接下來,這夏國就是崩天之勢,不過,炫龍皇帝使得計劃缜密的家夥,他既然選擇了用夏國國運續命,就一定已經做了萬全準備,大皇子不過是瞎折騰罷了,蕩兒,快走吧,此地将成為漩渦中心,以現在的你來說,一旦卷進去屍骨無存。夏國,完了!希望我言之過早吧!”方蕩爺爺的聲音變得有些落寞,方蕩甚至從聲音中就能體會到這個老者對于即将崩滅的夏國的種種感情,和不甘心。

顧白疑惑的看着方蕩,方蕩除了聽到他關于将軍借助龍脈修道的說法後臉上出現一絲興趣外,其餘的時刻方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現在竟然好似有些在發呆。

顧白能夠理解方蕩聽到他的建議後流露出各種狂喜的表情,甚至是不屑的表情,但就是無法理解此時方蕩臉上的這種發呆的表情,這叫一向善于言談的顧白都不由得有些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了。

方蕩忽然笑了起來,一雙純淨的眼睛淡淡的看着顧白,“我從未帶過兵,你憑什麽張口就給我一個副将軍的職位?況且皇帝尚在,太子就能做主将副将軍的職務許人?”

顧白聞言一笑,解釋道:“這麽說吧,你叫三皇子大跌顏面,表現叫人欽慕,大皇子相當器重你,并且,大皇子是真的覺得,你有這個資格能夠成為一位副将軍,這不是沒有直接叫你當将軍麽?目的也是為了,叫你跟在邱将軍身邊,多多學習,所以我若是你,就絕對會格外珍惜大皇子給的機會。”

方蕩呵呵一笑道:“你告訴大皇子,我沒興趣!就算叫我當夏國皇帝,我也一樣沒興趣!”

顧白微微皺眉,還想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麽,方蕩補充道:“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歡被別人當刀使!”

顧白後面的話語一下就被噎住了,這叫顧白知道,方蕩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容易被騙。

顧白凝視方蕩的那雙清澈透底的雙目,一下猶如迷失在這雙瞳子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昏濁叫人迷失,清澈到了極致,又何嘗不叫人迷失?

方蕩掉頭就走,鄭守此時也跟早到說了幾句話,見到方蕩走了,當即拍了拍早到的肩膀,跟在方蕩身後。

眼瞅着方蕩就要走到城門口,顧白雙目微微發冷,開口道:“方蕩,你走可以,但要将十世大夫玉留下。”

方蕩呵呵一笑,扭頭道:“原來許給我副将軍的職務為的就是十世大夫玉!可惜,我沒有十世大夫玉,就算有,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副将軍就将其交給你們。”

顧白臉上的神情變得極為嚴峻:“方蕩,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将高高在上的三皇子重重的踩在腳下,我喜歡你的張狂和無畏,我是真心實意的希望能夠和你成為朋友,甚至,我可以說是帶着崇敬的心情來找你,你打算就這樣辜負我的一片好意?”

早到站在顧白身後,完全沒想到顧白竟然會和方蕩搞得這麽僵,要知道顧白在來見方蕩之前,可是将方蕩誇得天上少有,地上難見。怎麽話還沒有說兩句,氣氛就一下變得這麽劍拔弩張了?

方蕩沒有再理會顧白的言語,而是繼續前行,朝着望京城門走去。

對于顧白來說,這是一種對他的蔑視,顧白深吸一口氣後,笑着搖頭道:“早到,咱們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做的了。”

早到疑惑的看着顧白,又看了看走出城門的方蕩一行,随後搖了搖頭,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不管怎麽樣,方蕩他們已經離開望京了,而他,将留在望京,只有這裏,才是他才華施展的地方。

方蕩一行走出望京,方蕩的警惕性一下提升到了極致,甚至比在望京之中的警惕性還要更高。

“大皇子要十世大夫玉幹嘛?”方蕩問爺爺道。

第 145 章 龍吸國運

晌午時分,整個望京猛然震動一下,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烏雲翻滾,如濃墨潑灑。

繼而灰褐色的大雪紛飛,瞬間将整個望京掩埋進一片灰色的泥濘之中。

望京的百姓紛紛避退奔逃,他們都感到胸悶惡心,心跳加速,似乎身上有什麽東西被生生抽離了出去。

這一切突如其來,又轉瞬即逝。

一場豪雪片刻之間将大地覆蓋,望京城中大樹都被壓折了幾十株,幸好只下了片刻,若是再下一盞茶的時間,望京中恐怕得弄出不少人命來。

方蕩心頭猛地一跳,從房間中走出,擡頭望去,那頭盤浮在望京之上的老龍在烏雲之中盤旋。

他身周有兩團寶光,每一團都猶如一個小太陽,其中一個散發出清冷銀光,另外一個散發出血色紅芒,這兩種光、氣滋潤着那條老龍,而老龍在空中搖頭擺尾,張開大口,朝着地面吞吸着什麽。

“炫龍皇帝開始汲取夏國國運還有龍脈延壽了。這老家夥果然等不及了,不過,他還算明智,沒有非得集齊三大柱石來延命,不然對夏國國本動搖得太過劇烈,就算他延壽成功,也無法力挽狂瀾。”

“國本、國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動搖了,國家就不行了?”方蕩對于這種詞彙完全沒有半點理解能力。

“所謂國本,就是國民的壽數和健康,還有夏國地面上的各種作物的産量等等,國本動搖,輕則旱災水災頻繁,國民壽數降低,體質孱弱,重則疫病橫行,你剛才是不是感到身上被抽走了什麽東西?那就是炫龍皇帝在抽走望京百姓的壽數來延續自己的壽命,這種行徑,是要被萬夫所指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仙人前來找炫龍皇帝的麻煩。大皇子現在估計正在跳着腳罵自己的爹吧。”

“而國運,則是另外一種更為複雜的東西,牽扯了因果數術,總之,國家就如同一個容器,內中裝載着國運,國運這東西總數很難增加,所以用一點就少一點。國運和國本之間有因果關系,國運強橫,災難就算興起,也馬上就會被碾壓下去,若是國運薄弱,災難一起就是延綿萬裏,無法彌補。”

“炫龍皇帝知道萬事不可太盡的道理,還算他沒有被沖昏頭腦。”方蕩爺爺說了不少,方蕩也就聽明白其中一部分。

“蕩兒若是有朝一日炫龍皇帝的子孫落在你的手中,你要饒他一命才行。”方蕩爺爺最後一句話說得沒頭沒腦。

方蕩一口拒絕道:“三皇子必殺不赦。”

方蕩爺爺笑道:“對,誰都能饒唯三皇子不可,當然,現在沒有必要說那麽遙遠的事情,炫龍皇帝既然已經進了續命爐,開始龍吸國運,回天續命,那麽現在就是離開的最佳時機,快走。”

一說到要走,方蕩也感到輕松不少,當即招呼鄭守等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靖公主的東西本就不多,那些嫁妝和陪嫁都在箱子裏沒怎麽動過,讓人為難的是方蕩得到的那些城中百姓對方家的謝禮,門類太多,良莠不齊,鄭守等人只拿走那些值錢的便攜的,能夠變賣的則全都變賣掉,即便如此,也足足收拾了一整天的時間。

章公公在炫龍皇帝複出,三皇子崩局落敗之後便已經火急火燎的回火毒城複命了。

對于洪正王來說,靖公主和三皇子當衆決裂,着實幫了洪正王一個大忙,至少以此行動宣告天下,洪正王和三皇子之間沒有任何龌龊勾當,所以在炫龍皇帝複出的同時,夏國至少有數十家望族富賈被誅殺抄斬,洪正王卻安然無恙。

雖說洪正王比較特殊,炫龍皇帝一直都拿他沒有什麽好辦法,但那是因為在洪正王身上沒有必要動用真正的雷霆手段,有必要的話,洪正王無論如何也抵不上炫龍皇帝的龍威。

章公公一走,這就給方蕩他們提供了不少便利,要不然,方蕩他們想要拿走這麽多的嫁妝陪嫁,少不得會有一番争執。

随後方蕩一行人出了公主府,朝着望京城外行去。

公主府中只留下上百個陪嫁侍女,方蕩不必為她們擔心,這裏是洪正王的地盤,餓不死她們。

五周年紀大了,奔波不動了,靖公主一走,五周也沒有再游行天下的念頭了,他只想吃口安穩飯,随便找個地方老死算了,所以五周留下來,繼續看大門。

苦嫂知道方蕩等人要走,琢磨了一晚上,決定跟着方蕩他們,對于苦嫂來說,靖公主走了,鄭守等人再走了,她留在公主府也沒什麽意思了。

對于苦嫂要跟着去,鄭守等人當然歡迎,畢竟苦嫂的手藝不是蓋的,做出來的飯菜他們吃了十幾年了,順口得不得了。只不過以後依舊要看手拎大勺的苦嫂臉色,多少叫人感到有些無奈。

至于早到,早到和他們不同,早到金榜題名,又和顧之章的長子走得很近,而顧之章和大皇子之間的關系就更不用說了,眼瞅着早到就是一顆明日之星,一方面早到不可能跟他們走,另外則是他們也不想打擾早到,所以沒有人和早到說要走的事情。

方蕩一行十餘人拎着大大的包裹走出公主府。

雖然昨日烏雲翻滾,灰雪埋城,地震心搖,城中小亂一場,但影響不大,原本尋常百姓也只當昨日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插曲,并未在意,但今日一早,情形大變,不少人今天都感到身上無力,這倒也不算什麽,但昨日一夜,城中歲數大的長者和身體孱弱的病號,一天之內死了不下數千人,搞得滿城素缟,街道上哭聲處處,叫人心中發毛。

望京繁華,但現在街上白絹翻滾,紙錢亂飄,哭聲處處,棺材店生意多得做不過來。

大包小裹有男有女的方蕩一行走在一口口棺材之中,多少有些紮眼。

當然最紮眼的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一身青衣錦袍的少年,靖公主走時給方蕩留下了數十套換洗衣物,都是量身打造的,說不上多麽華貴,但每一件都是靖公主特意着人趕造出來的,內中用了不少心思,方蕩穿在身上格外舒适合體。

又有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兩個給他打扮妝容,梳理頭發,整個人脫胎換骨。

俗話說得好,男人的任務是改造世界,女人呢,專門改造男人。

并且,可以說,方蕩也确實是一個可造之材,一番打扮之後,爛毒灘地中的邋遢少年變成了當前的英俊工子,現在任何人看到方蕩,都不可能聯想到爛毒灘地這樣的地方。

黃奴兒曾經說過一句話,方家十世積善盡用于此,方蕩和三皇子一戰的時候,無數人奉上最寶貴的東西,東西一送恩情兩不相欠,方家和他們已經不再是曾經那樣的關系了。

所以,方蕩走的時候,整個望京,沒有誰再欠方家的了。

方蕩一行眼瞅着就要走到城門了,此時方蕩提高了警惕,鄭守等人或許并不覺得有什麽,但方蕩很清楚,他能不能走,自己說了不算,炫龍皇帝讓不讓他走,才是最重要的。

眼瞅着城門在望,身後陡然傳來馬蹄聲,方蕩心中叫了一聲糟,扭頭看去。

就見一個胖嘟嘟的少年公子一騎在前,這少年公子一身肥膘,丹鳳眼,模樣不錯,就是肉略肥,糟蹋了一張好胚子面容。

來的正是顧白,顧白之後,則是不怎麽會騎馬,手忙腳亂的早到。

“方蕩,方兄弟請留步。”顧白揮舞着馬鞭叫道。

衆人看到顧白都微微皺眉,他們并不認得顧白,但看到後面狼狽騎馬的顧白,不由得齊齊笑了起來,心中一下沒有了那麽多的顧慮。

顧白策馬轉瞬即至,翻身下馬後,如球一般來到方蕩面前,笑道:“方兄那裏去?”

顧白是真的崇拜方蕩,所以雖然他年紀比方蕩要大,還是稱呼方蕩為方兄。

方蕩上下打量顧白,開口道:“你是那位?我們似乎并未見過。”

“哈哈哈,我叫顧白,久仰方兄所作所為,早就想要請方兄小酌一杯,這不,正準備着飯菜,叫了早到想要叫他幫我引薦一下,卻不料聽到了方兄要走的消息,所以在下立馬追了上來,唐突了,唐突了。”顧白此時一改之前的嚣張跋扈,在方蕩面前,就像是一只夾着尾巴的大尾巴狼,雖然有些扭捏,卻也誠心誠意。

此時早到跌跌撞撞的駕馬跑來,結果早到不會下馬,加上這馬欺生,不好好站着,亂轉亂跳,搞得早到在馬上擡腿又放下,放下又擡起來,就是邁不過馬背,下不來,一時間好不尴尬,那場面滑稽,連旁邊打幡扶棺的孝子賢孫們都險些笑出聲來。

還是鴿子上前,一拉馬缰繩,穩住了那匹胡亂撓蹄擺尾的欺生大馬,這才給早到解了圍。

早到下馬後有些嗔怪的道:“你們要走,為何不知會我一聲?難不成是因為我爹沒有随你們一起到望京來麽?”

