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掉落黑洞漩渦

了緣帶着燕九拔步狂奔,陰風哭嚎間,燕九向後望去,卻見那“黑洞”吞噬的越發快速,緊緊咬在在兩人身後。

“怎麽會這樣?”

了緣撐起一個金色的防護結界,用以抵擋黑洞吞噬時引起的吸力。

“這大概是某處秘境開啓在即,正在吸收沙海碑林裏的哀怨之氣。”

燕九暗道一聲“倒黴”!

自從燕九在霖天境一呆十三年,又在裏面經歷欲望祭臺之後,“秘境”兩個字,簡直就是燕九最讨厭的東西,沒有之一。

二人還未脫離那黑洞的吞噬範圍,就見一個黑氣彌漫的“魔氣團”向着二人追擊而來。

這又是什麽玩意?

等那魔氣團靠近,燕九這才看清,原來那“魔氣團”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個魔修。

只是原本就畫風魔性的魔修,如今更是——面目全非。

是的,面目全非。

那魔修本就長相“奇特”一些,現在更是青面獠牙,背脊之上,更是生出一雙猙獰的骨翅,破體而出。

那骨翅只輕輕扇動,這一扇一合之間,就拔地而起,向着了緣建起的結界沖撞而來!

了緣當即盤膝,口念佛揭,一個個散發着金芒的奇異符篆,纏繞成一個圓圈,将結界層層加固。

可是那魔修卻好似吃了“大力丸”,只一下,兩人呆着的金色結界上,就碎裂出一條裂縫來。

灰色的哀怨之氣,順着裂縫争先恐後的湧入,将那些金色的符篆侵染成衰敗的灰色。

了緣抛出手中念珠,那念珠倏忽變大,纏繞于整個結界之上。

裂開的縫隙漸漸彌和,只要這結界能撐到黑洞吞噬的範圍之外,沒有了怨氣加持的魔修,對于燕九來說,或許就是動動爪子的事,但這前提是“撐過”!

顯然,那魔修即使被魔性操控,可也不會給燕九二人逃出的機會。

只見一道黑芒閃過,卻是那魔修趴在了結界上,他那裂到耳後的大嘴裏發出尖銳的嘶叫,貼在結界外看向裏面的了緣,垂涎順着齒縫滴滴答答的滑過結界。

燕九暗暗咽了口唾沫,這種去史前博物館看恐龍,卻突遭恐龍複活的體驗,比想象中還要來的糟糕。

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只見那魔修的骨翅不斷的拍打在結界上,先前彌和的縫隙,在這堪稱“怪力”的拍打下,又重新裂開。

一道道細小的裂縫,從結界上絲絲綻開,整個結界遠遠望去,好似一個遍布裂紋的玻璃球。

雖然了緣竭力挽回,可是唇角還是不經意間劃過一絲血線,他已盡力,而那魔修卻呼扇着骨翅退下。

燕九以為他已經放棄,剛想舒下一口氣的同時,卻見那魔修從高處俯瞰而來,以泰山壓頂之勢向着二人再一次沖撞而來。

只這一次卻是想要将燕九兩人推向低下不斷吞噬的黑洞漩渦。

這下,就連燕九也急切起來,這結界要是再被這魔修再狠狠的撞上一下,恐怕,即便不碎,也會被撞入黑洞之中。

怎麽辦?

燕九第一次恨起自己的土靈根來,這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去哪找土?而且就算有,自己也沒有靈氣可以驅使。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

忽然燕九靈光一閃,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

燕九看向了緣,曾經在暗弑天內淌過無數艱險的佛子,如今卻是臉色蒼白,顯然消耗巨大。

“你說你今日會死,在你死前先借我點東西好了……”

還未等了緣回上一句“願”或“不願”,燕九就一掌劃開了緣的衣領,咬上了他的肩頭。

尖銳的犬齒咬破細滑的皮膚,滾燙的鮮血充盈于唇齒之間,帶着特有的腥甜和鐵鏽的氣味滑過喉嚨,而随之一起還有遠遠不絕的靈氣。

大概是疼的吧,就在燕九咬上了緣肩頭的時候,了緣的肩膀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縮。

了緣剛想問上一句:為何吸食自己的鮮血?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有一雙帶着涼氣的手掌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種感覺很奇怪,略涼的指腹覆在溫熱的眼睑上,形成一種奇異的感覺,充盈于二者相互交接的地方。

身為佛子的了緣大半時間都生活在無量山,他的身份,注定沒有人敢向他做出這種近乎無禮的舉動,可是現在不僅有人做了,而且還是一名妖修。

可是卻是意外的不讨厭。

了緣想到:這大概是這妖修身上帶着佛性的緣故。

其實從他見到燕九第一眼時他就發現了,這只靈寵身上,似乎帶着一種佛性,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将這只向着自己口吐人言,與自己做“交易”的燕九,從暗弑天裏帶出。

“現在,看着我的眼睛”。

清泠的聲音自了緣耳邊想起,卻是短暫現出人形的燕九,看向那沖撞而來的魔修。

紅豔欲滴的石化之眼,對上魔修眼中混濁的猩紅色……

原本在對戰銀甲修士時,就負傷的石化之眼,再一次被燕九硬生生啓動。

有血,順着那雙精致的桃花眸緩緩流下,而已飛至眼前,骨翅碰撞到結界的魔修卻是寸寸石化。最終化為一具石像墜落至還在不斷向外吞噬的黑洞之中。

此時護住二人的金色結界搖搖欲碎,而黑洞所産生的吸力,正在将其拖入黑洞産生的漩渦之中。

“小和尚,你說你今日會死,是不是?”

燕九問向還在被自己遮住雙眼的了緣。

“是,”了緣回到,“小僧今日有一道渡不過的死劫,小僧命中注定死于今日。”

燕九卻是輕笑兩聲,“好巧,我偏偏覺得自己能活許久,小和尚,我若是今日救了你,你也不必太過感激,因為你一直尋找的聖佛遺骨,卻是被我無意間融入了金丹之中。”

了緣還欲問上一句,卻發現周圍場景俱變,自己卻是眨眼間,呆立于另一片灰色的天地之下。

靈石、丹藥、奇珍異寶,随意的散落在四處,而這其中還有一只睡得香甜的人面大嘴花……

待将了緣吞入頰囊,燕九不顧腳下将要破碎的金色結界,卻是向着那黑洞中央的漩渦處俯沖而下。

那黑洞形成的漩渦,還在不斷的向着四周擴散,所到之處黃沙,石碑,哀怨之氣俱被吞噬其中,而這裏面随着一同吞噬的,還有燕九……

第 111 章 :沙海秘境提前開啓!

還未走出沙海碑林的地界,了緣就将袖底的沙礫抖落而出。

燕九本就處于“吃撐了”的狀态,靈力全無,從了緣那裏借來的靈力,只能勉強維持“化沙”,又那裏能撐得過這抖落的架勢。

當即就“骨碌碌”的滾出了丈遠,“吧唧”一下摔出了原形。

“呸!呸!呸!”燕九吐出嘴裏的沙子,這了緣身為佛修的慈悲心腸哪?

出家人的悲天憫人哪?難道都在那暗弑天被絞斷了不成?

了緣卻是撫平袍角,波瀾不驚的看向燕九,“小友,小僧已依言将你帶出,現在能将聖佛遺骨的下落告知了吧。”

燕九抖抖滿是沙礫的皮毛,待重新恢複毛發蓬松之後,這才看向了緣。

“我自然會履行我的承諾,只是,你不要忘了,這裏還屬于沙海碑林的地界,我們的約定可是“:出了”沙海碑林之後!”

燕九重重咬在“出了”上!

要不是怕被魔君發現慘遭“剝皮”,而自己又恰好靈力全失,自己怎麽就會看走眼挑上這看似“純良”的了緣當合作夥伴。

了緣雙手合十,倒了一聲佛號,“可小僧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這沙海碑林。”

燕九疑惑的眨眨眼,這是幾個意思?是說你活不長?還是說這沙海碑林無邊無際?

“你這話什麽意思?”

“小僧命中注定,今日有一道渡不過的死劫,只能将小友送到這裏,所以還請告訴小僧聖佛遺骨的下落。”

燕九聽着更疑惑了,她實在是搞不懂“佛修”這種生物,明知道自己早死,還去打探那聖佛遺骨的下落做什麽?

想到這裏,燕九探究之色更濃,還是說,這了緣是在騙自己?

