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0 章 只要他喜歡

憤怒的人潮瞬間将灰老鼠淹沒。

一開始還能聽到他的求饒和呼痛聲,到後來大約賊人也發現無論他說什麽根本無人理睬,開始大聲咒罵,以求速死。

要洩憤的人實在太多,像濮志用這樣的只是擠進去踢一腳,再沖賊人吐一口口水以示鄙夷,便趕緊将地方讓給真正的受害者親屬。

濮志用退出人群,見紅箋一行還站在不遠處的廢墟上,連忙過去,不好意思地向紅箋道:“前輩,吾等有眼不識泰山,先前實是多有怠慢。”

紅箋擺了下手,示意他無需如此,她的注意力還在人群中被壓在最下面的灰老鼠身上。

濮志用的年紀比紅箋大很多,但紅箋是元嬰修士,只這一點就令他表現得規規矩矩,他循着紅箋的目光望過去,道:“前輩體諒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惜如此麻煩,實在是……大恩大德,白原城修士永生不敢忘記。”

若他是紅箋,早将賊人一巴掌拍死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耽誤工夫。

紅箋轉過頭來,沖濮志用道:“對他們而言仇恨發洩出來,比悶在心裏要好。”她見濮志用這金丹中期對着自己小心翼翼,特意又補充了一句:“師兄不用客氣,先前沒有同你說,我們倆與貴宗的暮雲、紫慧兩位大師都熟悉得很。”

濮志用連連點頭,他估計着宗門的回信也該到了,這位元嬰前輩既然這樣說,那自是要借機多多親近,想了想道:“前輩由此路過,可有我們白原城能幫上忙的?”

紅箋搖了搖頭。有她壓制,灰老鼠使不出真元來護體,但金丹圓滿的身體到底能抗上一陣,趁這機會,她準備好好研究一下到手的“陰陽蠱花鏡”。

那面陰鏡在她手中,靈氣十足,好像并沒有因為先前控制它的魔修自爆而有所損壞。

這是魔修用的法寶,就算她将之祭煉,很可能也與那灰老鼠一樣,并不能發揮出它真正的作用,不過石清響卻好像對他手裏那一面鏡子頗有幾分興趣。他實在是沒有什麽像樣的法寶,難得有個看得上眼的,不然就留下來?

不知陰陽宗和白淺明的雙修部有什麽關系?可惜那魔修自爆了,否則到可以問一問她。

紅箋将神識探入“陰陽蠱花鏡”,這法寶裏面結構十分複雜,勾連交錯,要徹底弄明白只怕要先将之煉化,紅箋只覺着神識不停為其中的千棱萬刃所反彈,幾乎要生出錯亂之感,才知這法寶名為“陰陽蠱花鏡”,絕不只是因它外表看上去是兩面鏡子。

她的神識在法寶中逡巡半晌,突然間心中微顫,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哀傷。這情緒來得極為突然,竟引得她鼻子一酸,險些失态。

紅箋吃了一驚,立時恢複了平靜,神識在法寶中喝道:“誰?出來!”

法寶內似有淡淡的黑霧彌漫,紅箋立時想到莫不是那魔修沒爆得徹底,神魂猶存,沉聲道:“別搞鬼,我不管你怎麽回事,立刻出來說清楚,否則我要将這法寶毀掉也不是難事。”

那黑霧慢慢彙聚到一起,向前飄去,紅箋的神識自沒什麽好畏懼,跟在那團黑霧後面,拐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來到一面細長的銀色鏡子前。

黑霧撲在鏡子上,紅箋的神識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鏡子裏漸漸出現了一個婦人,這婦人長發披散,形容枯槁,皺紋堆壘的臉已經看不出年輕時的模樣,只一雙眼睛透着幽幽寒意。

紅箋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這就是那個自爆的魔修,不知道怎的,她的神魂留在了這“陰陽蠱花鏡”裏。

鏡中婦人懷裏抱着女兒的屍體,也許是這個原因,紅箋自她的神魂裏感覺不到先前的戾氣,只有刻骨哀痛。

那婦人目光慢慢移動,對上了紅箋的神識,冷淡地道:“你也只有元嬰初期,若不是我被那畜生囚禁了将近四十年,境界跌落,你并不是我的對手。”

紅箋微微一哂,輸贏勝負已定,她沒有必要同這魔修争辯這些,只是道:“你說的那畜生現在還有一口氣在,難道你還想着救他不成?”

“殺了他!快點殺了他!”那婦人情緒激動,面色猙獰,但她随即便将聲音低了下去,好像生怕驚吓到懷中女兒似的,用下巴貼了貼她的臉,柔聲道:“乖孩子不怕,你和娘在一起,那畜生再也害不到咱們了。”

紅箋不由動容,只是神識卻看不出來有異,她等了等,見那婦人平靜下來,道:“你是陰陽宗的人吧?怎麽你們陰陽宗沒有撤到天幕那邊去?”

那婦人沉默片刻,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和對方說實話,紅箋耐心地等着她,那婦人終道:“陰陽宗是修魔大宗,那邊自然有我們的人,至于太上師祖當年為什麽沒走,我師父并沒有同我說,我不知道。”

紅箋施了個法術叫她看到外邊群情洶湧的一幕,此時那灰老鼠漸漸沒了聲息,憤怒的修士們猶撲上去撕咬踐踏,那婦人看着,臉上漸露出快意來。

紅箋道:“這采補之法他是從你這裏學到的吧?你修煉到元嬰,又害死了多少人?有沒有想過他們的親人同外邊這些修士一樣,恨不得找到你,剝皮剔骨方解心頭之恨?”

那婦人的臉色變了,紅箋将目光落到她懷裏的黑衣女子身上,繼續道:“你自己的女兒你會心疼,被你采補的那些修士,他們也是有父母親人的。他們的父母說不定至今還在尋找兒子。”

那婦人緊抱了女兒,鏡子裏她的影子明滅交替,顯是情緒波動極大,紅箋聽着她為自己強自辯解:“功法傳下來就是這樣,師父就是這麽教我的,再說是那畜生練得不對,死在我手上的并沒有多少……”

“多少?”紅箋問她。

“……”那婦人沉默良久,顯是她自己也記得不甚清楚。

紅箋輕輕嘆了口氣,正應了那句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她走到這一步不是沒有原因的,只是可惜了她和那賊人所生的女兒。

不過她已經落到這般境地,剩下一縷孤魂寄托法寶而活,這“陰陽蠱花鏡”又是落在自己手上,這就說明她再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更不用說害人,紅箋不準備再刺激她,神識抽身欲退。

誰料那婦人突然喊道:“你等等!”

“還有什麽事?”紅箋停下。

那婦人的身影在鏡子裏變得有些發虛:“我如此顯形消耗太大,堅持不了多久。你能不能……幫我殺個人,你別有顧慮,他也是魔修,本來就是你們的生死大敵,他實力高過你,不過不要緊,你将這‘陰陽蠱花鏡’祭煉了,到時候我幫你。”

“你幫我?”

“不錯,只要你幫我報得大仇,我便做這‘陰陽蠱花鏡’的器靈,今後心甘情願奉你為主。”

此時外面白原城的修士們已漸漸散開,地上遺留一具屍體,被踐踏地已看不出人形,那婦人由紅箋傳到法寶裏的畫面看到這一幕,神情明顯舒展了很多,但說到“報得大仇”四字,仍忍不住咬牙切齒,顯是對那仇人痛恨之極。

紅箋心中隐隐有所猜測,但她還是想聽那婦人說一說。

“那賊人就住在北邊不遠的大雪山裏。本來我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因為我師父臨終時曾有交待,叫我不要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四十年前我搬家剛好路經雪山,這才和他有了交集。

當時那畜生已經在我身邊,整日像狗一樣老實聽話,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是他和我說大家都是魔修,在這片大陸生存不易,不如互相扶持,彼此學一學對方的功法。

我一時大意聽信了那畜生的鬼話,派他去穿針引線。結果那畜生不知許了對方多少好處,他們兩個夥同一氣将我囚禁,拿我練功,還逼我生下女兒。我已經這樣了,想自己報仇已無可能,只能靠你。”

紅箋聽到這裏不由地嘆了口氣,同她道:“你說的這仇人若是那迷瘴宗的魔修,他早已經死了。”

“啊?怎麽死的?”

“他作惡太多,早在三十年前便被我大師伯誅殺了。”

那婦人一時無言,原來那迷瘴宗的魔修害了她之後沒有多久,便已惡貫滿盈死于非命,她卻苦了這麽多年……

她瞪眼望向紅箋:“真的?你不是在騙我?”

紅箋冷淡地道:“我騙你做什麽?這方土地上所有做了壞事的人,管你是道修也好,魔修也罷,是元嬰還是化神,終将付出代價。至于你,你是無法離開‘陰陽蠱花鏡’的,你要做器靈也好,是要自行消散也好,都随你的便。這件法寶,我肯定是要祭煉的。”

“你怎麽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是道修,沒有我,你根本無法真正掌握這件法寶!”

“那又如何?”紅箋說完,神識退出了“陰陽蠱花鏡”,她向石清響望去,見他仍在翻來覆去地研究手裏的鏡子,好像拿到了一件中意的玩具。

那又如何,只要他喜歡!

第 349 章 有仇報仇

紅箋暗想:“這樣也好。”

這女子雖然練了采補之法,但總歸是個可憐人,她心存善念護住了幾個男修,現在那兩個男修也投桃報李,以後換個身份,就當是個普通散修,好好活下去吧。

誰知不管是兩個男修還是她,這些知情人都大開方便之門,卻有人不肯叫那女子輕易脫身。

“乖女,不要上他們的當,他們要将你騙過去,抓了你來威脅你娘。你拿腦子想一想,你練的是什麽功法?你采補的那兩個男修還活着,他們怎麽會認不出你?”

灰老鼠此言一出,場上便是“嗡”的一聲,包括幾個金丹在內,所有的修士目光都落在那兩個幸存的男修身上,大家在問的無外兩句話:“怎麽可能?”“賊人所說是不是真的?”

黑衣女修臉色慘白,站定了望望周圍的衆人,又回頭看了眼自己的爹,身體簌簌發抖,臉上漸漸露出了絕望之意。

衆人只看她這副模樣,根本無需再去細究那兩個男修不自然的神色,便已知道賊人所說大概不假。

險将孽種當做好人叫她蒙混過關,四下裏群情激憤,更有一些金丹、築基發覺黑衣女修似是修為不高,試探着向她施法攻擊。

另一半“陰陽蠱花鏡”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那老婦忍無可忍,瘋了一般驅使着法寶往那父女倆沖過去,邊撲邊嘶聲罵:“瘋子,畜生,你不得好死,虎毒還不食子,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放過,你這個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我要殺了你!”

她情緒失控,怒罵聲響徹戰場,恨不得就此撲上去生撕了這陰毒小人,灰老鼠卻冷笑一聲:“孩子不懂事,你也沒長腦子麽,都到這般田地了,他們怎麽可能放咱們走?你有什麽拼命的招式還不趕緊使出來。”他眼珠轉了轉,接道:“只要你殺了這元嬰,我自然能護住女兒!”

女兒,女兒,寶貝女兒從生下來自己沒撈着看幾眼,就成了那混蛋擺布威脅自己的法寶,他現在還如此,全不看看女兒就要死在那些散修的圍攻之下。

當母親的肝腸寸斷,“陰陽蠱花鏡”突然擺脫了糾纏它的重重青氣,恢複一開始那光球模樣,出現在戰場上空。

半個光球越來越亮,幾乎趕上第二個太陽,它的位置正位于紅箋、石清響和那灰老鼠的上方,衆人聽到那女人厲聲喝道:“大家一起死吧!”