鄭守等人略微尴尬,便上前解釋。

而顧白此時對方蕩低聲道:“方兄,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別走了,你有所不知,今日得到消息,蠻族舉兵入寇,夏國岌岌可危,正是國家用人之際,家父和我還有大皇子商議了一番,決定給你一個副将軍,掌管上萬兵馬,為國效力,禦外敵,救萬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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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追道

“那個白癡大皇子估計還以為他已經成了夏國未來的主人,可笑,炫龍皇帝既然要用三大柱石來續命延壽,那就根本沒有大皇子的事兒了,一旦炫龍皇帝續命成功,那就不是一年兩年的壽數,耗用夏國國運龍脈,至少也能延壽十年,甚至更久,弄不好,大皇子都老死了,炫龍皇帝還活着,當然,要是夏國沒有因動搖國運而崩塌的話。”

“炫龍皇帝是在進行一場豪賭,其實我倒是能夠理解此時的炫龍皇帝的想法,反正八個兒子都不成器,最好的兩個眼睜睜看着他們成長了十年,結果還是不堪大用,夏國放在他們手中,早晚會亡,既然如此,炫龍皇帝還不如搏一搏,若是真的被他續命成功,又抵禦住了國運動搖的崩天之勢,那炫龍皇帝就贏了,以炫龍皇帝的才能,或許不能在群敵環伺下開疆拓土,但守住夏國卻并非難事。他這一搏,輸了,不過是将夏國崩滅的速度提前了幾年,一旦贏了,就能給夏國争取十年甚至數十年的喘息時間,一本萬利,換成是我,我也會賭上一把!”

方蕩的爺爺在方蕩腦海中絮絮叨叨的說着。

方蕩對此沒什麽興趣,他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和靖公主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中游玩。

方蕩自從離開了爛毒灘地之後,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一直都沒覺得自己一個人有什麽不好,但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有人一起玩竟然這麽有趣,原本一些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東西,現在卻和靖公主玩的不亦樂乎。甚至兩個人發呆都比一個人發呆要有趣得多。

靖公主和方蕩不知道轉了多少街,當這次走到街道盡頭的時候,一下就看到了望京中最高的那座鎮國塔。

鎮國塔總計有三十三層,是整個夏國最高的建築,也是望京中唯一一座敢于高過皇宮金頂的建築。

在鎮國塔上,足以群攬整個望京,在那上面觀看望京夜景,一定美不勝收。

此時鎮國塔上燈火通明,猶如屹立在天空中的一座火炬,熊熊燃燒。

方蕩順着靜公主的目光望去,當即一拉靖公主朝着那座鎮國塔便走了過去。

靖公主連忙低聲道:“我記得鎮國塔每年只有清明時節,皇帝祭祖的時候才會開啓,現在這個時候,肯定尚未開啓呢,不允許進的。”

方蕩笑道:“沒人正好!”至于允不允許,似乎根本就不是方蕩需要去想的事情。

靖公主本不想去,但随後靖公主似乎想起什麽,看着身邊的方蕩雙目放光,一副急切且開心的樣子,靖公主就任由方蕩拉着朝鎮國塔跑去。

鎮國塔是和夏國歲數差不多的古老建築,甚至比望京的皇宮還要歷史悠久一些,是望京三絕之一。

鎮國塔周圍有兵士看守,不過看守得并不嚴密,因為鎮國塔雖然很高,但內中卻空蕩蕩,什麽東西都沒有,平時也經常有些小家夥偷偷爬上去飽覽望京景色。

當然,一旦被抓住的話,少不得要挨鞭子狠抽。

方蕩和靖公主的身手想要避開塔下的侍衛實在不是難事,不知不覺兩人就已經進了鎮國塔空空蕩蕩除了樓梯就只有樓梯的內部。

或許是因為正在做一件不被允許的事情,所以靖公主有些小小的緊張興奮,被方蕩拉着手一路向上,兩人身法都不錯,一路如蝴蝶翻飛般沿着樓梯向上飛奔,三十三層,兩人片刻即至頂點。

鎮國塔猶如鋼鞭指天,下粗上細,越往上,越是狹小,當方蕩和靖公主登上最頂層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大約十幾平方大小的房間,在這裏放目眺望,整個望京的繁華盡收眼底,可惜因為是晚上,所以遠處漆黑一片,不然說不定能夠看到大地的弧線。

方蕩和靖公主站在窗前,這裏溫度比下面低了不少,方蕩口中吐出濃濃的白霧。

靖公主興奮得很,這樣的風景,靖公主也是第一次看到,唯一可惜的是,鎮國塔面向皇宮的一面沒有窗戶,看不到皇宮中的景象,不然收獲一定更大。

“方蕩,快看,快看,那是公主府,咦,那不是鴿子麽?這家夥鬼鬼祟祟的跑廚房幹嘛去?”靖公主此時便如同一個孩子。

方蕩和靖公主的目力都相當不錯,從這裏雖然未必能夠看到人的面目,但從身形和衣着上還是能大致揣測出那人影的身份,若是白天的話就更容易判斷了。

“估計是去偷吃的,鴿子那家夥半夜總是去偷,苦嫂每次都給他留點鍋底在碗櫥裏。”方蕩沒有看遠處的鴿子,而是将目光留駐在靖公主修長的脖頸上,白皙如玉,散發着瑩潤的光澤,青絲長發散發着淡淡的幽香,叫方蕩逐漸迷失在那深黑色的瀑布中。

方蕩忽然從後将靖公主抱住,方蕩沉重的呼吸着,噴吐出灼燙的氣息,燒灼得靖公主脖頸火辣辣的疼痛。

靖公主先是一愣,随即掙紮了下,再之後,就軟倒在方蕩懷中。

兩個人之前已經有過了一次不成功的好事,雖然在一衆‘好心人’的幫忙下沒有成功,但兩人之間的那種禁忌已經被打破了,心中沒有了那種不可逾越的鴻溝,所以,在這美景之下,無人之處,幹柴烈火,一點就着。

情、欲如火瞬間将兩個少年男女包圍,燃燒,滾滾如潮。

糾纏在一起的男女身影如根系般的彼此交纏,緊密無比,誰都無法将他們分開。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劇烈的顫動幾下,将方蕩血液之中的毒性全部抽走,如此一來,靖公主就不必被渾身是毒的方蕩所傷。

低沉而急促的喘息聲在這數十米的高空回蕩,明月被濃雲遮掩黑暗籠罩下,世界之中的一切崩解無蹤,天地之間,就只剩下那一對男女。

方蕩終于長大成人了!

陽光從窗外傾瀉而來,方蕩緩緩張開雙目,伸手去摟身邊的那個白嫩嬌軀,卻摸了個空,方蕩一愣,随即激靈一下彈起,鎮國塔塔頂房間中,就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

随後,方蕩在身旁地面上發現了一封信。

方蕩認得,是靖公主的字。

方蕩連忙将信拿起,展開。

“方蕩,我走了,我要去追逐屬于我的天道,我不願成為籠中小鳥,也不願總是被人保護,天那麽高,我總要向上飛翔才不辜負這生命。臨走之前,與你長街同游,在近天之處将身子交給你,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黑叔和我在一起,等我踏足練氣境界後,或許會去火毒仙宮,成為仙宮弟子,你肯定能進入練氣境界,甚至比我要早,到時候,我們或許會在火毒仙宮再見。當然,若我修行不成,那就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生自滅,這也算是超脫出了束縛我的樊籠,祝你早日複仇,找到弟弟妹妹,還有,你要叫煙波仙子做你的女人這件事,我很生氣!妻。”

方蕩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将信收起,對于靜公主的選擇,方蕩早有預料,因為他太了解一心天道的靖公主了,昨日的靖公主将自己完全解放,本身就有些奇怪,所以靖公主有這樣的舉動,一點都不出奇。

方蕩無所謂,但方蕩的爺爺已經暴跳如雷。

“蕩兒,馬上去将靖公主找回來,萬一她懷了我方家的子孫怎麽辦?我方家十代單傳,要是到你這一代也是一根獨苗的話,那豈不是再也找不到了?”

方蕩爺爺氣急敗壞的叫道。

方蕩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對于爺爺的話,一個字都不去聽。

方蕩走出鎮國塔,母蛇蠍母女三人一直等在塔下,足足熬了一夜,方蕩問道:“靖公主什麽時候離開的?”

母蛇蠍道:“一個時辰之前。”

方蕩點了點頭,神情多少有些落寞,按理說靖公主離開就算再小心翼翼他也應該有所感覺才對,或許是因為奇毒內丹将他身上的毒性全部抽走的關系,所以他的感覺變得遲鈍起來了。

不過,他就算知道靖公主要走,也攔不住靖公主,他也不會攔阻靖公主。

方蕩能理解靖公主,現在的靖公主,就像是當初離開爛毒灘地一心向往火毒城的他一樣,抛棄了一切擁抱夢想,人生如果真有意義的話,那麽,對于方蕩來說,意義不在于現在如何,全在于當初他邁出火毒城的那一步。

方蕩回到公主府,随後就看到了聚在院子正中,唉聲嘆氣的鄭守等人。

他們本來随着靖公主來這裏,就沒打算有什麽好下場,不過他們可從未想到靖公主竟然走了。

靖公主将三皇子給的嫁妝還有洪正王給的陪嫁全都留下來了,留了封信,叫他們自己分了,那些東西至少能夠保證他們兩三代人衣食無憂,對于鄭守等人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分手費。

不過他們依舊不開心,靖公主一走,這個公主府就算是徹底散了,從今之後,他們這幫人也就分道揚镳了,他們早就将彼此當成是家人,與家人說分手,這實在是有些殘忍,或許正因為說不出口,所以靖公主才用書信的方式來告知大家。

鄭守等人看到方蕩回來,一個個雙目微微一亮,雖後鴿子等人齊齊看向鄭守,鄭守當即站起來道:“方蕩,公主走了,你知道麽?”

方蕩點了點頭。

鄭守跟方蕩說話,沒有必要繞圈子,直接道:“你現在是偏将,大有前途,現在公主走了,我們這些人就得拆夥了,不如我們跟着你幹吧,你現在也是官身,身邊需要幾個人來幫你辦事,怎麽樣?”

鄭守說話的時候,鴿子憨牛等人齊齊看着方蕩,滿臉期待的等着方蕩的回答。

方蕩皺了皺眉,挨個看了鴿子等人,随後有些遺憾的道:“我也不會在望京常駐,并且,我也不會繼續在夏國當什麽偏将,所以……”

一直站在方蕩身後的母蛇蠍此時忽然低聲道:“方蕩,去爛毒灘地,煉制丹藥,需要很多人手,我正對這個發愁呢。”

方蕩想了想,又看了眼滿臉失望的鴿子憨牛等人,他忽然明白了,對于鴿子憨牛等人來說,做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有個理由叫大家在一起,而回到爛毒灘地,對于鴿子等人來說,也等于是回家了,爛毒灘地和火毒城近在咫尺。他所需要的,就是給大家一個在一起的理由而已,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樣一想後,方蕩當即笑道:“其實我确實有件事需要人來幫忙,但我覺得我若不是官員了,對你們恐怕好處不多。”

鴿子等人齊齊笑了起來道:“你小子非常人,就算不當官,轉眼間也能在修仙的道路上走得很遠,我們跟定你了,等你那天真的成了仙人,我們到時候也跟着吃香喝辣,吹牛皮的時候都高人一等。”

衆人都是一笑。

方蕩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麽就該想辦法離開望京了,對于方蕩來說,望京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回到爛毒灘地的話,一方面可以煉毒,另外則可以繼續找一找弟弟妹妹,方蕩不相信弟弟妹妹已經死了,至少在情感上他不願意做出這樣的推測,只要沒有見到弟弟妹妹的屍體,那麽弟弟妹妹就依舊活着!

現在擺在方蕩面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離開望京,按照方蕩爺爺的說法,炫龍皇帝要借三大柱石來續命,現在唯獨缺少他那塊經國柱石也就是十世大夫玉,在炫龍皇帝沒有正式續命之前,他就別想離開望京。

方蕩只能等待時機的到來。

另外走出望京後,他還有一件事要去做,三皇子臨走的時候曾經說過,那個煙波仙子進入妙法門修煉去了,方蕩少不得也得去跑妙法門,找那個女人讨個說法。

方蕩爺爺曾經給方蕩說過:“妙法門內全都是女子,是女子修士的庇護所,妙法門算是一個相當有傳奇色彩的門派了,因為內中都是女弟子,所以不少人都曾經對其打過算盤,最後的結果,這些心懷不軌的家夥們非死即傷。妙法門也就有了名頭,在夏國修仙者門派之中雖然排名不高,但卻無人敢惹。之所以排名不高,是因為妙法門弟子極少走出門派,她們一心修道,不理俗務。”

……

皇宮之中,炫龍皇帝浸泡在水汽蒸騰的水池中,幹枯的身子看上去就像是被曬幹了的蘿蔔一樣,即便再多的水浸泡,都無法使得他的身軀重新挺拔飽滿恢複生機。

炫龍皇帝閉目沉思着,他這樣往往一次就是半個時辰左右。

黃奴兒此時無聲無息的來到了炫龍皇帝身側,低聲道:“皇上,續命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差三大柱石。”

炫龍皇帝微微張開雙目,那雙眼睛幹癟得如同曬幹的桂圓,甚至從他的眼球上都能夠看到褶皺。

炫龍皇帝将手從水中舉起,大拇指上的紅色扳指在水中越發顯得清透水潤,炫龍皇帝将紅色扳指取下,黃奴兒連忙小心的雙手接過。

随後炫龍皇帝一張口,吐出一塊玉幣來,這玉幣就是鎮國柱石!

鎮國柱石一離開炫龍皇帝的嘴,炫龍皇帝便猛的蒼老了幾分,似乎炫龍皇帝能撐這麽久,完全是靠着這鎮國柱石。

黃奴兒雙手捧着兩塊柱石,低聲道:“皇上,尚缺一枚經國,不過,邀天回命之法有兩塊柱石就足夠了,皇上您的身體每況愈下,每多拖延一天,成功的可能性就降低一成,奴才愚見,皇上您該馬上入爐,奴才願意去将方蕩抓來,拷問出十世大夫玉的下落。”

炫龍皇帝緩緩從水中站起,兩側立時走下兩個侍女,給炫龍皇帝披上龍袍,然後一左一右扶着炫龍皇帝從水中緩緩走出。

炫龍皇帝緩緩開口道:“朕不想太過為難方家的後人,罷了,由他吧,反正朕不缺那塊經國柱石,凡事不可太盡,太盡則緣盡,算是朕給自己積點德行留條後路吧。”

炫龍皇帝既然已經做出決定,黃奴兒就不再繼續說經國柱石的事情,而是道:“皇上,太子一直候在外面,您要不要見他一面?”