還沒等燕九想出個一二三來,就見一道聲音傳來。

“真是晦氣!好不容易做單生意,送上門的盡然是個和尚。”

說話那人鷹勾鼻,蒜頭臉,本就長的标新立異一些,偏還生了一雙吊梢眼,他頭臉生的很大,身子卻是幹癟瘦弱,一眼望去很像恐怖片裏的大頭娃娃。

燕九看看這“打劫的魔修”,再看看身後慈悲祥和,氣質斐然的了緣,都說相由心生,眼前這魔修,心腸究竟得歹毒成什麽樣,才能長成這副模樣。

了緣卻是不惱,只見他雙手合十向那“攔路客”行了一禮,“還請這位施主讓路。”

“讓路?”那魔修卻是一陣怪笑,裂開的唇齒間,一顆顆尖銳的牙齒清晰可見,“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和尚你見我如此貧苦,都不拿出儲物袋慷慨相贈的嗎?”

了緣撚動指間的念珠,“非是小僧不給,實在是小僧身無長物。”

“身無長物?”那魔修卻是看向一旁毛色雪白的燕九,“我看這只狐貍毛色正好,不如将它的皮剝下來,給我做件毛領,擋擋這陰風也好。”

燕九聞言,狹長的眼眸暗暗眯起,想剝我的皮?還真以為我是吃素的?

卻見了緣雙手合十,低聲頌了句佛號:“施主本就墜入魔道,又受着沙海碑林的哀怨之氣影響性情大變,還是少動殺念的好。”

那魔修卻是神情怪異的笑笑,“我也不想這樣殺來殺去啊,可是我實在是太冷了。”那魔修說着,猩紅的舌尖卻是掃過呲出的利齒,“而且,我真的是太久太久沒有吃過肉了。”

“還請施主稍等。”

了緣将身上那件白色僧袍脫下,疊放于黃沙之上,然後,他取下自己腕間的念珠,放于僧衣之上。

“小僧唯有這些,還有小僧自己,還請施主放過這只小狐。”了緣說着卻是看向燕九。

“小友脫身後,還望小友将答應小僧的事告知無量山僧人,這也是小僧遺願。”

了緣盤膝而坐,雙手合十,一段段經文從唇齒之間流瀉而出:“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磐……”

燕九看看只穿着一身單薄內襯,坐在滿地黃沙陰風中的了緣,這是什麽鬼發展?

這了緣腦子是壞掉了嗎?玩什麽聖母白蓮花啊,簡直就是蠢死了!

那魔修興奮的一雙眸子都變得血紅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着,那魔修就從遠處向着地上的了緣猛地撲來,行動間裂開那雙閉合的尖齒。

“唰”!只聽得傳來一聲破空聲,就見那魔修倒飛出去,“砰”的咂落來地上,揚起滿天沙塵。

燕九甩甩造成這一切的大尾巴,那張似狐非狐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雖然自己沒有靈力用不了法術,可自己卻是實實在在,擁有金丹一轉強悍肉身的妖修。

“餓,好餓,我好餓,”卻見那魔修再次逼近,只他一雙眼睛已經變成了混濁的猩紅色,咧開的嘴巴裏,不斷有涎水滴落下來。

燕九尾巴一甩,将地上的僧袍丢到了緣身上,卻是站在了緣身前。

受到妖修一擊,雖不是全力,可是這恢複的顯然也太快了,眼前這魔修身上必然有古怪。

“它受到哀怨之氣的侵蝕已經太久,一旦見到自己渴望的事物,就會成倍的激發出身上的魔性。”卻見那了緣一邊系着衣帶,一邊侃侃而談。

此時那魔修已是緩步挪動而來,身上散發出的魔氣猶如實質。

“它的弱點是什麽?”燕九問道,說了這許多廢話,難道就不能說重點!

“滿足他的要求,沒有了執念,他就會慢慢恢複成先前的樣子。”

“要求?”燕九看向走來的充滿魔性畫風的魔修,這濃濃的《行屍走肉》的即視感,簡直不能更濃郁。

“好餓,我好餓,你說要給我吃的,我要吃,我要吃……”

燕九轉頭向着了緣說到,“這家夥要吃的,這裏只有你我,你覺得誰上去當這“一頓飯”比較何事。”

“自然是小僧去”,了緣說着,就上前一步,準備以身飼“怪”。

“你真是夠了!”燕九發誓,她從沒有如此讨厭過聖母白蓮花。

她一尾巴抽向了緣,硬生生将他往後推了十幾米,“直接打死就是,管那許多!”

燕九趾間利爪暴漲,卻是再次向着那魔修揮去。

“刷!刷!刷!”寒光閃過,那魔修的胸膛雖是皮開肉綻,卻依舊還能站起。

“餓,餓,”那魔修向着燕九的方向再次搖搖晃晃的走來,且,這一次他身上的魔氣越發厚重,而且他還在不斷的吸取着游離的哀怨之氣。

燕九腰身一弓,本想再次出手,卻是被了緣直接抱起,向着另一方向遁去……

燕九這下更是摸不清頭腦了,這正打着哪,怎麽突然就跑了?而且,就算是跑,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跑!

很快,燕九知道了原因,不知為何,整片沙海碑林裏的哀怨之氣都開始向着那魔修聚集而去。

不過,與其說是向着那魔修聚集,不如說是他腳下的地面更貼切一些。

就在那魔修站立的地方,卻是出現了一個黝黑的黑洞,那黑洞不斷的吞噬着周邊的哀怨之氣,這也使得那黑洞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擴大開來……

九華閣內,瘦老鬼形色匆匆的進入,“禀魔君,沙海碑林的秘境提前開啓了……”

第 110 章 :上界異變

遠處,了緣正在渡過劍葉林,這劍葉林遍植柳樹,只是那樹梢上垂下的不是柳葉,而是一柄柄細小的的利劍。

見有人來,那樹上的劍葉猶如風鈴般“叮咚”相撞,柔軟細密的枝條,刮過進入其中的了緣。

片片血肉被劍葉削下,落在了緣的身後,滿地碎肉之中,甚至還夾雜着了緣被削落的手指。

盡管只剩下鮮血淋漓的手掌,可了緣依舊雙手合十,只除了臉色蒼白一些,絲毫看不出丁點異常。

突然眼前柳樹極速消退,那被劍葉片割而下的血肉又重新覆蓋于身。

了緣擡頭,卻見魔君出現在自己面前。

“本王有一只不甚乖巧的靈寵走丢了,你可曾見過。”

了緣雙手合十依舊,垂目低首間流露出另一種悲天憫人之感。

“不曾。”了緣回到。

魔君眼眸微眯,“本王覺得你在說謊。”

了緣擡首看向立于眼前的魔君,這位執掌魔修牛耳的上位者。

“小僧已如約渡過鐵臼路、利刃原、劍葉林,還請魔君履約。”

魔君卻是倏忽一笑,“履約?什麽約?本王何時與你這無量山佛子定下約定?”魔君說着,聲音越發冷漠。

“現在,本王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見過本王走失的靈寵?”

了緣低念一聲佛號,這才回到:“小僧回答如故。”

魔君聞言眼神一眯,這一句“回答如故”與當年忘塵的回答如出一轍。

那時也還是在這暗弑天內,陰風如故,白袍如昔,忘塵立于一片晦色之中,分外醒目。

“你可願娶舍妹?”

忘塵雙手結印,淡然回到:“貧僧乃佛門中人,不沾七情,不碰六欲。”

“本王再問你一次,你可願娶舍妹為妻?”

忘塵眼角眉梢俱是寂靜無波,“貧僧回答如故。”

“你信也不信,你一句“回答如故”,會讓人間死傷千萬生靈?現在哪?忘塵,你可願娶舍妹為妻?”

忘塵雙手合十,低念一句佛號,“但為魔君所願……”

魔君卻是從回憶之中出來,望向眼前了緣,“你真不愧是忘塵的好兒子。”

魔君說罷,卻是一甩衣袖,“既然佛子執意不說,那就還請佛子離開魔都,天下秘境千萬,佛子就去細細搜尋其父的遺骨吧。”

魔君話音剛落,就見一陣陰風向着了緣卷襲而來……

等到了緣再睜眼時,已是立在九華閣的都城之外,腳下黃沙滿天,遠處石碑荒涼聳立,身後的九華閣城門緊閉,顯然不歡迎自己之極。

了緣向着閉合的城門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向哭嚎不斷的滿天黃沙之中。

那被風不斷卷起的白色僧衣,終是隐沒于這碑海沙城之後,陰風攜沙卷過,将他落在沙上的腳印悉數吹去。

他走了,一如來時那般孜然一身……

“魔君,可要派人暗中護送?”風三娘立于魔君身後,悄然出聲,“碑海沙城外圍,時有被逐出都城的魔修出沒,佛子心性至純,恐生意外枝節。”

魔君立于城牆之上,卻是看着漸行漸遠的了緣沒有出聲,好半響,魔君才幽幽開口。

“你實在太小看無量山的佛修了,他們看似至純至善,實則是最最冷血之人。”

魔君言罷,卻是向着風三娘再次開口。

“聽我命令,封鎖都城所有出口,就算将整個九華閣給我一寸寸的翻過,也要将那只膽敢擅自離開的“小東西”給我找出來!”

