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3 章 報應不爽

飛到空中的這件寶貝大如磨盤,通體呈暗紅色,上面金色雲紋環繞,看外觀很像佛家的經輪。

這東西停在季有雲面前,紋絲不動,似有所待。

這是一件幾萬年的古物,是神龍留給季有雲最後的機會,要麽證明自己,要麽被趕出蜃景神殿。

季有雲甚至感覺到随着這件古怪的寶貝飛出來,他身處的空間有些輕微的晃動,神龍已經等不及了麽?季有雲沒有太多時間考慮,他試探着念出一句口訣。

停了一停,那“經輪”表面出現了一道光,金色雲紋一圈一圈在光影中起着細微的變化,随着季有雲又道出兩句口訣,這變化更加明顯,像雲紋之下暗藏了成千上萬的星辰在一齊閃爍。

季有雲此時已經被“蜃景神殿”完全迷惑,進殿之後的連番見聞,既叫他意外,又都在情理之中。

不說別的,想他已經是化神了,也只有那條仙界真龍,真仙境的修為手段,才能如此輕易就看透他的心結,叫他再次親歷小時候的那些記憶片斷。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除了他,還有誰會知道?

若是別的功法口訣,到了這等時候,季有雲必定竹筒倒豆子,毫不遲疑地全部說出來,以取信于真龍,偏偏他現在正在說的是《大難經》,他這一生近千年無時無刻不在為找全《大難經》而折騰,這功法比命還重要,萬不可對人言已經深入季有雲的骨髓,他背着口訣,下意識就往裏面夾雜了一句假的。

假口訣一出口,那“經輪”上耀眼的亮光就随之一弱,空間猛然一晃,好像就要将他抛出去。

季有雲吃了一驚,連忙叫道:“一時口誤,仙長勿怪!”這件古怪的寶貝能夠識別真僞原來是真的。

季有雲趕在虛空破裂之前将真口訣道出,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沒有回應他,也可沒有驅逐他,好似默認了他口誤一說。

第 452 章 兄弟

季有雲一直覺着他是如今世上對蜃景神殿最為了解的人,而他那些了解,完全來自于家廟牆上的畫和祖宗傳下來的記載。

那些記載,是當初商傾醉同季氏先祖的後人陸陸續續提及的,商傾醉的親身經歷,自不可能有假。

進到神殿,接下來的一段路有多兇險到不至于,但會有不少對他的考驗,必須要認真對待,千萬不可大意。

季有雲走得很快,不出所料,他前面的虛空突似水波蕩漾,下一層的入口變得模糊起來,緊接着四下裏白霧消失,環境完全改變。

目之所及是一片虛無,空蒙蒼穹中隐隐有歌聲傳來,像是千萬人在齊聲吟唱,季有雲停下腳步,暗忖:“來了!”

歌聲盤旋接近,季有雲不知道對方在唱什麽,只覺曲調莊嚴肅穆,身處這樣的氛圍之下,大約便是最玩世不恭的人也會收斂态度,肅然起敬,更何況季有雲深知蜃景神殿的厲害,本就帶着朝聖之意。

他張了張嘴,正要再恭謹地打個招呼,那環繞他耳邊的歌聲突然一變,竟而轉成了龍吟之聲。

季有雲只覺眼前驟然一亮,閃過一道金光。

那是龍,帶動風雲際會,鱗爪飛揚,挾毀天滅地的威壓,向着季有雲疾撲而至。

季有雲突然遇襲,半點兒看不出慌亂,舉止之從容就像是在一直等着這一幕發生,他的“萬流歸宗”早已經能吸收五行能量,不管對方這是什麽屬性的攻擊,季有雲只是看準了時機全力施法。

随着他一招手,這條飛撲而來的神龍便像被戳碎的巨大氣泡,頓時消散無蹤。

這麽容易?季有雲怔了怔,他的手滞留在半空,在他的感覺中,剛才那一下并沒有吸到什麽真元,就像是全力施為的一拳打到了虛空裏,晃得他有些難受。

此時,歌聲停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原來是大難部的弟子。”

季有雲怔了怔,連忙回應:“仙人,在下是此界的化神季有雲。”

“數萬年,無名天道宗弟子只進來兩人,枉費神殿降臨道修大陸的一片苦心。”

季有雲一頭霧水:“仙人你說什麽?”所謂兩人,是指他和當年的商傾醉嗎?可不管自己還是商傾醉,與無名天道宗又有什麽關系?

那個聲音頗有些不悅地冷哼了一聲,随即銷聲匿跡,前面通往神殿下層的路重新出現。

季有雲先是一喜:這麽容易就給過了?他随即想到眼下這順利的局面不用說和他适才施展出的功法有關。

《大難經》難道和神殿有着不為人知的關聯?

季有雲帶着滿腹疑窦步入下層,白茫茫霧氣中,他聽到前方有人正在說話。

“雲兒如此聰明,看樣子将來必定會比風兒有出息。這回後繼有人,你可該放心了吧。”

他吃了一驚,前面說話的人已自雲霧中現出真面目。

那是一男一女,一邊走一邊聊着天,看二人肩并着肩神情親熱,那悠閑自在的模樣,就像是在逛後花園。

此念一動,季有雲四周的雲霧突然起了很大的變化,圍繞那一男一女陸續出現了假山池塘,彎彎曲曲的綠蔭小路,路盡頭的亭臺,以及滿園數不清的奇花異草。

這個後園,季有雲很熟悉,而這正逛着後花園的兩人,他更是絕不會認錯。

适才說話的是個女子,只看容貌覺着她還很年輕,邊上那個男的須發皆白,完全是一幅老翁的模樣,這兩人若叫不知情的人見到還以為是爺孫,其實卻是夫妻,并且還不是老夫少妻,妻子是年輕的時候服食了駐顏丹,兩人的真實年紀都不小了。

季有雲會知道的這麽确切,是因為此時出現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正是他的爹娘。

季有雲站在那裏,看着爹娘自他身前過去,當爹的笑了一笑,道:“別急着下定論,風兒資質也不錯,不過修煉那功法,還是水靈根占便宜一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時出現在季有雲眼前的這一幕,其實他早已經沒有了印象,從小他就知道,爹娘因為忙于修煉,無暇生兒育女,直到壽數沒有幾十年了才不得不認清了形勢,開始寄希望于下一代。

他們生了季有風,沒幾年發覺兒子是個金靈根,才又有了水靈根的季有雲。

在季有雲的記憶中,自從他開始修煉,父母類似的話他已聽過無數遍,加上這本是事實,這等誇他的言語在他心中已生不起任何波瀾。

為什麽這時候,自己眼前會出現這麽一幕呢?

這麽想着,季有雲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山頭堆裏一塊大石上,此時正躺着一個少年,那少年只有十一二歲模樣,手裏百無聊賴揉捏着一株“玉簪紅英”,與他目光一觸,嘴角輕翹,“嗤”的一聲,轉身将臉沖向了別處。

這個人正是早已經死去了的兄長季有風。

是了,那時候季有風聽到了爹娘私下的議論,所以才一輩子與他對着幹,到最後寧可死,也不願成全他。

季有雲有些悵然,随着他心境有所變化,周圍環境再變。

突然之間置身黑暗,并且是在一個幽閉的空間,沒有靈氣,不時有哭叫,或者哀求咒罵聲。“叮咚”鐵鏈,任你再大的能耐,也不得不任人擺布。

這裏是煉魔大牢。

那時候父親還在,煉魔大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火光亮起,這一次季有雲看到了他自己。

他站在一間洞開的牢房門口,牢房門口除了他,還有不少人在,有後來跟随了他的鞏騰發,也有醜得叫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丁琴。大家都跟着他齊齊看向牢房裏,他的兄長季有風正坐在裏面一堆稻草上,一點兒也不嫌旁邊那人滿身血污,傷口上爬滿了蟲子。

季有雲對當時的情形隐隐留有印象,牢裏的犯人是個魔修,當時他年紀還小,覺着那人眼睛也瞎了,鼻子也沒了,加上四肢殘缺,說不出得惡心可怖,想不明白季有風怎麽就跑了來,還和那人一幅相聊甚歡的模樣。

現在他懂了,自己花了很多心思,才收服了父親的手下鞏騰發,而季有風只是跑到牢裏呆了呆,就換得了兇鬼丁琴以死效忠,還叫自己毫無所覺……

他聽到自己說:“哥哥,牢裏又黑又冷,快點兒出來吧。道魔殊途,魔修都是壞人,爹爹一直教我們明辨是非良善,你都不往心裏去,爹爹好不容易把人捉進來,你卻跑來和他做朋友,這算是怎麽回事?難道爹爹還捉錯了不成?”

牢房裏面季有風沒有挪窩,略帶嘲諷的語氣道:“我正是在教他明辨是非,盼他早日棄惡向善。”

年輕的季有雲聞言咬了咬唇,頗有些委屈地道:“哥哥,你這樣不聽話,叫娘知道了肯定會傷心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看到這一幕,到此時季有雲自然明白,這裏出現的都是幻覺,是他的心結執念被神殿中的仙人感應到,轉而放到他眼前,叫他重臨其境。

想到此,他不禁後背生出冷汗來。

直到眼前晃動的人影漸漸隐去,不再生出別的幻象,季有雲才暗暗松了口氣,若叫仙人感應到他後來将季有風囚禁在煉魔大牢裏,又打斷了他的腿,到最後季有風更是死在冰川海底,不知會不會對自己生出惡感,特意為難?

謝天謝地,只是出現了些小時候的片斷。

這神殿的第二層,雖然全無兇險,季有雲卻生出了一種如履薄冰之感。

在他小心翼翼進到第三層之後,那個疑似真龍的蒼老聲音再次響起:“數萬年前,無名天道宗第三代宗主柳仙人飛升之後,着我将這神殿送來此界,以便他的門人得些好處,你家傳那功法看上去很像我大難部的傳承,不過适才看你過往,并非無名天道宗弟子,我不能接待你,這便送你離開!”

季有雲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這不妨礙他聽明白了神殿裏的神龍要驅逐他,季有雲登時大急,叫道:“且慢。仙長聽我一句,那商傾醉怎麽可以……”

對方不緊不慢打斷他:“你說商傾醉?他是無名天道宗殺劫部傳人。”

“不可能!”