炫龍皇帝雙目之中閃現出一絲無情,聲音寡淡的道:“無用之輩,見他作甚?若是他和老三稍微有點出息,我也能安心閉眼,又何必如此?”

說着炫龍皇帝來到了那座續命爐前。

爐中五色氤氲,爐底有光絲游走,爐身古樸沒有任何花紋裝飾。

炫龍皇帝看着這續命爐,露出少見的一臉疲憊來,嘆息一聲。

正如炫龍皇帝所說,活着對于他來說,不是什麽快樂的事情,相反,非常痛苦,操心勞力,獨撐危局,每日都絞盡腦汁在煎熬中度過。

炫龍皇帝續命,不是為了個人享受,完全是因為子孫無用,被逼無奈,若有可能的話,續命三次的炫龍皇帝寧願雙腿一蹬,圖個清閑自在。

“衆生苦啊,哪有朕苦?”

第 143 章 是我的女人

整整一夜,三皇子都沒有合上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傳旨的太監送來了将他貶去荒城立刻動身的消息。

聖旨一頒布,三皇子身上縷縷氣脈蒸騰而走,這是皇子身上才有的龍脈之氣,此時三皇子被貶為王,這龍脈之氣自然随之散逸。

得到這個消息後,雖然沒買之氣散逸,但三皇子卻欣喜若狂,幾他去皇城,至少說明他不用死在這裏了,只要不用死,那麽他就有無限可能,荒城确實是一處蠻荒之地,但卻能叫他喘口氣。

對于一個想要成為夏國之主的男人來說,勝敗輸贏都是磨砺,不必太在乎一時之間的失敗。

荒城,這個名字好啊,和皇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許那裏是他三皇子展翅高飛的第一步。

未免夜長夢多,三皇子當即動身,吩咐手下,将一切能夠攜帶的東西全部帶走,變賣那些無法攜帶的東西,同時大量收購在荒城活命的物件,荒城乃是極端貧瘠之地,到了那裏,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三皇子爆發了驚人的效率,一上午的時間,三皇子的手下們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都準備充分,随時都可以出發了。

和忙碌的三皇子府比起來,這一上午的時間,三皇子都跪在皇宮大門前,想要再見炫龍皇帝一面。

當然,這純粹是作秀,跪了一上午後,三皇子在皇宮前叩頭三十餘個,這才轉身離開。

三皇子現在身上已經沒有了三爪銀龍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碧綠色的無爪蟒袍,這身蟒袍和三爪銀龍袍比起來,實在是差得遠了,老實說,三皇子對于這身蟒袍是一萬個不喜歡!

上了馬的三皇子緩緩的帶着車隊走向城門,隊伍的速度很緩慢,三皇子的心焦灼無比,只要還沒有走出望京,那麽一切就都有可能發生,炫龍皇帝想要他的腦袋,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但他實在是不能快,不能如喪家之狗般的離開望京,不能給天下人這樣的感覺。

一路上,百姓圍觀,三皇子坐在高頭大馬上,面色冷峻沒有半點頹唐之意,看上去不像是敗走荒城,反倒好似是領軍出兵一樣,氣勢洶洶。三皇子應該少了一條胳膊一條腿,但是現在看上去,零件都在,難不成一夜之間就全都長出來了?

不少和三皇子有世仇,專門來看三皇子笑話的,想要趁機說點風涼話,嘲諷兩句的,看到這個場面一個個吓得噤口不言,三皇子連皇袍都穿了,炫龍皇帝都沒有殺他,足見炫龍皇帝對其的寵愛,別看三皇子現在落魄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要殺回來了,大皇子不也自圈十年在太子府麽?現在還不是一樣揚眉吐氣了?

想到這裏,氣氛凝重,看着三皇子高人們越發不敢言語。

三皇子的車隊走出正陽街,正要進入東正街的時候,長街上一張桌子擋住了三皇子的去路。

桌子上擺滿了踐行的酒菜,長桌之後,坐着身穿四爪銀龍袍的大皇子。

三皇子眼角微微一抽,随即露出一張笑臉來,翻身下馬,将馬缰繩丢給一旁的侍從,邁步朝着大皇子走去,只不過腳步看得出,不是很利索,三皇子一邊走一邊笑道:“大哥,你這是專門來給我送行的麽?”

三皇子說着,伸手在桌子上撿了個花生丢進口中。

就在昨日,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還是你死我活的狀态,現在卻彼此笑得親切,似乎毫無芥蒂。

大皇子看了眼三皇子身上的翠綠蟒袍,又看了看三皇子的腿和胳膊,笑着站起身來,伸手捏着酒壺給三皇子斟滿一杯,笑道:“老三,荒城路遠,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大哥敬你一杯。”

三皇子拿起酒杯,和大皇子手中杯撞在一起,随後将酒一口幹掉。

長吐出一口氣後,三皇子道:“大哥,莫怪做弟弟的再說你一聲不是,此番我輸了,皇位一定是你的,你登基之後千萬不要再優柔寡斷,我夏國地勢惡劣,前狼後虎,左熊右豺,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成為兇物口中食糧。”

三皇子這話是由心而發,不管三皇子如何,他都希望夏國能夠萬年長久,這樣他在荒城才呆的舒坦,才有機會重新回到望京,從大皇子手中拿回自己的東西。

大皇子将杯中酒飲盡,鄭重點頭,“哥哥我記下了。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三皇子聞言一笑,伸手将桌子上的那盤花生豆抓起,丢了一顆入口,道:“這盤子我先拿走了,以後一定回來,親手還給你。”

大皇子雙目微微一眯,笑道:“不必了,山高路遠,你跑一次殊為不易,咱們總是兄弟一場,你留着當個念想吧。”

“一定要還的,大哥,告辭了。”說完三皇子端着盤子,一顆花生一顆花生的丢進口中,頭也不回的向前行去。

身後的馬隊吱吱嘎嘎的碾過地面,大皇子站在道邊,看着這蜿蜒隊伍在眼前行過,神情終歸沒有多少興奮愉悅,相反的,有些落寞。

三皇子和他終究是自家兄弟,可惜,他和三皇子各有優點,并且彼此互補,若是兄弟齊心,支撐夏國絕無問題,可惜,他們兩個水火不容,可惜,可惜!

別看大皇子此次贏了,對于大皇子來說,真正的考驗其實才剛剛開始,他身上的擔子是整個夏國,贏了三皇子沒什麽了不起的。

正如三皇子所言,皇位非大皇子莫屬,大皇子想到這裏不由得松了松領口,夏國太沉了,壓在頭頂上,叫大皇子有些喘不過氣來。

三皇子走出東正街,将手中盤子裏面剩下的花生米一把抓起,随後花生在三皇子掌心崩解成粉塵,從指縫中漏走。

三皇子将盤子交給身旁的侍從,叮囑道:“好好給本皇……本王收起來,用不了多久,本王要親自将這碟子送回來。”

那侍從當即接過碟子,小心收起。

三皇子正準備稍稍加快點速度離開望京,免得夜長夢多,誰知道他眼角餘光又看到了一個身影攔在道路中間。

三皇子心中奇怪,扭頭看去,随即,三皇子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三皇子旁邊的侍從清楚的看到三皇子鬓角上的頭發一根根的翹起,一股股的血腥氣從三皇子身上散發出來,這侍從簡直無法在三皇子旁邊站立。

只身一人,長街攔路的,當然是方蕩。

方蕩腰間挎着千葉盲草劍,一身青色暗花錦袍,露出胸口處白雲般的衣襟,頭發梳攏得精細,一根多餘的都沒有,此時的方蕩看上去竟然也是人中龍鳳一般的人物,稱得上是俊美郎君!

方蕩這一身青色暗花錦袍是靖公主專門給方蕩準備的,而方蕩的頭發,則是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兩女給他細致梳攏的。

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絕對是身邊有了女人的之後,只有女人才能将不修邊幅的方蕩變成當下這樣的美男子。

四周的百姓見到方蕩,都低聲細語,眼神之中充滿敬重,不過他們敬重的不是從沒見過面的方蕩,而是方蕩身後的方家,十世大夫,有恩天下,絕非浪得虛名!

在方蕩身後不遠處,站着丁苦兒、丁酸兒還有母蛇蠍,她們現在等于是方蕩的班底,為方蕩馬首是瞻,甚至可以說,丁苦兒和丁酸兒是方蕩的仆人,母蛇蠍則是方蕩的管家。

三皇子看到方蕩就怒氣沖天,咬牙切齒的道:“方蕩,你是來攔路找死的麽?”

方蕩眼中卻似乎根本就沒有三皇子,三皇子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方蕩對其充滿蔑視,在三皇子看來,這蔑視簡直是莫名其妙,方蕩憑什麽藐視他?哪怕他輸了,也輪不到方蕩來藐視。

方蕩淡淡的開口道:“三皇子,我來問你,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呢?”

三皇子微微一愣,眉頭皺起,“你這豬狗不明不白的說些什麽?”

方蕩變得非常有耐心,道:“當初随你一起在爛毒灘地上的那個女人,那個叫你留下我的性命,從而使得我身軀中多了一條噬命蟲,從此之後日日痛楚不得安穩一刻的女人。”

方蕩當初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就驚為天人,但越是美貌女子越有一顆蛇蠍心腸,方蕩曾經發誓要奪走三皇子的一切,要占有三皇子身邊的那個貌美無邊,傾國傾城的女子。

三皇子恍然,眼珠微微轉動一下後冷笑道:“原來你說的是煙波仙子,那是我未來的王後,告訴你也無妨,三年前她修為大成步入練氣境界,去妙法門修煉去了,有本事的話,你大可以去找她!不過,妙法門可不是男人能去得了得地方。”

方蕩點了點頭道:“原來她是你的王後,好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的東西,我都會一點點的從你的手中拿走,變成我的東西,所以,從現在開始,她是我方蕩的女人了!”

三皇子怒火騰的一下爆湧上來,咬牙切齒的瞪着方蕩道:“你小子找死!”

三皇子說着雙腳猛的一蹬馬鞍,碧綠色的身形如同一條蟒蛇朝着方蕩就沖了過來。

三皇子暴怒無比,事實上只要一想到方蕩,三皇子就會遏制不住的暴怒,在三皇子的世界中,方蕩是他最大的仇人,三皇子這一輩子所經歷的所有的挫折,都沒有方蕩昨天一天帶給他的多。

三皇子輸給大皇子,雖然不甘心,但沒什麽不服氣的,三皇子輸給方蕩,簡直不能忍,因為三皇子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如方蕩這樣卑污如腳底淤泥的家夥。

輸給大皇子那叫情調,輸給方蕩就是踩着了狗屎!

三皇子見到方蕩尤其是方蕩說出那句話來的時候,三皇子什麽涵養都沒有了,就想着伸手将方蕩活活捏死!

方蕩面對三皇子這迎面一擊,身形如同棉絮般的倒飛出去,堪堪避開,三皇子一掌拍空,一個寬達一米多的掌印隔空印入地面,直接将青石地面拍出一個大坑來。

方蕩一刻不停,急速後退,竟然絲毫沒有半點要和三皇子争鬥一番的想法,要知道當初是方蕩不斷要求三皇子與其一戰,現在方蕩丢下一句話後,就逃之夭夭了,這叫追出去一條街都沒有追上的三皇子一巴掌拍碎了旁邊的一座磚牆。

若是平常,三皇子斷然不會追不上方蕩,但他這今早才從下人身上割下來的手腳按在身上着實太不好用,速度根本發揮不出來。

“鼠輩,鼠輩!這只該死的肮髒的老鼠!”三皇子咒罵着,重新返回自己的車隊中。”三皇子覺得自己的腿不太舒服,微微發癢,似乎是昨日他出手準備擊殺大皇子的時候,被方蕩扯住的那條腿,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帶着自己的車隊走出望京,朝着荒城行去……

靖公主站在方蕩身後,看着三皇子的車隊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城門口。

“你當初能殺了三皇子,為什麽不殺了他?”靖公主對于三皇子沒有半點好印象,巴不得他死掉,她曾經要求方蕩殺了三皇子,方蕩卻并沒有這麽做,這在靖公主心中一直都是一個謎。

方蕩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處,笑道:“當初他在我身上種了一只蟲子,我現在還給他一群!當初他叫我夜夜不得安寝,現在,我要他日日苦惱叢生!”

靖公主猶疑的看着方蕩,方蕩在她眼中越發變得深不可測起來,明明有着一雙一眼就能叫人看到底的清澈眼珠,但越接觸,靖公主就越覺得方蕩身上處處都是秘密,處處都是未知。

靖公主沒有繼續追問蟲子的事情,而是有些酸溜溜的道:“煙波仙子阮凝香,乃是望京第一美女,也是夏國第一美女,即便在十國之中也入前八,天下愛慕者不計其數,她确實和三皇子有婚約在先,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據說在六歲的時候三皇子就和阮凝香定了娃娃親,但一紙婚約束縛不了煙波仙子阮凝香,她現在已經是妙法門的弟子了,就更不會在乎凡間這些紙張約定,不過,阮凝香和三皇子感情極佳,就算三皇子落魄了,阮凝香也應該不會抛棄他。你想要讓她做你的女人,在我看來,就是做夢。”

“行不行,總得試一試,三皇子身邊越是好的東西,我越是要弄到手,不這樣,怎麽能算是報仇?”方蕩似乎完全沒有察覺靖公主在吃醋。

靖公主眯了眯眼,冷哼一身轉身便走。

不過,靖公主剛剛走出去幾步,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道:“方蕩,我還沒有在京城轉過,你陪我走一走,游一游這望京的繁華吧!”