“是!”風三娘跪下領命,“若是捉到那只靈寵,不知又該如何處置?”

魔君眸色漸冷,唇角卻是幾不可察的一勾,“若是捉到,就将它直接給我剝皮抽筋,滾油煎炸!”

“是!”風三娘說罷就要退下。

卻是又被魔君攔下,“若是捉住,還是直接送到這裏來吧。”

風三娘聞言,心中卻是詫異,這朝令夕改的風格,簡直就不像自家魔君。

不過她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對于魔君來說,自己只是一條聽話狗,所擁有的唯一價值大概也就剩下“聽話”。

“是!”風三娘深深俯首,“謹遵魔君之令!”

風三娘還未退下,卻見瘦老鬼進來回禀。

等到風三娘退出,瘦老鬼這才開口,“啓禀魔君,北方探子傳來訊息。”

“說。”

“淩霜閣發生異動,似乎內部正在發生變革,有消息說,将有人重新登上閣主之位。”

“可查出其身份。”

“因時間太短,尚未查出具體身份,不過有人傳言:既任閣主乃是上代閣主的遺子。”

魔君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晦暗莫辨:“還有哪些?”

“天機閣處傳來消息,《星河圖卷》發生異動,荒古門似要提前開啓,此外,其餘幾處探子也相繼傳來消息,海之國、天空之城,似乎有秘境将要出世的跡象。”

“沙海碑林的秘境大約還有多久出世?”

瘦老鬼回到,“就這百年之間。”

只寥寥幾言,魔君就已隐約察覺出其中不妥,秘境如此密集的出現,似乎是因為有人開始急不可耐了。

眼前陰風不絕,黃沙滿天,而自己已經在這裏呆的太久。

“吩咐下去,近日所有魔修停止一切外出活動。若是有人不從,直接交由空靈閣了事。”

“是!”瘦老鬼領命退下。

可是一離開魔君視線,瘦老鬼就将步伐慢了下來,果不其然,他還未走出多遠,就見風三娘早已等候在一邊。

“回禀完了?”風三娘自暗處踱步而出,抱臂看向瘦老鬼。

瘦老鬼卻無奈的搖搖頭,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你等在這裏,就是為了問這個?”

風三娘卻是一笑,看向瘦老鬼,“我想問的有很多,端看你願不願意說了。”

兩人各不想讓,對視良久,好半響,瘦老鬼才似敗下陣來,“雲仙界秘境頻出,應是上界發生異變,我能告訴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那魔君哪?他可說何時返回上界?”

瘦老鬼聽着,卻是神色複雜,“我知你喜歡魔君,可是三娘,你得知道你的身份,莫要逾越了那條界限。”

“我知道,”風三娘溫婉一笑,身上的風塵之氣,俱消無蹤。

“有什麽辦法哪,喜歡就是喜歡,沒人規定,“狗”不可以愛上自己的主人……”

第 109 章 :逃跑的靈寵

有細小的火焰自腳下燃起,那灰色的火焰雖然如同火星一般星星散散,可是燕九卻覺得自己的軟毛,都快被這火星給烤糊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隐隐能嗅到一種肉被燒焦的焦糊味道。

燕九順着那味道望去,卻見腳下的火星中誕生出一些纖細的黑線,那些黑線仿若擁有獨立的生命一般,向着盤膝在地的了緣,蜿蜒游去。

那黑線雖看上去比頭發絲還要細小一些,可是卻好似世間最最鋒利的鋸齒,只一個照面,就将了緣整齊的鋸割成無數塊。

不僅如此,那黑線不但極其鋒利,又極其炙熱,了緣被切割開裂的傷口非但沒有血液流出,反而“滋滋”作響,被高溫燙死的傷口,發出一種焦糊難聞的腐臭氣味。

這也正是燕九嗅到那焦糊氣味的來源。

只是剎那間的功夫,那焦炭一般的屍塊卻是又組合而起,“死去”的了緣于剎那後再次“重生”。

此時的燕九才漸漸明白,眼前這暗弑天,就類就似神話小說中,用于懲制惡人的十八層地獄。

但是卻又與地獄不同,這裏的人不會死去,只會讓你周而複始的享受臨死前的諸般痛苦。

魔君聲音又起,“佛子是否心願如故。”

了緣雙手合十,閉目垂首,“如。”

魔君一望腳下,卻見一片“綠洲”自滿地火星中拔地而起。

“佛子想要得知的地方,就在這綠地之後,鐵臼路、利刃原、劍葉林這其中的諸多妙處,還請佛子一一揣摩了。”

燕九聞言,暗道:“變态!”

這簡直就堪比電鋸殺人狂,食人魔之流。

魔君說着卻是眼神微眯,似是在回憶些什麽,“你那父親可是走過與你相同之路的,佛子定然也十分心向往之。”

了緣起身,陰風揚起了緣白色的袍角,他赤着的雙腳就落在那極其灼熱的火星上。

了緣雙手合十,猶如朝聖者般虔誠的踏出第一步。

那一刻,燕九竟看到了幾分神聖。

只這一步邁出,就見羊頭狀的兩座山峰猛烈撞擊而來,猶如“餡餅”一般,将站立其中的了緣于猛然間碾成一堆碎肉。

剎那後,了緣“複生”,他仿若無事般,再次踏出了第二步。

這一次他的身體如同陷在一個巨大的石磨中,那磨無人推動,卻是緩慢的轉動起來。

巨大的磨盤擠壓着了緣血肉、內髒、骨頭,不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無數碎骨合着冒着血沫的肉糜,自石磨的凹槽裏流淌出來,而仿若聆聽無上佛法一般閉目安詳的了緣,還有大半呆在那石磨之中。

燕九絕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這實在是太兇殘了。

同情了緣之餘,燕九更加着急,自己得趕快想個辦法套出那蜂蠶蠶後的下落,然後好趕緊溜之大吉。

總覺得多在這魔君身邊帶上一秒,就随時都會身隕的可能,又或者比那更慘?

燕九望向了緣的方向,此時的了緣已經走過那條艱辛無比的鐵臼路,開始緩步踏上“利刃原”。

這利刃原一眼望去,皆是一派欣欣向榮的青青草原,實則整片大地長滿形如綠草一樣的燃火鐵刺。

了緣****的雙腳一經踩上,就見玉白的腳背被無數燃着火焰的鐵刺生生穿過!

左腳踩下左腳被刺透,右腳踩下,右腳被穿透,可是每當擡起,腳面又會被恢複成原樣。

可是下次再踩踏時,又會如同之前一樣被穿透,痛苦難忍。

了緣雙目微瞌雙唇之間,不斷有複雜的經文念動而出,他姿态随意,視腳下鐵刺如無物,泯然超脫與眼前痛苦之中。

不斷有經文頌念的聲音,被盤旋而過的陰風吹來。

魔君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燕九的脊背,眼神卻是于這泠泠梵音中漸漸放空。

世間輪轉,在這晦澀的經文聲中,他好似回到了幾千年前……

遠到而來的白衣僧人,立于自己面前,“魔君,還請您阻止手下魔修大肆收斂生魂之舉。”

“當然可以,”彼時的自己肆意妄為,以為能将所有生靈玩弄于股掌之間,所以回答起來也是意外的痛快。

“聽聞你們僧人超脫于紅塵之外,能忍受世間所有不公、妄言、甚至是極致的痛苦,這是也不是?”

“佛為渡世間衆人,自是要擔受世人諸多不解。”

“不巧,我魔都有一處地方名叫暗弑天,不知閣下要不要試上一試?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能安然渡過,我就将那擅自拘禁凡人生魂的魔修碎屍萬段……”

因為自己一句戲言,所以才滋生出這之後的許多事來,或許當初自己就應該直接将那些鬧事的魔修全部捏死。

又或者,自己就該在見到那忘塵的第一眼時就将他燒成灰燼,或許就不會有這之後的許多事,也不會短了長歌的性命。

魔君唇角輕掀,聲似恍惚:“長歌……”

“好機會!”