季有雲質疑的話出口,神龍沒有辯駁,但季有雲面前的虛空裏突然現出許多人影。他們在修煉論道,在講經鬥法,甚至在歷劫飛升……

季有雲一時看得怔怔然,這許多人明顯是同一個宗門的,雖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僧有俗,他們每一個卻都是修為深不可測的大能,更叫季有雲吃驚的是他們顯露的那些神通,他在其中看到了大能煉丹、看到了神奇的法陣與符箓,看到了心劍……還有他祖傳的《大難經》。

季有雲突然想起祖廟牆上先祖自天人手中接過書卷的那幅畫,隐隐覺着其中必有奇妙的關聯。

但他現在來不及細想,當務之急是向神龍解釋,商傾醉都得以進入神殿最後一層,他自然也可以。

“仙長,我家傳功法名叫《大難經》,和您剛才給我演示的一樣,我家祖上定然是無名天道宗的門人。”

“光說無用,看到這件寶貝了麽,你将所學功法的口訣一句句念來,它自會識別真僞。”那神龍話音剛落,便有一物飛至季有雲身前,停在了虛空中。

第 451 章 入殿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過去了三個多月。

這幾日,一場罕見的暴風雪降臨了極北冰川,方圓數百裏烏雲密布,海上驚濤拍岸,狂風帶着可怕的嘯聲掀起大塊堅冰,卷雪夾冰吹過曠野,天地間一片混沌,恍惚間連雪原都染上了濃黑之色。

不過這場暴風雪并沒有給季有雲的老巢帶來任何影響,妖獸們自不必提,他那些親信也都将洞府建在冰川之下的深海中。

季有雲重建了煉魔大牢,裏面關押的是他這幾十年自大陸各處新抓來的修士。

大牢裏犯人不是很多,季有雲這些年明顯不像以前那麽有耐心,被他抓住,能活下來的是少數,大多數人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麽投降,要麽被送去喂了妖獸。

季有雲端坐季氏家廟之中,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有什麽東西叫他隐隐覺着不安,在他學了《大難經》的七八百年當中,這種感覺還從未出現過。

難道是要出什麽事?最近這幾個月,他派在道修大陸各處手下死傷了不少,對方這麽大規模有組織地挑畔他,猜也猜得到是丹崖宗那幫人在搗鬼。

還有那個新冒出來的化神女修,到底是什麽來頭?

丹崖宗的護宗大陣籠罩方圓不足千裏,相較整個大陸,有這麽一小塊地方在他控制之外根本不值一提。而丹崖五峰那些人突然行動頻頻,必定是已與那化神女修勾結到了一起。

等他倒出空來,定要會會那女人,收拾了化神,對勝利者往往意味着一場機緣。

除了丹崖五峰那一方小小天地,整個道修大陸的修煉資源盡入他手,所以季有雲才能短短六十年便感覺到了晉階的契機,若是沒有人搗亂,叫他順利找到蜃景神殿,這個過程會更加順利。

季有雲緩緩閉上眼睛,元神在背後幻化成形,這六十年他終于将“吞噬”徹底消化,元神再看不出絲毫獸魂的痕跡,完全就是他自己的模樣。

這世間風雲變幻,整個大陸的第一人又如何,之前就有金東樓,有刑無涯和戴明池,這幾個都是前車之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哪怕已是化神修為也不能稍有松懈,必須時刻都在向上攀爬,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打落塵埃,叫新人取代。

“主人,今日抓到一個元嬰修士,胡言亂語說主人與他系屬同門。”因為隔得遠,龍行君的神識傳音聽上去有些微弱。

季有雲皺了皺眉,小小元嬰,真有什麽價值,關到煉魔大牢裏等他出關再去處理就是,妖修到底不比人類修士,這個龍行君尤其蠢笨,自己下過好幾回命令,叫它無事不許打擾,它卻總是記不住。

龍行君自覺自己這幾回禀報的都是火燒眉毛的大事,不聞季有雲回音,繼續又道:“他還說他原本不在此界,祖輩往上數幾萬年都和同門生活在一處仙境桃源裏,最近他們宗主出了意外,走火入魔而死,他們才不得不來到道修大陸,他們人數有好幾百,元嬰多達二三十個。”

聽到這裏,季有雲明白了龍行君為什麽特意來同他說這事,元嬰數十人之多,如今沒有哪個宗門有如此實力,整個道修大陸,也只有他這裏和丹崖五峰能拿出這麽多元嬰來,這幫人來到道修大陸,必會打破他和丹崖五峰之間的平衡。

還有那化神女修,不會就是這些人一起的吧?

他挑了下眉,沉聲命令:“別廢話了,你立刻帶了人去,弄清楚怎麽回事,若是不能招攬,該抓抓,該殺殺,把他們的傳承帶回來。”

龍行君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季有雲閉目入定,不知為何,那種即将有大事發生的不安感覺在他心中卻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隐隐有所預感:“看來這是老天爺有所預兆,此次晉階很難成功了。”

他全神貫注之下,很快便将龍行君那事抛在了腦後,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七八天,也可能是十來天,突然外邊又傳來了龍行君急促而驚慌的聲音:“主人,主人!”

季有雲心頭煩悶,欲待不理,龍行君不聞他應聲,匆匆又道:“主人,快,蜃景神殿!”

季有雲吃了一驚,立刻睜開眼睛,沉聲喝道:“你說什麽?說清楚了!”

“蜃景神殿出現了,就在剛才,在我們大家眼皮底下,好大一座宮殿,屬下一發現就立刻往回趕,神殿現形到現在不過小半個時辰,咱們馬上趕去還來得及!”龍行君連聲催促。

龍行君也是化神,對它而言這是個鯉魚跳龍門的絕好機會,一看到傳說中的蜃景神殿,龍行君下意識便想沖進去,但理智告訴它,必須回來把這消息告訴季有雲,季有雲掌握着它的生死,哪怕自己進了蜃景神殿,拿到天大的好處,這人類化神随随便便就能叫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出現了?很好!”“好”字出口,季有雲便已出現在龍行君跟前,沉聲道:“不用說了,待我來看!”

他将手放到龍行君頭頂,很快龍行君這些日子見到些什麽就都被季有雲所清楚探知。

這些天龍行君還真沒做什麽大事,它奉季有雲之命帶着那元嬰修士趕去南海,無名天道宗留下的人早已經被紅箋和榮華藏安置到別處藏匿起來,它一時哪裏找得到,那元嬰修士受了逼迫,帶着它在附近海域碰運氣,幾天兜下來,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龍行君正在發脾氣,突覺不遠處靈氣微微波動,等湊得近了,便看到一座威嚴肅穆的高大宮殿憑空飄浮在海面上,周圍雲霧缭繞。

龍行君當時就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他想到神殿跟前去瞧瞧,還未等接觸到那薄霧,便覺着一陣冰寒刺骨,心裏發毛,連忙向後退開。

神奇的是這麽一座巨大的神殿,也只在周圍裏許才能見到,超過這距離,不管是神識還是以肉眼去看,都不會發現任何異常。

怪不得神殿每回出現,能夠發現它的人都少之又少,照這樣子,簡直是需要天大的造化才行。

如今這天大的造化就降臨到季有雲身上,他兩眼放光,按住龍行君的肩頭,溫言道:“辛苦你了,做得不錯。真身受不住那裏的霧氣,要進入蜃景神殿必須得是元神化身,真身放在別處我不放心,蜃景神殿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留下來,給我看顧好身體。”

龍行君張了張嘴,不敢反對,只得領命。

季有雲不怕他不竭盡全力,龍行君早便知道小命懸在自己手中,一旦季有雲有個好歹,龍行君也只有死路一條。

至于這妖修是否想進神殿撈點兒好處,那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誰也說不清楚神殿能出現多久,季有雲不敢耽誤,在龍行君眼前直接消失不見。

他之前一聽蜃景神殿,自閉關之處出來的便是元神化身,真身留在了裏面,有龍行君看着,又有他親手設下的重重禁制,在季有雲想來,如此可以确保不會出任何差錯。

縱有萬一,他想回來,也是瞬間即回,方便得很。

季有雲将蜃景神殿的位置記在腦中,出了季氏家廟,飛快往南海趕去。一邊趕一邊想:“那個化神女修不知會不會也得到消息?丹崖五峰這段時間這麽能鬧騰,到像是在幫着她尋找蜃景神殿。哼,真要在神殿裏遇上了,那到省了不少麻煩。”

龍行君回去報信需要小半個時辰,而季有雲趕到地方,只用了短短一刻鐘時間。

季有雲微微眯起眼睛,自一看到神殿便開始仔細打量。

海面上白色靈霧蒸騰,仙雲缭繞着一座巨大的宮殿,朱紅色的殿頂,漆黑的外牆,這神殿看上去是那麽得神聖莊嚴,叫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季有雲不禁呼吸急促,沒錯,這正是蜃景神殿,與他在家廟牆上看到的那幅畫所畫情形幾乎一模一樣,那畫是祖宗傳下來的,是當日商傾醉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

沒想到老天爺如此偏愛,不需學全《大難經》來算,這終南捷徑也鋪到了自己面前。

季有雲不敢耽擱,閉了閉眼,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一步步走進白色雲霧中。

一接觸到霧,他的元神化身登時覺着遍體生涼,這真是十分提神的經歷,季有雲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上前伸手推了下神殿的大門。

看上去十分厚重的大門,只消輕輕一推,便無聲洞開。

神識要穿透大殿裏到處彌漫的白霧有些吃力,季有雲四處掃視一番,邁步進到神殿中,剛一站穩,神殿的門便在他身後自行閉合。

需得進到神殿最後一層,就有可能不再被壁壘所困擾,最終繞過天劫,直接成為真仙。

季有雲辨認了一下去往下一層的路徑,帶着些許恭謹,口裏朗聲道:“下界化神修士季有雲前來拜望求教,還望仙人不吝指點,成全在下的一片向道誠心。”

說話間,他腳步輕快,直直向着下一層走去。

第 450 章 大戰前夕

無怪衆人如此激動,這許多年來大家為了除掉季有雲挖空心思,各種匪夷所思的方法想了不知多少,相比起來,到數紅箋的這個計策聽起來最像是能成大事的。

而且紅箋和季有雲同修《大難經》,就他們目前的造詣,誰也不能算出對方下一步的安排打算,大家不必擔心還未行動呢就被季有雲提前有了防備,雙方各憑本事,也叫各家宗主都少了那種縛手縛腳的感覺。

在場的都是足以信任的老相識,他們了解到榮華藏那裏要将幻陣研究出來還需不短的時間,經過一番密議,覺着不能就這麽幹等着,得給季有雲找點事做。

“搞點事,事一多,龍行君、陰重幾個疲于應付,肯定得驚動姓季的,只要他心裏一亂,就容易出錯。”陳載之道。

萬賢來沉吟道:“不能去季氏家廟打殺,逼得太緊,依季有雲那謹慎的性格說不定會警覺,到時候換個地方藏身,叫咱們找都找不到。”

“這好辦,季有雲不是把手下都派出來了嗎,上回連暮雲大師出趟遠門都遇上仙霞洞的人,咱們就來引蛇出洞,剛好我這假冒的化神也該給他們加深一下印象。”紅箋道。

在座幾個互望了一眼,跹雲宗宗主殷泉道:“季有雲那些手下多半是在為他留意着蜃景神殿的消息,我們幾個先安排可靠的人打探着,等有了确切消息再由你和樂宗主出手。”

時間十分緊迫,諸人議定之後,各大宗的人手相繼悄悄離開丹崖五峰。

紅箋抽出空來去看了看赫連永,又特意見了盧雁長和江焰,悄悄将“心劍”的傳承送了一份給二人。剩下來的時間她連弟弟方峥都沒有多聚,除了按時候去符圖塔裏看看幻陣的進展,便是和樂游一起探讨修行上的難題。

要在這短短時日幫助樂游晉階化神是沒有可能了,能提升一點,等到開戰的時候便多一分的把握。

各路的消息飛快傳回來,紅箋挑了一路出擊,她依舊将自己僞裝成元嬰初期,跑到無盡海上,直接以“心劍”結果了兩個修士和一只妖獸。

過後不久她便接到消息,仙霞洞洞主陰重親自帶了一隊人自極北冰川出發,打算過來看看到底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陳載之那裏發出傳訊符,說是要趕來幫忙,紅箋回道:“那到不必,載之你盯着其他幾路,陰重算是季有雲比較倚重的左膀右臂,我要抓他活口,剩下的就不趕盡殺絕了,還要叫他們回去給季有雲報信。”

不大會兒工夫,陳載之的消息再次傳來:千萬小心!