方蕩自然沒什麽不可以,當即點頭,和靖公主并肩而行。

靖公主現在依舊是一身練武才穿的緊衣,襯托得靖公主英氣勃勃。

而方蕩就不用說了,在靖公主的改造下,還有丁苦兒丁酸兒的仔細裝扮下,完全變了一個人,英俊倜傥,即便比不上京中的頂尖美男子,但也稱得上是相當出衆了。

此時兩人并肩同行,有種說不出的美好和般配。

在方蕩身後遠遠跟着的母蛇蠍看了眼身邊的兩個女兒,就見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兩個一個撅着嘴,一個臉上硬邦邦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母蛇蠍不由得搖頭嘆息一聲,女兒的心思,她怎麽會不懂,但有些事情強求不得,尤其是這個方蕩,不像是什麽好人,更是不應該招惹。

方蕩和靖公主一路同游,方蕩也沒有轉過望京,事實上,這是他這輩子首次和女人一起逛街,靖公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什麽都想看看,什麽都好奇,一邊走一邊買了一大堆的東西,最初方蕩拿着,後來丁酸兒丁苦兒拿着,當初在火毒城中的靖公主可絕對不會如此大方揮霍,火毒城中的靖公主,也絕對不會如今天這般笑得這麽多,笑得方蕩如此陶醉。

其實靖公主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從她娘死後,飽嘗人間冷暖的靖公主就一心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從那時開始,靖公主就開始拼命修煉,她很少走出公主府,甚至連火毒城都沒有完全轉過,再加上火毒城那般貧瘠,望京這般繁華,根本不能比較,到了這裏靖公主眼中自然處處新穎。

以往的靖公主總是将自己層層包裹起來,嚴嚴實實,叫人完全不能親近,但是現在的靖公主,完全的放松下來,該笑就笑,該跑就跑,改完就玩,該吃就吃,方蕩覺得,此時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靖公主,以往的那個,只是一個心中充滿恐懼的女孩,只有恐懼的人,才會将自己成層包裹,處處武裝。

方蕩和靖公主一直逛到天黑,燈火四起,送走了三皇子的望京格外熱鬧,遠處隐隐有鞭炮聲響起。

靖公主越發的玩心大起,拉着方蕩在街路中穿來穿去,看樣子就算繼續這樣晚上一整晚也不會罷休。

方蕩也是少年心性,和靖公主兩個玩到了一起去,兩人在街頭穿梭,見到各種小吃都要來上一份,那裏人多就往那裏擠,說不出的歡暢。

就在靖公主和方蕩在一家糖人鋪前流連的時候,三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其中一個恭恭敬敬對着方蕩和靖公主一躬身,笑着道:“靖公主,方偏将,我家公子恰好在沽酒樓上,想邀請兩位上樓一敘,不知道兩位可否賞光?”

方蕩和靖公主正玩得開心,驟然被人壞了興致,方蕩便有些不悅,擡頭望去,就見不遠處有一家燈火輝煌的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

大皇子!

大皇子笑着朝兩人招招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邀請方蕩和靖公主。

“不去,沒時間!”方蕩淡淡的吐出一句話,随後拉着靖公主朝着沒去過的街面走去。

那三個邀請方蕩的中年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麽吊的家夥,他們還是頭次見到,要知道現在大皇子的地位水漲船高,一般人巴結大皇子還來不及呢,這兩個家夥竟然折了大皇子的面子,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大皇子見到兩人消失在街路盡頭,微微搖頭,此時大皇子身邊一個謀士低聲道:“太子,方蕩若不能為您所用的話,斷斷留不得。”

十世大夫的影響力實在太大,當初那百人送禮堆積成山的場面至今還烙刻在大皇子的腦海中。

大皇子聞言,把手中的酒盅送到唇邊,将內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未置可否。

第 142 章 瘋了的炫龍

“孤,就是與世界為敵的意思!不論是你的親人還是滿目忠心的大臣,他們都是你的敵人,孤就是要戰勝他們每一個人,這是一個非生即死的世界,你贏了,活下去,你輸了,必死無疑。”炫龍皇帝開口說着,語氣中有種蒼涼韻味。

炫龍皇帝嘆息一聲,下意識的伸手轉動了一下拇指上的一個大扳指。

方蕩掃了一眼這個扳指,血紅色,內中絲絲縷縷如同血管一般的豔紅紋理,似乎能夠自己發光一般。

光看一眼,方蕩就認定,那是一件了不起的寶貝。

一想到炫龍皇帝的身份,似乎什麽寶貝出現在他的手中,都不是奇怪的事情,所以方蕩也沒在意,收了目光,開口道:“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方蕩對于炫龍皇帝的話語顯然不怎麽感冒,在方蕩看來,炫龍皇帝和他說這個簡直就是在說廢話。

炫龍皇帝見方蕩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扳指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似乎根本不認識這個扳指,便呵呵一笑,一臉和藹的道:“事實上曾經有那麽一個家族,我不認為他們是我的敵人,這個家族姓方。”

“不要相信他的話。也千萬不要叫他知道十世大夫玉在你手中。”方蕩腦海中響起爺爺的聲音,這聲音充滿警惕,內中甚至還有一種焦慮。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的話絕對不能相信,一種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一種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方蕩的爺爺又補充了一句。

方蕩心中還有悶氣,淡淡的回道:“你錯了,是三種人,還有一種,就是自稱是你祖宗的家夥。”

方蕩爺爺被噎得沒有半點脾氣,只能蔫蔫的閉嘴。

“你知道朕為什麽對方家放心麽?”

方蕩沒有回答,炫龍皇帝似乎也不需要方蕩回答,直接道:“不是因為方家號稱十世大夫,而是因為方家十世單傳,一個子孫不昌的家族,承載不了雄霸天下的野心,所以,朕對你們方家非常放心。”

炫龍皇帝的話語相當中肯,稱得上是推心置腹,但方蕩卻眼睛微微一眯,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方家就像是你宮中的太監一樣,所以你放心?不,你應該還不完全放心,若是我們方家斷子絕孫了,你或許才會真的放心了。”

方蕩的言語相當犀利,炫龍皇帝聞言微微一愣,絲毫沒有動怒,短暫的停頓後,炫龍皇帝直爽點頭道:“說的有些道理。”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方蕩對于是炫龍皇帝那身龍袍沒有半點好感,這房間中四處都有龍的圖案和裝飾,密密麻麻層層壘砌,方蕩越呆越覺得渾身不舒爽,總是能夠看到娘的那雙眼睛,還有不知道下落的弟弟妹妹,若是繼續呆下去的話,他說不定就真的動手殺了這奄奄一息的老龍了。

炫龍皇帝比任何時候都有耐心,對于方蕩屢次不敬的言語,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沉默片刻後,就在方蕩以為玄龍皇的·問話已經開始這個歡喜ing洗澡那個飛手心炫龍皇帝忽然開口問道:“方蕩,十世大夫玉是不是在你身上?”

方蕩也有曾經警告過方蕩,所以方蕩幾乎毫不猶豫的直接回答:“什麽十世大夫玉?我們方家的東西麽?”

炫龍皇帝雙目微微一眯,那雙幾乎快要枯朽的眼睛盯着方蕩的眼睛,不得不說,方蕩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清澈了,太有迷惑性了。

本來,方家的遺傳中,眼睛就比尋常人明亮許多,方蕩在爛毒灘地長大,眼睛又比一般人清澈,如此一來方蕩的這雙眼睛堪稱方家家族之中最明亮清澈的眼睛了。

炫龍皇帝甚至都被騙了,炫龍皇帝沒有開口,沉默起來,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麽,“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的修為從何而來?”

方蕩直接回答道:“我不知道什麽修為不修為的,我只知道在爛毒灘地上需要拼命才能活下來,很多東西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同樣,我也要想辦法吃別的東西的肉和血,最初我只能吃那些巴掌大的東西,後來,慢慢的,我可以吃貓狗一般大小的東西,再後來,我能吃掉和我體型差不多的東西。”

炫龍皇帝淡淡的道:“就這麽簡單?”

顯然炫龍皇帝并不相信方蕩的言語,在炫龍皇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氣勢為之一變,之前那個和藹的老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怒目老龍,別看這老龍身子單薄瘦小,如同枯骨,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比洪正王還要強大,而且強大得不止一倍、兩倍,而是十倍。

洪正王在方蕩眼中就是一座望不到頂的大山,而這炫龍皇帝則不一樣,炫龍皇帝是一把懸在頭頂上、将整個天空完全遮掩的大山,站在山腳下,山崩了可以拼命跑,但在炫龍皇帝這座山下,一旦山砸下來,別說跑了,做什麽都沒用,只能等着被砸死!

面對炫龍皇帝,方蕩覺得呼吸都無法進行,方蕩脖子上的骨頭發出咯咯咯的聲響,一點點的向下彎曲,方蕩的雙腿膝蓋也在咯吱吱的彎曲,并且,迎面好似有大風襲來,這風中遍布鋼釘,刺透了方蕩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只有跪倒在炫龍皇帝面前,才能叫方蕩擺脫這種痛楚。

若書房中有第三者存在的話,他們會看到,方蕩此時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劇烈的搖擺,方蕩脖頸上,額頭上,眼珠中,乃至身上每一寸皮膚下的青筋血管都彈了起來,随着方蕩的心髒一起跳動着。

只要跪下去,一切都将恢複如常,方蕩将擺脫眼前的痛楚,但方蕩耳中回繞的是娘的聲音,“天底下沒有比你更高貴的存在,天底下沒有誰值得你去卑躬屈膝,天底下沒有誰能叫你頂禮膜拜。”

方蕩的心髒開始咚咚跳動,方蕩的血液開始如同大河般奔湧激流,方蕩脖子上咯吱吱的聲音響個不停,卻再沒有叫方蕩的脖子彎曲分毫。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劇烈顫動起來,但方蕩卻将其壓制住,沒有叫奇毒內丹發揮自己的力量,送出毒力供他應用,方蕩現在,就是用自己本身的力量來和炫龍皇帝身上的氣勢相抗衡。對這個炫龍皇帝,方蕩覺得自己應該保守一切秘密。

方蕩雖然倔強頑強,但炫龍皇帝身上秉承的是整個夏國氣運龍脈,別說方蕩對抗不得,就算是練氣修士,就算是劈山劍都一樣對抗不了。

最終,方蕩被壓迫得直挺挺的倒地動彈不得,方蕩的脖子和膝蓋終究也沒有彎曲,但在強大無比的氣勢下,在夏國整個國家的國運下,方蕩根本無法對抗。

炫龍皇帝看着被壓倒在地的方蕩,雙目沉思,沉吟片刻後,嘆息一聲道:“野性難馴,朕累了!”炫龍皇帝說完,外面便走進幾個小太監來,這幾個小太監走到卧榻四周,将卧榻扛起,穩穩的走出書房。

房間中,就只剩下躺倒在地的方蕩。

随着炫龍皇帝離開,方蕩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方蕩沒有直接起身,此時的他渾身上下肌肉僵硬如同石頭一般,稍稍一動就覺得要抽筋了一般,這是是用力過度的表現。雖然只是短短時間的對抗,卻已經超越了方蕩的肉身極限,皇帝就是皇帝,擁有一國龍脈國運在身,非同尋常。

炫龍皇帝不過是氣勢襲來,就叫方蕩動彈不得,這叫方蕩心中駭然的同時,生出一種不忿來,對于方蕩來說,被壓倒在地,這是一種屈辱!

“不要表現出任何不滿,這房間裏至少有數十雙眼睛在看着你,你若是不滿,他們或許立即就殺了你,蕩兒,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應該學會的一件事就是吃虧,吃得了眼前虧的人,才能笑到最後,今天你力量薄弱,炫龍皇帝給你難堪,明日,你就叫他後悔今日之事。這才是大英雄,大丈夫所為,千萬不要因為一時之怒,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記得十祖奶奶不是有一把龍拐杖麽?她不是說上打昏君下打饞臣麽?這個時候為什麽不用出來?”當初十祖奶奶手持龍頭拐杖,可是威風得很,現在真的見到了炫龍皇帝,怎麽一下就沒了動靜?方蕩對此相當懷疑。

方蕩爺爺道:“今時不比往日,若是炫龍皇帝還按規矩來辦事的話,龍頭拐杖打死他,他也沒有半點怨言,但現在,炫龍皇帝已經完全不按規矩來了,他,他已經瘋了!”

方蕩愣了下,奇道:“你說什麽?”

“先離開這虎狼之地,回去咱們再說。記住不要流露出任何不滿。”

方蕩晃蕩着站起身來,用力的拍了拍身上并沒有的灰塵,随後站在原地發了發呆,之後退出了書房,在門口的兩個侍衛帶領下,走出了皇宮。

一步邁出皇宮,方蕩覺得自己身上去了一塊巨石,身上說不出的輕松舒坦,此時再回頭望去,這一片皇宮,如同一座墳場,靜寂無聲,死氣沉沉。

方蕩一邊走一邊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爺爺的聲音響起道:“夏國建國之初,有三大柱石,用來鎮壓夏國龍脈國運,免得國運散逸,這三大柱石分別說,鎮國、柱國、經國,其中鎮國留在皇宮中,柱國則被西南王帶走,經國,就是十世大夫玉了。炫龍皇帝手指上有個扳指,血紅色的那個,你還記得吧?炫龍皇帝故意給你看,試探你是不是認識那件寶物。”

方蕩點了點頭。

“那就是柱國,本應該在西南王手中,這玉到了這裏,就說明西南王已經完蛋了。現在炫龍皇帝将鎮國、柱國都收了回去,那麽接下來,肯定是要将經國也收回去。”

方蕩好奇的道:“收了這三塊石頭有什麽用處?”