狂風驟起,随着光球動蕩不休,空氣中那種絕望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紅箋心中隐隐升起一絲不安:糟糕,不能任由她下去,她要自爆!

濮志用大喝一聲:“快退後!”

狂風刮得人睜不開眼睛,出現這等變故,衆修士哪裏還顧得上攻擊那賊人的孽種,趕緊向後退去。

一個元嬰期魔修若帶着法寶含恨自爆,會産生多麽大的破壞力可想而知,紅箋這一瞬間沒想別的,只一個念頭:阻止她!

一定要立刻阻止她,紅箋催動飛行法寶筆直迎上。

暴戾之氣充斥“陰陽蠱花鏡”四周,那法寶已處在崩潰的邊緣,半空氣流極不穩定,紅箋雙掌齊推,風将她的衣袂高高吹起,這速度已經極快,但還不夠,紅箋幹脆施展瞬息移動直接出現在“陰陽蠱花鏡”上方,真元疾湧而出,壓迫着那些黑色魔氣欲将它們逼回“陰陽蠱花鏡”中。

這是無聲地較量,一方要爆開,另一方則霸道地表示:你就是爆,也給我将那些亂七八糟的能量都碎在法寶裏,不許飛濺出來半分。

兩邊僵持不下,明眼人卻都看出在這種實力的抗衡中紅箋漸漸占到了上風。

她兩手大張于胸前,居高臨下按住了那個明亮的光球,水木兩系真元同黑色的魔氣在她掌心翻騰交會,小小空間裏風起雲湧,電閃雷鳴,大量黑色魔氣淹沒了光球,半面“陰陽蠱花鏡”如夕陽墜落,距離地面越來越近。

黑衣女修适才受了些傷,卻并未致命,見狀搖搖晃晃站起來,悲聲叫道:“娘,娘,你別丢下我,我要和你一處。”話音未落,便合身向着黑色光球撲去。

那魔修已決意要同歸于盡,眼見女兒撲來,停了一停,嘆道:“好孩子別怕,娘陪着你。”雖是這麽說,她卻知道外邊施法限制她那女修太過厲害,此時她同女兒看上去離得很近,卻不亞于隔着鴻溝天塹。

黑衣女修疾撲而至,在她即将觸及到那一大團混亂氣流的瞬間,紅箋突然擡了下手。

黑衣女修輕易穿過水木兩系真元,撲進了濃郁的魔氣中,她的修為太過低微,根本無法在如此混亂的能量急流中存活下來,但她終于在臨死之前投入了母親的懷抱。

于此同時,“陰陽蠱花鏡”停止了轉動。

那魔修與紅箋僵持這麽久,突然有了自爆的機會,下意識地便做了最後決定,元嬰即将爆開之際,她突然想明白是女兒被對手放了進來,如山火将燃未燃便被及時澆了場透雨,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剛剛形成,已自行消散了大半。

饒是如此,依舊有巨大的能量伴随着血肉自紅箋放開的那道缺口噴湧出來。

紅箋袍袖一展,手臂如挽千鈞之重,青綠色的真元護罩如同一口大鐘,對準這股能量當頭罩下。

外邊人看不到,但紅箋自能有所感覺,真元與能量兩下劇烈對撞,其中夾雜的那些血肉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而她體內的真元直接少了一小半。

這威力比她預想得要弱太多了,紅箋心中微動,莫不是那魔修受到打擾,元嬰并沒有徹底爆開?

這有些難以想像,但紅箋經歷了石清響不見魂魄之事,才發現她對修煉上的事情尤其是關于魔修知道的太少了,她以真元卷起“陰陽蠱花鏡”,此時那半面法寶早已恢複了鏡子模樣,與石清響手裏的果然是一般大小,除了花紋相反,兩面鏡子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紅箋準備留待以後慢慢研究,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但是她,此時鬥法已然有了結果,賊人的妻女已經伏誅,所有人都将仇恨的目光落到那灰老鼠身上。

那灰老鼠這半天一直受紅箋抽空照顧,又有石清響大咧咧伸手抓住他,想跑跑不了,掙紮又掙不脫,便想着等那魔修情急拼命,好歹能制造點兒混亂,他好趁亂逃走。

誰知那女人拼是拼了,連自爆這麽決絕的事都做了,卻雷聲大雨點小,威力遠遜于他所預計,她們母女是一死了之了,剩下他要獨自面對元嬰還有這麽多白原城修士,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紅箋很少這麽極度厭惡一個人,在她眼裏,這個縮成一團的醜陋生物連人都稱不上,所以自始自終她都分出一絲注意在他身上,不為別的,這樣的東西若是叫他爆丹尋了短見簡直是太便宜了,不但白原城那些女修的親人永遠恨意難平,連她都覺着有所不甘。

元嬰的威壓加諸在灰老鼠身上,那灰老鼠半點真元也調動不起來,紅箋未用瞬息移動,而是一步步走了過去,遠處白原城修士們也在聚集過來,不知是誰第一個出聲:“剮了他!”

一時“剮了這狗賊”“不能便宜了他”這等呼喊此起彼伏。

灰老鼠擡起頭,雖然他強作鎮定,但瑟瑟發抖的身體和滿臉細汗都表明眼下的處境令他十分恐懼。

這時候他還想求得紅箋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仰臉沖紅箋露出了讨好的笑,道:“前輩,您聽我說,我是被逼的,就是剛才那賤婦,不,那魔修,她逼的我,那些壞事都是她叫我做的。當年我只是路過此處的一個金丹散修,她擄了我去采補,我也是受害者,前輩您除魔衛道,殺了她簡直太好了……”

紅箋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她手一揮,眼前的灰老鼠但覺一陣銳風如刀般刮過,他雖然怕死,但想總算能給個痛快,吓得一閉眼的同時心中未嘗不是松了口氣。

但他顯然是想岔了,那陣風刮過,他沒覺着哪裏痛楚,腦袋還好好長在脖子上,身上卻是一涼。

洶湧人群在紅箋身後不遠站住,濮志用詫異地道:“前輩?”

随着紅箋這一揮手,灰老鼠全身上下的衣裳碎成片片蝴蝶飛走,灰老鼠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只光豬,身上不再有一絲半縷。

他的乾坤袋也落到紅箋手中,紅箋連看都未看,手上真元湧動,将那袋子連裏面的東西化為了飛灰。她望着灰老鼠,冷淡地道:“這個樣子,你還能使毒瘴嗎?”

說完這話,她不等對方回答,衣袖輕揮就像驅趕了一只蒼蠅,将赤條條的賊人帶起來扔到了白原城衆修士之間,有她壓制,管叫那灰老鼠一個法術都使不出來。

前輩的意思如此明顯,濮志用喝道:“都不要用法術!”

衆人轟然湧上,正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憤怒的人群瞬間将他淹沒。

第 348 章 跟着感覺走

上千修士帶着極度的憎恨和殺意席卷而至,竟隐隐在他們的上空形成了一股青煞之氣,這股煞氣越來越濃郁,向四周彌漫開來,先于衆人到達了戰場。

“寶寶獸”“吱吱”叫了兩聲,這股氣息叫它覺着不安。

紅箋有些意外,白原城這些修士修為都不高,但此刻他們的殺意如此強烈,竟叫天地為之變色,她雖不是這些人目标所向,但因為此時戰局正在她的控制之下,不可避免受到了影響,紅箋但覺自己的心神起了些微波動,紫府內元嬰目光跟着流露出憤慨之色,不再滿足于只是禁锢兩個敵人,她要将他們立時化為齑粉。

這時候半面“陰陽蠱花鏡”突然有了變化,它在旋窩中逐漸變大變平,如一輪銀色滿月擋住了另半個光球,烏雲遮月,大團黑氣自陰鏡裏噴湧而出。

紅箋心中“咦”了一聲,魔氣!原來控制這半面鏡子的竟是個魔修,看樣子修為還不低。

這魔修一施展法術便不遺餘力,所有打到它與陽鏡身上的法術被她全部接下,大半反彈回來,小半硬生生受了,連石清響那不成氣候的“光陰箭”也沒有遺漏。

魔氣中陰鏡繼續變形,三朵并蒂的黑色妖花出現在虛空中,長長的花藤竟然無懼空間亂流,穿過層層阻礙,毒蛇一樣纏向了石清響。

青芒一閃,沒入藤蔓,正是“中空劍”。

一截黑色藤蔓被斬落下來,但它沒有掉落地上,而是離開花藤的瞬間無聲無息化作一團黑氣,迅速擴散開來。

紅箋感受到了,這是悲苦與絕望。

原來這“陰陽蠱花鏡”最擅長的便是幻象與幻滅,引得與它交手的敵人心神激蕩,輕則患得患失,被心魔所控制;重則萬念俱灰,恨不能一死了之。

此刻控制這面陰鏡的魔修自覺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被封禁在漆黑的山洞裏度過漫長的時光,想見女兒而不可得,整日沉浸在悲苦與絕望中,這正是她最熟悉擅長的兩種情緒,這會兒使出來,想着怎麽也能為女兒掙得機會逃走。

可她卻不知道此刻在戰場四周彌漫着上千修士的憤恨,她的修為雖高,情緒雖激烈,與那千人彙集起的戾氣一比,竟如石子投入溪流,未等對敵人産生什麽影響,便被淹沒其中,連點兒波瀾都不興。

紅箋心中微動,在高處袍袖一抖,放松了對黑色妖花的桎梏。

灰老鼠正心急如焚,突然感覺周圍氣流有變,二話不說,催動陽鏡便往地下鑽去,他知道這等時候不需他再吩咐,那女人自會為他斷後。

果然三朵妖花自己不逃,全力張開了身體,如三個巨大的黑色煙花在半空一齊盛放,勾連成了一張細密的大網。

濮志用修為不行,眼光卻有,離遠望見這情形一念閃過:不好,賊人要逃!

但那光球實在是太快了,他只是一張嘴的工夫,光球已直直鑽入地下。

進到地下只是為了脫離對手視線,灰老鼠正要施法再逃,突覺四周一陣劇烈的震蕩,方園數裏的地面寸寸裂開,法寶陽鏡夾在廢墟裏被沖天掀起,他顧不得心驚,連連催動陽鏡,那半個光球在空中忽明忽暗,閃爍個不停,卻始終脫離不開加諸在它身上的無形枷鎖。

紅箋控制了它周圍的氣流,冷笑一聲,暗忖:“這要再叫你逃了,合着我這一晚上白忙了?”

白原城的修士們到了之後将這片區域團團圍住,濮志用帶着得救的兩名男修和幾位金丹上前,其他人因為修為不濟離得稍遠,但是那股戾氣卻飄蕩在戰場上空,很快找準了目标,将陰鏡幻化的三朵妖花團團圍住。

紅箋驅使着“中空劍”劍光霍霍,宛如雨打殘荷,黑色的妖花飛快地凋零,她這邊全神貫注對付兩個敵人,一時到忽略了石清響。

石清響恨死那灰老鼠了,這就是他此刻心目中最厭惡的敵人,眼見半個光球就在他前面不遠上蹿下跳,試圖沖破紅箋施法設下的牢籠,石清響不禁心裏癢癢的,他悄悄看了紅箋一眼,見她注意力不在自己這邊,蹑手蹑腳走了過去,向着光球伸出了手。

濮志用有些吃驚,大叫了一聲:“小心!”

這小子神智有些不清楚,可不能叫他壞了大事,再說元嬰打架,他上去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麽?