紅箋等了好半天,才見自天北方向一隊修士氣勢洶洶殺來。

她之前只在天遙真人幾個的記憶中見過陰重,堂堂仙霞洞洞主,投靠了季有雲之後雖然續命丹之類的好處得了不少,論地位還不如幾只妖獸,陰重如今也不過是個元嬰後期,紅箋不需拿出什麽高深的功法,只憑修為就足以碾壓他。

陰重并沒有意識到大禍将臨,他只遠遠看着一個身影孤身飄在水上,修為只有元嬰初期,擡手喝道:“好大的膽子,将她抓回去!”說話間信手一指,一道法術應聲直奔紅箋而去。

紅箋身體一虛,再次出現就在陰重身前,離着他不過數丈遠,跟着她身上氣息陡然大變,鋪天蓋地的威壓迫得對面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膽子大?你們又是什麽人?”紅箋冷漠的聲音宛如極北冰川上的萬丈深冰,透着徹骨寒意。

陰重同他帶來的修士無不駭然,這才意識到走了眼,眼前這女修絕非是化神初期。

關鍵是這位大能還如此臉生……陰重連忙收斂了殺氣,試探道:“閣下難道不是來自于丹崖五峰?”

紅箋冷笑一聲:“丹崖五峰?這麽說爾等是那姓季的化神手下。前些日子我将那只半人半蛇的妖獸尾巴斬斷,難道它回去并沒有告訴你們,叫你們眼睛放亮些,不要再來招惹我?”

紅箋沒有說錯,龍行君受傷而逃,回去之後确實只是向關閉中的季有雲報告了一番,季有雲出于他自己的考慮,并沒有把道修大陸可能出現了一位年輕化神的事告訴手下人,季有雲沒有命令,龍行君更不會多嘴,它做為唯一一只能化形的妖獸,是靠着吞吃人類元嬰變強大的,和季有雲麾下那些人類修士處得并不融洽。

陰重聞言大是吃驚,而後便對龍行君生出了巨大的不滿,這個陌生大能氣勢如此之強,若真的能将龍行君尾巴斬斷,那必定是一位化神無疑。

這麽大的事,龍行君竟然絲毫沒向他們透露,那畜生想幹什麽?

紅箋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冷淡地道:“看來我需要叫你們這些人吃個教訓,才能長長記性。”話音未落,不見她有什麽大的動作,“絕情相”已經出手。

因為她這些日子研究了自性部的功法,本就不為人知的“絕情相”看上去更加面目全非,無跡可尋。

陰重就覺對方的手似是動了一動,自己身後的兩個人便慘叫着齊齊捂了心口摔倒于地,稍一抽搐之後沒了動靜,中間連元嬰出竅的機會都沒有,不禁心下一寒。

他還待解釋挽回,剛叫了聲“前輩且慢”,就見對方微微一哂,擡手向他随便一點。

陰重頓時覺着身上像被壓了座無形大山,眼前一黑喘不上氣來。

雙方實力太過懸殊,紅箋只是随意一指便戳破了陰重傾盡全力布下的防禦,跟着變指為爪,将他攝起抓入了手中,真元送出,陰重登時便被震昏了過去。

紅箋不以為意“嗤”地一聲輕笑,對其他吓傻了的修士道:“姓季的手下,也不過如此。你們滾吧,回去告訴他,這方天地容不得兩個主人,要麽來投,要麽來戰,我等着他!”

跟着陰重的多是仙霞洞弟子,紅箋沒有再下殺手,算是放了那幫狗腿子一馬。這一番表演,旨在刺激季有雲,相信等他們逃回極北冰川,此刻發生的一切,季有雲會通過《大難經》在他們腦海中原原本本看到。

紅箋活捉了陰重,丹崖五峰那邊陳載之得了信,早便聚集起來的元嬰高手立刻傾巢而出,由樂游帶着好一通清掃,一時除了季有雲在極北冰川的老巢未受波及,他散布在道修大陸各處的手下死傷慘重。

紅箋将陰重帶回了丹崖宗,施展《大難經》之後,把這位威風不再的仙霞洞洞主交給了樂游和陳載之處置。

她關心的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季有雲、龍行君都藏身季氏家廟,紅箋猜測季有雲能在神識上控制龍行君,一旦發現蜃景神殿,必定會叫這個實力高強又絕對忠心的手下為他看護真身,不會帶着龍行君進入神殿。

換言之,樂游到時并不是毀掉一個無知無識的真身那麽簡單,他至少要能過龍行君那一關,說不定還有更加危險的禁制陷阱等着他。

紅箋便決定到時請榮華藏跟他跑一趟。

她進入符圖塔去看榮華藏,此時距離榮華藏應承她研究幻陣已經過去了将近一月。

符圖塔內遍地狼藉,各種器具被榮華藏丢得到處都是。榮華藏坐在一堆靈石陣旗中間,聽到動靜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數日未見,他臉上的皺紋看上去一道道的更深了,神情憔悴,一看就是耗神太過劇烈的緣故。

紅箋大是過意不去:“前輩,你這是……先歇一會兒吧。”

榮華藏搖了搖頭,他問紅箋:“你知道這個幻境它的能量來自于何處?”

符圖塔在道修大陸上存在也有近萬年了,紅箋擡頭打量了一番那個巨大的“蛋”:“之前它還不需如此消耗,符圖宗的各任宗主在這塔裏關了許多修士,榨取他們的真元,那些人神識完全被這東西控制,一刻不停地專心制作符箓,符圖塔被移來丹崖,這裏面的修士已經被解救出去,怎麽,它要撐不住了?”

榮華藏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到時候宗主你要的幻陣自然是由你來操縱,只是要控制着這麽大的幻陣,叫外人看着毫無破綻,至少需要化神往上的修為。”

“這個到不用太擔心,我可以請載之幫忙……”

榮華藏一聽便明白了:“是要借助撐起此地法陣的那股神秘力量嗎?有它到是足夠了。”

紅箋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打算:“不行,上古靈泉離不開丹崖五峰,到時神殿出現的位置離着咱們太近,季有雲必定生疑。算了,我還是去把‘神王造化鼎’要回來吧。有它肯定可以。”

“丹鼎部的神王三鼎啊。宗主真是福緣深厚。”榮華藏不由地感嘆了一句。

紅箋笑了一笑:“前輩看來是破解得差不多了,來教我吧。”福緣深厚,那也只是這輩子才稱得上,是石清響在她看不到的世界裏放棄了大好仙途,才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好在所有的苦難,都快要結束了。

第 449 章 除季計劃

“天道令”目前未經煉化,可以當做法器用。

紅箋将它拿出來,遞給了榮華藏,說實在的,她也很好奇這“天道令”有什麽用處。

榮華藏鄭重接過“天道令”,真元貫入,将它祭出。

符圖塔裏面幾經探秘,諸如石柱臺階早便已經拆掉,只剩下那個巨大的蛋伫立其中。

“天道令”飛到空中,光華大作,繞着那個“蛋”徐徐旋轉,越升越高,白色的光芒映在“蛋”上,整個符圖塔都在隐隐震顫。

這種震顫竟使得自“蛋”裏發出的“嗡嗡”聲慢慢起了些許變化。

這聲音能影響神識,所以紅箋立時便發現了:原來是這樣!

但榮華藏只堅持了片刻,便放棄努力,收回了“天道令”:“宗主,還是你來吧,我的修為不足以支撐這麽大消耗。”

紅箋十分樂意幫忙,她接過“天道令”在手裏掂了掂,又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圓滾滾的大家夥,将真元輸入“天道令”,有榮華藏剛才的示範,紅箋很快便找到訣竅,驅使着“天道令”去同那個“蛋”建立聯系。

“嗡嗡”聲忽快忽慢,而白色的“蛋殼”上竟開始有五彩的光芒流轉,紅箋只覺真元在飛快消耗,五彩光暈也逐漸漫延到符圖塔四面的牆上,映得周圍如煙花盛開的瞬間那般璀璨。

榮華藏一旁盯着看了片刻,突道:“繼續,再堅持一會兒,不要管我,我做個标記。”

他說做标記,跟着便掏出紙筆以及陣盤陣旗,在四下飛快地做着記號,一直寫寫畫畫,大小記號做了近千個,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紅箋都有些吃不消了,他才長出了口氣,精神随之松懈下來:“好了,可以收起來了。”

紅箋真元見底,由外表卻看不出有異,面色如常收了“天道令”:“這樣就行了?”

榮華藏知道她于法陣上是外行,解釋道:“這是符陣部前輩留下來的寶貝,宗主也可以将它看做是個結界,要想打開它,我需得花時間好好研究,看看這破解的法陣應該怎麽擺。”

“好,你快研究吧,大概需要多久?”

