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仇嬌

宗寄春确實沒有想過不擇手段拿到“七線冰蟲”,宗主的身體固然重要,卻不是殺人越貨的理由,他要真從哪個正經道修手裏搶了“七線冰蟲”回去,首先樂游那一關就過不去。

不過能如此順利找了正主談,總好過再同那固執的傻小子墨跡。

宗寄春神識籠罩眼前的客棧,一個躲躲藏藏不肯在人前露臉的黑衣女修,身上定有什麽古怪,會是魔修嗎?

如果是魔修這事還好辦了,直接毫不客氣将人宰了,東西統統拿走。

他邁步進了客棧,元嬰強大的氣息将閑雜人等全部排斥在外。

客棧的前院雜草長得老高,胡亂搭就的葡萄架歪斜一旁,一看就是太久沒有人拾掇,宗寄春瞥見幾株牡丹半死不活地立在角落裏,随手施了個法術上去,叫那幾株花迅速煥發了勃然生機,這才向着邊上不起眼的一間客房道:“小瀛洲宗寄春特來有要事相商,還請出來一見。”

宗寄春很客氣,他的神識已然确定屋裏只有一人,是個金丹後期的道修。

因為一切盡在宗寄春的控制之下,他不作聲時萬籁俱寂,連蟲子的鳴叫聲也聽不到,過了片刻,才聽到屋裏有個女子低沉的聲音道:“宗長老,有什麽事就這麽說吧。”

這個态度雖然算不上拒人千裏,可也談不上有多熱絡,宗寄春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不将他當回事的散修,這連金丹圓滿都還不是呢,宗寄春苦笑了一下,人啊,一但有所依仗,就會變得有恃無恐。

他道:“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不兜圈子了。姑娘你才是‘七線冰蟲’真正的主人吧?”

那女修沉默了一下,随即痛快承認:“不錯,它确實是在我手上。”

宗寄春聞言忍不住有些動容,說道:“散修中能修煉到金丹的,無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你既打發了那麽沒有經驗的一個年輕人去小瀛洲,想也料到我們會循着線索很快找來,你一直住在此處,老夫能不能據此判斷姑娘其實對我們小瀛洲還是頗具信任好感的?”

宗寄春說到這裏心裏湧起了很大的希望,小瀛洲在散修中名聲向來不錯,或者這女修會因為這點有所讓步。

那女修卻淡淡地道:“這是自然,若生病的不是樂宗主,我寧可不要‘仙昙花’,也要叫他瘴毒發作而死,不過有個情況還是要叫宗長老先知道一下,那只‘七線冰蟲’已經認我為主,它此時雖不在我身邊,生死卻盡在我一念之間。”

宗寄春有些無語,這面也未見的女修好大的戒心。

他無奈之下只得實話實說,告訴那女修“仙昙花”是治愈樂游的必備之物,說完又懇切地道:“這也是我們幾個長老決定撇開那年輕人直接來找姑娘的原因。除了‘仙昙花’,姑娘什麽都可以提,不管什麽條件,咱們都可以商量。”

“什麽條件都可以提?你們小瀛洲有什麽?”

宗寄春撿着有分量的收藏提了幾樣,道:“你若有意,可以先跟我去小瀛洲,咱們慢慢商量。”

那女修對這邀請似乎有些猶豫,停了一陣才道:“不必了,‘仙昙花’世上并非只有一朵,只要有心,你們總有辦法能去找來。”

宗寄春心中暗急,這同那小子是一個調調,‘仙昙花’要真那麽好找,他早便去找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軟磨硬泡?

這神秘女修是什麽人,現在只有搞清楚她的底細,或許才可以找到辦法來對付。

宗寄春決定争取一下主動,道:“姑娘,你先是将老夫拒之門外,又不願與我一同去小瀛洲,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或者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咱們彼此認識,故而你不想叫我識破?”

他不等屋裏的女修回話,義正辭嚴地又道:“此事與我小瀛洲幹系太大,既然你找上我們,也應該表示一點誠意,至少也要叫我們知道你是何方神聖。”

那女修淡淡開口:“抱歉!”

話音方落,宗寄春也跟着道出這兩個字:“抱歉!”

他擡起了手掌,掌心泛起劇烈的法力波動,這個法術很快成形,如一股飓風襲卷了女修所在的這間客房,客房的門窗轟然洞開,這還不算,白色的風将窗戶、門板直接卷走,而後是屋頂和阻隔了二人的這面牆。

這是一招木系的高階法術“摧枯拉朽”,元嬰出手威力非同尋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宗寄春眼前這間客房已經只剩下三面殘垣,屋裏的情況一目了然,他和那黑衣女修之間再無別的東西隔擋。

自紅箋藏身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裏的情形,黑衣女修正盤膝坐在床榻上,看樣子就算是小瀛洲的長老上門,也沒有叫她停下修煉。

她的長相與紅箋在方峥識海裏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不知是因為她面對方峥和此時的情況不同,還是方峥自身的錯覺,從這女修身上紅箋只看到了冷漠,她的眼睛因為不快而顯得有些陰沉,哪裏還有絲毫的楚楚可憐。

面容突然暴露在宗寄春的眼皮底下,卻沒有叫她驚慌失措。她冷冷地道:“宗長老,你這是何意?”