“用處很多,但在我看來,炫龍皇帝收了三大柱石,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用夏國國運和龍脈來給自己延壽!”

“炫龍皇帝為了延壽,連江山社稷都能拿來用,又怎麽會在乎一把先帝傳下來的龍頭拐杖?嘿嘿,他是真的瘋了,就不怕将祖龍禦照皇帝給驚醒?”方蕩爺爺冷笑出聲。

“原本我以為在森林中殺了運寶隊伍,想要奪走十世大夫玉的,是大皇子,現在看來,說不定是炫龍皇帝下的手。”

方蕩不由得想起那雙将那位提頭将軍生生撕成兩半的手來,那雙無聲無息見從背後伸出來的雙手,對于方蕩來說,猶如夢魇一般。

“接下來怎麽辦?”

“絕對不能叫他将十世大夫玉得到手,那樣的話,我們這幫老家夥就都完蛋了。”

“炫龍皇帝疑心極重,他永遠不可能完全相信任何人,就算你剛才騙過了他,他也絕對不會相信你手中沒有十世大夫玉,所以,你得小心,找到機會,立即離開,不不不,現在已經晚了,他一定會找人盯着你,不用往四周看,炫龍皇帝派來的人,以你的修為是絕對發現不了的,說不定你現在四周就有十幾雙眼睛在盯着你的一舉一動,并且記錄在案,哪怕你眨了幾下眼睛,都會在幾分鐘後傳遞到炫龍皇帝的案頭。現在,只能找機會離開了,在我看來,炫龍皇帝撐不了多久了,他已經有了兩枚柱石,其實已經足夠用了,沒有必要一定将十世大夫玉弄到手,你只要拖延到他不得不續命的時候,就算是成功了。”

“十世大夫玉到底有什麽了不起的地方?既然能夠鎮壓國運龍脈,那應該很了不起才對,怎麽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方蕩好奇的問道。

方蕩爺爺一下變得吱唔起來,緩了緩後道:“當然是不平常,但還是那句話,你現在還不應該知道這些,時機成熟了,我們自然會告訴你。”

方蕩冷哼一聲,相當不滿,就此再也不開口了,一路走向公主府。

方蕩進入公主府的時候,正巧早到從公主府中走出來,早到看到方蕩微微一愣,随後臉上神情複雜變換,最終朝着方蕩一拱手,然後走了。

方蕩根本不理解早到臉上神情的諸多變化是什麽意思,他現在也着實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

方蕩走入公主府,府中竟然比較熱鬧,這可是很少見得情形,就見鴿子等人正圍着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大獻殷勤。

丁苦兒和丁酸兒兩個天生麗質,之前因為缺少營養又辛苦熬煮毒藥才顯得面色暗淡沒有什麽光彩,最近這些日子裏,丁苦兒和丁酸兒跟着母蛇蠍吃得不錯,喝的不錯,住的也不錯,更沒有太耗費精力熬制毒藥,所以保養得越來越好,兩個如同一個模子裏面翻出來的大姑娘,當然會叫鴿子等光棍們瘋狂起來。

丁苦兒和丁酸兒兩女将望京百姓送給方蕩的各種寶物都分門別類的收拾着,将用得上的煉毒之物專門堆放在一起,鴿子等人舔着臉在旁邊幫忙拿這個拿那個,其實完全用不上他們。

丁苦兒看都方蕩回來,不由得直起腰來,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開口道:“恩公,我娘說您要是回來了,就去找她。”

方蕩哦了一聲,順着丁酸兒的手指指着的方向走去,其實母蛇蠍不來找他的話,他也會去找母蛇蠍,方蕩的奇毒內丹中有太多秘密,同時方蕩也很想了解關于毒的一切,他有半本《煉毒天經》對于他很有啓發,若是有可能的話,方蕩當然不會錯過另外半本《煉毒天經》。

一邊走,方蕩一邊抽動鼻子,一股股的香氣從前面飄來,方蕩走進房間,就見一座一米見方的爐鼎放在房間正中,爐鼎上冒着袅袅煙氣,香味就是從這裏來的。

母蛇蠍則坐在一旁守候。

母蛇蠍看向方蕩,開口問道:“我應該稱呼你恩公呢還是叫你方蕩?”

母蛇蠍本就不是一個會被恩情禁锢的女子,尤其是被修仙者害了一次,飽受十年折磨後,母蛇蠍的心思變得詭谲莫測,世間的凡俗道理,對她這樣死了一次的人來說完全沒有用處,不過,方蕩對她有恩,她當然會報恩,這一點絕對不會錯,只要方蕩沒有對不起她,她不會對不起方蕩就是,但若是方蕩對她們母女有什麽歪念頭,母蛇蠍絕對不會因為恩情而束手束腳。

“我不喜歡恩公這樣的稱呼。”方蕩直接回道,他确實不喜歡,總覺得這樣的稱呼代表着一種隔閡,一種不親近,是陌生人之間才用的稱呼。

母蛇蠍聞言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方蕩,我煉毒數十年,對于毒藥有些了解,你吃下去的毒藥毒性都那裏去了?你身上有什麽寶貝能夠汲取毒性?是那顆能夠吞噬神魂的丹丸?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母蛇蠍對毒當然極有了解,首先方蕩是個人,只要是人毒藥中的克性就會對人的身軀産生作用,如果不産生作用,那麽就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說明一切,就是方蕩吃下去的毒性被什麽東西給吸收了,毒藥的克性并沒有開始破壞方蕩的身軀,那麽,那些毒性那裏去了?無疑,母蛇蠍對此是極有興趣的。

奇毒內丹對于方蕩來說,是個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被人親眼看到了,也不能承認。

方蕩直接道:“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跟你說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需要大量的毒藥,每天都需要,毒性越強烈越好,這些毒,對我的修煉大有好處。”

母蛇蠍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過這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每個人都有秘密。

母蛇蠍沒有刨根問底,“好的,我會想盡辦法幫你煉制毒藥,保證你的需要,當然,前提是你必須準備好足夠多的材料。”

方蕩眉頭皺了下,煉毒的材料确實不大容易弄到手。方蕩現在對毒藥的需求日漸增多,很難想象以後他每天都需要大量毒藥的時候該怎麽辦。

母蛇蠍身前的丹爐猛的搖晃兩下,母蛇蠍伸手一拍,爐蓋開啓,內中立時散逸出股股濃香。是方蕩相當熟悉的毒味,對,就是爛毒灘地中藥渣的味道。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不由得急速顫動起來,饞得急不可耐。

母蛇蠍看了方蕩一眼,開口道:“不如去爛毒灘地,我已經找到了辦法,能夠将爛毒灘地中的藥渣提煉成毒藥。到了那裏,你就有取之不盡的毒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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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 章 孤家寡人

母蛇蠍當然随身攜帶着大量的毒藥,她們母女三人沒有什麽修為,手無縛雞之力,行走在外毒藥就是她們最大的依仗。

母蛇蠍将七八種毒藥一字排開,放在方蕩面前。

方蕩口中饑餓的奇毒內丹立時興奮起來,在方蕩口中不丢溜溜的亂轉不休。

方蕩走過去,将盒子直接打開,如同吃糖豆一般将內中的毒藥一口口的吃了下去。

方蕩的做派,看得母蛇蠍目瞪口呆。

她雖然知道方蕩能汲取毒性,更聽兩女說過方蕩當街食毒的事情,但真的看到這個場面,還是叫母蛇蠍感到一萬個不可思議。

母蛇蠍對于自己煉制的毒有着絕對的信心,但是,現在,她對自己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原本一顆毒藥吃下去,一個人的身體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她閉着眼睛都能知道,但是現在,方蕩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她覺得理所當然應該出現的反應,這叫她生出一種挫敗感來,如同兩軍對壘,打了敗仗一樣,這種感覺,有些時候是致命的,畢竟信心這東西最容易建立,也最容易崩塌,崩塌之後重建,就實在太難了。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對方蕩吃毒倒是習以為常,并不奇怪。

吃了毒藥下去,方蕩就覺得渾身舒爽,奇毒內丹汲取了毒力之後,再無聲息。

這幾枚毒藥着實解了方蕩的燃眉之急。

母蛇蠍眼瞅着方蕩将所有的毒藥都吃下去了,當即又取了數樣毒丹放在方蕩面前,眼巴巴的等着方蕩都吃掉,好再開開眼界,母蛇蠍行走在外數十年,什麽都見過了,就是沒有見過這種将毒藥當糖吃的家夥。

方蕩這一次卻沒有都吃掉,從中挑出一粒來,放在眼前看了看,這毒藥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爛毒灘地的味道,方蕩沒有多想,直接将其收了起來,開口道:“我需要大量的毒藥,你們能幫我煉制出那種最純粹毒性最強的毒藥麽?”

這是母蛇蠍畢生的願望,打造一種天下最強毒,但卻那裏那麽容易?

母蛇蠍道:“煉毒不是問題,問題是材料,想要有大量的四材毒寶才能煉制出毒藥來。”

方蕩想起那小山般的補品寶物來,那些東西都被炫龍禁衛送到了公主府,方蕩還沒有來得及吃,便道:“我這裏有不少補藥,你們看看能不能以生克之道煉制出毒性來。”方蕩讀了《煉毒天經》雖然對于煉毒并不在行,但卻已經對毒藥有了一個概念上的理解。

母蛇蠍等人本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更何況她們就是喜歡毒藥,聽說能夠煉毒,丁苦兒還有丁酸兒都心中一松,要是方蕩、叫她們做別的,她們還真做不來,也不喜歡做。

方蕩此時想起不久之前的事情,當即開口問道:“你們說我中了春藥?”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不由得面色一紅,閉口不言,母蛇蠍沒有這許多避諱,開口道:“不錯,肯定是中了迷情類的藥物,并且藥性極強。”

方蕩皺眉不語,随後雙目忽然一亮,當即開口将不久前爺爺叫他去藥房中抓了的藥材說了幾味,随後方蕩就在母蛇蠍那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這就是春藥,并且還是春藥之中的虎狼之藥,藥力強勁。

方蕩嘴角不由得歪了歪,從那幫老頭子一直念叨要傳宗接代上,方蕩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他們幹的。

一想到剛才的可怕之處,方蕩就心中發火,他方蕩沒有死在三皇子手中,卻險些被自己的爺爺們給藥死!

方蕩當即在腦海之中召喚爺爺,可惜,叫了半天無人應話,方蕩那十位祖宗們此時開始裝起孫子來了。

一旁的靖公主看着對面的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微微皺眉,但随即眉頭舒展開來,似乎不願意被這些事情影響。

黑叔此時低聲和靖公主說了幾句什麽,随後靖公主便和黑叔離開了。

而此時方蕩因為剛剛斬殺了欲望,搞得清心寡欲,也沒了繼續下去的想法,更何況靖公主都已經走了,方蕩就算想繼續下去,也沒有目标了。

方蕩才看向母蛇蠍,此時丁苦兒開口道:“恩公,這就是我娘,她血毒盡去,恢複本來面目了。”

方蕩恍然,他實在難以将那個渾身浮腫腐爛的怪物和眼前這個頗具風韻的女子聯系在一起。

方蕩這一戰吃了太多的補藥修為上有了不小的進步,但卻也混亂成一團,需要一定時間的梳理,方蕩便叫了五周幫忙給母蛇蠍三女安排住處。

随後方蕩開始閉關。

這一戰,方蕩的了諸多好處,一個是變化随意的奪魄,另外就是吃了大量的補藥化為滾滾毒性幫助他煉心成功,正式步入重血階段。

另外方蕩的奇毒內丹中收了兩道葷鬼進去,那些巢蟻們也開始進化出翅膀來,同時千葉盲草劍寶器生靈,更進一步成為靈器,可惜方蕩現在修為不夠,不然就能夠禦劍殺敵了。

對于方蕩最重要的收獲,去熱還不是上面那些,而是天地五賊的功用,能虧破敵人弱點這一點實在是太強大了,下一步方蕩要想辦法掌握天地五賊,使得天地五賊成為方蕩手中的一件武器。

方蕩将奇毒內丹放出,奇毒內丹雖然沒有吃飽,但卻已經有了精神,懸浮在空中,方蕩念頭一動,奇毒內丹中便鑽出兩頭葷鬼來,正是二皇子還有句夫人。

方蕩沒想到這兩道葷鬼這麽容易召喚,遠比召喚巢蟻還要容易,并且念頭一動,他們就按照方蕩心中所想去做方蕩要求他們做的任何事情,稱得上是如臂使指。

或許是因為這兩道葷鬼本身就是被人所控制的存在,并無多少自己的思想的緣故。

此時千葉盲草劍中的娃娃鑽了出來,直接跳上方蕩的肩膀,他對方蕩有着最天然的親近,方蕩的血脈和千葉盲草劍相連,這娃娃和方蕩之間的聯系就如同方蕩的手腳一般,彼此親密,不可分割。

娃娃現在尚且聽不懂人話,但方蕩和他之間的交流不是用語言來完成的。

方蕩從懷中将從母蛇蠍那裏得來的幾顆毒藥取出一顆,丢給器靈娃娃,器靈娃娃直接張嘴,将毒藥吞下去。

千葉盲草劍被方蕩毒血灌注,又被毒性駕馭,此時也已經變成了一把毒劍,對于毒性并不排斥。

可惜,這兩頭葷鬼并不會說話,方蕩問什麽他們也不會回答,但方蕩很容易就能夠确定這兩頭葷鬼就是三皇子派來的,從二皇子和三皇子近乎相同的面目上,方蕩甚至能夠确定他和三皇子之間關系匪淺。