被魔君捧在懷裏的燕九暗道一聲好機會,那雙灰白色的獸瞳卻是慢慢染上了薄紅之色……

紫霞贈予自己的石化之眼,一是如同美杜莎一樣,将對方化為石像,不過這要在對方修為不高出自己許多的情況下才能成功。

二是制造幻境,如同上次對付那銀甲修士一樣,給其制造一處虛構的幻像。

但燕九上次成功只是僥幸,而當她面對的是比那銀甲修士還厲害的魔君時,燕九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燕九沒想到,這了緣卻是間接幫了自己,只要這魔君有瞬間的出神,一旦他心神失守,自己或許就能趁機問出關于蜂蠶蜂後的下落。

魔君卻是看着眼前身着淺色紫袍,巧笑嫣然的少女出神,“長歌,你可好?”

“哥,我喜歡上了那個家夥。”長歌半是羞澀,半是幸福的笑笑,“哥,我想嫁他。”

魔君聽見自己這樣說,“只要長歌喜歡,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哪……”

原來是因為我嗎?

卻見長歌聲音又起,“哥,你可知哪裏有蜂蠶蠶後?”

魔君沒有任何遲疑的回到,“海國之畔——扶桑城……”

不對!長歌不會問這種問題!

魔君雙眼瞬時清明,卻見懷中靈寵已是消失無蹤……

第 108 章 :暗弑天

暗弑天?那是什麽?

燕九這邊正想着,卻又聽那了緣回到,“也好”。

魔君言語之中的戾氣越發濃重,“風三娘。”

風三娘應聲跪下,“屬下在。”

“将這無量山的九世佛子給本王送至暗弑天!”

“遵命……”

見再無熱鬧可看,燕九幹脆在這屋頂上尋了處平坦地方,打起瞌睡來。

“大灰,真是讓本王好找。”

燕九本來睡得香甜,卻忽被周身戾氣猶如實質的魔君喚醒,燕九見狀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魔君拎起眼前這只徒自甜睡的“凡獸”,主人心憂氣惱之際這家夥竟然躲在一旁偷睡,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帶着皮質手套的手掌,撫過燕九布滿綿軟長絨的脊背,那順滑的觸感顯然取悅了氣盛的魔君。

而面對這種堪稱“耍流氓”一樣的待遇,燕九表示,她已經習慣了。

對于魔君和清硯這種“絨毛控”化為原身的自己,也就剩下被“呼撸來,呼撸去”的待遇了。

想到清硯,燕九不由得一怔,這家夥自從上次離開後,卻是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至今連個消息也沒傳來。

總不會是酒醒之後,想起酒醉種種,羞于見人了吧。

不過喝醉之後,急于将自己“嫁”出去的清硯,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也是可愛的很。

“大灰,”卻見魔君聲音又起,“你想不想看些有趣的東西?”

這種被街頭猥瑣男攔住,兜售某些不可言說小光盤的說詞,被魔君如此說來,為什麽絲毫不見違和?

燕九:不!我一點也不想看!

“大灰這是答應了?”魔君心情大好的呼撸着燕九的脊背“既然大灰想看,那我就帶你去一處好地方。”

魔君話音未落,二人轉眼到了一處漆黑聳立的大門前。

那門無邊無棱,上接灰色天幕,下臨腳下大地,看似極其廣闊,又給人一種極端逼厭之感。

也未見魔君打出什麽指決,又或者說出什麽口令,就見那扇不見邊際的大門,仿佛接納了他一般,于悄然無聲間打開了一線縫隙。

魔君化作一陣清風,夾帶着燕九進入這暗弑天中。

而此時的千裏之外,與燕九相隔的某地,身披鶴披的男修正在滿天風雪中,舉步攀登。

那是一條窄道,半面凸出懸崖,崖上寒冰堅硬如鐵鋒利如刀,處處狂風怒雹,雪虐冰饕,峭風卷起飛雪砸落在鶴披上悶悶作響。

那身披鶴披的男修卻是步步堅定,似乎眼前風雪,只是用作賞景之用,直至那男修登上那座冰雕玉砌的山頂,這肆虐的風雪才停歇下來。

“少主”。

一黑色的身影與這鶴披男修身後顯現出來,“啓禀少主,長老們想要見上您一面。”

那身穿鶴披的男修,卻是看着自己被風雪掩去的腳印怔怔出神。

靜默半響,那鶴披男修卻是開口,“楚武,我來此多久了?”

“禀少主您已在這“凝心臺”內呆了兩千一百四十五年。”楚武恭敬的回到。

“外面哪?外面的時間過了多久?”

“禀少主,距您離開中洲大陸,已是過了一年有餘。”

“原來才過了一年啊,不知她怎麽樣了……”

楚武聞言深深的垂下頭顱,他不敢相問少主提及的“他”是誰,但是楚武知道,少主之所以能在凝心臺一呆兩千年,皆是因為少主口中的“他”。

又或者是——“她。”

風夾雜着雪粒吹過,落在那鶴披男修臉上覆着的金色面具上,悄然融化,記憶中的燕九巧笑嫣然:“明日,明日我就嫁你。”

“阿九,你可要信守承諾才是……”

“呵呵,相信你的我,果然太天真了。”

燕九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不要告訴我,所謂的“好地方”,指的就是這裏。

燕九一進入這暗弑天,就不由得大了一個寒顫,這就好比把一個正在跳草裙舞的熱帶漢子,冷不丁的丢到南極去。

雖然這地上也只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可是這裏的溫度卻是極冷。

冷到就連燕九這金丹一轉(元嬰)的長毛妖獸,都覺得冰冷刺骨,更何況那赤腳盤膝的了緣。

只是此時的了緣再也沒有初見時,安詳如神的神态,只見他裸露在白色僧衣外的皮膚,層層疊疊的起了一層瘡疱。

因為瘡疱太過密集,以至瘡口之間被擠壓破裂,黃色的膿水混着血絲從裸露在外的瘡口裏,流淌而出。

了緣此時的身體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源源不斷的肉瘡層疊而出,不斷有新的瘡疱被擠破,裸露的瘡口又被這寒冷的天氣重新凍住。

燕九見此只覺得渾身冰涼,而那了緣卻依然可以頂着這滿身凍瘡,不斷的念動經文,之指間的念珠不時撚過。

燕九不由得佩服起眼前這人來,這九世佛子,确實有其不凡之處。

“大灰是不是覺得冷,”魔君的手指撫過燕九脊背上的長絨,“這裏就是暗弑天,沒有四季冷暖,只有晝夜不同。”

“白日極熱,夜間驟冷,其中滋味堪比無上折磨。”

魔君話音剛落,周圍氣溫又降,那了緣從瘡疱裏流出的膿汁,使得了緣整個人與地上的冰霜,緊緊粘連一處。

而他的身體也好似被凍到極致的蘋果,整個身體連皮帶骨地變形,迸裂為滿地青藍色的碎屍。

那串被他時常撚動的念珠,“骨碌碌”滾到了魔君的腳下。

魔君卻是看也未看,只見他向着那滿地碎屍吹了一口氣,就見那了緣卻是再次聚起,又成了那念動經文的了緣。

若是此時的了緣手中已經沒了念珠,燕九還以為剛才見到的只是自己的錯覺。

魔君見狀卻是一笑,“你現在還想知道那聖佛遺骨的下落?”

了緣神色淡淡,仿佛剛才經歷過一切的不是他一般。

“還請魔君相告。”

“你真是好的很!”魔君語間戾氣又起,“一夜還未過去,佛子也太心急了。”

就在魔君這說話間,地上的霜花卻是飛快退去,溫度驟然回升,只頃刻,燕九呼吸間的空氣就如同岩漿一樣熾熱……

第 107 章 :如此舅甥

燕九:呵呵,好巧,你讨厭的我都有,在下不才正是佛修一枚。

燕九無語望天:其實成為佛修,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卻見周圍場景突變,卻是回到了九華閣的大殿,魔君踩着滿地鋪設的猩紅地毯,步步踏上眼前由累累白骨組成的王座。

但是不知怎的,魔君卻是站在王座前止住了腳步,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撫過燕九脊背上的皮毛,卻是引的燕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灰,這是屬于我的王座,是不是看上去很漂亮。”

燕九瞅瞅那座充滿後現代主義風格的王座,又看看極具朋克色彩的累累白骨,這魔君大人的欣賞水平實在是太過“非主流”,我等凡人,欣賞不來。

而魔君顯然未察覺懷中靈寵的心裏波動,“你看這王座上的每一根白骨,都是取自我的仇家,人人都想置我與死地,可是卻又偏偏一一死于我手。”

魔君說着冷笑兩聲,“大灰,你是不是也覺得很有意思?若是有天你背叛我,我就将你的頭骨磨成一只杯盞,用來日夜飲酒。”

燕九:突然有一種想撓他兩爪子的沖動!

卻見魔君将燕九丢向一邊,“這王座只有我一人能坐,即便是大灰你,也不行。”

燕九心中卻是冷哼一聲,誰樂意坐在一堆白骨上面,也不怕慎得慌!