“七八天吧,最長不超過半個月。”

現在是季有雲即将晉階的關鍵時刻,大師伯他們随時會回來,每一個時辰都很寶貴。紅箋微微颦了下眉,很快有了決定:“好,我就在這塔裏陪着你,有什麽需要立刻和我說。”

紅箋這是擺明了自己對符陣部的傳承抱有很深的期待,榮華藏也很激動,摩拳擦掌道:“放心,我會盡全力。你既要留在塔裏,左右無事,不如把‘天道令’祭煉了,趁機研究一下自性部的功法。”

紅箋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好,我這就做。”馬上就要和季有雲決戰了,自己這方實力還差着老大一截,趁這時候,能追上一點兒是一點兒。

接下來二人便在符圖塔裏住下來,相當于閉個小關,紅箋設了禁制,如無大事不讓任何人打擾。

她用半日時間祭煉了“天道令”,成功之後,再以它逐一感應所學的無名天道宗各部傳承,果然紅箋立刻就覺出差別來,像“殺劫百相”、“萬化生滅功”這些功法,紅箋自忖所學完整無誤,在修煉它們的時候,通過自視可以看到“天道令”随之光華流轉,毫無凝滞之感,而“大難經”因為沒有學全,運轉起來“天道令”上的微光如風中之燭,随之都可能熄滅。

紅箋試着修煉自龍大師那裏索要來的自性部功法。

這部功法的口訣在很多地方理解起來頗有歧義,紅箋就靠着“天道令”,竟然在接下來的幾日裏磕磕絆絆地将它粗通了一遍。

“自性守一,方能随心所欲。”

融會貫通,便是自性;因勢利導,便是守一。

法有萬千,道只一條,這世上各種修煉功法數不勝數,可都遵循着同一條法則,所以任你大難還是生滅,苦修還是雙修,都可以因為一篇自性而殊途同歸。

因為理解了這個,紅箋的修為在飛速提升,符圖塔裏的七八天對她而言是一個質的飛躍。

受紅箋所托,榮華藏全力施為,到第九天,圍繞着那個巨大的蛋,一個十分複雜龐大的法陣完成了最後的布置。榮華藏精神十分亢奮,把運轉法陣需要的高階靈石一一裝好,招呼紅箋一起啓動了法陣。

“開始了!”

這時候已經不需紅箋再做什麽,她和榮華藏并肩而立,仰頭看着那個巨大的蛋由聲音到形狀正在發生着巨大的變化。

擾人神識的“嗡嗡”聲徹底停下,自蛋殼中段開始慢慢變得透明虛無,神識可以深入進去,只是一掃紅箋就覺着有些暈眩,對于一個完全不懂法陣的人,蛋裏面露出來的冰山一角看上去太複雜了。

不過若是只用眼睛看,那就是一目了然的分明,蛋殼裏正周而複始地展示着許多圖像,那是一個個符箓詳細的制作過程。

紅箋打眼就看到了“大造化符”,從怎麽精煉、刻畫,到封存和使用效果演示,一筆又一筆,一步又一步,精準又細致,不要說浸淫符陣數百年的榮華藏,就是紅箋這門外漢,從頭到尾看下來,都覺着若是給自己準備了全套的制符材料,她也能照葫蘆畫瓢,原樣做出來。

榮華藏怔怔然看得忘我,半晌才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對,就是這樣……”

紅箋任他神游了大半天,不得不打斷他:“榮前輩,符陣部,即有符又有陣,符看到了,陣呢?”

“裏面,外面,這都是,哈哈……”榮華藏太過激動,看上去情緒有些癫狂。

“可有幻陣?”紅箋追問。

“幻陣?”

“對,能瞞得過化神修士的幻陣。還記得我同你說的魔域那只龍蘿花蛤嗎,那水系妖修十分精通幻陣,不但騙了我,還騙了魔域好幾個化神,大家将他幻化出來的東西都當成了真的。”

“哈哈,這有何難!宗主,你看到了麽,在那裏,最中間,那便是你要的東西,你以為咱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圖像是什麽,這些符箓傳承的演示,多麽完美、精細,可它實際上便是一個巨大的幻陣啊。給我點時間,等我給你研究出來……”

紅箋長出了口氣:“拜托了。”

她将榮華藏留在符圖塔中,出來了解最新的進展。

前往季氏家廟一帶探聽消息的任公兒已經返回。去的三位元嬰雖然沒有真正看到季有雲,但從外邊看,季氏家廟方圓百裏已經被重建起來,大大小小的水上洞府如同衆星捧月一樣拱衛着季氏家廟,那引起洞府裏面修士和元嬰期妖獸各占一半。照這個樣子,季有雲很可能确如紅箋所說,就住在季氏家廟裏。

他們三人未敢打草驚蛇,兩人留下來繼續尋找,任公兒先回來報信。

衆人坐在一起商量的時候,樂游便道:“要不然我跑一趟,先捉個活口回來。”因為有紅箋的《大難經》在,大家到是不擔心問不出實話。

紅箋發覺陳載之頻頻往她這裏瞧,猜是自己那天吊他胃口,他到現在還在好奇,當下沖他笑了笑,開口道:“樂宗主,各位前輩,我這裏想了個主意,不知可不可能,說出來大家參詳一下。季有雲這個人,我和他打過無數交道,按我對他的了解,現在能驚動他,叫他放棄進晉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蜃景神殿。”

季有雲做事目的向來明确,為了變強成為真仙,他不要家人,沒有朋友,所有敢于阻礙他的一律武力掃除。

紅箋從知道他,就看他垂涎兩樣東西,上古靈泉,這個已經沒有了希望,而另一樣,就是蜃景神殿,他想盡各種手段要集齊《大難經》,也是為了算出蜃景神殿出現的時間和位置。

并且想來龍行君已經向他報告過了,道修大陸又多了一位化神,這個時候,季有雲若是聽說蜃景神殿突然現世,他就是自己不去,也要想辦法阻止那個陌生的化神進入神殿,絕沒可能還閉得住關。

“蜃景神殿?”好幾個人齊齊追問。

“不錯,符圖塔裏面的傳承已經解開了,榮前輩正在研究其中的幻陣,我估計着布下一座蜃景神殿,叫季有雲信以為真還是能辦到的。”

樂游、赫連永等人面面相觑,幻陣這麽厲害?

陳載之追問:“然後呢?”

“蜃景神殿只能以元神化身進入,季有雲知道這一點,他要把真身放在安全的所在,這個地方,大家覺着會是哪裏?”

“季氏家廟。”衆人紛紛作出判斷。

樂游當即便道:“這就好辦了。到時咱們兵分兩路,一路在幻陣裏埋伏,視情況出手,最好能打散他元神,一路趁機抄了他的老巢,一舉毀掉他的真身。如此雙管齊下,不信他還不死。”

“好,就是這樣。”衆人紛紛響應。

與季有雲抗争了這麽久,終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大夥不由地精神大振,樂游道:“我去毀他真身。”

第 448 章 陳載之的打算

大家都知道阻止季有雲晉階化神中期十分重要,可真到要下手的時候,卻叫所有人都一籌莫展。

衆人若拿季有雲有辦法,不必等到紅箋回來,早便傾全力除掉這個禍害了。

樂游沉吟片刻,道:“總要先弄清楚他在何處閉關。從現在開始,多派些人出去,尤其是季有雲的老巢,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咱們才能有針對性地出手。”

自從當日石清響受了重傷,行止宛然幼童,對抗季有雲的各大宗門彙集到丹崖五峰,便是以樂游、井白溪和赫連永幾個為首。

井白溪點頭稱是,原本那邊有季有雲和龍行君,又聚集了不少元嬰高手,各大宗想派人潛進極北冰川打探消息根本就不可能,直到前些天暮雲大師帶回了“生命假面”那功法。

紅箋以凝水訣幻化出極北冰川的海域圖,在上面标出了季氏家廟的位置,道:“這附近海底是季家的家廟,季有雲就是在這裏晉階的化神,很有可能他會再次選擇這個地方做為他沖擊化神中期的閉關之所。”

雖然她回來之前,石清響曾經叮囑她不要急着與季有雲交手,要報仇等他在場時一起動手更有把握,但誰也預料不到季有雲正在閉關沖擊化神中期,既然情況有變,紅箋是傾向于不惜代價先除掉這禍害的,絕不能坐看他變得更加強大。

等季有雲一死,道修大陸恢複太平,她和石清響便可以集合所有的力量來對付鬼怪深淵裏的異界怪獸。

樂游點頭,轉向小瀛洲的兩位長老任公兒和向雁:“任師弟、向師弟,你倆受點累,專門去這季氏家廟走一趟,若有發現不要打草驚蛇,消息送回來,我去會會季賊。”

這便是樂游叫人欽佩的地方,直到今時今日,他的小瀛洲每逢有事依舊沖在最前面。

任公兒、向雁領命,他二人是水靈根元嬰,在無盡海中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丹崖宗以水修著稱,這種時候不能落于人後,陳載之望向一旁的井白溪:“師伯,咱們也派人參加吧。”

井白溪點頭:“不用別人,我親自去。”

商量好了這個,事情總算有了點眉目,下一步如何做可以緩緩再定,但必須要在消息傳回來之時,便拿個主張。

所以大夥雖然先散了,心裏卻并沒有變得輕松。

紅箋去看了重傷不起的赫連永,有紫慧在,赫連永的情況比她估計的要好一些,紅箋和紫慧商量過,拿手頭的材料幫赫連永煉了一爐救命的丹藥。

安頓好了這邊,她又在寰華後殿單獨見了陳載之一面。

這時候久別重逢的激動之情已經平複,陳載之仔細由頭至腳打量了一番紅箋,含笑道:“師姐,這次回來你看上去變化可不小。”

“是麽?我自己到沒有覺着。”紅箋挨着他在太師椅上坐下來。

她很随意地打量着寰華後殿,陳載之做了宗主,寰華後殿裏卻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尤其是與上古靈泉溝通的那間丹房,原原本本保持着老樣子,叫人很容易便想起當年在這裏發生的那一幕幕心酸的,激蕩的往事。

師弟陳載之從小就是個重情念舊的人。

“剛才當着那麽多人,師姐沒有細說,魔域那邊,是不是形勢很亂,很辛苦?”

紅箋歪頭沉吟了一下:“還好,遇着點麻煩,先對付季有雲吧,等季賊服誅,再來說別的。”

陳載之點了點頭,師姐這麽說,那就是表明那邊所謂的麻煩并不是迫在眉睫。

紅箋輕輕笑了笑,撿着重要的事情和陳載之說:“我在那邊成立了無名天道宗,現在門人弟子也有兩三千人,石清響完全恢複了,我和他結了道侶,這次本來應該和他一同回來,可那邊若是少了他,就沒有辦法打開天幕,只得先叫他留下。”

陳載之苦笑了一下,紅箋和無名天道宗的牽絆他早便知道,正因為受到道心誓的束縛,紅箋當日在丹崖宗結嬰才那麽兇險,所以相比紅箋在魔域成立無名天道宗,她做了宗主,顯然她和石清響結成道侶這件事對陳載之的震動更大。

“如此……恭喜師姐了。可惜我們大家都沒能到場,叫那幫魔修們看看師姐有何等強大的娘家人。回頭待我和幾位師伯商量一下,定然要補上賀禮。……師姐?”