濮志用情急之下這一嗓子可不是真叫石清響小心,他是在提醒那位元嬰大能注意。

紅箋也真看到了,但她只是擡手給石清響加了層真元防禦,便轉回頭去繼續對付那魔修。石清響的身體可是連季有雲都打不壞,賊人不過金丹圓滿,除了毒瘴,她沒什麽不放心的。

衆目睽睽之下,石清響的手輕易穿透牢籠,但他沒有對付那光球,而是皺起眉頭,五指大張,将手掌在光球前晃了晃,好像當那半個光球是顆腦袋,要竭力引起它的注意。

光球自然不可能還有別的反應,好似石清響手上有巨大的吸力,“忽”地一聲便向着他手掌撞來,撞折了眼前的血肉之軀便可以趁機沖出去!

石清響的那只手突然屈指為爪,他避開了光球,一爪抓在了距離陽鏡上方半尺的虛空裏。

圍觀的白原城修士一時大嘩,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石清響的五根手指好似戳破了一層看不見的窗戶紙,衆人眼睜睜看着他在虛空裏同人短暫交手,跟着抓住了什麽東西向回一拽,就有一個大活人一路掙紮着被他拽出來,狠狠摔到了地上。

那是個模樣猥瑣的男修,被拽出來之後手腳并用,剎那間不知将多少法術一氣轟在石清響的真元護罩上。

石清響恍若未覺,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他的手掌看上去遠沒有那半個光球大,但在靠近那疾速下墜的光球之後,五指間突然騰起一團黑霧,光球越來越小,越來越黯淡,終于化作一面不會發光的鏡子,落入了石清響手中。

這……這是怎麽回事?戰場上一片靜寂。

只有“寶寶獸”突覺屁股下一空,“吱吱”亂叫,翹着尾巴挂在石清響脖子上,看上去甚是滑稽。

可現在沒人笑得出,石清響接到鏡子之後“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還有一個呢。”

他将鏡子晃了晃,虛空裂來,一個黑衣女子由中掉了出來。

這變故發生得太快了,賊人先前摔在地上,因為女兒還在法寶裏,一時未得及收回法寶,誰知不過一眨眼的工夫,竟失去了對陽鏡的控制。

這太邪門了,他目眦欲裂,口裏喝道:“魔修,你是魔修!”猛地自身上騰起一大團黑霧。

毒瘴!

紅箋早防着賊人這手,當即一個瞬間移動出現在石清響身旁,真元反卷,登時便将那團毒瘴嚴嚴實實卷住。

石清響将那面奪來的鏡子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看,不以為意地嘲道:“你才是魔修。”他自活轉回來一直與道修們在一起,真的半點不認為自己是魔修。

紅箋舉手定住疾撲而來的另一半“陰陽蠱花鏡”,贊道:“真不錯,怎麽做到的?”

她不過是随口一問,石清響卻好生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些許迷茫,認真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很奇怪,好像是……憑感覺。”

紅箋心情大好,不由地“哈哈”一笑,道:“這法寶不錯,待我抓住這魔修,你再憑感覺把它煉化了吧。”

那灰老鼠失了這件厲害的法寶,也不過是個會使毒瘴的金丹圓滿,雖然還在負隅頑抗,但注定掀不起什麽大風浪,怎麽處置呆會兒再說,總歸不能便宜他。

當務之急是要将另半面“陰陽蠱花鏡”也奪下來,控制它的可是個元嬰期魔修。

紅箋看了眼萎靡在旁的黑衣女子,心中喟嘆。

她沒空給這可憐的姑娘更多關注,灰老鼠父女一失手被擒,那魔修瞬間如同瘋了一般橫沖直撞想要靠近過來,紅箋拿不準兩面鏡子是不是還有聯系,生怕那魔修再将石清響手中的鏡子搶回去,只能全力阻攔。

這種攻勢傷人傷己,想也不會長久。

有那兩名幸存者指認,确定是捉住了正主,白原城修士們一時群情激憤,“殺了他”的怒吼聲此起彼伏,濮志用看到地上又多了名單薄瘦弱的女子,道:“咦,這怎的還有位姑娘?”

白原城的修士雖無人認得這名黑衣女修,但見她這病怏怏的模樣,一時都沒有往別處想,濮志用旁邊一位金丹嘆道:“真是造孽,這女修看起來行動自如,比那幾個情況要好,叫她趕緊過來吧。”

兩名獲救的男修彼此相互望望,一齊閉緊了嘴,沒有出聲。

此時邊上已經有人喊了起來,更有金丹要上前去幫忙。

陰鏡裏的魔修見狀攻勢一緩,悄悄傳音給女兒道:“乖孩子,快跟他們去,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黑衣女修滿臉是淚,向被困住的那半面“陰陽蠱花鏡”望了一眼,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第 347 章 人人喊打

“碧血槍”上的真元被反彈回來,紅箋并不在意,招手将這道綠芒收入體內,她居高臨下,将“碧血槍”背負于身後,警惕地望着裂縫裏迸現的光芒。

看不見的陰寒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紅箋祭出了“若缺”,雖然還看不出這是不是一種神識攻擊,有所防備總是好的。

廢墟上的土簌簌而動,先前的山谷已整個被紅箋施法推平,偶有枯枝敗葉被風刮起來,打着旋兒在空中飛舞。

好一幅末世頹景,叫人陡生冷清寂寞之感。

咦,紅箋心中微動,這便是那股寒氣的作用?

她看了眼抱着“寶寶獸”的石清響,若那“陰陽蠱花鏡”的作用只是這樣,根本無需“若缺”,不管她還是石清響,心神都不會受到太大幹擾。他們這麽辛苦才走到今日,一點小小的外力就想叫她産生心魔,簡直可笑!

她沒有将“碧血槍”收回,左手掐訣遠遠往縫隙一點,“中空劍”發出一聲尖嘯,帶着靈性疾飛過去,自地面上消失,一頭鑽到了裂縫裏。

相較招大力沉的“碧血槍”,“中空劍”的優勢在于可以将紅箋的水木兩系真元融合到極致,精巧卻鋒銳,“碧血槍”攻擊之下未看出什麽效果,自是要換更适合她的“中空劍”試試。

地底透上來的光芒疾速由明變暗,“砰”的一聲巨響,泥土碎石向着四面八方爆裂開,一大團灰色濃霧浮出地面,濃霧中依稀可見有個光球在滴溜溜旋轉,而“中空劍”就嵌在光球上。

石清響目光晶亮,欽佩地望向紅箋。

紅箋卻知道自己這一劍并沒有刺破“陰陽蠱花鏡”的防禦,只是好巧不巧,正打中了那法寶陰陽兩面之間的狹縫。

若是能趁機将這“陰陽蠱花鏡”拆成兩半,或許便能阻止它發出什麽厲害招式,紅箋頭一次遇上“陰陽蠱花鏡”,對這件陰陽宗法寶半點兒也不了解,急着将一切意外都抹殺掉,“中空劍”在她的催動下快速振顫起來,一點一點往狹縫裏锲入。

那賊人見狀氣急敗壞:“這樣你就沒有還手之力了?虧你當年還自吹有多麽厲害,若是被她将陰陽兩鏡分開,我反正是要跑的,不想你閨女死,你就留下斷後吧。”

那黑衣女子在旁聽得真真切切,不由失聲哭道:“娘你不要管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脆響,那賊人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獰聲道:“你說什麽?沒用的東西,我養你這麽多年,你說死就死,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黑衣女子捂住半邊臉,這一下打得到不重,只是她心中說不出得難過,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

一個蒼老的女聲嘆了口氣,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會護住你們兩個。”

那賊人覺着留下是件很可怕的事,卻不知在控制陰鏡那人心中,只要女兒好好的,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內是生是死都沒有關系,若不是那賊人以女兒相要挾,她早就尋着機會自行了斷,再不用受那賊人擺布,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陰陽蠱花鏡”是上古就傳下來的法寶,那時候還講究陰陽調和,若是控制法寶的人實力足夠強大,能夠一心二用同時操縱兩面鏡子到也罷了,若是不能便需兩人分掌陰陽鏡,這二人需得是心念相通配合默契的愛侶,才能發揮出法寶的真正實力。

這賊人不敢将法寶全部交托出去,而控制陰鏡的那人更是恨不得他死,紅箋的“中空劍”正中這二人軟肋,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将“陰陽蠱花鏡”一分為二。

賊人毫不猶豫,催動陽鏡調頭便跑,紅箋的“碧血槍”一直蓄勢未收,便是等着此刻,掄臂“忽”便是一槍,槍頭迸出數丈長的青焰,如驕龍擺尾,後羿射日,向着那面陽鏡疾刺而至。

那賊人見狀大叫一聲,此時另一半光球突然原地消失,浮現在陽鏡前面的虛空,以自身擋住了這快若雷霆的一槍。

紅箋急了,她這時候依稀察覺面前這兩塊鏡子應該是由不同人在控制,對手有兩個,哪一個也不能叫他跑了,她深吸一口氣,全身真元盡數調動,這一刻就連紫府內的元嬰都睜開眼睛,神目如電,宛如能穿越泥丸宮和識海,直達交戰的場中。

元嬰修士在結嬰時或多或少都會感受到一些空間法則,能學到多少完全看各人的資質,像最基本的瞬間挪移差不多每個都能學會,待境界鞏固就能用得出來。

而紅箋論資質不管是先天條件還是後天積累,都是頂尖的,最重要的是在她體內靈根已經變異,水、木兩系完全融合,五行轉換形成一個大循環是晉階化神的決定因素,紅箋雖未能達到那一步,卻無疑走的是一道修煉正途,比同階修士占了太多先機。

空間法則她感應到很多,此時正是要傾盡全力将它施展出來,她要禁锢兩面寶鏡所在的空間,叫賊人無法再逃走。

石清響距離紅箋最近,第一個受到影響,氣流在他這裏是一股極強的斥力,要将他推到旋窩中和賊人在一處,紅箋先于石清響發覺,但她無法控制,只得伸手提起石清響來将他扔了出去。

……石清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受到這等對待,他抱着“寶寶獸”一站定便望向了紅箋,跟着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此時紅箋的身體在空中已有些模糊不清,衣袂向後高高飄起,長發在風中飛舞,不,那不是風,如此劇烈而無聲,此時的石清響不認得,那是氣流,是足以影響空間轉換的亂流。

如今這些亂流在廢墟上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窩,旋窩正中是那陰陽雙鏡,其中一半如同沒頭的蒼蠅,左突右沖不得而出。

石清響來回欣賞了一番眼前這美景,将注意力放在那半個急欲逃走的光球上,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一種感覺,那只叫他自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不痛快的灰老鼠就在這半個光球裏。

盯了片刻,石清響感覺手指頭一陣發癢,擡手沖着那半個光球一指,一道昏黃的光束直飛出去,正是“光陰箭”。

可惜他現在境界跌落,這法術穿越亂流旋窩之後損耗嚴重,轟在陽鏡上面只能算是聊勝于無,像是在那半球上輕輕摸了一把。

石清響卻不氣餒,只管站在遠處一下接一下逗蛐蛐一樣地調戲着那面陽鏡。

那賊人在裏面破口大罵,他強忍着神識傷痛驅使陽鏡,想再像昨天晚上那樣遁地而逃,接連幾次都迎面撞在亂流上未能得逞。

如此一來他不由地慌了神,氣急敗壞罵道:“賤婦,有什麽看家本事還不趕緊使出來,光說不練,你吹什麽大氣!不是想等爺爺和你的孽種都死了,你再一個人逃吧?”