燕九叼起地上的小八,就順着敞開的殿門走了出去。

燕九剛剛走出去,卻見迎面走來一人,那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僧侶,面容清隽祥和,一眼望去,心生寧靜。

雖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袍,可是垂落的袍角下,卻是赤着一玉白的雙腳,骨節微蜷指甲圓潤,瑩白的顏色與腳下黑色的玄武石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燕九出來,那原本瞌目念動經文的白衣僧人,卻是張開眼眸,向着燕九的方向微微額首。

燕九:看見同僚了怎麽辦?難道要雙手合十回上一句“阿彌陀佛”?

燕九這邊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那佛修卻是緩步上前,一種純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種猶如上等靈米放于瓦罐小火熬煮幾個時辰的米香,讓燕九不由得想要食指大動起來。

眼前這家夥,簡直比那串送給清硯的佛骨舍利還要來的誘人,味道堪比進階時無意間吞噬的那些“東西”。

卻見那佛修俯身,在燕九面前半蹲而下,卻是撚起燕九腳掌下,無意間踩住的一只螞蟻。

哈,這佛修眼神真好,我都沒看見來着。

見這佛修将撚起的螞蟻放生直一處鈴蘭之中,燕九不由得想起“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句話來,眼前這人,簡直是翻版的唐僧。

不知是不是燕九錯覺,自從這“唐僧”将蝼蟻放生之後,這僧人身上的味道更香了。

燕九一口将叼在嘴裏的小八“吞”下,還示威的向着那僧人舔了舔嘴角,這才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管他是不是“唐僧”,若是自己再待下去,誰知會忍不住口腹之欲做出什麽來,要是一不小心,将這僧人吃掉就不好了。

想到這裏,燕九暗暗念叨“阿彌陀佛”,都身為佛修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吃掉”,“吃掉”的,簡直就是罪過,罪過。

見燕九将小八一口吞下,那佛修卻是雙手再次合十,一段經文帶着清明祥和之氣頌念而出: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磐……”

若是燕九在此定然會驚疑出聲,這僧人念的不是別的,正是清硯說的,被佛修唯恐避之不及《菩提心經》。

燕九卻是悄悄的轉了個角,蹦跳到九華閣的大殿上方的屋頂上。

還沒等燕九擺個舒服的姿勢偷聽,就聽見魔君不悅的聲音隐隐傳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無量山的九世佛子——了緣。”

空曠的大殿上,魔君的聲音,幽幽的想起。

“你來我這魔都總不是來看我這舅舅的吧?好外甥,這一別多年,不知你無量山的那群妖僧都圓寂了沒有。”

魔君說着,嘲諷之味漸濃,“還是說,都和你那該死的爹一樣,臨死之前成佛成聖?”

“呵呵”魔君低低的笑起來,只是那暗啞的聲音卻是帶着莫名的殘忍,“你別說,他被我燒成灰後,化成的舍利意外的圓潤……”

“阿彌陀佛,”了緣低聲念了一句佛號,卻又随即撚動指間的念珠,念誦起《菩提心經》來。

這了緣不念還好,一聽是這《菩提心經》,魔君更是火起。

“好!好!好!”魔君一連三聲叫好,“我看你也不是前來祭拜你的母親,你還是就此離開的好,省的你這金貴的九世佛子,沾染了我魔都的氣息!”

“來人,送客!”

魔君一聲令下,卻見風三娘自暗處緩步而出,她向着了緣行了記福禮,這才開口。

“這位貴客,還請離開。”

了緣閃身避過,卻是看向座上的魔君,“我為忘塵遺骨而來,還請魔君相還。”

“遺骨?”魔君單手撐額,卻是眼含戲虐,“那家夥的遺骨早就被我團成一團丢到随便那個秘境了,大概,已經被某只野狗吞吃了吧。”

屋頂上悄悄偷聽的燕九:總覺得那只“野狗”指的是我。

燕九耳朵機敏的動動,不知這接下來還有什麽勁爆消息。

隔了剎那,了緣卻是再次開口,“不知是哪處秘境,還請魔君相告。”

魔君聞言卻是一笑,“這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只是,你要拿什麽來換?”

了緣看着指間撚動的念珠,聲色淡然,“不知魔君想要什麽?”

“我妹妹當年為了将你送回無量山,甘願剜出自己的“魔心”,不如……”

魔君音色冰冷,神情冷漠,“不如你将你那顆悲天憫人的“佛心”送我可好?”

不對啊,躲在上面偷聽的燕九暗道不對,怎麽這版本和清硯講給自己的對不上號?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了緣随即點點頭,指間撚動的念珠,停都未停,“也好。”

魔君聞言更是氣盛,“你母親為了救你性命剖心散道,你卻是為了所謂的“聖佛遺骨”就将這性命送出。”

魔君臉上又見笑意,只是這笑裏卻是多了幾分殘忍的冰涼。

“你不是想知道那遺骨的下落,只要你在“暗弑天”中渡過一夜,我就将地方告訴你……”

第 106 章 :有佛修自遠方來

燕九站在九華閣高大的城牆上,小步小步的踱着步子,眼前天空晦暗陰霾之極,黃沙滿天,一塊塊古樸的石碑斜插于黃沙之上,露出殘缺的碑角。

灰色的陰風卷積着地上的沙礫,拍打在那刻有奇特花紋的石碑上,也拍打在自己腳下厚重的城牆上,發出一種厲鬼哭嚎的凄厲聲響。

這就是雲仙界有名的魔修聚集地——碑海沙城。

而在這滿天的黃沙之中,卻是起了一座巍峨莊重的宮殿,有結界将這整座宮殿包裹起來。

陰風不侵,鬼鳴不進,這就是所有魔修的都城——九華閣。

與人修的門派不同,九華閣與其說是門派,不如說是一個王朝更貼切一些,天下所有的魔修皆是這座王城的臣民。

合歡宗、空靈閣這樣的門派,是分管各司的官員,而這座王朝的權利集中者,則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魔君。

燕九跳下城牆,沿着城牆根慢慢的走着,城外黃沙遍地,城內卻是遍值白玉鈴蘭。

這種白玉鈴蘭雖然看上去和平常的鈴蘭一般無二,可是卻有一種奇特效用。

只要你捏住白玉鈴蘭的花蕊,對着它說話,它就可以将你說過的話記下。

不過這也只有在它活着的時候,才有效,一旦這白玉鈴蘭被摘下,就會立即枯萎。

燕九選了一處隐蔽的地方,它左右瞅瞅,并沒有人過來,這才張口向着地上一吐。

一朵白胖白胖的人面大嘴花,就這麽被燕九吐了出來,燕九用腳掌撥了撥雙眼緊閉的小八,卻發現它還是毫無反應。

自從那天自己渡劫後,小八就變成了這副昏迷不醒的

模樣,想到那日渡劫種種,燕九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本事好好的金丹雷劫,卻不知怎的突然被上界發現了自己吞天的身份,不僅雷劫加倍,甚至天降金光。

有銀甲修士随之一同下界,這銀甲修士就是後來被自己咬斷一臂,最後被魔君虐成餃子餡的舟生。

拖那只臂膀的鴻福,自己卻是一路進階到了元嬰境,這次随着雷劫一同到來的,卻是第二位上界銀甲修士。

自己當時正在渡劫,本就是分身乏術,就連自己都以為,會死在雷劫與那銀甲修士的雙重攻擊之下。

沒想到最後緊要關頭,卻是小八出手将自己救下。

其實,燕九也不确定當初救下自己的是不是小八。

當時正是她識海凝煉元嬰,丹田妖丹晉升一轉的關鍵時刻,她不知自己當時看見的影像,是自己雙眼看花,還是憑空産生的臆想。

當時情況千鈞一發,卻見小八從自己肩頭一躍而下,迎向那銀甲修士。

小八關鍵時刻護住本是沒錯,可是令燕九想不通是,當時通過石化之眼傳來的影像,卻是一身披紫袍的修士,擋在自己身前。

燕九沒有看見那修士的面容,只是覺得那人應是極美之人,翻揚而起的紫色的衣袂,被勁風吹拂過的墨色長發,還有他僅用一招,就将那銀甲修士擊敗的幹淨利落,無一不在彰顯着他的強大。

可是問題來了,假設自己當時看見的是擁有元嬰修為的小八,可是上界降下的銀甲修士卻是人仙,即便他受到雲仙界的限制只能将修為壓至化神,那也不是只有元嬰修為的小八,能對付的。

可是之後,自己曾經仔細搜索過,卻也只發現陷入昏迷的小八,那銀甲修士卻是消逝無蹤。

燕九想着,看向地上的小八,神态安詳,表情柔和,顯然正在酣然甜睡的樣子,而且原本白嫩花瓣上的淡紫色的斑點,卻是更多了。

看看小八現在的樣子,再一聯想到那自己遍尋不着的銀甲修士的屍身,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這家夥,顯然和自己一樣“吃撐了”。

只是自己是化作凡獸,而小八卻是陷入沉睡,至于那紫色身影什麽的,大概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随即燕九又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當初吃了一條臂膀就由金丹鑄成元嬰,這回直接吃了“一整只”不知會不會直接進階成為化神。

可是燕九又有些洩氣,雖然這一次躲過了上界的三次追殺,可是若是進階化神,那上界不知又委派什麽厲害的修士下來,當務之急還是盡管修複好天都傘,省的追殺自己的修士還沒下來,自己就在雷劫下化成飛灰了。

自己可是記得清楚,這次渡劫雖是兩次加在一起,可是也不用五天五夜這麽誇張。

要知道,築基只有三道雷劫,金丹另加兩道,元嬰暗合三三之數乃是九道,可是自己卻是直接挨了五天五夜!