“嗯?”

“沒什麽,你覺着開心就好。這些年幾位師伯常常念起你,懸着心,生怕你真在外邊出了什麽意外,咱們丹崖宗能有今天不容易,多虧了師姐,一直那麽辛苦。”

陳載之的神情很溫和,和紅箋說話的語氣更帶着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溫柔,紅箋望着他,眼睛莫名有些酸澀,笑道:“我沒有做什麽的,多虧了很多人,師祖、師父、大師伯還有載之你,每一個都不能少。不說這些了,載之我看你修為升得也不慢,這樣子哪怕沒有奇遇,再有個幾年就該晉階元嬰圓滿了,你有什麽打算?”

說起他的修為,陳載之十分淡然:“我的修為提升如此之快,全賴上古靈泉。我到是希望能夠有個奇遇,趕緊升到元嬰圓滿,然後化神。若能成功化神,就不至于在丹崖五峰之外完全被季有雲壓着打。眼下咱們這邊的勝算也能大些。”

陳載之提到上古靈泉,這也正是紅箋專門來見他想要知道的。紅箋沒有忘記,石清響曾說過他那一世,上古靈泉越來越強大,沒有人能牽制,到她身死而石清響回來之前,它已經決定要打開天幕,到魔域去尋找木系靈種那樣的存在。

在她離開丹崖之前,上古靈泉已經在要求供養,還是她出的主意叫陳載之去跟滅雲宗借了“神王造化鼎”,才暫時滿足了它。經過這五六十年,不知上古靈泉又提出什麽要求沒有?

陳載之同紅箋目光交會,明白了她的意思,站起身,在不大的丹房裏踱了幾步,背對着紅箋,聲音裏沒有太強烈的情緒:“師姐放心,我和上古靈泉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它有自己的想法,思維還很缜密,缺少的只是像愛與憎這樣的情感。我會想辦法教會它,等我晉階化神,有差不多兩千年的時間,若是還不夠,就只能跟師姐要幾顆續命丹藥吃吃了。”

“所以說,你只打算晉階到化神初期?”紅箋頓時就明白了陳載之的意思,兩千年,是化神初期大能的最長壽元,陳載之不過比紅箋大了幾歲,這麽年輕的元嬰後期,就像紅箋一樣,沒有可能不成功化神,可謂前途無量。

陳載之點了點頭:“就這樣吧,師祖交給了我傳宗玉簡,我便需承擔這份責任。說實話若不是季有雲在那裏虎視眈眈,我連元嬰圓滿也不着急。”說到這裏,他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我有許多的時間用來胡思亂想。”

紅箋長長嘆了一口氣,原來修真路上還真是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她寬慰陳載之道:“好吧,你大可盡情地胡思亂想,季有雲我來對付。”

陳載之一下轉回頭來,兩眼亮閃閃的:“師姐你說真的?”

紅箋“哧”的一笑:“行了,自然是真的,師姐什麽時候騙過你。等我好好想一想。”

她頓了一頓,又正色道:“姓季的那可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我必要親手殺掉他,才能對人對己有所交待。放心吧,我知道依我現在的實力還打他不過,沒事,待師姐想個辦法,看看怎麽能陰死他。”

“呵,這麽一看,師姐又沒有變,還是原來的老樣子。剛才在寰華殿你可一點兒話風都沒露,是因為人多麽?”陳載之含笑道,說出來的話也不知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也不完全是,我這計劃還缺點兒關鍵的東西,依咱們的實力,沒有辦法叫季有雲上當。對了,我這次帶回來那位榮前輩,呆會兒我要領他進符圖塔,先和你說一聲。”

陳載之聽她言下之意還真是有了收拾季有雲的辦法,心下大感好奇。

不過紅箋都說了大家眼下實力達不到,季有雲不會上當,那就是說這辦法并不成熟,他也就不好再問,點頭示意知道了,又跟了一句:“符圖塔裏的,也是無名天道宗的傳承嗎?”

“希望是。這位榮華藏是符陣部的部宗,是與不是,相信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符圖,符陣,一字之差,又有“大造化符”,其實不用榮華藏去看,紅箋已基本斷定符圖塔裏隐藏的便是符陣部的傳承。

紅箋希望榮華藏能夠破解那顆奇怪的蛋,這樣不但她距離找齊八部真傳完成道心誓又近了一大步,符陣部傳承新舊結合,相信接下來榮華藏便可以制出更多的火系符箓,這對打敗深淵裏的怪獸至為重要。

果然榮華藏一進入符圖塔,見到那顆奇怪的蛋,就渾身發抖,臉上浮現出不知是哭是笑的神情,他顫聲道:“真的在這裏啊,我找到了。太好了,宗主,借你‘天道令’一用。”

榮華藏自從知道紅箋成立了無名天道宗,便對她改了稱呼。

第 447 章 如今的丹崖五峰

榮華藏其實并不擅長做眼下這個善後工作。

這幾百年,尤其是史夜做了宗主之後的一兩百年,各部部宗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一個個的往史夜身邊湊,彼此間甚少來往,榮華藏又是個悶嘴葫蘆,有什麽都放在心裏,除了師弟夏不降,和別人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幾句話。

不過半天這個重任就落到了夏不降身上。

死裏逃生的“上仙”們被“祛邪符”折騰掉半條命,而各部弟子和“仙仆”們大多自生下來就呆在結界裏,對道修大陸一無所知,史夜眼高于頂,覺着結界裏才是正經地方,外邊道修大陸生活的都是愚蠢的凡人,除了偶爾幾個運氣好的學到無名天道宗的傳承可以破例允許他們加入,其他芸芸衆生都如蝼蟻,根本無需在意。

相比其他人,夏不降算是經多見廣閱歷豐富的,有紅箋作主,榮華藏撐腰,他勉強把餘下的幾百人歸攏了起來。

史夜已死,大家從今往後就算自由了,想脫離宗門的,可以自行離去。

此言一出,便有部分門人包括幾個“上仙”如釋重負,他們自忖跟着史夜做過太多的事,留下來和其他人矛盾太深,無法調和,幹脆趁這機會收拾了東西離開。

剩下的三四百人就在往南不遠找了個靈氣充裕的海島暫時住下,由榮華藏布置法陣,大家從頭開始。

等把這些事處理完,又已經過去了三四天。

紅箋急着和榮華藏回丹崖宗去,只得将夏不降先留下,為大家的安全着想,紅箋臨走前還是以《大難經》給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确保裏面沒有懷着異心意圖不軌的人。

看完之後紅箋心裏到是生出很多感慨,怪不得史夜會有那麽一種扭曲的孤傲,已經殺掉了一些,放走了一些,剩下來這些人裏金丹修為都是低的,元嬰也有好些,像夏不降這樣的元嬰初期都排不上號,就是放在高手衆多的魔域這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可是他們之中除了個別像榮華藏、夏不降這樣的,絕大多數都是滿心惶恐,不知道該當何去何從,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眼下只能先這樣了,也許時間會改變他們吧。

紅箋特別叮囑叫夏不降小心季有雲那邊的勢力,夏不降咧了咧嘴:“你和師父快點回來就行,時間長了我可不敢保。”

眼下大局已定,他也有心情問問陳載之的事:“你說姓陳小子做了丹崖宗的宗主?那你去丹崖是要和他會合了?當年光覺着不對勁兒了,到沒看出來你倆還是老相識,這麽多年,他對你還好吧?你倆沒湊一對兒?”

紅箋忍不住笑了:“沒有。我和陳師弟只有姐弟之情。我的道侶另有他人。”

夏不降有些意外:“啧,那你為了他寧肯自己留在那鬼地方?”

這一次重逢,紅箋得夏不降幫助良多,這會兒面臨分別,她自己也頗有些感慨,有道是種什麽因結什麽果,當日她絕沒有想到自己到最後能打敗計北,若不是夏不降機緣巧合先撞上來,她可沒高尚到為了個萍水相逢的人将自己置于險地。

不過有了這一番經歷,往後自然不同。

“他是我師弟嘛,又是共過患難,同門感情不是假的,如今我們也是同門,不用比較,以後我對你也是一樣。”

夏不降聞言“嘿嘿”一笑:“那敢情好。”

他對紅箋口中的道侶很感興趣,紅箋急着要走,沒空同他多說,只是拍了拍夏不降的肩頭:“回頭介紹你們認識。”轉向榮華藏:“前輩,咱們走吧。”

不知這麽多天過去石清響在魔域過得可好,也許趕緊處理完道修大陸的事,就可以趕着最近的時間回去與他團聚了。

榮華藏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紅箋請他乘坐“陰陽蠱花鏡”,榮華藏進到空間裏打量一番,有些驚奇:“這便是那雙修部的法寶嗎?”

紅箋回應:“是,還有一半,以後會有機會見到。”

離丹崖五峰尚有數百裏,紅箋的飛行法寶便感覺到了些許阻力。

她的行蹤被護宗大陣所感應。

很快丹崖宗有了反應,兩下接上頭,宗主陳載之一聽是紅箋回來大喜過望,不大會兒工夫丹崖五峰為之轟動。

不管是丹崖宗的,還是樂游、殷泉等一衆其他宗門的人,只要同紅箋打過交道,全部出來迎接她。人群最前面是各宗宗主以及井白溪、霍傳星等諸位師伯,方峥神情激動,跟在井白溪身邊。

她和石清響當日離開丹崖并沒有說要許久不歸,結果這一去就是将近六十年渺無音信,若不是前幾日暮雲大師回來報訊,衆人幾乎已經絕望,猜想他倆不知遇到了什麽意外,早就兇多吉少了。

紅箋給諸位師伯、前輩們見了禮,和陳載之、赫連永等平輩好友打過招呼,她還在人群中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童黛和衛以蓮。

紅箋沖童黛眨眼笑了笑,将手按在方峥寬厚的肩膀上,一時感觸良多。

她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除了思念,實在是隔了幾十年再看,這片土地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果如暮雲之前所說,各大宗看起來把家底都搬來了丹崖,紅箋只是神識一掃,就看到了山水間殿堂林立,什麽藏經閣、演武廳不知凡幾。

最吸引她注意的,還是高聳入雲的符圖塔。

她将榮華藏介紹給諸人認識,榮華藏在道修大陸沒有絲毫名聲,大家只聽紅箋介紹說這是一位符陣大家,都有些詫異。精于符箓和法陣,還是一位元嬰中期高手,這樣的人物,之前怎麽會籍籍無名呢?

不過相較榮華藏,更叫衆人感覺不可思議的還是紅箋的修為。大家還記得,她當日離開丹崖時剛剛結嬰,那也是道修大陸有數的高手了,不過數十年,她修為突飛猛進,這會兒竟然追上了樂游,成為元嬰大圓滿,她究竟是怎麽練的?