方蕩再次觀瞧兩頭葷鬼,每一頭葷鬼身上都有上千的陰鬼神魂,顯然三皇子在他們身上沒少下了功夫。

不過,三皇子做了不少,現在都等于是為他方蕩做了嫁衣。

此時咕嚕嚕的聲音忽然響起,方蕩一愣,心中詫異,看向奇毒內丹,剛剛給他吃完按理說,不至于馬上就又餓了。

奇毒內丹在空中轉動幾下,表示不是他。

方蕩此時看向那兩頭葷鬼,肚子叫聲是從他們的身軀之中傳來的。

葷鬼之所以難養,就是因為葷鬼總是要吃葷的,要有血肉神魂不斷喂養,才能保證形神不散。

方蕩用力的按了按太陽穴,奇毒內丹如此,沒想到葷鬼也是這般。

但方蕩現在可沒有辦法給葷鬼尋找血肉吃食,只好先将兩頭葷鬼收入奇毒內丹中。

方蕩又将千葉盲草劍取出,娃娃立即從方蕩的肩膀上跳到了劍身上,咕咯咯的一笑鑽進了劍身中。

方蕩一擺千葉盲草劍,劍身一顫,立時有十三道影子從劍身中鑽出。

正是千葉盲草劍的十三位前主人,這其中沒有子泥,雖然子泥也曾是千葉盲草劍的主人,但卻只能算是過客,沒有給千葉盲草劍留下什麽值得記住的東西。

這十三位曾經的主人,每一個都将自己最強大的一招劍法烙印在千葉盲草劍中,這也是雲劍山絕對不允許門中寶劍被外人得去的原因所在。

這十三個身影就是方蕩最好的保镖同時也是方蕩最好的老師,他們代表的是最強劍法。

方蕩幾乎毫不猶豫的就選了一道影子跟着學了起來。至于三皇子,現在方蕩已經不怎麽将他當成是敵人了,在方蕩心中,三皇子已經死了,之所以還叫活着,是因為方蕩覺得自己在三皇子身上還沒有拿夠利息,三皇子欠他的太多了,一下弄死,不足以補償三皇子的罪惡。

方蕩忘記了一件事,皇帝召見他進宮的事情,說起啦,他根本沒将夏國炫龍皇帝當成一回事……

以至于,等不到方蕩的炫龍皇帝不得不派人再次來叫方蕩。

大皇子回到府中,比三皇子的狀态略微好上那麽一點點,畢竟他沒有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身上的秘密也沒去洩露出去,雖然這些天他也做了不少小動作,但和三皇子比起來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最重要的是,大皇子從炫龍皇帝的八個皇子之中實在找不出除了他和三皇子之外能夠繼承皇位的人選了。

所以大皇子的日子過得緊張恐懼,卻又充滿期待。

若沒有什麽特殊的意外,炫龍皇帝這一次一定得治三皇子的罪了。

別的不說,光是那一身龍袍,還有三皇子知道炫龍皇帝賓天之後說出的那番話語,都足夠三皇子完蛋了。

将自己鎖在太子府十年時間,才終于換來了這樣的一個機會。

方蕩還是第一次進皇宮,夏國皇宮處處透出老邁的氣息來,正如方蕩當初進入望京之前看到的那頭盤浮在望京之上,奄奄一息的老龍一般。

前面的太監帶路,引着方蕩進入了一間書房,書房之中的卧榻上,半躺着一位老人,枯瘦如柴,行将就木,這八個字,用來形容這個老者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不過老者身上有一種氣勢,一種叫方蕩感到緊張的氣勢,不是修為帶來的強大,而是一種久居人上,攜天地氣運于一身的壓迫感。

在方蕩面前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能夠鯨吞天下的龍。

老者卧榻上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有成堆的文書,老者眼睛似乎不是太好,将文書貼在臉上觀瞧。

方蕩走進來,站在遠處就這樣看着這個老人。

老者吃力的看完一份文書,這才擡起頭來,看向方蕩。

随着目光碰撞,方蕩原先從老者身上感受到的壓迫感瞬間蕩然無存,在方蕩眼中,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老者,和一雙慈祥的眼睛,慈祥的不帶半點煙火氣。

老者盯着方蕩的眼睛看了看,随後搖頭一笑道:“果然是方家的子孫,方家時脈單傳,子孫艱難,原本以為這次得斷了香火,卻沒想到又出了一個你這樣的人物。”

方蕩對于皇家沒有半點好感,對于皇帝更談不上什麽尊重,所以方蕩沒有回話。

“哦?你不怎麽喜歡我是吧?”炫龍皇帝似乎很清楚方蕩的心思。

方蕩開口道:“‘來的時候,我就在想一件事情,若不是因為你,我的父母或許不必被關進爛毒灘地之中,這樣他們就不會飽受折磨,雖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三皇子,但你似乎也脫不了幹系。其實,我現在在想,是不是應該趁着這裏沒有人,将你也給殺了。”

炫龍皇帝聞言不由得一愣,随後呵呵呵的笑了起來,越笑越兇,他身子單薄,險些坐不住從床上跌下來。

方蕩眯着眼睛,不理解這個将死的老頭有什麽好笑的。

炫龍皇帝笑過之後,擦了擦胡須上的口水,搖頭嘆息一聲道:“還久沒有笑過了,有多久?”

炫龍皇帝似乎是在問自己,但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一個更加蒼老的聲音:“皇上,您已經十六年零八天沒有笑過了。”

炫龍皇帝哦了一聲,“已經那麽久了啊?是了,從老二死後,孤就再也沒有笑過。”

方蕩驚詫四顧,卻找不到那說話的人。

此時方蕩腦海中傳來方蕩爺爺的聲音:“蕩兒,咳咳,炫龍皇帝身邊有三千暗鬼五龍庇佑,別看這書房中空空蕩蕩,實際上這裏到處都是保護炫龍皇帝的侍衛,還有剛才說話的是五龍之一的文章龍,這五龍每一個都擁有相當于金丹修士的力量,不容小觑。所以你在這裏不要亂說話,沒有必要因為一兩句話惹惱了那老東西。”

“你還敢跟我說話?”方蕩語氣不善的開口問到,對于這幫老家夥,方蕩現在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原本經歷了長街送禮之事後,方蕩對于這幫老祖宗們的印象改觀太多,覺得他們也并不是一些只會吹牛的家夥,但被這幫老祖宗用春藥坑害之後,方蕩對于他們實在是生不出半點好感來。

先不說那些春藥是不是險些害死他,光是他們壞了他和靖公主的好事這一點上,就完全不值得原諒!

“我說我不來,那幫家夥非得讓我來,誰叫我小,倒黴的永遠都是我。”方蕩爺爺嘀咕了一聲,随後幹笑道:“蕩兒,你聽我解釋……”

“別解釋,我不想聽你解釋。”方蕩當真懶得再聽爺爺的話。

此時炫龍皇帝嘆息一聲道:“或許是确實到了時辰,所以我現在才能笑出來,一想到馬上就要死了,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了。”

方蕩很難理解炫龍皇帝的這句話。

炫龍皇帝看了看方蕩,将軟榻上的被子蓋在身上,這房間中明明地龍燒得熱火朝天,炫龍皇帝卻似乎依舊很冷。

“你恨我,是應該的,你想殺我的話,恐怕沒有必要了,因為我活不了多久了,你若朝着我動手,先死的人會是你,所以這樣愚蠢的念頭還是不要再有了。”炫龍皇帝依舊還是一個慈祥老者,絲毫沒有因為方蕩的言語動怒,只是以一種長輩的身份在告誡方蕩,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炫龍皇帝沒有等方蕩開口,繼續道:“你知道為何皇帝都稱自己為孤麽?”

方蕩的爺爺将孤字解釋給方蕩聽,聲音入腦,方蕩就算不想聽也得聽,不過炫龍皇帝似乎并不希望聽到方蕩的回答,而是直接道:“孤,就是孤家寡人,什麽是孤家寡人,就是一個人和整個天下對抗,在夏國,朕雖然是一國之君,但滿目皆敵,滿朝文武大臣,每一個都想着怎麽能從朕這裏拿到更高的官職,他們明着暗着算計朕,滿腦子小算盤,歪主意,還以為朕全然不知,這倒也罷了,朕沒想到朕的兒子也一樣對朕心懷鬼胎,觊觎朕的皇位,孤家寡人,就是這個意思。”

第 140 章 吃

二皇子所化的葷鬼不知吃了多少的血肉神魂,此時一張嘴就噴出上千神魂來,想當初三皇子為了追查二皇子之死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現在看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三皇子就在一直用血肉神魂祭煉二皇子。

數千道神魂如同數千道箭矢,朝着方蕩便攢刺過來,方蕩此時也只剩下一擊之力,卻要面對兩頭葷鬼,還有這上千魂魄,當真是捉襟見肘。

方蕩并未急着動用身邊的十三個身影,這是他的最後一擊,一旦不能湊效他方蕩将再無反擊之力。

面對迎面撲來如同飛蝗般的上千厲鬼,方蕩猛地一張嘴将奇毒內丹吐了出。

奇毒內丹之中立時如同瀑布般噴出數不清的額頭血紅的巢蟻來。

方蕩吞吃了大量補藥在肚腹之中将補藥變成毒藥,從而使得源源不斷的毒力彙入到了奇毒內丹之中,這大量的毒力不但對方蕩大有好處,對于被奇毒內丹吞吃下去的巢蟻們來說也帶來不小的好處。

巢蟻的數量直線上漲,并且這些巢蟻本身也發生了特殊的變化。

當初巢蟻們一見到奇毒內丹,就将奇毒內丹當成神物膜拜,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奇毒內丹可以幫助他們成長。

就見此時的這些巢蟻背上都生出細小的肉芽來,他們拼命振翅,笨拙的飛舞,在方蕩面前形成一座漆黑的密密麻麻的牆壁。

上千道神魂厲鬼箭矢一下就将巢蟻牆壁刺透,巢蟻如同粉末般的從空中跌落,但巢蟻牆壁終究不是随便就能穿越的,這些巢蟻使得厲鬼箭矢的速度和力量減弱許多,而此時方蕩動了。

方蕩手持千葉盲草劍,并未對二皇子的神魂下手,而是朝着包裹着黑叔的另外一個葷鬼沖去。

千葉盲草劍彙聚的十三道劍魂之中的一道化為一道流光刷的劈出,這一劍叫做破風劍,乃是千葉盲草劍滴三任主人最擅長的一劍。

這一劍淩厲無匹,直接将那如同大繭般的葷鬼破開兩瓣,一直被禁锢在大繭中的黑叔在大繭愈合之前,一沖而出。

方蕩只剩下全力一擊,雖然有一十三劍看起來似乎很多,但将一份力量分成一十三劍,每一劍都不夠強大,怎麽都不可能同時殺掉兩頭葷鬼。

所以方蕩選擇了用一小部分力量來尋找外援,現在在這裏黑叔無疑是方蕩最佳的援助。

黑叔一不小心被葷鬼包裹起來,一方面心急靖公主的安危,另外一方面他怒火熊熊,此時一脫出樊籠立即出手,朝着葷鬼二皇子沖去。

黑叔雙掌一拉,黑色的圓盤在空中排列出數十個,随後嗖嗖飛出直奔葷鬼二皇子。

另外一邊方蕩身邊守護的一十二劍身影收回劍內,方蕩雙手緊握千葉盲草劍,方蕩的血管鼓起如蛛網一般,根系般紮入千葉盲草劍中,此時此刻方蕩和千葉盲草劍連為一體。

霍地一聲大響,方蕩手中千葉盲草劍黑芒噴吐出一米長,漆黑的劍身上一道道靈光電流般閃爍,千葉盲草劍中的器靈娃娃直接從劍身中鑽出,一路順着方蕩的血管逆流而上,最後鑽進方蕩的後腦勺中,在方蕩的後腦勺處凝聚出一張臉來。

如此一來方蕩可以稱之為是一頭雙面,看起來甚至有些恐怖,不過,這對方蕩來說,好處卻不少,至少方蕩現在已經是全視角,再無死角存在。

那被方蕩破開的大繭飛速旋轉凝聚,眨眼之間,凝聚成一個一身紅袍的豔麗女子。

這女子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出頭,上身世龍鳳刺繡下身則是萬裏江山的錦袍,金絲銀線走得細致恭謹,那龍鳳和千裏江山如同畫上去的一般,叫人找不出一丁點的瑕疵。

這女子頭頂上更是帶着珍珠翡翠冠,通體上下無處不華貴,雙手和脖頸上帶着各種寶石,一張面孔上滿滿的少婦風韻,只不過,她的那雙眼睛中卻只有死氣和怨毒,似乎整個天下都欠她的一樣。

方蕩自然不知道,這女子乃是二皇子還有三皇子的生母,句夫人。

有着一張充滿怨氣的面容的葷鬼句夫人,雙目瞳子凝固在方蕩身上後,眼角忽然蹦起密密麻麻的青筋,發出一聲怨毒的嘶吼,身上的那一件大紅色的龍鳳刺繡袍子如同蟒蛇般朝着方蕩席卷過來,那袍子上忽然張開一雙雙眼睛,裂開一張張嘴巴,竟然是用無數神魂凝煉而成。

這袍子如同一只張着無數張大嘴的妖魔,朝着方蕩盤卷過來。

方蕩将從三皇子手中奪走的奪魄祭出,這奪魄變化如意,随心所欲,此時方蕩将其猛地一扯,化為一張大網,嗖的一下消失在方蕩身後,轉眼便不知去向了。

此時方蕩雙目靈光一閃,籠罩上一層粉色,周圍的世界變成了五色世界,方蕩觀瞧那華貴的紅色的大袍。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方蕩的觀賊之法連三皇子那樣的修士身上的破綻都能看到,看透紅色錦袍當然不成問題。