具體多少道燕九沒有輸過,可自己的肉身的确是被這雷劫錘鍛的無比強悍,可能比“魔君”這種變态生物差上一些,但是自己的肉身絕對比化神修士還要強悍!若是自己沒有熬過那五天五夜的雷劫,估計也不能将第三位銀甲修士吞食。

不過這也從另一個當年看出,這上界之人當真很讨厭“吞天”這種生物。

而且還有那位魔君,似乎對“吞天”也十分厭惡的樣子,所以等到自己一恢複,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可是問題又來了,自己需要蜂蠶的蠶後,可是知道蜂蠶下落的卻是魔君!

若是自己直接開口問,會不會被這魔君直接捏死?

答案是——會!

“大灰,你真是讓本王好找……”

這變态,簡直比曹操還快!而且,居然還自稱“本王”這到底心情是有多糟?

燕九當即低頭,想将小八給吞回去,卻被人給拎着後頸毛,一下子提了起來。

“真是膽肥,就連本王喚你都不理睬。”那無悲無喜的暗啞聲音,聽得燕九一陣肝顫。

“原來是這個,”卻見那魔君看向地上的小八,“不過一只進階中的人面花一族,也值得大灰如此青睐?真是讓本王傷心。”

魔君說着卻是看向拎着的燕九,“大灰喜歡它?不如我将它煉成丹藥給大灰服用如何?大灰也能盡快開口,與我說話。”

燕九:這個變态。

感覺到手裏的靈寵皮毛緊繃,魔君卻是斜睨向手中的燕九,“你敢反抗?”

燕九視若妄聞,坦然自若的伸出了自己的前爪,放在嘴邊淡定的舔了兩下。

魔君見此卻是低低的輕笑起來,“大灰,是我想多了,是也不是。”

燕九: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

卻見那魔君心情大好的将小八丢給燕九,“既然大灰喜歡,那就送你玩耍好了。”

所以說,我這是靠賣萌得以求生嗎?

燕九這邊正想着,卻見風三娘向着二人走來,“啓禀魔君,有修士請求進入魔都。”

魔君卻是興致頗高的拿着小八,逗弄着地上的燕九,而燕九也只好配合的伸出肉掌,既萌又逗又傻的伸手去夠。

燕九:突然覺得自己好羞恥,怎麽破?

“說。”魔君的聲音不耐的傳來。

風三娘聞言,更是謹慎小心,“是無量山的修士,他自稱為宣揚佛法而來。”

“原來是佛修啊,本王最讨厭佛修了……”

第 105 章 :厭惡吞天的魔君

舟生當即跪下,“屬下于此處發現仙人遺跡,大概是無意間沾染上的。”

魔君卻是抱臂不語,少頃,他卻是看向身後灰頭土臉的燕九:“大灰,有人在我面前耍小伎倆,身為愛寵的你,不應該上前替主人狠狠咬上兩口嗎。”

燕九聞言更是滿頭黑線,我堂堂吞天,為什麽在你嘴裏和“阿汪”一樣!還有這“主人”是什麽鬼!

“大灰,你是不是也在鄙夷這擅自說謊的家夥,”魔君說着淡淡的撇了一眼,身上的威壓直接驟然而出,生生壓垮舟生的脊梁,使之跪伏于地上。

“魔君息怒!”風三娘,胡彪一行,連忙跪下,替舟生求情,就連瘦老鬼也随同跪下。

魔君見狀卻是冷笑一聲,“呵,你們真不愧是我養的好狗,如今卻是敢對着我這主人吠起來了。”

他眸光一轉看向伏于地面的舟生,只見大顆大顆的冷汗,砸在舟生青筋綻起的手背上,勉強撐起身軀的四肢,卻在這恐怖的威壓之下傳來骨斷筋裂的脆響。

直到此時,燕九才知道眼前這變态究竟有多麽強大,這是一個只憑威壓,就能将金丹修士生殺予奪的強者。

魔君似是欣賞又似教導般的拎起燕九的後頸毛,全然不顧手中燕九生無可戀的模樣,一直将她拎到舟生眼前。

“大灰,你看看這如蝼蟻一般的上界仙人,為了躲過返回上界成為走狗的命運,不惜奪舍也要留在這雲仙界,你說可笑不可笑。”

魔君說的興味十足,只是那話裏話外,俱是嘲諷。

燕九聽着,眼中更是驚異,這人難道就是當初斷了一臂的那個上界仙人?難道他并沒有随着接引金光,返回上界?

可是為什麽?

舟生卻是艱難的擡起頭顱,看向高高在上的魔君,“你不過是被人丢棄的可憐蟲,又比我這蝼蟻好到哪去!”

魔君聞言卻是笑了起來,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如果他捏住燕九的手勁不是那麽大的話,燕九很是願意聽這兩人舊時老友般的閑談。

“好,你真是好的很,”魔君雖是誇獎,可那暗啞的聲音裏,卻是帶着冰冷徹骨的寒意:“上界那些所謂的仙人,應該很樂意将你帶回。”

魔君說着卻是有些苦惱的敲擊起臉上的羅剎面具來,“啊,我太久沒有去過上界了,都有些忘記,上界對待叛逃兵将,是如何處置了。”

說着,說着,魔君卻是一笑,“我忘了不要緊,相信你一定會記得。”

“你不能這麽做!”舟生驚懼的打斷魔君威脅的話語。

魔君看向地上的舟生,眸中卻是冷了三分“你敢命令我。”

“不是!”舟生急忙辯解,末了他似是想起了什麽,急忙看向魔君:“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這次下界的任務是什麽嗎!”

“是的,我很想知道,可是現在,你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魔君說着,卻是雙手一揮,直接于虛空當中撕開一道空間裂縫,空隙間雲霧缭繞,仙殿隐隐,顯然不是雲仙界。

“是吞天!我們發現了吞天遺族!”……

幽暗的寝殿裏,橘黃色的八角宮燈,發出微微的光亮,照亮着那張奢華寬闊的黑色千工雕花大床。

不過吸引燕九的不是那張床榻,卻是那床上放置的東西。

那床上并未如同尋常一般放置被褥,卻是鋪滿了蓬松柔軟的雲絮。

燕九用粉紅的肉掌碰碰那蓬松的雲絮,觸手輕所無物,卻又有一種極強的堅韌,隐在這綿軟之中。

這人居然真的拿雲絮來鋪床!好奢侈!

這雲絮雖然也叫與“絮”,但它卻與尋常棉絮不同,這種只要在法衣裏摻上一絲,就能禦空飛行的雲絮,是比青鳥的飛羽還要來的珍貴的材料。

不僅如此,這雲絮還可以織成靈錦,若是把這靈錦做成法衣,不僅水果不侵,還能刀槍不入。

不過,燕九想要的卻不是這靈錦,她需要的卻是生産這種雲絮的靈蟲——蜂蠶,而且是這蜂蠶裏的蠶後。

“大灰喜歡這雲絮。”魔君自門外慢慢渡來,卻是将觸碰雲絮的燕九抓個現行。

燕九依舊無知無覺的戳弄着手下的雲絮,身為妖獸的我,怎麽可能明白你說的什麽。

魔君卻是直接取過一片雲絮,将之凝煉成一個碩大的抱枕樣的東西,他拿着那個抱枕在燕九面前晃了兩下,“大灰喜歡嗎?”

燕九下意識的伸爪去夠,卻又被那魔君一下子拿高,“看樣子大灰很喜歡啊,不過,我也很喜歡!”