一行人簇擁着紅箋和榮華藏熱熱鬧鬧往寰華殿去,井白溪趁機問了一下石清響的情況,得知無恙,他和旁邊的江焰頓時放下心來。

“大師伯,您這氣息……是快要沖擊元嬰後期了吧?”

此時丹崖五峰這邊築基、金丹們修為變化不小,像江焰和盧雁長都已經有了金丹圓滿的修為,他兩個沒有結嬰在紅箋看來再好不過,正可以把“心劍”的傳承交給他倆,叫他們在結嬰之前好好參詳一下,也好有個方向。

元嬰們變化不大,大師伯這麽快有所突破屬于個別現象,再就是師弟陳載之,他能這麽快升到元嬰後期大約是上古靈泉的功勞。

果然井白溪笑了笑:“是啊。咱們這邊水靈根修煉格外占些便宜。”

衆人到寰華殿裏滿滿擠了一堂,這才由紅箋将別後經過同衆人大致講了講。

誰都沒有想到,紅箋和石清響這麽多年,竟是穿越天幕,跑到魔域那邊去了。

萬賢來依舊是一副大嗓門:“魔域有那麽多化神?那邊是修煉起來特別快還是怎的?若是的話,等除掉了季賊,帶我去瞧瞧。”

紅箋心中微動,萬賢來萬長老是丹崖五峰這邊少有的幾個火系元嬰之一。萬賢來性如烈火,對魔修們半點兒好感也沒有,他想去魔域,多半還是因為樂宗主卡在元嬰圓滿多年不能化神。

樂游化神,紅箋到是可以幫忙,鬼怪深淵那邊十分危險,她不想隐瞞實情将萬賢來騙去,再說一兩個火修作用不大,與之相比,她更寄希望于榮華藏能夠破解符圖塔。

她含笑颔首:“等我回去之前,咱們再細聊,到時萬長老若是當真想去,咱們一起去就是。”

畢竟隔着天幕,魔域在衆人心中遙不可及,紅箋只簡單講了下那邊大宗門和高手,就将話題轉到了季有雲身上。

“前幾天和暮雲大師分開之後,我碰巧遇上了那化神妖獸龍行君,和它打了一架。”

衆人這幾十年在外邊沒少受龍行君滋擾,對它的實力都十分清楚,離開護宗大陣幫忙,真正能和它打得旗鼓相當的只有樂游一人,一聽這話都吓了一跳,不過既然紅箋好端端坐在這裏,陳載之連忙問道:“師姐,你可是打贏了?”

“差不多,當時我用了法術,沒有叫它認出來,騙它說道修大陸又多了個化神,後來将它打跑,多半它會相信。”

衆人面面相觑,這位年輕的元嬰大圓滿原來已經這麽厲害了。

紅箋如此說當然不是為了炫耀,她鄭重道:“我當時順便詐了一詐它,據它透露,季有雲已經閉關,正在全力沖擊化神中期,不知道大家對此是不是知情?”

提到季有雲,寰華殿裏氣氛頓時凝重下來。

樂游幾個稍一回想,立時都意識到這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季有雲确實有不短的時間沒有出現人前了。

“必須要趕緊想辦法,阻止他晉階,這惡賊化神初期就這麽難對付,一旦晉階,後果不堪設想!”

第 446 章 自作孽,不可活!

“也好。”

劫雲已漸漸散去,天幕的光輝映得史夜身上忽明忽暗。

自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之後,史夜伸手入袖,看那樣子是習慣性地要掏丹藥,紅箋冷冷望着他沒有阻止,以史夜現在的狀态,再服丹藥無異于飲鸩止渴,自尋死路。

史夜手頓了頓,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面容扭曲了一下,掏出來的卻是一張符箓。

史夜擡手将符箓祭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将他從頭沐浴到腳,與此同時,一旁的榮華藏也掙紮着往紅箋頭上祭出了一道符箓,兩道符箓效果相同,都是提升修為用的,之前紅箋和史夜拼鬥那一場,作用在史夜身上的符箓太多,紅箋沒有工夫一一細看,此時親身體會,這種感覺竟是頗為熟悉。

紅箋驚奇地看了擡頭看了一眼,“大造化符”?

一時間她想到了很多,符圖宗和符陣部的關系,還包括丹崖五峰上那座至今沒有人能解開秘密的符圖塔。

不過現在不是弄清楚這個的時候,沒有了丹藥,史夜功力銳減,再看對方有榮華藏為她加持符箓,一時更覺惱恨,身上青芒微動,三件攻擊法寶齊齊被他催動,直奔紅箋襲來。

山洞裏充斥着各色霞光瑞彩,一尊金甲天神突然現身虛空,睜開了雙眼,雙臂揮動巨大的金刀向着紅箋呼嘯劈落。兩條長龍自史夜身後飛出,一左一右将紅箋團團圍住,又來了,經過上次一戰,史夜好似找到了對付紅箋的訣竅:那就是用各種高階法寶砸死對方。

紅箋錯步閃身,“幻空相”!

兩條長龍絞了個空,支撐山洞的法陣遭到徹底破壞,一時山搖地動,再加金甲天神一刀深深斬入地下,“轟隆”一聲巨響,巨石橫飛,整座山峰随之傾倒,重逾千鈞向着山洞裏的四個人壓了下來。

紅箋祭出“錦魄”,幫着夏不降擋了擋,叫他趕緊護着榮華藏撤出去。

山崩地陷中,史夜那衆多的法寶無疑叫紅箋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此時那金甲天神不過将手一擡,就輕松為史夜撐起了一片天地,紅箋全不顧那些飛撞在身上的巨石,瞬移過去,将手向着金甲天神虛招,“萬流歸宗”!

史夜本是木靈根,修為處在即将突破化神的關口,已經窺到了真元在五行間轉換的奧妙,驅動這金甲天神用的是金系真元。

随着紅箋“萬流歸宗”出手,那天神身披的金光登時便黯淡了下去,緊跟着整座神像化為流光泡影,上方的山石轟然墜落。

與此同時,史夜操縱的兩條長龍合二為一,巨大的龍頭發出一聲長嘯,張牙舞爪撲向紅箋,紅箋帶着吸來的金系真元全力還擊,雙掌平推,“翻天相”!

兩道耀眼金光悍然相撞,直接将倒塌下來的山峰由中分成兩半,一半亂石向着周圍飛出去,另一半被推向了天幕,就此消失不見。這一座高山幾乎是瞬息便被兩人夷為平地。

先前厚重的劫雲已然散盡,交手的雙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紅箋這才意識到山外邊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受“天道令”召喚,來的不但有餘下幾個受“祛邪符”控制的“上仙”,也有像夏不降這樣的各部宗弟子。

一發現是宗主史夜遇襲,人群便有些鼓噪,史夜若是有個閃失,凡是種過“祛邪符”的全都性命不保,幾個帶頭的緊張地盯着戰局,向着紅箋這個外人逼近過來。

榮華藏傷情頗重,夏不降寸步不離地護着他,環顧四周,不禁憂形于色。

史夜張嘴欲叫,紅箋驀地伸出左手,牽動了他的攻擊法寶往旁側一引,右手疾點,“心劍”的金光已經到了他眼前。

史夜駭然,哪裏還有空閑指揮旁人,雙手齊揮,眼前“咚”地一響,他的一件頂階防禦法寶被“心劍”穿透,失去了光華,好好一件寶貝就這麽毀了。

這時候榮華藏已經搶先開口:“快把破解‘祛邪符’保命的丹藥,給你師伯師叔們發一發。”

夏不降應了聲“好”,也不管幾位“上仙”能否争取,是不是要跟着史夜跑到黑,只管以真元卷了紅箋費盡心思煉出來的丹藥,以迅雷之勢每人塞了一顆。

聽說是保命丹藥,絕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識接過。令他們駭然的是,與史夜交手的那女修分明占了上風,史夜若不是被對方壓制的沒有還手之力,怎麽可能任由榮華藏師徒把丹藥送出來。

這丹藥怎麽是榮華藏拿出來的,丹鼎部壤驷玉呢?

史夜分外狼狽,踉跄兩步,大喝了一聲:“你們敢!”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悶響,一個接了丹藥還在猶豫着吃還是不吃的“上仙”腦門上炸起一團血霧,吭都未吭一聲,屍體仆到于地。

幾乎是同時,史夜胸口受到一記重擊,悶哼了一聲,嘴角滲出血來。

如此一來,他那一記殺雞駭猴不但沒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促使着衆人面無人色,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趁他注意力轉向紅箋,毫不猶豫将丹藥吞下。

榮華藏明着造反,史夜卻拿他毫無辦法,這豈不是恰恰說明了榮華藏的丹藥好使?

史夜大吼了一聲,眼下這處處受制于人的滋味他從生下來就不曾嘗過,忍無可忍之下不再顧忌,拼着又毀掉一件防禦法寶,取出顆丹藥吞下腹中。

“小心!”夏不降見狀大聲提醒。

史夜兩眼赤紅,身上湧起一股異樣的氣息,一時間修為飛快提升,很快又臨近了元嬰圓滿沖擊化神的關口。

他身上真元鼓脹,好似怎樣也用不完,滿頭長發在腦後肆意飄舞,目光陰鸷,信手點出一件防禦法寶,擋住紅箋的法術攻擊,身形一晃,主動接近到紅箋數丈之內,兩手虛張,惡狠狠向着她身上抓去。

史夜到不是昏了頭,忘記紅箋乃是強體“不屈”境,他突然近身相搏,乃是有別的用意。

他發現與他做對的這女修所修功法十分厲害,不但學貫苦修、殺劫二部,她既是方、秦二人之女,“萬化生滅功”只怕也是會的,這也到罷了,最叫人驚懼的是她還學了大難部的功法。

但凡元嬰在真元運用上都有弱點,而經過史夜連番觀察,對方所差的就是還不能轉化吸收火系真元,換言之,離了防禦法寶,她對火系法術束手無策。

雖然史夜對火系真元的轉化也不過略窺門徑,但随着他此時修為大幅提升,叫紅箋吃個大苦頭,他自忖還辦得到。

史夜突然迫得這麽近,就是要叫紅箋來不及調動“錦魄”、“若缺”,就在他的手即将觸及紅箋之際,掌心突然蹿起兩道明晃晃的赤焰。

事起突然,紅箋确實沒有料到,她手上法訣打出,“錐心相”已然擊中了史夜,不過史夜除了身子微晃,并沒有太大的反應,而她這邊“萬流歸宗”收不了火系真元,剎那之間陷身火海,護身的真元罩直接破碎,只能靠肉身硬抗。

“不屈”境對上赤焰真火,紅箋只覺身上傳來一陣巨痛,連累得腦袋裏跟着一暈,施展瞬間挪移竟未能成功。

圍觀衆人齊聲驚呼,紅箋實未想到史夜施展出來的火系功法竟如此厲害,她踉跄着向後退出數丈,驚見史夜掌心蹿起的火焰不但未熄,反而越燒越旺,很快将他整個人裹住。

史夜長聲慘叫,他顧不得再與紅箋拼鬥,在熊熊烈焰中拼命掙紮,試圖施展出水系法術來逃過這匪夷所思的折磨。但是做不到,此時燃燒的火焰已不再是他最早釋放出來的火真元,身內長期積累的丹毒助長了火勢,這火早已轉化為水澆不滅,土隔不絕的異火。

紅箋退後兩步,抿緊了唇,冷冷望着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老話:“自作孽,不可活!”