另一面鏡子也在試圖沖破這亂流旋窩,控制它的人被罵了也不吭聲。

便在此時,由遠傳來一陣喧嘩之聲,紅箋雖在全力施展這個禁锢法術,對周圍感覺卻極為敏銳,遠處有異她早便發覺,此時來人越來越近,她神識一掃,心下了然。

先前兩個男修送那八名女修回白原城救治,紅箋便估計到白原城的人聽說這邊的情況不會無動于衷。

上百名女修,只有八個氣息奄奄地被救回去,其他的人大多連屍骨都不知被棄于何處,他們的親人朋友豈能不思報仇?賊人修煉的是采補妖法,像濮志用這樣的修士但有丁點兒良知,都會組織了衆人一直趕來除掉這個禍害。

再說這裏有元嬰修士坐鎮,大家還有什麽好怕的?

所以紅箋抽暇這麽一看,來人之多竟是遠遠超乎她想象。白原城上千修士傾城出動,各種法器法寶遮天蔽日,只覺黑壓壓一大片向她這邊飛來。

濮志用幾個金丹飛在最前,遠遠看到紅箋的同時,他覺着身上一冷,知道是有高人以神識掃過。

眼前的高人只有一個,正在前方與人鬥法,氣流紊亂乃至身影模糊不清,端的是氣勢驚人。

沒想到路過白原城這一男一女,女的并不是金丹中期,而是一位元嬰高手。

她先前介紹說自己是大宗門的,若她沒有說謊,大宗門的元嬰大能都是有數的,她同行的男子又這般特別,還帶着一只小獸,好查得很,他方才已趁着出城前的間隙往明川宗傳了信去。

相信宗門眼下再忙亂,接到這樣的消息也會重視,很快便會有回信傳來。

此時越來越多的白原城修士看到了前面正在鬥法的一幕,賊人就在前面,千刀萬剮尚不能解心頭之恨,不知是誰人先發出了第一聲怒吼,千餘名修士一齊應和,頓時喊殺聲震天。

殺了這狗賊!無辜慘死的親人才能安息瞑目!

殺了他!那些個義士的英魂才能含笑九泉。

誓誅此獠!

人群發出巨大的聲浪,如一股滾滾洪流,轉眼間便席卷而至。

第 346 章 不以聲名論英雄

那女子有些驚慌:“啊,那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把人給我,不過兩個爐鼎,你管他們去死,回頭爹再幫你找。”

那女子默然,停了停道:“你等我想想。”

那賊人急道:“小祖宗,你快點,你也不想你爹為了他們去和元嬰拼命吧。”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那女子道:“交人可以,我要親手交到外邊那人手上。”

那賊人面露不快,停了停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聽信那賤婦的話,對爹如此防備,真是叫爹傷心。你想親手交就親手交吧,只是要小心,不要被對方瞧見,以免得多生事端。”

屋裏停了抽泣聲,片刻之後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病恹恹的黑衣女子。

若是不認識的人第一眼見到這女子,定然要被她吓一大跳。這女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衣裳不是很合身,穿在身上顯得裏面空蕩蕩的,真是一陣風都能刮走的樣子,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再叫那身黑衣裳一襯,別提看上去有多麽別扭。

在她面後,兩個男修五花大綁走了出來。綁他們的可不是普通的繩子,兩個男修修為不低,若非如此,也不能毫無反抗之力,這般老實。

那賊人盯着兩個神清氣足的男修看了半天,又看了眼前面的女兒,恨鐵不成鋼地道:“沒用的東西!”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當他那女兒是遭人采補的對象呢。

那女子并不吭聲,低着頭只管帶着兩人往前走。

這半天紅箋真是等急了,算算時間,一刻鐘所剩無幾,她甚至懷疑那賊人已經識破她的打算,正要再恐吓一番,卻見自谷裏歪歪斜斜又飛出一件法器,上面站着兩個人,谷裏傳來那賊人的聲音:“只剩這兩個了,看看,元氣多足,只要老實不和我作對,我對他們還是很寬厚的。”

紅箋已經打定主意呆會兒再同他算賬,沒有理睬那該死的賤人,将目光落到被送出來的兩名男修身上。

那灰老鼠有句話說的到不錯,這兩名男修狀态非常好,看上去不管身體還是神魂都沒有受太重的傷,這大大出乎紅箋的意料,怎麽說兩人落到那賊人手裏也有一個多月了,看昨晚那老頭子渾身是傷,死狀凄慘,她先前還以為餘下的男修不定得被折磨成什麽樣子。

如此正可以派上用場。

兩名男修身上的鎖鏈已經被解開,兩人剛被送出來還有些神情恍惚,幾疑是在做夢,直到離着紅箋等人越來越近,親眼看到前面飛行法寶上躺着那麽多女修,再回頭看看并沒有人追出來,才斷定自己大約是真的脫離魔窟了,不由地都露出了激動之色。

這兩人修為不低,一個是築基圓滿,另一個竟是金丹初期。

出了山谷,兩人就将飛行法器接管過去,此際直飛到紅箋法寶前降落,連滾帶爬離開了那法器,過來便欲大禮參拜。

紅箋趕緊将兩人攔住。聽說他們兩個連同死去的那些男修都是聽聞白原城有大量女修失蹤,或依朋友所求,或路見不平過來除魔衛道的,不管成與敗,都值得尊敬。

她道:“兩位道友,我對療傷和解毒都有些研究,保險起見,我想給你們看一下。”

不提山谷裏的賊人暗恨紅箋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兩名男修自是感激難言,雖然自覺身上沒什麽毛病,還是任眼前這位元嬰期前輩将手放在他們腦袋上,好好察看了一番。

紅箋也由此陷入了極大的意外當中,以至她将手放在第一個人的頭頂半天,到将那人吓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腦袋裏真的被人種下了什麽隐患。

紅箋回過神之後,望了石清響一眼,暗忖:“算了,這事還是不要和他說了,免得他難過自責。”

昨天夜裏被他在雪人那裏将屍體轟成殘渣的那老修士,修為雖然只有金丹初期,卻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按照紅箋以《大難經》看到的,那老修士姓唐,是位散修,原本住在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這兩位修士并不知情,上個月他們因為各種原因齊聚白原城,相約将女修失蹤之謎查清楚。

沒想到遇上個這麽陰險歹毒的對手。

失敗被擒之後他們幾個被關在一處,才知道那位老唐是受人之托,前來尋找朋友之女。

那賊人以前遇上來找麻煩的男修,都是當場殺死不留全屍,這次破例将人抓回來,是看幾人修為不錯,要給他那女兒充作練功的爐鼎。

這一對父女,在外人看來真是太奇怪了,女兒身體既差,性情又十分軟弱,一有事情便哭哭啼啼,那當爹的明明老大不耐煩,沒有好聲氣,有時卻又不得不哄着。

他費盡心機哄着那姑娘叫她練采補妖法,不但自己勸,還逼迫被他擄來的女修幫着一起勸。

那姑娘終于吃不住勁兒應了,姑娘愛俏,一開始總叫年紀輕些的修士陪她修煉,後來有一回找了老唐,再以後就總是他。

因為老唐會在陪她練功的時候給她講故事。

他說:“我這把年紀了,老天爺還把我送來做這事,是因為我知道的多,姑娘你太可憐了,從生下來就在這園子裏,到現在還是在這園子裏,哪也沒有去過,不知道外邊的山川有多雄偉,江河有多壯闊。還有那些叱咤風雲的元嬰化神,悱恻纏綿的生死愛戀……”

那姑娘開始時全不知廉恥是何物,故而老唐說這話時,旁的修士多數都是在場的。

後來漸漸的,那姑娘開始懂得避諱,她對老唐非常得好,也會護着其他的人,幾個男修雖然陷在魔窟裏,過的日子同女修們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老唐的故事越來越感人,那姑娘迷得不行,兩個男修聽了幾回,卻知那都是老唐自己編的。

他用了一個月的時候,叫那姑娘知道了何謂仁義禮智信,終于就在昨天傍晚,那姑娘趁着老賊不在家,大着膽子要将他們幾個全都放走。

她要放人,深知老賊厲害的二人卻知道成功走脫的可能性不大。

他們可以拒絕,可将她教成這樣的老唐卻不能退縮,他說:“我若不死,必定想辦法将你們都救出來,你一定要保住他倆的性命。”

老唐走了,還稍帶上了行動稍為自由點的劉姑娘。那姑娘就算不走,也活不長了,不如看看能不能逃回白原,說不定還有救。

後面發生的事,那兩名修士并沒有親眼目睹,老賊氣勢洶洶趕回來殺人,差點兒連他二人都一起殺了,幸得那姑娘以死相脅。

紅箋呆立半晌,嘆了口氣,暗忖:“這世間有季有雲和山谷裏那只灰老鼠那樣的惡人,也有這樣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的義士,以修為高低名氣大小來評判天下英雄,才是最淺薄的做法。”

她收回手,和顏悅色請那兩人以飛行法器送那八位女修去白原城,交給濮志用,請他出手救治。

兩名男修趕緊答應,一齊動手将人挪到法器上,匆匆往白原城方向而去。

紅箋緩出手來,無辜的人都已經安置妥了,接下來動真格的也無需再束手束腳。

她駕着飛行法寶升到高空,開始凝聚法力,元嬰期的無形威壓浩瀚真元一齊壓下,小小山谷上空一時風雲變色。她高聲喝道:“我才知道,原來你在谷裏還藏了名女修,你既然言而無信,休怪我翻臉無情!”

紅箋知道這回那灰老鼠說什麽也不會再送人出來了,果然谷裏賊人勃然大怒:“放屁!”他這會兒斷定自己上當,一連串污穢惡毒的話随之噴薄而出。

紅箋冷笑一聲,擡掌将“碧血槍”向着谷中轟去,白光閃處,山谷頓時塌了一半。

她三兩下将眼前變成了一片廢墟,那灰老鼠顯然受到影響,住口不再罵了。

紅箋想那人有“陰陽蠱花鏡”在手,不能叫他有喘息之機,只管一下下全力施為,壓着狠打。

賊人但覺住處劇烈震蕩,不禁有些駭然,不知為何,他覺着這女修的法術比先前更加厲害了,昨晚吃過一次大虧,到現在識海裏還都是“轟隆”“轟隆”打雷的聲音,他不敢再戀戰,便想縮地遁走。

紅箋有所感應,“碧血槍”帶着長長的亮綠色流光沒入地下,大地裂開一道長達十餘丈的縫隙,裏面金光大作,接着一陣“嗡嗡”蜂鳴聲在裂縫中響起。

地下“陰陽蠱花鏡”的陽鏡在随着蜂鳴猛烈地搖晃,那賊人被晃得頭暈眼花,硬撐着奔到後花園,施法将禁制打破,劈手将一物扔了進去,厲聲喝道:“死賤婦,你還不趕緊拼命,你那閨女可是魔修餘孽,落到外邊人手裏,比跟着我要倒黴一萬倍。”

黑暗深處響起了幽幽的一聲嘆息。

蜂鳴聲驟停,一道綠芒先自縫隙中飛出,直奔紅箋而去,那是先前“碧血槍”上附着的真元,跟着裂縫中光芒大作,一直沉寂的陰鏡突然有了動靜。

第 345 章 男修也交出來

紅箋和石清響堵了谷口,好半晌谷裏靜悄悄的沒有動靜,石清響大聲道:“磨蹭什麽呢,該不會是想變卦吧?”