魔君說着,卻是直接将那綿軟的抱枕,放在自己頸下。

“大灰還是乖乖的睡在地上吧,就算你是我的寵物,可你也要記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魔君越說聲音越冷,聽得一旁的燕九膽戰心驚,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今日在洞穴裏看到的那一幕。

那嘲諷魔君的上界仙人,卻是被魔君碾壓成一堆“肉泥”,破碎斷裂的骨骼混在攤在地上的肉泥中,有種說不出的惡心之感,可是即便是這樣,那舟生依然活着。

有好幾次,舟生都快痛死過去了,卻被魔君塞進一顆顆續命的丹藥,将舟生的性命,不上不下的吊着。

金丹真人肉體強橫,只要識海不滅,碎成“肉泥”的身軀還是可以自己愈合,魔君卻是嫌棄這愈合的速度太過緩慢,直接取出加快愈合傷口的丹藥,再次給舟生服下。

等到舟生身軀完全愈合,他就會再一次将舟生碾壓成肉泥,如此周而複始的幾次,魔君才停下自己的耍弄。

那上界仙人的最後歸宿,是化為掉在地上的餃子餡,這還不止,他的靈魂被魔君抽出,卻是團做一坨,丢進了煉魂幡。

“大灰,”魔君雖背對着燕九,聲音卻是清晰的傳來。

“你若是膽敢背叛于我,我定将你身上的皮給剝下來暖腳!”

燕九聽着,卻是莫名打了個冷戰,她絲毫不懷疑魔君說到做到。

那上界仙人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場,只因為他提到了“吞天”,魔君與其說是厭惡來自上界的“舟生”,不如說是聽到了讨厭的消息,對于帶來消息者的遷怒。

燕九安靜的團在床下,一個提及吞天的人都落到如此下場,自己這貨真價實的吞天,若是被拆穿身份,豈不是比那堆“餃子餡”更可憐?

看來,自己還需更加小心才是……

第 104 章 :全新的“舟生”

燕九:居然有人!

燕九看向來者。

黑袍!

面具!

說話陰陽怪氣!

燕九心中暗下定語:這人不是心裏殘缺,就是性格變态。

不得不說,燕九的第六感,又一次被驗證了。

卻見那黑衣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兩指,拎着燕九的一只前爪,就将她提了起來。

燕九:這是一只重傷小動物應有的待遇?

這位虐待小動物的不是別人,正是魔君。

他一臉嫌棄的晃了晃手中的小妖獸,對此,燕九已經無語了,這臘腸一樣的待遇啊,簡直就想讓人言語上拜訪一下你家十八代祖宗。

燕九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這位大哥,能請你把我像“鄙履”一樣丢在路邊自生自滅嗎?謝謝。

見手中提着的妖獸對自己感激的眨了眨眼(大霧),“居然還活着。”

燕九:呵呵,我現在的境況,比死好很多?

“既然你那麽喜歡我,那就跟着我好了,”魔君說着卻是摸出一副細致的金色鎖鏈來。

“我生平最讨厭別人擅自離開我,你可要好好的記清楚才是。”

燕九還沒琢磨出這“擅自”指的是什麽,就聽得“咔嚓”一聲,那精巧的金色鎖鏈,就那麽大咧咧的鎖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我去!這中華田園犬一般的待遇啊。

“大灰,快點跟上!”魔君一邊在前面走着,一邊向着身後的燕九喊到。

對于這與土狗一般無二的稱呼,燕九已是無力吐槽,因為燕九像只死狗一樣被鎖鏈拉扯着,拖在後面。

燕九:感覺後背的毛都被禿嚕掉了。

“參見魔君”。

拉扯燕九的鎖鏈突然停住,燕九看去,卻發現是自己先前讓其離開的那四個魔修,只是現在只剩下三位,那領頭的中年修士卻是不知所終。

見三人對着自己俯首行禮,魔君卻是視若無睹,還是心情很好,姿态閑适的繼續溜着自己的新寵——大灰。

見魔君欲走,那風三娘卻是再次開口,“啓禀魔君,領隊舟生,已于三個時辰前失蹤。”

“失蹤?”魔君停下,看向腳下的風三娘,“就算他死了,與我又有什麽幹系。”

“魔君……”風三娘還欲多言,卻見瘦老鬼上前一步,俯于風三娘身側。

“舟生失蹤前,發現了一處被結界隔絕的山洞,”說到這裏,瘦老鬼再次俯首說到:“看那結界手筆,似是出自仙人之手。”

“仙人,”那魔君卻是冷笑一聲,看向風三娘,“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一一講來。”

“是!”風三娘垂首回到。

“先前舟生發現有人在木之森以北之處活動的跡象,後經探查後,發現一被結界隔絕的洞穴,因不知其中境況,舟生特意命我等在此處候命,而他則孤身前往探查。”

說到這裏,風三娘卻是一頓,“大約片刻後,舟生就跡象全無,無論如何聯系,俱是沒有反應,而他的魂燈卻是飄飄搖搖虛弱至極,初步推測,領隊舟生似是身陷囫囵……”

于此同時,陰暗的洞穴裏,舟生正步步維艱查探一處洞穴。

此處,被結界隔絕,結界之中靈氣全無,而舟生胸腔中的那顆心,卻是正在劇烈的跳動,不是因為懼怕,而是興奮。

當他第一眼看見這個被結界隔絕的洞穴時,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凡之處,這封鎖洞穴的結界,只能出自上界仙人。

“仙人”,舟生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字,就覺得心中無比澎湃,“拜的宗門參仙道,終日營營為長生”。

不論是嗜殺所愛獲得築基丹,還是為求進階叛入魔宗,自己所為的也就是那萬人敬仰的長生仙人。

而這一切就要來了,這處洞穴,很有可能就是仙人遺府,只要自己進入其中,獲得仙人傳承,那即便是魔君,也無甚可俱。

只是,眼前這結界卻是十分難以解開。

舟生正在想法設法、聚精會神的破解結界,卻見一道身影倏忽顯現,隔着那層透明的結界,無喜無悲的看着舟生的動作。

舟生吓了一跳,連忙防禦,卻發現那人影被結界格擋,似是無法出來。

而且看上去,并沒有試圖攻擊自己的意圖,只是木然的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解開結界的動作。

舟生掐決的手勢生生停下,他不知自己是否能敵得過眼前這突然出現的人影,寶物雖然使人垂涎,可也要有命來拿才是。

就在舟生這思量的片刻之間,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緊接着,卻是身體完全不聽指喚,識海似是被人一掌打碎,腦袋頓時昏昏沉沉起來。

就在他眼睛合上之前,舟生看見那人被風揚起的空蕩左袖……

不知過了多久,那躺在地上的“舟生”,卻是睜開那雙瞌住的雙眼,一道內斂精光一閃而過,隐于那雙漆黑的瞳孔之中。

“吞天!”

“舟生”攥動着自己的十指,卻是咬牙切齒,眼前這副皮囊,資質其差,更是服用丹藥,才使得進階築基。

不僅沒有屬于自己的大道,更是靠着魔門功法,得以鑄成金丹。

與自己原先那副,資質斐然的人仙之身真是相差的太多,且修為還是卑微的金丹境。

“我當初既然能走到人仙之位,那麽現在再走一次又何妨,只是,”那“舟生”說着,看向自己的左臂,“你欠我一條手臂,我早晚會向你讨回來!”

那“舟生”說着說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若不是我不願返回天界,你區區一只吞天,早已被我碎屍萬段!”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雖然膚色蒼白了些,可是那手背卻是幹幹淨淨,卻是再沒有那恥辱的“奴印”。

“界主,您手下被派遣下界的人仙修士路由,已于任務中亡故,而我,卻是全新的——舟生。”

只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解開眼前的結界,進入裏面,拿到自己的遺物。

舟生正欲解開眼前的結界,忽聽的身後有人到來。

“頭,你還活着!”胡彪上來就使勁的拍了拍舟生的肩膀,領隊還活着,對于胡彪來說,這是他兵器重劍消失後,最為值得慶賀的事。

“當家的!我就知道你沒事!”風三娘直接上前,給舟生來了一個波濤洶湧的擁抱。

瘦老鬼卻是一反常态,隔着老遠的距離,向着舟生微微點頭示意。

瘦老鬼悄悄的按住手下的屍袋,就在見到舟生的那一刻,屍袋裏的銅屍,躲在棺蓋裏瑟瑟發抖起來……

瘦老鬼想到這裏,卻是垂下眸子,這舟生在離開的三個時辰裏,定然是發生了什麽。

魔君拽着大灰燕九,從洞穴外面走了進來,誰知卻是現在洞口驟然停下。

他不愉的看向舟生,盡管面容被羅剎面具阻擋,可是卻依然不損其威嚴。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惡心的氣味……”

第 103 章 :石化之眼

這持傘女修話音一落,就見原本晴朗的天氣,卻是倏忽變暗……

“若是想要留下性命,速速離開這裏。”

那持傘女修說着,向着衆人揮出一掌,這一掌看似随意,卻是将一行四人霸道無匹的向後推出幾十丈。

風三娘手中的峨眉刺訂上身旁一株大樹,這才堪堪停下身形來,“這人是誰?怎的會有如此修為!”