天底下沒有完美無缺的東西存在,任何東西都有弱點,方蕩仔細觀瞧這紅色錦袍,上面一張張猙獰兇惡的面孔此時已經消失在方蕩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藍色的氣脈。

方蕩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來細致觀察華貴紅袍,尋找上面的破綻。

方蕩雙目猛的一閃,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找到破綻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方蕩1中的千葉盲草劍猛的一顫,劍身中一道黑色的影子竄出,化為一道掣地劍,劍鋒迎着沖來的葷鬼句夫人電掣而去。

噗的一聲,掣地劍直接刺入大紅錦袍中沒有氣脈的位置上,如同刺入豆腐中一般簡單,掣地劍猛的一攪,大紅錦袍在空中崩散成無數塊。

對面的葷鬼句夫人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錦袍會這麽簡單被方蕩一劍破碎,略微驚詫,随後嘶吼連連,破碎的錦袍中的那些神魂厲鬼嗖嗖飛出,朝着句夫人彙聚過去。

方蕩觀賊之法最大的缺點就是只能一對一的應付敵人,不能用來群鬥,畢竟一個人的破綻好看,也好破,一旦數量變多,就算方蕩看到了他們的破綻,但對方一窩蜂湧過來,方蕩看得到破綻和看不到區別不大。

所以,方蕩必須在句夫人收攏了厲鬼,并用那些厲鬼來攻擊自己之前,幹掉句夫人。

方蕩舌尖微微一挑,奇毒內丹發出咕嚕嚕的聲響現在的奇毒內丹處于饑餓中,正在罷工,若是再餓一段時間的話,該要反食其主了。

方蕩發現奇毒內丹對于對面的句夫人相當感興趣,就如同對巢蟻感興趣一樣,之前表面上是方蕩吞吃了二皇子的一道神魂,但實際上是就被奇毒內丹嚼吃掉了。

這厲鬼被奇毒內丹吃下去,并不會叫奇毒內丹吃飽,相反,吃下去後,奇毒內丹對于資源的需求開始變大了,似乎在奇毒內丹中多了一張嘴吃飯。

在方蕩看來,那一道二皇子的厲鬼神魂應該是如巢蟻一般被羁押在奇毒內丹中的某一個地方了。

方蕩心中對此有着不小的期待,若是他能将二皇子還有句夫人的神魂全都喂給奇毒內丹,奇毒內丹是不是就能将二皇子還有那個紅袍女子煉化成如巢蟻一般,供他如臂使指的存在。若真是能夠達到這個程度的話,等于他方蕩多了兩個随身保镖。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方蕩腦袋微微低下,一雙眼睛卻犀利無比。

句夫人收攏了那些厲鬼,一雙眼睛噴出兩道血光來,嘶聲厲吼,伸手朝着方蕩一指,那成群的厲鬼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嘶吼,眼瞅着就要朝方蕩撲來。

就在此時,奪魄構成的大網陡然間從天而降,一下就将句夫人籠罩其中。

句夫人終究只是一頭葷鬼,在靈智方面怎麽都還要差了很多,這才會被大網一下攏住。

與此同時方蕩疾馳百米,來到奪魄大網包裹的句夫人身前,一張口,将奇毒內丹吐出,奇毒內丹當即一頭紮進奪魄大網中,所到之處,那些厲鬼紛紛被奇毒內丹吃了下去。

句夫人大驚失色,本能躲避,卻被奪魄死死網住,随後句夫人被奇毒內丹一塊塊的吞噬下去。

眼瞅着句夫人被奇毒內丹‘吃’個幹幹淨淨,方蕩不由得松了口氣。

方蕩幹掉句夫人所消耗的力量非常小,此時方蕩将注意力放在了黑叔和葷鬼二皇子之間的争鬥上。

黑叔一道道黑色的光盤飛出,最初将二皇子斬得體無完膚,但是随着葷鬼二皇子開始凝練身形縮小身形後,那一道道的圓碟射中葷鬼二皇子身上,火花四濺,最多在二皇子身上留下任何一道斬痕,此時的葷鬼二皇子神魂堅硬得猶如金鐵一般。

很顯然,葷鬼二皇子遠比句夫人要難對付得多。

不過黑叔雖然無法戰勝葷鬼二皇子,但在短時間內,拼盡全力,将其壓制住,還是做得到的。

此時黑叔也正是這麽做的,一道道碟盤如同驟風般,刮個沒完,砸得二皇子怒吼連連,動彈不得。

方蕩黑叔雙目一碰,彼此就有了交流甚至一個眼神就達成了共識。

黑叔緊要牙關,手中的圓碟射出的速度驟然加速,黑叔簡直連小時候吃奶的力氣都施展出來了。

在這一瞬間,二皇子被黑叔壓制得死死的,咆哮連連卻絲毫不能動彈。

而方蕩趁着這個機會,急沖過去。

葷鬼二皇子顯然發覺不妙,原本的一對一變成了二對一,二皇子原本凝練堅硬的身軀開始崩解,想要化成滾滾霧氣,雖然變成霧氣會被黑叔斬成千萬段,但不論被斬成多少段,葷鬼二皇子總能将其重新拼合起來。

葷鬼二皇子不斷崩解身軀化為霧氣的時候,方蕩已經到了近前,方蕩手中千葉盲草劍一劍斬下,一劍在空中變成十二劍,直接将葷鬼二皇子劈成了一十三段。

對于二皇子來說,被斬成多少段他都不在意,正當他準備化成十三頭厲鬼逃走的時候,奪魄所化的那張大網再次從天而降,直接将他們一網成擒。

二皇子和句夫人都被方蕩用一招抓住,全因兩者靈智未開,若是三皇子在側操控的話,方蕩絕難将他們一網兜住。

方蕩吐出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一頭紮進葷鬼二皇子所化的厲鬼之中,如同海綿吸水一般,将葷鬼二皇子的神魂給汲取得幹幹淨淨。

兩頭葷鬼,至此全都被方蕩給收走。

……

三皇子枯坐在靈牌下,在他面前是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此時這些原本被用來慶功的山珍海味已經冰冷。

啪嗒一聲,三皇子猛的扭頭望去,就見娘的靈牌還有二皇子的靈牌各自從中折斷,上半部分跌落在地。

三皇子雙目陡然瞪得大大的,一張臉上遍布不敢相信的神情。

二皇子還有句夫人是三皇子豢養的兩頭葷鬼,對于三皇子來說,從未想過有一天要将二皇子還有句夫人所化的葷鬼放出去對敵,今天是因為三皇子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并且三皇子知道自己這一次估計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所以只想着趁着現在還有時間,盡快擊殺了方蕩。

只不過,三皇子萬萬沒想到,句夫人還有二皇子所化的葷鬼竟然一去不回,折在了方蕩手中。

三皇子斷了一臂一腿,被方蕩搶走了女人,奪走了奪魄寶物,現在,方蕩竟然又搶走了三皇子的母親還有哥哥,三皇子心頭的憤怒無以複加的高炙起來。

然而,此時的三皇子什麽都做不了,甚至無法離開皇子府,現在在三皇子府外,炫龍禁衛比比皆是,已經将他牢牢看守起來。

三皇子雙手捧着兩塊半截的神魂呆坐在椅子上,現在,他只能等待炫龍皇帝對他的最後判決了。

每一分每一秒對于三皇子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三皇子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些發癢,似乎有螞蟻在爬,焦躁的三皇子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後,一切恢複如常。

方蕩吞下了兩頭葷鬼,此時也已經将奇毒內丹中供給的力量用得七七八八。

此時房間中才平靜下來。

大好的洞房之中,現在擠滿了人,鄭守為首的五個男人,母蛇蠍母女三人,再加上黑叔,相當熱鬧。

鴿子本想跑上來和方蕩親熱一下,卻被鄭守一把拽住,随後鄭守看了方蕩一眼,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來,随後就拉着鴿子等人疾步走出了房間。

鄭守等人好說,母蛇蠍母女三人更是完全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母蛇蠍開口道:“恩公,還記得我們麽?”

方蕩看着母蛇蠍當然記不起她是誰,但看到了丁苦兒還有丁酸兒,方蕩才算是明白過來。

“恩公,我們是來追随你的,我們母女三人最擅長熬制毒藥,不管你想要殺誰,我們都能煉制出叫他必死的毒來。”丁苦兒生怕方蕩一口拒絕她們,所以一口氣将自己最強的部分說道。

方蕩最初确實要将丁苦兒等人的要求直接拒絕,但聽到丁苦兒說她們善于煉毒的時候,方蕩就改了主意,再想到當初丁苦兒給了他半冊的《煉毒天經》,方蕩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完全無法拒絕對方,甚至可以說,方蕩應該敲鑼打鼓的歡迎這母女三人。

方蕩理所當然的點頭道:“你們暫且住下,其他的事情,過幾天再說。對了,你們身上有沒有帶着随身的毒藥?”

母蛇蠍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當即取出幾個盒子來。

方蕩當即就嗅到了一股美妙無比的香氣,一直沒精打采的奇毒內丹此時驟然開始歡快起來。

第 139 章 吃肉葷鬼

千葉盲草劍的劍靈,如同兩歲小童的娃娃,雙目猛的一張,頭頂上劍光一閃,千葉盲草劍朝着牆角就斬了過去。

嚓的一聲,房間牆角處,牆皮被生生斬開一道筆直的縫隙。

靖公主還有母蛇蠍等人齊齊看向牆角,然而,千葉盲草劍這一劍卻什麽都沒有斬到,牆角處空空如也。

但她們卻并未放松警惕,事實上,剛才那陰冷的風激得她們每一個都背脊冰涼,這房間緊閉,那裏會有風進來,能這樣悄無聲息的鑽進來搞得房間內透體冰寒的,只有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若是平時也沒有什麽,房間裏面不幹淨,只要大家一起出了房間,或者大叫一聲,公主府內的鄭守等人會立即趕過來,人多總沒錯。

但是現在方蕩最怕驚擾,她們根本不能大聲喊人,更不能将方蕩擡出這個房間。

小小的一個房間成了一座牢籠,将她們牢牢困在其中,無法掙脫。

忽的又一陣陰風襲來,這一次就如同在靖公主脖頸旁邊吹起一般,靖公主悚然一驚,背脊上汗毛根根直豎,反手猛的一拍,卻如同方才的千葉盲草劍斬擊在空處一樣,靖公主這一巴掌也砸在了半空中,

靖公主一掌拍空,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靜,越是這樣的寂靜,越是叫人感到随時都會有不敢想的東西出現。

這房間中明明有五個大活人在,但卻給人一種身處墳墓中的感覺,叫人腳底下透着冰冷,脖頸中一股股的涼風沖上後腦勺,甚至連方蕩心髒跳動帶來的咚咚聲響都開始變得遙遠不真切起來。

母蛇蠍連忙将打着寒顫的兩個女兒召喚到身旁。

現在的她們是最沒有反抗力的,沒有修為的母女三人此時被不知從何處來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三雙眼睛骨碌碌亂轉,緊張的注視着四周。

雖然方蕩的心髒依舊在不住跳動,但對于母蛇蠍和靖公主等人來說,四周變得越來越極靜,靜得似乎只剩下他們自己的呼吸聲。

這種極靜,壓迫得靖公主等四個人有一種要發狂大叫的沖動,甚至叫人生出立即離開再不來的想法來,就在氣氛壓抑到了不能再繼續啊下去的時候,四周轟的一下升騰起數道漆黑如墨般的影子,這些影子就像是薄紙片,随着搖擺晃動,發出驟烈的嘯音,使得原本極靜的房間一下就陷入狂躁的深淵之中。

那紙片般的黑影轟的一下一窩蜂般的朝着方蕩猛沖過去。

“陰鬼,是鬼冥世界中的陰鬼!”母蛇蠍驚聲叫道。

陰鬼這東西不同于世間的妖族,蠻族,人族,他們存在于天道五層世界之中的最底層,最狂暴混亂的鬼冥世界之中,他們是包括人族、妖族、蠻族等生者喪失了肉體後被剝離出來的神魂。

但并不是每一個神魂都能變成鬼冥世界中的厲鬼,有些時候厲鬼是自然生成的,因為怨恨,因為執着等等情緒壯大了神魂,從而将神魂變成了厲鬼,但有些時候,厲鬼是被人為培養出來的,往往被培養出來的厲鬼要比天然生成的厲鬼強大數倍,破壞力更是驚人,這些厲鬼一旦被馴化後,随身攜帶,好處不少,畢竟厲鬼這東西完全不占地方,可以将其放在任何地方随時随地召喚出來。

三皇子和大皇子的赤皮兇神、無面夜鬼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煉鬼之術有幹天和,相當殘忍,并且投入極大,一般人根本煉不起,也只有少數皇家才有這個資本來煉鬼。

與煉制無面夜鬼或者赤皮兇神之類的鬼将不同的是,煉制那種極為陰損的葷鬼,這種葷鬼想要煉成需要大量的人血人肉人的神魂來喂養,三皇子之前施展的那個鎖魂厲鬼,就是葷鬼的一種。

葷鬼乃是被衆人唾棄的一種,就算是三皇子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煉制,那些背、景不深,修為不高的家夥們若是煉制葷鬼的話,一旦被人知道,立即就會有出師歷練的武者或者修士找上門來。

此時這數道黑影,就是吃血和肉的葷鬼。

他們一出現那股濃郁的血腥味,絕對騙不了人。

三皇子豢養的這些陰鬼一個個氣勢極兇,顯然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血肉神魂的兇物,別說靖公主抵擋不過,就算是一般的練氣修士都未必能夠與其正面對抗。

眼瞅着葷鬼沖向方蕩,一旦受到驚擾,方蕩必死無疑,靖公主一咬牙,不管自己生死如何,朝着葷鬼們便撞了上去。

靖公主現在是拿自己的命來保護方蕩,随之一起沖上來的還有千葉盲草劍。

那娃娃一扭頭鑽進了劍身中,劍身裏面傳來一道凜冽大吼,殺!