紅箋道:“再等他一刻鐘。”

那賊人在谷裏聽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兩個賤人,我等你們學了功法之後翻臉,現在跟爺爺耍威風,有你們倒黴的時候。”

罵完了他找出一個飛行法器,将八個半死不活的女修扔到上面,催動真元,驅使着法器低低飛出山谷,降落在半裏開外的雪地上。

“好了,前輩,照您的吩咐,剩下八個女修都在這裏。”

紅箋沒有理會他谄媚的聲音,在近處落下飛行法寶,神識先圍着那幾個女修察看了一番,八個姑娘情況不一,有的面色青白氣息奄奄,只有淺淺呼吸證明人還活着,有的躺在那裏輾轉發出低低的呻吟。

這麽冷的天,八個人衣不蔽體,身上穿的不過勉強遮羞。

紅箋心中氣憤,自乾坤袋裏取出衣裳給她們禦寒。

好不容易把人救出來,可不能叫她們這時候再出意外。這些女修身體太虛,急需好好的固本培元,可紅箋和石清響二人身上不帶那種低階的培元丹好多年了,紅箋摸遍了乾坤袋,也只能找出幾顆“石虎丹”來給她們服下去。

她将人挪到自己法寶上,往山谷內傳音:“人都這樣了,還不趕緊送些培元丹來!快着些,我知道你肯定有。”

那賊人被她哽住,暗罵了一聲,心道:“奶奶的,算了,幾顆培元丹又不值什麽錢。”抄起一瓶培元丹向山谷外邊扔了出去。

八個女修有神智尚清醒的,看這樣子知道自己已經得救,哀哀哭了起來。紅箋溫聲安慰,答應呆會兒便送她們去白原城與親人團聚。

石清響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開始在旁邊呆呆看着還有些發怔,這會兒不知怎的突然福至心靈,施展出一個法術來。

點點真元化為靈氣,将這些女修籠罩在裏面,紅箋正蹲在一名女修身旁喂她吃培元丹,有所感覺擡頭沖他笑笑,這法術蘊含着大量生機,紅箋認得,正是“枯木逢春”,雖是築基期就會使,不過以前她可從沒見石清響用過。

紅箋将八名女修挨着個照顧了一番,順便對着他們運轉《大難經》,以了解山谷中的情況。

等查看完了紅箋更是快要氣炸,那賊人生性殘暴,戒心又重,這八名女修被掠來之後飽受蹂躏欺淩。

尤其是昨天晚上,那賊人因為有一個女修逃走險些進了白原城而大發脾氣,當場虐殺了幾人,又将剩下的毒打了一頓,現在這些姑娘們一個個宛如驚弓之鳥,都有些神智不清。

紅箋勉強自她們腦海中抓到了一些圖面,拼湊出谷裏的大致情形。

大約是因為賊人那件“陰陽蠱花鏡”的關系,谷裏與自外邊望到的情況大不相同。

紅箋先前以神識探察過谷裏,黑乎乎的甚是陰冷荒涼,半點看不出裏面有住人的跡象,但在那八名女修的記憶中,賊人生活的地方雖然不大,卻如同帝王的宮殿一般富麗奢華。

可那地方再好,她們平時也只能像牲畜一樣被關在一間空蕩蕩的房子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八人中也有為求活命,學着剛才死在外邊那程琪強顏歡笑以身侍賊,即使這樣,也不過偶爾得以跟着那賊人在谷裏轉一轉,根本碰摸不到“陰陽蠱花鏡”的秘密,她們甚至不知道這裏還有這麽一件法寶。

紅箋沉吟未語,她想起昨天傍晚在城外發現的那位劉姑娘,同樣是被擄來的受害者,她是怎麽逃出谷去的呢?

那劉姑娘練氣九層,在這些女修中只能算中等,但賊人因為她資質适合練那功法,平素對她頗為另眼相看,在谷裏常常帶着她和程琪一左一右服侍,雖然拿她采補,卻不常打罵她,她在谷裏比別人也自由。

劉姑娘逃了,賊人發現她之後沒有急着将人追回,而是一直跟着戲弄她,将她連累帶吓活活折騰死。然後尚不解氣,回來殺了幾個女修,還有一個男修……

紅箋擡頭,向山谷內傳音:“給你抓來的男修呢?一起送出來吧。”

“你!”那賊人一句怒罵險些沖口而出,他咽了口唾沫,勉強冷靜下來,道:“前輩,咱們剛才可是說好了的。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

紅箋暗忖:“我還是頭一次聽到言而無信這四個字覺着這麽諷刺。”她沒有訴之于口,只是淡淡地道:“我先前是怎麽說的?”

那賊人好好回憶了一下,還真想起來了,她說的是“……你把從白原城劫來的女修全都交出來,剩下的不是不可以商量。”

奶奶的!那賊人第一反應是:糟糕,原來這事還沒談攏,怎麽自己就将人交出去了?跟着不由暗罵:“商量,你那是商量的口氣嗎?”

他氣憤地沖谷外叫道:“人早就宰光了。我只要女修,留那幾個男的做什麽?”

紅箋“哼”了一聲,一股強大的威壓釋放出去,籠罩整個山谷。

“有沒死的,我知道,我勸你一聲,不要因小失大。”

那賊人簡直快要氣死了,在山谷裏一陣抓狂地大叫,“陰陽蠱花鏡”雖然神奇,卻被紅箋猜中,這确實是陰陽宗的一件鎮宗之寶,道魔殊途,加上那賊人只有金丹圓滿的修為,勉強只能發揮出它的四五層威力,對于陽鏡尚能控制得了,陰鏡那一半要想叫它聽自己的話,尚需旁人幫忙。

紅箋元嬰期的強大威壓一落下來,那賊人便感覺到山谷內氣流有些凝滞。

他獨自跳了半天腳,慢慢地冷靜下來。

對方所說的男修是指上個月他捉回來那幾個,這是他第一次往回捉男修,捉回來後除去殺掉解悶的和昨晚宰的那老頭兒,還剩下兩個活的。

兩個男修不算什麽,是殺掉還是放了對他而言沒有半分損失,只是對方這麽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叫他覺着特別不舒服。

他已經好幾十年沒有這種窩囊的感覺了,這叫他回想起了一些十分惡心的記憶。

不過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這種深惡痛絕的感覺壓下,出了自己的住處,進了後花園。

山谷外天寒地凍,除了松柏,偶爾雪下面能見着一兩株不畏寒的靈草,這後花園因為“陰陽蠱花鏡”的關系卻是一派春意盎然。

小徑上花枝低垂,藤蘿纏繞,薔薇架上開滿了花,香風輕輕吹拂。

那賊人沒空細看,匆匆往後面的小偏院走去。

中途經過一處禁制,他站定往那黑暗潮濕的洞穴裏看了兩眼,轉頭一時走得更快了,像後面有個看不見的鬼怪在追趕。

到了小院門口,那賊人沒有進去,先“咳”了一聲,方道:“乖女,今天過得怎麽樣?”

裏面沒有人應聲,此時谷外紅箋的聲音響起:“你還沒有考慮清楚麽,我耐心有限,從一數到十,再不交人我就不客氣了。一……”

後園裏這嚣張之極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那賊人焦躁地來回踱步,聽着紅箋不大會兒工夫已經數到了“五……”,以神識憤而傳音:“催什麽催,我有說過不給你人麽?等着!”

紅箋聽到冷笑一聲:“好,那我就再給你一刻鐘的時間。”

那賊人額上青筋蹦起多高,抹了把臉,轉頭繼續沖院子裏道:“乖女,你也聽到了,有壞人打上門來了,非叫爹爹将那兩人交出去,你先把人交給我吧,缺爐鼎爹爹過兩天再給你捉。”

院子裏依舊靜悄悄的。

外邊紅箋催得急,那賊人擔心時間來不及,踱了兩步,來到院門口,邁步欲進:“乖女,那爹進來了。”

他邁出去的那只腳還未等落地,小偏院裏突然響起了一陣凄凄慘慘的哭聲,哭聲不大,不過此時環境正十分安靜,這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傳了出來。

那賊人權當沒聽到,徑自往裏走。

哭泣的女子十分傷心,一邊哭一邊道:“你又拿這些話來騙我,我都答應什麽都聽你的,也練這不要臉的功法了,你還說話不算數,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滿意?你要敢進來,我就死給你看。”

那賊人聞言猶豫了一下,在偏院裏站定,隔窗耐着性子同屋裏道:“這次爹真沒騙你,真是有元嬰找來,爹昨天晚上已經和他們交了一晚上的手,現在他們堵了谷口,跟我要人。爹已經把所有的女修都交出去了,結果對方還不肯罷休,連你這裏那兩個男的也要。爹這是沒有辦法了才過來和你商議,若不交人,給她打進來,不要說你,大家都活不成。”

屋裏哭聲停了停,那女子猶帶着哽咽問:“她要人幹什麽?不會也是要練那功法吧?”

那賊人冷笑道:“我怎麽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好人,她又不是他們爹,又不是他們……哼,費這麽多工夫和我為難,總不會是為着日行一善吧?”

第 344 章 讨價還價

石清響本想逗着他說完了,然後再大肆嘲笑一番。

這一晚上,石清響自覺和那人梁子算是結大了,對這種窮兇極惡之徒,不但要從身體上消滅他,還要從精神上折磨他摧毀他。

可是采補秘法?那是什麽東西?

他問出這麽天真的問題,地底那人卻沒有底氣再像夜裏那樣傻子長傻子短,而是道:“咱們修煉之人活得真是太不容易了,平日辛辛苦苦打坐修煉,不敢稍有松懈,時不時還要冒着灰飛煙滅的危險與人争鬥,資質天生,若是老天爺看不上你,怎麽用功都白搭,好不容易晉階了,一旦遇到瓶頸,也可能多少年努力都成空。兩位,我說的是不是這麽個理?”

石清響“哼”了一聲,明知道說話的是個百死不足惜的壞人,這番話石清響卻意外地聽進去了,不但聽進去,那人說“多少年努力都成空”他莫名還感覺着心裏酸酸的。

那人繼續出言誘惑:“有了這采補秘法,這一切麻煩都可迎刃而解,修煉既不枯燥,也不辛苦,只要花點心思選個爐鼎,舒舒服服的修為一日千裏……”

紅箋聽不下去了,準備開口打斷那只灰老鼠。要知道石清響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常言道“學好三年,學壞三天”,不能再叫那賊人灌輸下去了。

“有句老話我想你們肯定沒有聽說過,‘苦修百年,不及雙修三載’……”

紅箋微張着的嘴怔在了那裏,這句話聽着何等耳熟,正是她當日在苦修部小世界聽申部宗那個白胡子老頭不無諷刺的提到過。

申部宗怒斥門下弟子,話語中不乏酸意,顯是這句話當時已在無名天道宗廣為流傳,苦修部許多修士因之動心。

之後雙修部首任部宗白淺明到場攪局,當衆約戰,申部宗只得匆忙收場……沒想到時隔這麽久,竟突然從地底這賊人嘴裏又聽到了這話。

“我這采補秘法正是從雙修之法衍化而來,比那雙修之法進境還快,你說算不算得是好東西?”那人聽着紅箋一直沒有喝止他,只當事情有門兒,傳上來的聲音透着商量讨好。

在他想來,這等既香豔又刺激的功法,任誰見了都會如獲至寶,一旦外邊兩人收下這份大禮,那今後就是同道中人了,但凡修士誰甘願做爐鼎被人采補而死,還不是要和他一樣靠搶,大家都是一樣貨色了,大哥不用說二哥,白原城已經被他搶光了,今後各走各的,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石清響眼珠轉了轉,道:“只聽你說,誰知道是不是真這麽厲害。你先把功法交出來,叫我們看一看。”

紅箋對他何等熟悉,一看這神情,便知道這小子不是動心,而是準備冒壞水了,當下也不做聲,等着看那灰老鼠會有什麽反應。

那賊人對石清響這要求欣然應允,連讨價還價都不曾,只是十分謹慎地道:“我看你們能感應到我的大致位置,好了,現在你們就可以往下挖了,挖到七八丈深,就可以看到采補秘法的玉簡。一定要輕着點,挖碎了我可不負責。”

敢說這話,那人必定是扔下玉簡換了藏身的地方。

什麽慢着點挖,萬一給那賊人跑了怎麽辦?石清響躍躍欲試,紅箋擔心賊人在玉簡上布下毒瘴不敢叫他動手,驅使飛行法寶過去,隔空施法,大量泥土受真元激蕩飛起來,向一旁的空地落去,瞬間堆積成一個土丘。

紅箋神識牢牢盯着他所說那七八丈深的地方,将要到時放緩了速度,猛然真元化作一只手飛出去,自泥流中準确抓住一塊玉簡。

石清響好奇要接,紅箋真元一縮,“嗖”地便将玉簡藏了起來。

石清響沒有搶到,詫異不解地向紅箋看去。紅箋笑眯眯地道:“等以後再給你看。”

石清響只得作罷,他哪知道紅箋所謂的“以後”打得真是很久以後等他找回魂魄再說的主意。

外邊雖然煙塵鬥亂,他一直有紅箋以真元護着,身上半點兒灰塵都沒有沾上,幹淨得很,但石清響還是跺了跺腳,同那賊人道:“她既然不肯給我看,你來說說,爐鼎又是什麽東西?”