胡彪卻是一經停下,就欲上前,剛才匆忙之間,卻是把自己的重劍落在那裏了。

胡彪欲行的身形,卻被那領隊的中年修士擡手阻下,胡彪看向攔下自己的領隊,“頭,我的劍還在那裏。”

那領隊的中年卻是沒有回應,此時他們站立的位置,就是一開始發現那些石粉的地方。

“往後退!”

那領隊的中年人說着,謹慎的後退,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只是還未被證實,不敢妄下猜測。

“可是,我的劍……”胡彪還欲多言,卻被那那領隊目光淩冽的看了一眼。

“你若想死,盡管去取。”那領隊卻是收回自己阻攔胡彪的手臂,帶着其餘兩人再次向後退了幾丈。

胡彪雖然心有不甘,可還是依言向後退去。

見衆人識相的退下,那眼覆白色紗绫的持傘女修,這才重新轉身,向着木之森的森林腹地走去……

“當家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女修為何……”風三娘說到一半,卻被瘦老鬼擡手打斷。

瘦老鬼一個示意,卻是讓風三娘看向天上,被瘦老鬼這一提醒,風三娘這才發現,此時天上陰雲驟集,似是将起暴雨之兆。

風三娘見此,更是驚詫:“這木之森從未下過暴雨,怎麽會這樣!”

“這大抵與前些日子在此渡劫的修士有關。”瘦老鬼看着那翻滾的陰雲說到。

“你是說,我們接到的:查探木之森渡劫修士的任務?”風三娘說着卻是推測起來,“這渡劫的修士難道是剛才那個女修?”

“就算不是她,也肯定會與她有些關聯。”瘦老鬼說着,卻見那陰雲聚集之處,卻是破開一道縫隙,頃天金光自那縫隙中潑灑而下。

瘦老鬼見此,本就幹枯的臉更是驚懼!

“這是!”

“上界來人了……”那領隊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木之森被一層透明的結界包裹起來。

“此事必須盡快回禀魔君,”那領隊說着,卻是拿出一塊陣盤,單手結出法印,拍向那陣盤之上。

只頃刻,那陣盤上面就顯露出影像來。

那是一個身着黑衣,面帶羅剎面具的側影,四人見此,紛紛單膝跪地垂首。

“魔将舟生攜部下參見魔君。”

“何事。”那被稱為魔君的黑衣修士,幽幽開口,只是那聲音卻是暗啞無比。

“啓禀魔君,木之森有上界之人出現……”

“有意思,”還未聽完舟生的回禀,那魔君就姿态随意的揮揮手,打斷了大殿內的歌舞。

那原本正妖嬈起舞的舞姬,紛紛垂首退下,而那面帶羅剎面具的魔帝,卻滿是興味的看向舟生。

“原地待命,我頃刻就至……”

魔帝話音一落,陣盤上的投出的影像與頃刻間消失不見,于此同時,跪伏于地的胡彪卻是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大塊頭,你怎麽了?”風三娘上前一步攙扶住面色蠟黃的胡彪。

“我的本命法寶!”

胡彪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被結界隔絕的木之森,就在剛才,自己留在本命法寶上神識,被人生生抹去。

被結界隔絕的木之森中,那手持舊傘的女修,卻是看向那随着金光一同降下的銀甲修士。

“終于來了……”

那持傘女修櫻唇掀動,聲若呢喃,卻見那銀甲修士随手撿起的兵器,正是那胡彪遺落的本命法寶。

身着銀甲,頭戴戰盔的上界修士,卻是把玩着手中的重劍,看向那持傘的女修。

“你就是那吞天遺族?與我來自一處的那兩位兵将哪?不會已經死了吧。”

那持傘的女修,卻是輕勾唇角,“那你是想要他們活着,還是盼望他們已經死去,你好獨攬抓捕吞天的功勞?”

那銀甲修士卻是嗤笑一聲,“抓捕一只小小的吞天,算什麽功勞!若是那兩位修士栽在這種貓貓狗狗的小事上,就算死了,也沒什麽好提的。”

那銀甲修士說着,卻是看向燕九:“況且,我也不認為,你區區元嬰境修士,能殺死兩位“人仙”。”

那持傘女修聞言,卻是狡诘一笑,“我當然沒有殺死他們,他們可是在我肚子裏住的十分舒服……”

“上仙大人,你猜,你又會怎樣死在我這小小吞天的手裏。”

那持傘女修說着,卻是收起撐着的舊傘,更是反手取下了,眼上覆着的白色紗绫。

弧線優美的桃花眸,慢慢張開,卻是露出一雙酒紅色的瞳孔來。

而這持傘的女修不是別人,正是燕九。

“現在,看着我的眼睛……”

那酒紅色的瞳孔,瞬間變成蛇類的豎瞳,向着那銀甲修士望去。

在那一刻,被這酒紅色眼眸碰觸到的所有生物,不論是小小蟲豸,還是在空中飛舞的蟲蛾,全部于眨眼間化作一座座精美的石雕。

而這,正是燕九在紫霞那裏繼承到的,來自吞天一族逆天能力之一的——石化之眼。

那銀甲修士應聲望去,卻神色混沌的陷于那酒紅色的眼眸之中,他身上穿着的那銀色铠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石化。

但這只持續了剎那,很快,那銀甲修士就從燕九的石化之眼中醒悟過來。

那銀甲修士握着手中的重劍,眸光卻越發暗沉,“能讓身為人仙的我,陷入失神,這已經是你生前最值得驕傲的事了,現在,你成功的惹怒我了。”

燕九卻是一笑,那道白色的紗绫重新覆于眼上,将那酒紅的桃花眸,再次遮掩起來。

“你們這些上界仙人,都是如此的自負嗎?雖然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蟻,但是想要捏死我,你還差的遠哪。”

燕九說着,卻是直接盤膝坐下,五心向天,雙手掐決,“大道溯洄,現!”

圓盤狀的虛影自燕九身後顯現出來,黑白二色猶如游魚一般,生生不息的相互追逐。

“人仙閣下,你是否還記得你為人修時的種種,還是說,需要我來幫你回憶一下,你做蝼蟻時的境況?”

燕九說着,身後的圓盤狀道臺,卻是倏忽停下,卻又緊接着以一種緩慢無比的速度,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轉動。

而随着道臺的逆轉,那銀甲修士的修為卻是一點一點的倒退起來,大乘、化神、元嬰、金丹……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那銀甲修士,大睜的眼睛裏滿是詫異,“我的修為!我的修為!”

“現在,你才是可以随手被人捏死的蝼蟻了。”燕九說着,背脊微弓,卻是化作一只身布銀紋的狐型妖獸,撲向着那銀甲修士的方向。

“不!”那銀甲修士不可置信的大喊一聲,卻依舊逃不過被吞吃入腹的命運。

直到吞下這銀甲修士,燕九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兩行血淚才順着那雙狹長的獸瞳,涔涔留下。

燕九卻是連伸手去擦的力氣也沒有了,她脫力的攤在地上,這種與上界仙人的争鬥是在是太累了。

石化之眼雖然厲害,可是自己畢竟只是元嬰,能将一些妖獸石化已是極限,撐死了也就能将那銀甲修士的盔甲,石化上幾分。

還有自己的大道溯洄,因為沒有時間領悟溯洄的真意,所以自己的大道也只停留在金丹境界。

而自己之所以能成功的吞下剛才那位仙人,也只是依托了石化之眼所制造的幻境。

想到這裏,燕九暗嘆一聲倒黴。

自己本來正在歷經晉升金丹的雷劫,不知怎的,卻是引來了上界的關注。

渡劫渡到一半,就被上界仙人追的的滿山亂跑,好在上界仙人若想進入下界,不僅需要壓制修為,所逗留的時間也不長。

自己這才連蒙帶騙的躲過一劫,甚至還僥幸的咬斷了對方的一只胳膊。

托這只胳膊的鴻福,自己竟然一路由金丹進階元嬰,這又引來了第二位降下的上界仙人。

而剛才那位,是第三人……

而更悲慘的卻是現在,自己石化之眼用之過度,恐怕要将養好一陣子了,而自己的修為更是搞笑,好像是吃的太多,消化不良起來了。

所以,我好像連人形都變不回去了!!

燕九在心裏悲憤的大吼,“我還可以更命苦一些嗎!”

而事實卻告訴她,可以!

“咦,這裏居然還有一只活着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