一時間千葉盲草劍四周竟然幻化出十三道身影來,這十三道身影,是千葉盲草劍的十三位主人,他們都曾将自己的劍道精華注入千葉盲草劍中,在千葉盲草劍上留下各自最寶貴的心血烙印。

這個烙印在千葉盲草劍尚未開啓靈識之前,只能用來幫助千葉盲草劍現任主人修習劍術,一旦千葉盲草劍開啓靈識,那麽千葉盲草劍就能夠凝聚出十三位劍手,每一個劍手都擁有當初千葉盲草劍主人最強的劍術絕學。

随着一聲凜冽刺骨的殺聲大吼,十三道身影一起殺出,氣勢洶洶。

不過十分可惜,這十三道身影只是千葉盲草劍初次凝聚出來,又沒有方蕩灌注力量催動寶劍,所以這十三道身影有形無實,殺個尋常人當然沒有問題,但碰上了三皇子處心積慮飼養的葷鬼,就完全不夠看了,被那一道道的影子一撞,便支離破碎。

千葉盲草劍終究靈性初成,火候還差不少。

靖公主此時身上骨頭叮當亂響,如同被金鐵敲擊一般,将自己最強大的修為完全發揮出來。

靜公主揮拳朝着為首的那道葷鬼一拳砸去。

母蛇蠍在一旁叫道:“用那把劍,不要用拳頭,你不是修士,拳頭傷不到這些葷鬼。”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中發生,母蛇蠍的話語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靖公主一拳砸在葷鬼上,如同砸在了一團霧氣上,靜公主的拳頭一下穿透葷鬼,在葷鬼身上砸出一道漣漪來。

靖公主心中一禀,知道要遭,她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傷到葷鬼分毫,就如同用盡全部力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虛不受力,靖公主連忙抽手。

那被靖公主洞穿的葷鬼黑影中傳來悉悉索索的可怖笑聲,頭接着葷鬼黑影猛的一漲,化為一張獠牙遍布的巨大利口,朝着靖公主一下咬來。

就在巨口嘴邊上的靖公主想退都來不及,雙方太近,對方又實在太快。

眼瞅着化為大嘴的葷鬼就要将靖公主一口吞下去,當成葷菜一樣嚼吃掉,就在此時靖公主頭頂上傳來一聲悶響,緊接着磚瓦如雨,一個身影破碎了房頂随着磚瓦一起沖了下來。

這身影揮手就拍,一巴掌砸在了那化為巨口的葷鬼身上。

和靖公主剛才的一拳不同,這一掌之中不但力量強大,還蘊含着真氣,嘭的一聲,葷鬼直接被這人一掌拍散,化為滾滾黑霧倒退回去,艱難的重新凝聚出來。

“黑叔!”靖公主一看對方的背影,就知道來的是誰。

黑叔說過要一直保護靖公主,之前靖公主一直沒有遇到什麽真正的危險,所以黑叔一直沒有現身,此時眼瞅着這些葷鬼兇厲,黑叔也不得不出手了。

黑叔沒有回頭,一雙眼睛緊盯着對面幾頭頓住身形盯着他的葷鬼。黑叔雖然是練氣境界的修士,但這些葷鬼對他來說,也相當不好對付,容不得半點馬虎。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嘈雜聲,鄭守等人朝着這邊狂奔,黑叔既然出手了,自然會傳訊給鄭守等人。

葷鬼這東西最大的弱點就是怕人多,人越多,陽氣越盛,對他們的力量抑制力越強,鴿子等人身邊沒個女人,一個個憋悶得抓牆撓肝的,渾身上下都是用不盡的陽氣。

鄭守、鴿子、憨牛、豹子、王胡子還有娘娘腔,一個個如同火炭一般,咚咚咚的沖了進來。

一時間鄭守為首的六人還有靖公主、黑叔将這幾只葷鬼團團圍住。

這幾只葷鬼在原地嘶吼連連,似乎并不畏懼,反倒好似在叫嚣。

葷鬼确實沒有什麽好畏懼的,雖然他們受到陽氣的沖擊影響,但還遠遠不夠,他們的真正敵人,就只有一個黑叔而已,只有黑叔能夠出手傷到他們,其餘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這幾只葷鬼猛的發出驟烈的激吼,聲音刺耳,靖公主連忙回頭去看方蕩,見方蕩并未受到影響,這才略微放心。

那些葷鬼一頭頭彼此撞擊在一起,随後彼此融合,片刻之後,數只葷鬼變成了一頭巨大妖怪,再次朝着方蕩猛沖過去。

黑叔身上袍服無風自動,鼓脹欲裂,在黑叔雙手中猛的閃現出兩道黑圈,這兩道黑圈嗡嗡旋轉,黑叔一甩手,兩道黑圈離手而去,朝着那巨大的葷鬼便畫着弧線斬了過去。

轉眼間,葷鬼被斬成三瓣,不過這巨大的葷鬼被斬成三段後,三段各自變成一頭兇鬼繼續朝着黑叔狂奔過來,這些葷鬼如同蚯蚓一般,哪怕被腰斬,也能分裂出兩個來。

這些并不出乎黑叔意外之外,黑叔雙手搓動,一道道黑色的圓圈出現在黑叔手中,一排排的被黑叔激射出去,将那頭葷鬼切割得七零八落。

眼瞅着局勢已經被黑叔控制,就在這個時候,黑叔腳下猛的一晃,竟然又有一頭身形龐大的黑影從黑叔腳下鑽出。

原來這葷鬼總計只有兩頭,雖然看起來有數道黑影亂竄,其實這些黑影都是一頭葷鬼幻化而來。

并且兩只葷鬼靈智很高,一只在上面虛張聲勢,吸引注意力,另外一只則在地下悄悄行進,來了個聲東擊西。

這一頭不知道潛伏在地下多久的葷鬼,兩只手各自抓住黑叔的一條腿,猛然用力,竟然想要一下将黑叔撕成兩半。

黑叔雙腿猛的一用力,牢牢合并在一起,那龐大的葷鬼竟然無法将黑叔的雙腿撕開,不過這葷鬼發出一聲咆哮,一下崩解化為一道道黑色的布匹轉眼間将黑叔包裹其中。

遠遠看去,黑叔猶如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繭子裏。

黑叔在其中猛的一掌拍出,咚的一聲悶響,巨大的繭子外殼上陡然爆開一個巴掌大小的缺口,不過這缺口轉眼就被彌補過來,黑叔根本無法從這小口中出來。

黑叔竟然被困在了這頭葷鬼的身軀之中,雖然葷鬼未必能将黑叔困住多久,但另外一頭葷鬼同樣用不了多久就會沖到方蕩身邊,影響方蕩,甚至将此時正處于天人交戰中,毫無抵抗能力的方蕩輕松斬殺掉。

鄭守等人齊齊出手,想要攔住這頭葷鬼,靖公主更是一伸手抓住了千葉盲草劍,揮舞着一劍斬了過來。

千葉盲草劍本來是不會允許靖公主抓住自己的,但此時事急從權,千葉盲草劍在有主人的情況下和沒有主人的情況下完全是兩種狀态,只有擁有主人的千葉盲草劍才能将自己全部的力量發揮出來。只要能保護方蕩,千葉盲草劍什麽都願意做。

這一劍雖然遠遠趕不上方蕩出手,但靖公的修為畢竟也不算太低,再加上千葉盲草劍會自行糾正靖公主的劍式,所以這一劍也有模有樣。

這一劍直接将完全無所畏懼猛沖過來的葷鬼斬成兩半,但有了前車之鑒,靖公主很清楚,這些葷鬼光是将他們斬成兩半根本無濟于事,靖公主甚至想不到他們能夠有什麽辦法殺掉葷鬼。

這種鬼魂之屬,虛不受力,實在是太難纏了。

被斬成兩半,一頭葷鬼立時變成兩頭,從不同方向朝着靖公主張牙舞爪的撲了上來,其中一個張開大口,朝着靖公主的脖子就咬了下來。另外一個則雙爪一下攀在靖公主的雙肩上,猛的用力,撕拉一聲,将靖公主雙肩撕開,鮮血淋漓。

眼瞅着靖公主的脖子就要被葷鬼咬中,靖公主将成為葷鬼口中的糧食,就在此時一只手從靖公主身後伸出,一把抓在那嘴巴大張的葷鬼的脖子上,将其一下從靖公主身上拽了下來。

靖公主心中先是一驚随後就是大喜,扭頭望去,果然,站在她身後出手的正是方蕩。

但方蕩接下來的動作,着實吓得靖公主魂不附體。

就見方蕩竟然将那頭葷鬼在手中用力團了團,随後直接丢進了嘴裏。

也就是說,方蕩将那道兇厲無比的葷鬼給吃了下去。

眼瞅着自己的身軀被方蕩吃下去一小半,另外一頭葷鬼當即嘭的一下化為霧氣,倒飛出去。

靖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蕩,就見吞了葷鬼的方蕩竟然完全沒有任何異樣。就如同清晨吃了一塊饅頭一樣簡單。

方蕩看了眼靖公主肩膀上的傷,還有靖公主臉上紅腫的斑,一張臉變得極端陰沉,方蕩雖然一直都處于誅心魔的狀态之中,但對于外界還多少有些感知,靖公主一直都在拼了命的保護他,方蕩是知道的。

“快吃了解藥,那母女三人應該不會害我。”方蕩開口說道。

靖公主看了方蕩一眼,這才将母蛇蠍給她的解藥吃了下去,靖公主當即就感覺臉上手上那種噴火般的劇痛消散無蹤。

方蕩目光一閃,再次看向那頭葷鬼,這頭葷鬼竟然将靖公主雙肩撕開,方蕩怎能不怒?

葷鬼在空中猛的一轉,再次朝着方蕩撞擊過來。

這一次這頭葷鬼用盡全力,張牙舞爪,時聚時散帶化為一團滾滾煙霧,撲了過來。

方蕩身上驟然傳來大河滾滾奔流不息的聲音,這是重血境界才有的聲音,方蕩竟然突破了煉心直接進入了重血階段。

并且,方蕩此時雙目精光綻放,他的修為雖然是重血階段,但看上去簡直比一般的修士還要更加強大,當然,方蕩的這種狀态不會持續太久,這是方蕩斬殺了欲念,回歸本我得到的獎勵。

千葉盲草劍驟然發出一聲歡呼,身形如魚一下就飛到了方蕩身前。

千葉盲草劍從未如此開心過,在靖公主手中的時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

随着方蕩手握劍柄,力量灌注,葉盲草劍劍身上驟然綻放出漆黑色的光色來,同時在千葉盲草劍身周圍凝聚出十三個身影來,這一次這些身影遠比之前千葉盲草劍自己凝聚的身影要更加凝練更加真實。

方蕩揮手一劍斬出,如将軍下令,十三個黑影一股腦的沖了出去,一下就将葷鬼團團圍住,雖然不能馬上就将葷鬼制住,但十三個黑影至少使得葷鬼無法前進一步,并且開始拆解葷鬼。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急速顫動,但此時已經有些力竭,供給方蕩的力量越來越少。

方蕩确實吃掉了大量的各種補品藥物,這些補品藥物在方蕩的身軀之中不斷的互相反應,變成了劇毒,這些劇毒給方蕩帶來了強大的力量支撐,但方蕩前前後後遇到的敵人太多,一次緊接着一次的對戰,一個比一個強橫的對手,此時此刻奇毒內丹中的毒性又已經快要被一掃而空了。

方蕩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每多跟葷鬼們争鬥一秒,他的危險就搞張一分。

一旦奇毒內丹中的力量供給中斷的話,方蕩就會被打回原形,就算方蕩修為真的有所增長,從煉心到重血,但這樣的修為根本無法撼動葷鬼,靖公主乃是鑄骨層次的修為,還不是根本就傷不到對方?方蕩要是真的回到那個狀态的話,那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方蕩舌尖猛的一挑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中傳來咕嚕嚕的聲響,有若腸鳴,這是奇毒內丹在喊餓,抱怨。

與此同時,奇毒內丹中最後一道力量送入方蕩舌尖之中,随後通過舌尖傳達到身體各個部分。

這是最後的力量。

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劍身中發出一聲清脆的興奮鳴吼,十三道身影再次浮現在方蕩四周,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将方蕩牢牢守護住。

那葷鬼一道道碎片凝聚成一個身穿三爪銀龍袍的男子來,并且還有一道道葷鬼飛來融入三爪銀龍袍男子身軀中。

葷鬼現形了!

這葷鬼和三皇子竟然有八、九成相似,只不過這葷鬼一張臉上滿是死氣,面目猙獰兇惡,雙目鬼火連閃。

就見着一身三爪銀龍袍的男子發出一聲陰恻恻的鬼哮,身形越來越凝實,簡直如同真正的人一般。

這葷鬼是二皇子,三皇子竟然将自己的親哥哥的神魂煉制成了葷鬼,而另外一邊的那個将黑叔團團包裹起來的葷鬼的身份,簡直呼之欲出,三皇子竟然能做這種事情,只要想一想,就叫人感到心悸!

葷鬼身上髒污不堪的三爪銀龍袍一下就刺痛了方蕩的眼睛,方蕩這一生,最讨厭的,恐怕就是這三爪銀龍袍了。

就見三爪銀龍袍男子猛的一張口,從中翻湧出千萬道神魂來,這些神魂如同筆直的利劍,朝着方蕩爆射過去。

方蕩沒有料到這原本虛飄飄的葷鬼竟然一瞬間變得如此霸道強橫,方蕩此時簡直就如同在面對千軍萬馬一樣。

最可怕的,是奇毒內丹中已經沒有更多的毒力供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