那賊人輕笑道:“我剛才打死的那個就是爐鼎。”

石清響恍然:“女修啊。你搶了那麽多女修,原來是做這個。”

“也不盡然,對你而言,爐鼎自然是女修,可對你邊上這位元嬰前輩來說,這爐鼎卻需是男人,好爐鼎難尋,并不是修為越高越好。”

“我們兩個一起修煉不是正好,還找什麽找?”石清響話中透着理所當然。

那賊人“呵呵”笑了兩聲,頗有些陰陽怪氣:“這秘法可是給你們了,你們慢慢研究,想怎麽練就怎麽練,在下就告辭了。”

紅箋出聲制止:“慢着,這條件是你自己開的,我可沒有答應。”

那賊人聲音瞬間陰沉下來:“什麽意思,拿了東西還想要殺我滅口?”

石清響聞言臉上登時樂開了花,紅箋一見這表情就知他接下來開口準沒好話,悄悄拉了他一把,沉聲道:“我們此來是受了白原城修士所托,不可能空手回去叫人看笑話。你把從白原城劫來的女修全都交出來,剩下的不是不可以商量。”

那賊人疑道:“當真?”

紅箋冷笑:“看在那秘法的份上本想放你條生路,也罷,你既然不相信,咱們大可試試,看我能不能将你連那些女修一齊留下來。”

紅箋擺出一拍兩散說翻臉就要翻臉的架勢,将那賊人唬得到真有些半信半疑。

停了一停他開口試探:“那些女修本身修為低身體弱,不堪采補,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只有七八個,給你到是沒什麽,你保證這樣便放我離開?”

紅箋失聲道:“七八個?”她心驟然緊縮成一團,幾乎要控制不住聲音中的殺意:“這些年白原城被你捉來的女修怕不下百人了吧,怎麽只剩了這麽幾個?”

那賊人幹笑道:“我怎麽知道有朝一日前輩會來向我要人?這一個多月折損的人是多了些,實不相瞞就剩下這幾個,也都不怎麽撐得住了,若是前輩晚來幾天,連這幾個也沒有。咱們這些人得老天爺偏愛,能站在衆生之上,幹嘛不好好享受呢,所以這些女修有那膽敢不識擡舉的我便施以懲戒,有要死要活的,我少不得成全了她。”

這個畜生!紅箋聞言簡直氣炸了肺,可為了救人,不得不耐着性子繼續與他虛與委蛇。

“那你還在這裏說什麽廢話,趕緊将人都交出來吧。就這八個人,晚了再有死的,我定不會饒過你!”

紅箋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那賊人卻偏偏吃這一套,真要堂堂元嬰到這時候還好說話得很,那真要将他吓得改主意了。

“前輩休要氣惱,咱們一言為定,我這就去提人。”

紅箋有些意外:“怎麽那些女修此時沒有與你在一起?”

那賊人露出幾分得意來:“看來前輩尚不知道,我此刻藏身的法寶叫做‘陰陽蠱花鏡’,分為陽鏡和陰鏡,作用大不相同,我用的是陽鏡,只抓了剛才那個小賤人這邊伺候着,陰鏡留在別處,前輩要的人都留在那裏了。”

只聽法寶名叫“陰陽蠱花鏡”,紅箋便知道這賊人果然是與“陰陽宗”有着莫大關系,但她沒有多問,就連石清響幾次要開口,都被她暗中阻住。

先把人救出來要緊。

更何況她已經想好了下一步怎麽炮制這該死的狗賊,只等他自己将脖子洗幹淨送過來。

那道修借助‘陰陽蠱花鏡’在地底小心翼翼穿行,紅箋沒有動手攔他,卻駕着飛行法寶在天上一路尾随。那人走了不短一段路,才死了心,相信對方一行真有辦法揪住他不放,既然如此,不如老實認個輸,将人交給她帶走拉倒。

一旦想通,他也就光棍起來,不再帶着紅箋兜圈子,改變了方向,徑自奔着他放置另一半法寶的地方而去。

“陰陽蠱花鏡”的陰鏡被放置在一處不起眼的山口,距離紅箋昨天夜裏掘地三尺的地方往西只有百餘裏。離得近了兩半法寶相互間有所感應,那道修放松了對陽鏡的控制,從土裏攸地不見,跟着出現在一處山谷裏。

過了一陣,他透過寶鏡發現那元嬰的飛行法寶距離山谷越來越近,最終停在谷口前不走了,不由罵了一聲。

對方守着谷口不走了,這是在等着自己送人出去,倒黴招惹了元嬰,他憋屈了大半個晚上,罵也只敢在心裏罵,這會兒終于可以痛快痛快了,可罵完了,他卻還是得老老實實将活着的女修交出去。

被他掠來的女修還有氣的真就是八個,當時他怕報得少了脫不了身,沒敢在這上面隐瞞。

何況這些女修最高不過築基,就算不交出去,用不了兩天,也會被他變着花樣全都折磨死。就不采補,看着那些姑娘像花兒凋謝一樣死在他面前,他就會心情舒暢好久,這種隐秘的感覺,這幾個月越發明顯。

第 343 章 打地鼠

這一下襲擊,那賊人可謂是半點防備也沒有。

其實就算有,他也抵擋不住,紅箋已經查探明白了,這個作惡多端的修士修為只有金丹圓滿。

只是叫紅箋沒有想到的是,這人竟然還是名道修。

那道修兩手抱着腦袋滾倒在地,手裏那面鏡子并沒有就此掉落到地上,而是消失不見。

果然那是一件法寶。

紅箋神識所見也只到此為止,那道修神識遭受重創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轉動了迷魂大陣,大陣一動,他便掙脫了紅箋的神炁束縛,整個人自紅箋感知中消失不見。

紅箋沒有氣餒,大陣總有停的時候,運轉這麽一個迷魂大陣,對金丹圓滿而言是個很大的負擔,他神識受傷如此之重,想也知道堅持不了多久。

一下殺死他到便宜了這賊子,身為道修竟然做下如此人神共憤的惡行,合該将他擒住,廢去修為,丢到白原城,叫那些女修的家人将之千刀萬剮。

果然只過了不大會兒工夫,迷魂大陣停下,周遭的毒瘴開始慢慢散去。

石清響一頭霧水,尚不知發生了何事,道:“咦,那賊人呢,怎麽不見了蹤影?”

那道修确實沒在大石頭那裏,迷魂大陣一停,紅箋的神識頓時便能穿透剩餘的毒瘴,籠罩好大一片區域。

到處都沒有那只灰老鼠的蹤影,他不可能跑得那樣快,想是趁着這點時間就近藏了起來。

空氣中還飄着殘餘的毒瘴,紅箋沒有撤掉真元護罩,幾步搶到了那塊大石頭跟前。

石清響之前雖然未曾見到那道修坐在石頭上的一幕,卻也知道剛才那賊人就在這裏,地上趴着的那女修還在呢。

可惜那惡賊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被石清響激怒之後一掌打在她後背上,幾乎将整個人都打變了形,若說那時候搶救及時或許還能保住性命,可那賊人獨自逃走,女修随即被毒瘴包圍,這時候毒性發作,人早已死得透了。

死去的女修衣着暴露,方才紅箋沒有注意,此時才看到她渾身上下只穿了件長及小腿的長衫,料子單薄透亮,裏面更是光溜溜的,連件亵衣都沒有。

這天寒地凍的,修為弱一點只怕光打哆嗦去了話都說不清楚,難為她跪在雪地上還能撒嬌弄癡。

一個中了毒五官扭曲的死人,怎麽看也看不出活着時的美貌。

紅箋嘆了口氣,心中有些惋惜,這女修身上遭人采補的痕跡很輕,顯是很會保護自己,可惜再能屈能伸,遇上了瘋子也一切成空。她若還有一口氣在,自己也能用一下《大難經》,知道那惡賊的老鼠洞在哪裏,裏面是個什麽樣子。

那人明明是個道修,卻不知為何學會了迷瘴宗的藏匿之法,這一逃回去再想将他挖出來只怕要多費不少周折。

可再麻煩也得去找,不但此人必須要除掉,被他掠去的那些女修還沒有着落呢。

紅箋圍着先前那賊人呆過的地方轉了一圈。

只見那塊大石頭上挂滿了冰淩,地面落腳的地方積雪有些塌陷,能看出兩個淺淺鞋印。再往前就是一片淩亂的壓痕,這是賊人受傷之後滾倒留下來的。

“求根溯源”法訣打出,雪地上竟沒有出現更多的線索。

紅箋皺了皺眉,剛才那種情況,賊人還顧得隐匿蹤跡,這真是叫她沒有想到,但有一點可以确定,他逃不太遠,說不定此時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她本想将那女修就地掩埋,如今既要在這周圍挖地三尺,少不得要給她換個地方。

死得如此委屈不值,還是早早入土為安了吧。

紅箋施法将那女修的屍體攝起,換個了視野開闊地勢平坦的地方,破開冰雪之下堅硬的泥土,挖了個坑将她埋葬。

整個過程石清響沒怎麽說話,直到土将女修完全蓋住,再也看不到她那張烏青的臉,他才悶悶不樂地同紅箋道:“其實我騙那人的,我知道他逼迫那女修在做什麽,那聲音也不算難聽,只是我讨厭他,從心裏覺着厭惡,就特意氣他,誰知道他因為這個将人打死了。”

紅箋伸出胳膊輕輕摟了摟他,道:“這是他不對,和你并沒有關系。咱們一晚上見到那麽多可憐人的屍體,必須要趕緊将那惡賊找出來,不能叫他再害人了。”

石清響點了點頭,雖然得到紅箋的勸慰,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一晚上先是不斷看到死狀凄慘的女修,跟着發現他堆的雪人遭到亵渎,逼得他不得不親手毀去,然後又被困在迷魂大陣裏這麽大半天,全靠紅箋保護才得以脫身,最後還叫那狗賊逃了,這真是個糟糕之極的晚上。