史夜此時的慘狀震懾住了适才還蠢蠢欲動的“上仙”們,他在烈焰中翻騰,在泥土碎石中拼命打滾兒,試圖能令自己身上的火小一點。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史夜還在發出一聲聲野獸瀕死般的哀嚎。

沒有人上前,他身上的火越燒越烈,整個人成了個明亮的火球,突然那火球自地上彈起,向着天幕疾撲而去,慘叫聲戛然而止。

随即四周“砰”“砰”連聲,除了先前發作過的榮華藏,所有活着的“上仙”一個也未能幸免,身體不一定在什麽位置便爆開個大洞,好在丹藥護住了要害,雖然俱都腿斷胳膊折的受傷不輕,将養一段時間便能恢複如初。

史夜死了,“祛邪符”這道套在衆人脖頸上的枷鎖以這種方式順利摘除,對此界絕大多數的人而言,這場看不到盡頭的人生噩夢終于醒了。

史夜以這種方式撞死在天幕上,他一身法寶只剩下兩件,先前便插在天幕上用來修煉的“自在聚靈索”和“天道令”。

随着史夜身死,“天道令”易主,結界破碎,結界中的幾百人出現在了無盡海中。

紅箋看看這各色人等,罪魁禍首死了,餘下這些無名天道宗的弟子處置起來也不是快刀斬亂麻就能搞得定的。

“榮前輩,你受累安置一下他們吧,抓緊時間,等處理完了,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趟丹崖宗。”

【第八卷】

完結篇

第 445 章 約戰

“心劍”落下,紅箋的清叱聲才随後響起:“大膽壤驷玉,竟敢傷害仙主,受死吧!”

“心劍”有多快?衆人只覺眼前突然一亮,金光就到了壤驷玉頭頂。

這一下全無先兆,不要說花空郎等人吃驚,就連受到攻擊的正主壤驷玉都沒有防備。

不過史夜正在發瘋,人人自危,壤驷玉沒防備老實呆在一旁的紅箋,卻怕史夜神智不清之下繼續胡亂攻擊自己,對榮華藏突然将矛頭對準他也滿懷戒心,他身上真元湧動,防禦法寶早已經祭了出來。

白色光盾飛起,迎上了“心劍”。

壤驷玉的這件防禦法寶也是傳承了數代,珍貴異常,可一遇上“心劍”,便如飛雪遇到烈焰驕陽,無聲無息碎裂成兩截,光盾之下本來還有後招,但它毀得太快,随之泛起的光暈只是在虛空裏波動了一下,便“砰”地炸開。

藏身其下的壤驷玉直面“心劍”,連驚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被這道金光直接斬成了兩截。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直到此時,紅箋那句話才完整說完,在花空郎等人的感覺中,好像只是一眨眼,元嬰圓滿的壤驷玉便已經橫屍眼前,死得透了。

山洞裏驀然一靜。

連兩眼一片腥紅的史夜都跟着怔了一怔,但他随即發出一聲怒吼,身上接連飛起幾件法寶,有攻擊的也有防禦的,他将這些法寶一齊祭出來,卻不能好好得控制,顯是仍處在混亂之中。

紅箋面無表情,繼續催動“天罡心魔咒”。

花空郎和巴丘見她突然出手,用的又是之前和史夜鬥法未曾用過的殺招,登時都意識到不好,兩人互望一眼,眼神中俱是深深懼意,花空郎還抱着一點僥幸,幹笑一聲:“壤驷玉意欲謀害仙主,已然伏誅,榮部宗,咱們大家快些想辦法喚醒仙主吧!”

史夜心魔如此嚴重,晉階化神已經無望,看他現在這模樣不知多久才能清醒,再想起之前榮華藏信誓旦旦說的那些話,花空郎有些不寒而栗。

可榮華藏也種了祛邪符,史夜若是出了意外,大家都跑不了。

榮華藏淡淡地道:“喚醒史仙主?等他知道自己平日裏狂妄自大是有多麽惡心,為一己私欲,只憑喜惡便随意決定大家的命運又是多麽叫人痛恨,他自然便會醒來。”

花空郎沒想到平日悶聲不響的榮華藏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吃驚地指了他道:“你……你不想活了?”

榮華藏取出一顆丹藥來,當着他的面服下:“我不怕死,不過若還能活着自然更好。”

夏不降雖是元嬰初期,在這些人裏面終究修為太低,忍了半晌,縮在旁邊看光景,眼見大局将定這才敢出聲,哈哈笑道:“就是,你們都死幹淨了,我師父也必活得好好的。”

紅箋深恨這些所謂的“上仙”跟在史夜身邊助纣為虐,估計着榮華藏那裏丹藥生效還需一會兒,便要先将花空郎和巴丘翦除。

自從紅箋學會了“心劍”,死在她手裏的元嬰圓滿已經不下兩位數。趁着花空郎同榮華藏說話的工夫,她再次催動“心劍”,斬向巴丘。

巴丘疾退,作為生滅部的部宗,他并沒有去修煉那為人作嫁的“萬化生滅功”,是憑借無數次出生入死,踩着鮮血染紅的道路才贏得了史夜的信任,同是元嬰大圓滿,他實力要遠勝壤驷玉。

巴丘意識到不妙,拉開距離的同時法術出手,他是土靈根,退得快,施法也迅速,只見一道道防禦法術在二人之間飛快結成,“心劍”光芒越來越弱,最後“當”的一聲被一塊黑色玉牌擋住,玉牌疾速震顫,四周蕩起一波波水紋,直到“心劍”消失也沒有碎裂,巴丘竟然抗住了“心劍”。

紅箋皺眉,“錦魄”飛出,攔下花空郎的攻擊。

她以一敵二,登時被巴丘撿到了空當,不過巴丘沒有回擊,他擡手一道烏芒,竟是向着近在咫尺的史夜打出。

這一下紅箋沒有攔住,而史夜神魂錯亂之下全無防備,被打個正着,登時一條左臂被生生切下,史夜慘叫一聲,鮮血噴出去很遠。

榮華藏叫道:“小心!”

他顧不得再煉化丹藥,擡手一張符箓祭出,那符箓定在他頭頂上方,榮華藏身上白光湧動,修為飛漲,幾道寒光跟着破體而出,疾疾插向史夜的腦袋。

夏不降眼見師父拼命,他也不閑着,在旁跟着一齊動手,混亂中便聽史夜發出一聲怒吼,這吼聲透着驚惶和憤怒,與先前陷在心魔裏大不相同,紅箋心中一凜,頓時恍然,原來突如其來的傷害加上疼痛,竟使得史夜掙脫心魔的控制,恢複了神智。

此時留給紅箋的時間也不過數息,她一個挪移離開原地,出現在花空郎眼前,擡手便是一點,二人相距不過尺許,近到這種程度,以花空郎元嬰後期的修為,根本就不可能避開“心劍”。

紅箋一指點出,看也不看結果,騰身飛起,直撲巴丘。

與此同時,清醒過來的史夜也有了動作,他沒有管巴丘和花空郎的死活,心念微動,堪堪擋住榮華藏和夏不降的法術,惡狠狠看向榮華藏,輕蔑地吐出兩字:“找死!”

話音未落,就見榮華藏忽而面現痛苦之色,他擡手按住前額,那正是紫府所在位置,“祛邪符”發作了。

夏不降驚呼一聲:“師父!”

此時紅箋人尚在半空,距離巴丘不過咫尺之遙,這千鈞一發之際她騰不出空來照顧那師徒兩個,所能做的只是趕緊解決巴丘,以減輕己方的壓力。

“砰”!山洞裏腥氣彌漫,榮華藏身上炸開了一團血霧。

而此時,紅箋的手已然搭上了巴丘的那件防禦法寶,法寶上充斥的土系真元飛快消逝,巴丘大駭,匆忙間他來不及看清對方用的是什麽邪法,只知再不收起法寶,怕是要被這女修切斷聯系,硬生生将其剝奪。

巴丘無奈,只得收了法寶,回以法術攻擊。

衆人身處山洞之中,他這土靈根占了極大的便宜,紅箋只覺身上一沉,再看巴丘竟漸漸隐入石壁之中,就要消失不見。這家夥要逃。

紅箋叱道:“哪走?”沖着巴丘伸手一招。

這一次沒有法寶阻隔,巴丘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修的手勢看上去很普通,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法術,幾乎感覺不到對方靈氣的波動,卻令自己的真元大量流失,不管法術還是法寶,出手便被打斷,這是什麽?

巴丘十分博聞強記,尤其無名天道宗各部的功法更是牢記于心,只是一瞬間,他就認出了紅箋使的是“萬流歸宗”,并由此推斷出對方還修煉了《大難經》。

太過意外使得他愣怔在當場,連施法中途被破壞沒能逃掉都未發覺。

紅箋哪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心劍”當即出手,将巴丘幹脆利落斬落馬下。

紅箋這才有暇去看榮華藏怎麽樣了。

有她煉制的丹藥護住紫府,紅箋覺着榮華藏即使身受重傷,也該保得住性命。

史夜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他自渾噩中清醒過來,神魂困頓,似乎只是一晃神,身邊的親信已經死得一個不剩,榮華藏背叛自己,“祛邪符”也用了,那叛徒雖然身上開了個大洞,連手掌都炸沒了,可人竟然沒有死。

“你,你們好大膽,敢暗算本仙主!”他向後退了兩步,後背幾乎觸碰到天幕。

史夜明顯知道肉身不能碰到聚靈壁,向旁讓了讓,氣急敗壞地瞪着面前三人,像一只被逼到角落裏的豺狗。

紅箋沉聲叮囑夏不降:“照顧好你師父,這狗賊就交由我來手刃好了。”

夏不降忙不疊答應。

史夜“哈哈”笑了兩聲,咬牙切齒道:“賤人!本仙主手下敗将!待本仙主将你擒下,再來好好炮制你,哈哈!”