屬于他的力量呢?方紅箋說過,他們這次出來是為了尋找能叫他變得更強大的東西,以前他沒怎麽上心,覺着只要能和方紅箋在一起就好,這還是第一次,他有了想要變強的迫切感覺。

紅箋勸過了石清響,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塊大石附近,她可不覺着只要使勁兒向下挖就能将人挖出來,若是有那麽容易,那灰老鼠早不知死過多少次了。

她将“寶寶獸”交給石清響,飛至半空,祭出“碧血槍”。

雪原上寒風凜冽,槍上真元凝聚,法力激得地上積雪如流沙一般簌簌而動,氣流越來越疾,紅箋清叱一聲,法訣打出,那塊大石被突如其來的氣流掀起來,遠遠飛了出去,“碧血槍”如蛟龍入海,直直由石下鑽入地底。

這“碧血槍”做為攻擊法寶雖然有些跟不上紅箋的修為,但勝在氣勢驚人。當它修長的碧綠色槍身整個沒入地下,紅箋真元默運,“碧血槍”在地底下猛地震顫擺動起來,一時方圓百裏地動如雷,十餘裏外幾棵高大的雪松轟然而倒。

紅箋跟前更是如同天塌地陷。

她喝了聲:“起!”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碧血槍”破土而出,回到了紅箋手中,積雪和大量的泥土緊随着向四下飛濺開來,先前那塊大石所在之處出現了一個寬約百尺深達數丈大坑。

這是元嬰的力量。方才在迷魂大陣裏同那人交過一次手,紅箋相信對方對自己的修為已經起疑,為了早點将那灰老鼠挖出來,她全力施為,不再隐藏實力。

只是這麽大的手筆,竟沒有任何發現。

這有些違背常理,卻在紅箋的預料之中。紅箋絲毫不覺氣餒,居高臨下喝了聲“去”,“碧血槍”再度飛出,在空中“嗡”的一聲低鳴,槍身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到達地面時已化為八道青芒,範圍猛地擴大到二百尺遠,分作八個方向鑽入地下。

紅箋雙目低垂,面容沉靜,她凝神驅使着這八條青芒将附近地底狠狠翻找了一遍,到這時候她已基本确定那賊人極有可以憑借着法器法寶可以在地底移動。

若在平時說不定就叫他跑了,但那賊人适才受傷不輕,且看是誰先堅持不住吧。

随着紅箋搜索的區域越來越大,東方天際隐隐發白,雪原上天亮得早,似乎只是眨眼工夫黑夜便已褪去,滿地的狼藉就這樣清晰映入眼簾。

沉寂了一晚上的“寶寶獸”活躍起來,它“吱吱”叫了兩聲,見不管紅箋還是石清響都不理它,猛地一掙,自石清響懷裏跳到飛行法寶上,作勢要往新翻的泥地上跳。

紅箋連忙将它攔住,她怕“寶寶獸”亂跑,誤中毒瘴。

不過“寶寶獸”如此,肯定是有所發現,紅箋從善如流,迅速做出反應,對着那塊地方又以法術狂轟亂炸了一通,稍停“寶寶獸”“吱吱”叫着換了個方向,紅箋精神大振,若非正忙着,她真想抱起“寶寶獸”來親上一大口。

如是者三,剛才匆匆逃走那灰老鼠顯是抗不住了,突自地下某處傳音上來:“你別白費工夫了,咱們好好談一談吧。”

紅箋乍聽到這聲音,手中停了停,跟着便一槍轟然紮下。

随着“碧血槍”無功而返,那人的聲音又自別處又響了起來:“你看,你根本抓不到我的,咱們本來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你們只是路過這片雪原,是我的不是,有眼無珠,冒犯了元嬰期前輩,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

紅箋心中冷笑一聲,她像那麽好說話的人麽?

不過這只灰老鼠确實有邪門的地方,他昨夜受了那麽重的傷,竟能硬撐着與自己一直周旋到現在,還敢以神識傳音,這等實力到真是叫人有些想不到。

相比紅箋暗地裏打算盤,石清響直接出聲嗤笑:“放過你?不如你自己說說,要怎樣才能叫我們放過你。”

紅箋不動聲色,接口道:“不錯,你說吧,我聽聽。”

那地底之人半天沒說話,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隔了好一會,他終于下定決心,道:“這樣吧,既然遇到就是緣份,好東西不能獨享,我手裏有套采補修煉的秘法,白送給二位,你們就放我一馬可好?”

第 342 章 迷魂春聲

随着石清響這一聲怒吼,那老者殘缺的屍體再次爆開。

沒有骨肉橫飛,也沒有鮮血四濺,卻有一股濃濃的黑煙自死者肚子裏噴湧而出,借着爆裂之力向四下飛快地漫延開。

這陰損的布置之下隐藏的是個歹毒的陷阱!

自石清響一怒跳下飛行法寶,紅箋便提高警惕防着這一招,一看那黑煙向着她和石清響滾滾而來,二話不說,袖子一卷施法訣便将石清響拉到了身邊。

管這是迷煙毒煙,絕不能叫它有一丁點兒沾到兩個人和“寶寶獸”身上。

這惡賊到是會找準了下手,紅箋一行三個強體有成,等閑法術落到身上硬挨都行,唯有這毒,需要小心應對。

唯有達到強體第四境“不腐”,才能做到百毒不侵。

紅箋叮囑了一聲:“別亂跑!”催動飛行法寶疾飛而起,與此同時,以真元在周圍形成了一個保護法罩,将石清響和“寶寶獸”全都罩在其中。

她這護罩雖然沒有當日石清響那半明半暗的防禦法術厲害,卻因水木兩系真元完美融合,遠比尋常的元嬰初期高明。

趕在黑煙襲來之前,紅箋将大家裹得嚴嚴實實,心中大定,暗道:“我到不信這鬼煙還能突破我的真元防禦,若是那樣,賊人也就沒有必要還躲躲藏藏,直接出來一戰就是。他連一個金丹中期都不敢硬碰硬,沒道理鬥得過元嬰。”

濃郁的黑煙在空氣中散開,好似無窮無盡,充斥天地間,絲毫沒有變得淡些。

紅箋欲先離開這危險的地方,這片刻工夫她明明感覺到已經駕着飛行法寶飛越了崇山峻嶺,但實際上她在這塊雪地上空正不停逡巡,一圈、兩圈,黑煙自四下形成合圍,想要将她徹底吞沒,但受阻于那真元護罩,兩下陷入僵持。

紅箋停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這是陷在了賊人布下的法陣裏。

黑煙帶有劇毒,時間長了會腐蝕法寶法器,紅箋降落到雪地上,将飛行法寶收了起來。

她握着石清響的手,抱緊了“寶寶獸”,安慰他倆道:“別怕。這只是暫時的,他不可能永遠困得住咱們。”

紅箋說的也是實情,雖然陷在陣中,她卻并不怎麽擔心。賊人低估了自己的修為,這毒煙奈何她不得,真元護罩的消耗更是可以忽略不計,除了一時走不脫,他還能拿自己如何?

有本事,出來一戰!

不過這法陣,這毒煙,到叫紅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樂游樂宗主會身中毒瘴,正是在這北邊不遠的大雪山誤入迷瘴宗的迷魂大陣,遭到了魔修的襲擊,難道眼下這困住自己的也是迷魂大陣?

當日那迷瘴宗的魔修已經被大師伯趁機殺死,那麽這為禍白原城,大肆劫掠女修的又是什麽人?

還是說這大陸真的有陰陽宗餘孽活了下來?他們悄悄和迷瘴宗那魔修往來勾結,互通有無,所以迷瘴宗那魔修會抓了仇嬌采補,陰陽宗這邊就學會了迷魂大陣和毒瘴?

她心念電轉的工夫,石清響大聲怒喝:“不要臉的狗賊,趕緊給爺爺滾出來受死!否則……”他頓了頓,自從傷重醒過來,他還沒罵過人,這次實在是氣得狠了,腦袋裏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詞感覺都便宜對方,但他很快接了下去,“否則爺爺挖地三尺,火燒你的老鼠洞,把你變成一只烤老鼠,看你還怎麽吃人!”

石清響這番話罵完,毒瘴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笑聲。

紅箋心中一動,始作俑者見她被法陣困住,終于忍不住冒頭了。

那笑聲尖銳刺耳,帶着幾分癫狂和濃濃的嘲意,像鐵器相互擦刮,又像是誰拿着鋸條在鋸什麽堅硬的東西,叫人恨不得立時将耳朵掩起來。

就連“寶寶獸”都覺着聽不下去,“吱吱”叫了幾聲以示抗議。

石清響先前還擔心賊人聽不到,自己白白浪費口水,此時有人接聲,他自然罵得更兇了,只是他能想出來的罵詞實在有限,翻來覆去罵得都是剛才那幾句。

那人越笑越厲害,到後來幾乎是捧腹狂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下,猶帶着喘息,嘶啞着聲音道:“你個毛沒長齊的小傻子,一晚上若非那娘們看得緊,老夫早把你毒成幹屍了。也罷,沖你逗得老夫這麽開心,呆會兒我就留你一條賤命。不但叫你活着,還叫你開眼界,長見識,活得明明白白。”

石清響道:“呸,滾你娘,你才是傻子!你才毛沒長齊!”

那賊人“噗”地又笑出聲來,邊笑邊道:“老夫教你個乖,這爺爺的稱呼,不能自己說,要別人叫出來才夠味。”

這次不等石清響反駁,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個甜膩膩的聲音:“爺爺,您喚了奴婢來,不知有什麽吩咐?”這嬌裏嬌氣的女聲一響起來,不要說石清響,便是同為女子的紅箋都覺着身上一麻,從頭發梢到腳趾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人卻絲毫不吃這套,聲音聽上去十分狠厲:“賤人,裝什麽裝,爺叫你來做什麽你不知道?”

那女子“嘤咛”一聲,拖了個長音,撒嬌道:“有外人在,人家害羞嘛。”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那女子“哎呀”一聲慘呼,顯然這一下打得不輕,那賊人獰聲罵道:“有外人怎麽了,有外人聽着,你不是更來勁兒?”

話音未話,又是一聲巴掌響,那女子顫聲求饒:“爺爺,輕點兒打,奴婢再不敢了。”跟着便是一陣“唔唔”的鼻音響起,這聲音聽起來滑膩而濕答答的,如靈蛇吐信,在黑暗的遮掩下格外驚心動魄。

對連吻一下臉頰都要興奮半天的石清響而言,這沖擊無疑來得太大太突然。紅箋很想掩上他的耳朵,不叫他聽到這些異聲,但她猶豫再三還是忍住了。

紅箋在側耳辨認那些聲音響起的方位,呆在陣中這麽久,她漸漸有些弄明白了,這迷魂大陣是以被困陣中的人為中心,一刻不停地變幻運轉,所以才能将她困得牢牢的。

不知道樂宗主當年怎麽闖出去的,但依紅箋心中對法陣那點可憐的了解,靠硬闖十九會碰得灰頭土臉。更何況她帶着石清響和“寶寶獸”,無法施展瞬息移動這一元嬰期利器。

好在這半天紅箋停下來,迷魂大陣也跟着維持不動。

她将神炁放出紫府,在空中化作千萬縷看不見的細絲,這些細絲來自于神魂,不畏毒瘴,如水銀瀉地,迷魂大陣裏但有一絲空隙,它便可以輕易鑽過。

紅箋準備對那賊人發動神魂攻擊。

所以在神炁找到他之前,紅箋不欲再生波瀾,他那裏一直有亂七八糟的聲響才好。

“咝!”那賊人忍不住舒爽地抽了口氣。

隔了一陣,他突然想起迷魂大陣裏面那小傻子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忍不住出聲嘲笑:“怎麽不罵了?小子該不會是想入非非做春夢去了吧?”

石清響回應道:“我沒有。你搞出來的聲音好難聽,好像流了很多口水。”

要不是形勢緊張,紅箋差點笑出聲來,原來剛才她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石清響根本是水火不侵,那賊人白弄出這麽多事,這一下豈不是要惱羞成怒?

果然那邊的春聲登時便停了,跟着先前說話的女子發出驚天動地一聲慘呼,不同于先前那幾聲帶着痛楚的嬌吟,這一次明顯那女子什麽都顧不上了,聲音之凄慘,傳到耳朵裏,什麽遐思都能趕跑。

那賊人獰聲道:“該死的賤人,你還敢叫!”

石清響看不到出了何事,卻知那女子因他之故受到遷怒正在受苦,道:“有本事你出來跟我使,欺負弱者,是懦夫的行徑,吃人更是與禽獸無異,我剛才罵你是老鼠,這會都覺着實在對不起老鼠。”

那賊人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傻子氣出了真火,他咬牙良久,不怒反笑,陰恻恻地道:“吃人?不,爺爺從來都不吃那些娘們兒,到是常常會喂她們個飽,你邊上這一個姿色平平,若不是金丹中期,爺爺還看不上眼,不過小子,誰讓你惹了爺爺生氣,等你們兩個落到爺爺手裏,你就知道是好聽難聽,是我吃她還是……”

他有心激怒大陣中的二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紅箋終于趕着他話快要結束的時候,找到了位于法陣邊緣的正主。

只見那賊人穿了件灰撲撲的袍子,衣襟大敞,叉着腿大馬金刀坐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身前雪地上趴伏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修。

他手裏拿着面鏡子模樣的法寶,一邊說話,一邊對着那鏡子往那裏邊看,應該與迷魂大陣有關。

紅箋匆匆以神識一掃,便發覺石清響實在是很有先見之明,這人長得尖嘴猴腮,兩撇胡須像雜草一樣,看上去果然像是一只大個的灰老鼠。

她不再細看,将到達他周圍的神炁彙聚起來,暗念法訣,猛然向着那賊人的識海沖去。

第 341 章 雪地追蹤

紅箋還真判斷不出那惡賊的修為。

死了的劉姑娘修為尚淺,又是垂死掙紮,賊人根本無需拿出真正的實力來,紅箋一路看下來,由痕跡分辨那人只在最後施過一次法術,一個小小的神識沖擊就足夠了,對付練氣九層的劉姑娘,甚至不需金丹,築基都做的到。

但紅箋知道對方的修為不可能只有築基。

魔修本就進階極快,更何況他練的還是采補妖法。

紅箋望了濮志用一眼,有些惋惜《大難經》這時候派不上用場,白原城的金丹此前與那賊人沒有交集,從方才開始,因為她參與其中,已經無法準确感應。

管他是什麽修為,哪怕是元嬰期的魔修,既然遇上,就必須将這惡賊趕緊除去,免得他再禍害別人。

紅箋有了如此念頭,不想再耽擱時間,同跟來的諸人道:“我要就此追下去,直到找到那人為止,你們來不來?”說完,她不管衆人如何商量,調頭催動飛行法寶,循着蛛絲馬跡徑直追下去。

這一下可将衆人難壞了,幾個先前帶路的築基是肯定要回城的,濮志用要跟着紅箋,其他幾位金丹卻在猶豫,到最後濮志用說通了另外兩位金丹,三人想去追紅箋,卻發現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失去了她的蹤影。

一旦不用顧及濮志用等人,紅箋的速度可快多了,幸好是雪地,紅箋才得以一直施展“求根溯源”,她一路往西,只消片刻便追出了上百裏。

早點找到那厮,宰了他,也許被他掠走的那些女修還有人能活下來。

西行三百餘裏,紅箋眉頭緊皺,停了下來。雪地上痕跡猶在,她卻在這周圍兜了個不小的圈子,看來是那惡賊早防着有人以“求根溯源”追來,回途特意在這裏有所布置。

她在空中往雪原上望去,這是不是意味着這裏距離那賊人的老巢已經不遠了呢?

小小一點挫折難不住紅箋,她越過這片雪地,很快在數裏之外重新找到了線索。但她心中卻并不如何輕松,剛才那個圈子兜的叫她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追不多久,那痕跡便将紅箋引到了一株大松樹前。

遠遠的就見松樹上挂着一個人,長發垂下,擋住了臉,看穿着打扮,明顯是個女修。

松樹四周霧蒙蒙,樹皮被利器削掉了老大一片,上面似是寫着字,石清響拉了拉紅箋,道:“你別過去!”

紅箋站定,大約是怕有人恰好路過破壞他這番精心布置,那賊人還在松樹周圍設了個法陣,她試了試,發現神識無法看清樹上的字,同石清響商量:“我稍稍站近些,看他寫的什麽。”

石清響卻道:“你在這等着,我過去。”

紅箋心中一顫,在白原城石清響說“我會保護你的”,那時候她還覺着變幼稚了的石清響真是可愛,現在她知道了,不管旁人怎麽想,他說那話時可是很認真的。

最終真是石清響在前,紅箋在後,兩人一前一後靠近了那法陣,到是沒有什麽意外發生,紅箋看清了那人留在樹上的字。

“追着爺爺不放,是丢了老婆還是閨女?爺爺還你一個,看看是不是。這個本來還能活兩天,可惜味同嚼蠟,爺爺一生氣就擰斷了她的脖子。”

紅箋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她不敢想若真是這姑娘的親人見到這一幕,會不會當場瘋掉。

藏在暗中的對手狡猾陰狠,是個不能以常理來推度的瘋子。

自己這半天輕視了那惡賊,才會被他牽着鼻子走。

她向石清響道:“咱們走!”

石清響跟着她上了飛行法寶,猶自不停地回頭去看那棵大樹,紅箋飛出半裏遠,祭出“碧血槍”來,叱了一聲“去”!

“碧血槍”淩空飛去,正中那棵大樹,“轟隆”一聲巨響,樹幹炸開,爆起了一團白光。

紅箋這才問石清響:“你剛才在看什麽?”

石清響自剛才起便目露困惑,欲言又止。許是見紅箋這會兒心情不那麽惡劣了,他道:“那壞人捉了那麽多女修去,是要将她們吃掉嗎?”

紅箋一怔随即便懂了,石清響會這麽問,起因都在那“味同嚼蠟”四個字上。

這事情不好解釋,她若說不是,接下來便要應對石清響的好奇,石清響必然會追問“那他捉了人去是做什麽”,采補這等肮髒的功法她實在不想說給石清響聽,便含糊地“嗯”了一聲。

石清響此時不是前幾個月,有自己的思維不好糊弄,得到答案更覺奇怪:“那他為什麽只捉女人?男的也可以吃啊。難道是因為女修的肉比較嫩?”

紅箋寒了一下,趕緊叫他打住。

兩個人在附近轉了轉,跟着又有兩次發現,都是那惡人有意留下惡心他倆的,紅箋隐隐覺出那惡賊是在雪原上給她擺了個迷陣,戲耍她和石清響取樂。

到這時候,紅箋反到沉住了氣。

一直以來她憑借着《大難經》、“萬流歸宗”甚至木系靈種在功法上占盡便宜,打起架來每每越階取勝無往不利,但在法陣上她卻是個門外漢,以前她還有石清響可以依仗,如今只能靠她自己,必須靜下心來,小心應對。

屢番受挫,這會兒已經接近午夜時分。

紅箋站定想了想,拍拍“寶寶獸”的屁股,彎腰将它放下來,道:“寶寶也試試,看能不能帶我們找到壞人。”

“寶寶獸”如一只藍色的大松鼠,在雪地上踩下一串腳印,它飛快地兜了個圈子,然後掉頭向北。

紅箋直覺這方向不對,她追下去,果然飛不多遠就見“寶寶獸”一頭鑽進了一個半人高的大雪堆,在裏面打了個滾,渾身是雪爬了出來。

……紅箋只得将玩得開心的“寶寶獸”叫了回來。

她遠遠地放開了神識,那惡賊應該就藏匿在附近百裏某一處地下,自己這麽東奔西走地找了他半個晚上,他不會不知道,到現在還不敢露面,應該是他實力上不如自己,害怕有失。

找不到他那就這麽僵持着,那惡賊不敢到地面上來,自然也就無法再害人。

紅箋神識這麽一鋪開,登時覺着這附近雪原有些眼熟,好似傍晚她和石清響正是經過的這一帶。果然神識越往西,感覺越熟悉,紅箋心中微動,想起了下午堆雪人時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詭異的神識。

若有實質,帶着惡意,叫人十分不舒服。

會不會就是那個專擄女修去采補的惡賊?

紅箋精神一振,那時候她和石清響初到雪原,那惡賊尚不知道她深淺,一發現她這個金丹中期的女修立時将神識粘到她身上來,可能就是經由那次試探,賊人發現自己不好惹,才沒有直接跳出來動手。

這麽說他那老巢應該就在石清響堆的那兩個雪人附近。

“走!”想到此節,紅箋駕起飛行法寶,載着石清響和“寶寶獸”按照記憶往西面搜索過去。

飛出不遠,石清響有所察覺,打量四周,問道:“你要去看看雪人還在不在嗎?”

紅箋便叮囑他:“咱們回去看下,要小心。”

“小心什麽?那個抓了女修去吃的惡人會出現?”

“說不定。”

“那就将他抓住了打死,叫他再也吃不成人。”石清響這種時候從來非常果斷。

百裏路程轉眼即到,紅箋的神識先發現雪地上有異,飛行法寶在空中不由地停頓了一下。

先前相依相偎氛圍旖旎的兩個雪人已經被強行分開,做這事的人顯然花了不少心思,擔心雪人移動時損壞,還以法術先将它們凝固,變成了兩坨冰塊。

代表紅箋的雪人仰面朝上躺着,身下是一大片早已凍結的黑褐色血水。

在雪人身上,趴着一具赤裸的男屍,死者是個頭發花白的修士,怒目圓睜,身上多處重創,血已流幹,挂着厚厚一層白霜。

通體潔白如玉的雪人與光溜溜的屍體滾在一起,這情形已經夠恐怖的了,布置這一切的人惟恐惡心不到紅箋,還令那老頭子撅着屁股,與雪人嘴對着嘴,看上去說不出的猥瑣下流。

而代表石清響的那個雪人呆呆站在一旁,身上不知沾了些什麽髒東西,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惡臭。

這一晚上,死狀凄慘的女修紅箋也見到了好幾個,場面無一不惡毒,故而雪地上這一幕已經激不起她別樣的情緒,停這一停只是考慮到石清響的感受。

果然随着飛行法寶距離雪人越來越近,石清響的臉色變了。

與紅箋不同,那人如此做,正擊中石清響的要害,再沒有比這一幕更能叫他生氣的了,紅箋聽到石清響牙齒咬得“咔咔”響,心覺不妥,出手要去拉他。

可石清響猛一側身,便叫紅箋拉了個空,他從十餘丈高的飛行法寶上一躍而下,怒沖沖疾奔幾步,未等到地方,揚手便是兩道“光陰箭”。

“砰”“砰”,那老者的屍體和雪人一齊炸開,石清響大喝一聲:“出來!不殺了你,石某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