他被巴丘斬落了左臂,此時空着的肩膀上正重新生出一條胳膊來,趁這時候他目光在滿地的屍體上一轉,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你殺了他們?我還有好幾百門人,你殺得光嗎?”說着一物自衆人頭頂破碎的大洞直飛出去,半空光華大作,整個結界随之搖動。

看樣子這是個召集門人前來的信號。

榮華藏低聲提醒:“天道令!”

紅箋跟着擡頭看了一眼,原來這個就是歷代宗主的信物,對她而言若是能将天道令拿到手中,會有很多便利。

史夜要叫人來便随他叫,在那之前,她要叫史夜死得明明白白的。

紅箋撤去“生命假相”露出本來面目,史夜吃了一驚,在她身上掃了兩眼,漸漸露出狐疑之色。

“如何?史仙主看我是否覺着似曾相識?”

“秦……”

“不錯,這麽說我長得與我外婆還挺像。認出來就好,若是叫你剛才糊裏糊塗死了,說實話,我意難平。史夜,你害得我自小與父母離散,此生再不能相見,我不像你,不以折磨人為樂,幹幹脆脆打一場,了卻這深仇大恨吧。”

第 444 章 心魔重重

花空郎幾個不禁動容,榮華藏所言若是真的,那這可是近幾百年來符陣部最了不起的一項成就。

難怪榮華藏連祛邪符都顧不上了,急着來跟仙主邀功。

史夜聽榮華藏說得如此有把握,自然起了興趣。

他目光由老實木讷的榮華藏身上掠過,似笑非笑瞥了紅箋一眼,道:“哦?看來她還給本仙主帶來了福氣。也罷,本仙主這會兒正覺着精神旺盛,瓶頸隐隐松動,你就在這裏擺下法陣,本仙主試試,看能不能半日之內晉階化神!”

榮華藏領命。

紅箋同史夜目光一觸,連忙低頭避開,恍惚間她覺着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年時候,大師兄剛死,她為殺景勵假意投靠了老賊戴明池,一樣的恨對方入骨,卻又不得不違心地說着奉承話,暗自嘆了口氣,躬身道:“仙主鴻運齊天,福緣深厚,根骨資質更是屬下生平僅見,無人可及。再有榮部宗和壤驷部宗相助,天時地利人和齊備,仙主晉階化神屬下覺着必定水到渠成,根本無需半日。”

紅箋說這番話的工夫,史夜接連看了她好幾眼。

這結界當中人人都知道史夜狂妄自大,愛聽他人奉承,此時在場的花空郎、巴丘那說起來都是一套一套肉麻得很,可他們說得再動聽再有新意,在史夜耳邊叨念上百年,史夜也聽得厭倦了。

不如這個外邊來的人嘴裏出來聽着新鮮。

而且這個身手不弱的女修還是自己的手下敗将,什麽“生平僅見”、“無人可及”聽着特別發自內心。唯一不足的是這女修長相普通了些,否則種下祛邪符之後就可以叫她貼身服侍了。

他審視着紅箋走了一會兒神,再看榮華藏法陣已經擺了個雛形。他稍加感覺,山洞裏來自聚靈壁的靈氣果然濃郁了不少,不禁挑眉,同身邊服侍的花空郎道:“有點意思了。你們幾個先退退,讓開地方。”

史夜明顯有了興致,花空郎三人趕緊退至一旁,等着看法陣最後有多大效果。

榮華藏布陣的時候已經考慮到山洞裏地方有限,法陣不大,看樣子僅容一人在其中端坐,不過這樣也足夠了,史夜本沒打算與人共享。

半個時辰之後大陣布就,榮華藏稍事退後,插下最後一面陣旗,法陣裏一時光芒大作,數百處光點同時閃爍,在正中間彙聚成了六角星圖案,史夜插在天幕上的那件法寶發出“嗡”的一陣低鳴,大量乳白色的太虛元氣自天幕上分離出來,流入了法陣當中。

“補天律”突然熾熱起來,紅箋雖然早有準備,也不禁吃了一驚,榮華藏這個符陣部部宗暴露出來的新法陣果然不同凡響。

法陣效果無需入內,在外邊已是肉眼可見,史夜破例贊了一聲:“不錯。”他進入法陣,在六星光暈中盤膝而坐。

壤驷玉見狀趕緊奉上丹藥。

花空郎和巴丘見沒自己什麽事,連忙預祝仙主此番能夠順利晉階化神,巴丘道:“咱們無名天道宗這近萬年來,仙主您是最年輕的化神,再過一段時間必能像柳仙人那樣飛升仙界,到時仙主可莫要忘了我們這些手下。”

史夜“哈哈”大笑,他确實感覺到濃郁的靈氣圍繞着他的肉身經久不散,自他每一個毛孔争先恐後地鑽進來,帶動體內真元如潮汐一般不斷沖擊着壁壘,沖破它就是化神境,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史夜服下了壤驷玉适才進獻的那顆丹藥。

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史夜身體裏積蓄的能量在不斷攀升,氣息越來越強。

山洞外邊隐隐有個炸雷打響,衆人放出神識,但見高空風卷雲動,黑壓壓的雲層越積越厚,壤驷玉和花空郎幾個互相望了一眼,俱都露出喜色。

劫雲都有了,看來仙主突破化神果真就在今天。

史夜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胸腹間隐隐覺着有些火燒火燎的,但與此同時他也分明感覺到那一直阻礙他修為的壁壘慢慢有些松動,榮華藏沒有說錯,突破化神的契機果然來了。

之前史夜服食了那麽多丹藥,藥效發散的時候他也有一種自己成為了化神的感覺,但今天完全不一樣。

他此刻神識鋪開很遠,山洞外劫雲聚起,天地之威在悄悄醞釀,史夜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雙目低垂,面色泛赤。

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山洞外邊早已雷聲陣陣,金蛇亂舞,站在山上伸手不見五指。巴丘、壤驷玉都是元嬰圓滿,見狀不禁暗自咋舌:“化神晉階竟是如此大的動靜!”

狗腿子們尚且如此,別有打算的紅箋三人更是密切關注着外界的變化。夏不降明顯已有些沉不住氣,不時地偷看紅箋,好在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即将突破的史夜身上,顧不上留意他。

紅箋卻覺還是差了點火候。

她大聲道:“仙主入定快兩個時辰了,外邊劫雲還在彙聚,想必是因為仙主實力太強,雷劫才遲遲不降。”

紅箋這話初聽很有道理,就連法陣中的史夜眉毛都随之動了動。

看到史夜還有反應,花空郎幾個不甘落于人後,一時阿谀如潮,馬屁齊飛,唯恐少了自己的聲音再叫史夜在心裏記上一筆。

史夜很想能夠真正“入定”,但此時極度敏感的神識加上身體些微不适,使得他完全靜不下心來。一邊是滿耳的奉承話,史夜聽得多了也覺着自己是神仙下凡天人轉世,一邊卻是該來的晉階遲遲不來,叫他心裏一陣急躁。

突然間“咔嚓”一個炸雷,衆人頭頂的山石被削掉了一大片,有微風吹進山洞。

衆人心中都是一震:開始了!

銀色的閃電直劈進洞,打在法陣上,六角星芒驟然黯淡下去,法陣歸于沉寂。

法陣被毀導致史夜在化神壁壘松動欲碎之時,可以借助的外力猛然減弱下去。但這并不出乎衆人預料,區區一個法陣是不可能抗得住這道迅雷的。

史夜身體微顫,臉色由紅轉白,此時他遇到了對修士而言進階時最要命的關口:心魔關。

因為史夜修煉時投機取巧,靠大量丹藥堆積上來修為,他所遇到的心魔要遠遠厲害過尋常修士,史夜平日被吹捧的腦袋發熱,全未想到這個,紅箋卻提前想到了。

正因為估計到史夜晉階要比別人艱難,她才和榮華藏、夏不降兩人商量,先給史夜好處,引動他面臨突破契機,叫他陷在這麽一個局面裏,才出動殺招。

紅箋奉承的話說得自己都惡心了,終于等來這一刻,她不再遲疑,催動了“天罡心魔咒”。

這個功法紅箋是第一次動用,但她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史夜本來已被晉階時的心魔困住岌岌可危,突然一股外力加入進來,他頓時看到許多已經死了的人出現在眼前,那是被他折磨而死仙仆,是小時候曾對他關愛有加的宗門前輩,是奉承話說得不夠賣力被他放棄的手下……他們突如兇神惡煞将他圍在當中,欲向他讨還公道。

史夜猛然揮了揮手,低頭“噗”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花空郎等人臉色齊變,除了沒有種祛邪符的紅箋和夏不降,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由自主手按胸口,露出了痛苦之色。

這還沒完,紅箋全力催動真元,“天罡心魔咒”屬于神識攻擊,無聲無息,唯一能有所察覺的史夜因為中招正陷在迷亂中,因為修煉了《大難經》,紅箋神識不弱,至少不比靠法寶丹藥升至元嬰圓滿的史夜弱,父母遇害的深仇大恨使得她迸發出了巨大的潛能。

史夜額上青筋暴起,不知看到了什麽更可怕的事,“啊”的一聲尖叫,自地上跳了起來。

他全然忘了自己正在晉階,狀若瘋狂,赤紅着眼睛擡手拍出一記法術,正打在天幕上,沒有激起任何動靜,他轉頭便向壤驷玉惡狠狠望去,又是一擡手,一道白光疾飛而出。

只看這力道,分明是想致壤驷玉于死地,可誰都知道史夜若真的想殺自己的親舅,哪用這麽麻煩,只要心念一動,便可通過祛邪符要了他的命。

露了天的山洞裏被史夜攪得大亂,花空郎和巴丘都是叫聲“糟糕”,連連呼喚,試圖叫醒史夜,榮華藏卻捂着心口,面現痛苦之色叫道:“大家小心,壤驷玉的丹藥有問題。”

他這一嚷,花空郎和巴丘立時便受了他的引導,不錯,仙主先前好端端地正要晉階化神,榮華藏的法陣沒有問題,那麽有問題致使仙主突然發狂的自是壤驷玉那顆丹藥。

可與此同時,榮華藏的話到是提醒了手忙腳亂的壤驷玉,他匆匆往自己嘴裏填了顆丹藥,抽出空來又取出一顆,逼近神智不清的史夜,要硬給他塞到嘴裏。

這麽多年,壤驷玉自己也不是全無防備,他雖然是史夜的親舅舅,也怕他翻臉無情,他煉了顆抵禦祛邪符的丹藥,此時顧不得其它,先行服下,欲給史夜的到是顆控制心魔恢複神智的丹藥。

紅箋哪能叫他如意,擡手一道金光沖着壤驷玉劈下,正是“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