說着她離開了床榻,身上氣勢陡盛,手掐法訣,看樣子宗寄春若是不給個滿意的說法,她就要毫不客氣地直接動手了。

宗寄春如願見到了對方的模樣,這女修一身黑衣,臉上半點兒脂粉也沒有,看上去不是易容改妝的,甚至可以說這姑娘一點兒修飾打扮自己的工夫都沒下,但人家天生底子好,冷若冰霜也是個美人。

可惜,他不認得。

這時候宗寄春也只得厚着臉皮“哈哈”一笑:“我看你瞻前顧後不肯跟我去小瀛洲做客,就是不想叫我們見到,哈哈,現在見也見了,你也沒長着兩個鼻子四只眼,這裏我看你也住不了了,走吧!”

一個元嬰如此說話,到叫那女修有火也發不出來,她怔了一怔才道:“叫我去小瀛洲也不是不可以,咱們需得約法三章。”

宗寄春道:“說來聽聽。”

那女修沉着臉,一字一句地說給宗寄春聽:“我去了,小瀛洲的人不許打擾我,更不能限制我離開,不管是誰,都不得窺探于我,像剛才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

宗寄春松了口氣:“這容易,我都答應。去了之後咱們慢慢商議,保證比你在這裏住着安靜舒适。”

那女修微微一哂,沒有反駁,走過去拿起了帷帽戴在頭上,自屋裏出來,道:“走吧。”

紅箋這才注意到,一個她住了這麽久的地方裏面竟然幹幹淨淨,故而她說走便走,什麽也不用拾掇,這姑娘真是有些特別。

宗寄春笑道:“好。”

他這次出來金丹的徒弟帶了幾個,從方才便陸續有人趕來這附近,宗寄春以神識感應了一下,正想喊一個出來叫他留下處理客棧這邊的後續,卻突然接到二徒弟宋回的傳音。

宗寄春聽到怔了一怔,站住腳回頭向那黑衣女修望去,神情頗有幾分古怪,道:“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姓仇?”

黑衣女修毫不停滞,沉聲回道:“不是。”

宗寄春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不遠處宋回現身,他先向宗寄春施了一禮,口稱“師父”,立刻轉向那黑衣女修,沖她大聲道:“我認得你,你是‘妙爐鼎’仇嬌!”

黑衣女修淡淡地道:“你認錯人了。不過我到想知道,你這名門大宗弟子怎麽會認識‘妙爐鼎’?”

當着師父的面被如此質問,宋回的臉色一時漲得通紅,他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這天底下想将你剝皮剔骨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認得我,可我兩百年前卻在三清門的賀川師兄身邊見過你,那時候你裝得比現在還要一本正經,可憐賀師兄被你害得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你這人盡可夫的賤婦,吸走了他全身法力,可曾為他難過過分毫?”

“我不認識什麽賀川。不過這等人不好好修煉,貪戀美色,完全是咎由自取!”說了這話,她不再理會宋回,轉向宗寄春道:“宗長老,你還要請我去小瀛洲嗎?”

宗寄春頗覺頭疼,徒弟不大可能認錯人,“妙爐鼎”仇嬌兩百年前大大有名,傳說毀在她手裏的道修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雖然可能有誇大的成分,但其中不乏賀川這樣的名門大宗弟子。

正當各大宗門下定決心要除掉這不要臉的淫婦之時,她卻銷聲匿跡,藏了起來。

自一見面這女修态度冷漠,故而連他這老家夥都看走了眼,完全沒有意識到竟是在同這麽一個名聲臭不可聞的娘們打交道。

怎麽辦,要帶她回小瀛洲嗎?可是不如此,“七線冰蟲”又從哪裏能找來?

眼下已經沒有辦法再做其它選擇,他沉聲道:“走吧。”

黑衣女修冷笑一聲:“那宗長老可要記住咱們的約法三章,到了小瀛洲誰還來糾纏不清,休怪我不客氣。”

第 215 章 幕後的神秘女人

高鴻禮已在為兩下做介紹:“這位是我師兄江無非,水靈根金丹。這位是南蕭師姐。這就是今天來我們宗門做客的兄弟。”

說完了他望着方峥等他說話,到現在高鴻禮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這叫他心裏十分別扭。

方峥恭敬地向江無非和紅箋問了好,依舊沒有自報姓名。

紅箋并未在意這些,她心中亂作一團,方峥沒有認出自己來,這也不奇怪,在“仙霓霞光”的作用下她模樣有了不小的變化,不過自己這麽踏破鐵鞋地找他,這傻小子卻對面不相識,這實是叫紅箋松了口氣的同時心情變得頗為複雜。

江無非和方峥沒有什麽話好說,紅箋又這麽沉默,高鴻禮很快便覺出冷場來。

直到快要分開的時候,紅箋才說了一句:“大老遠趕來挺累的,早早休息吧。”方峥老老實實地應了。

紅箋心中感慨,三人離開的路上江無非問她:“師妹,怎的話這麽少,這人有什麽不對的嗎?”

紅箋到底還沒能修煉到萬事不動聲色,她雖然已經盡力遮掩,還是被江無非看出些許異樣來。

不過這會兒紅箋的心緒已從突然姐弟重逢的激蕩中冷靜下來,并且暗自有了計劃,聽江無非問她,便皺了眉道:“這人面相憨厚,腦筋也不是特別機靈,我感覺他身後肯定另有主使之人。”

江無非回想了一下,不禁心生同感,道:“還是你看得仔細,高師弟,你這兩日陪着他,何不想辦法套套他的口風?”

事關宗主能否痊愈,雖然高鴻禮知道長老們必然有所行動,但他可沒覺着自己應該置身事外,當下點頭應承。

等到了這天半夜,紅箋便摸着黑悄悄出來,更換了夜行的裝束,擋上臉,直奔方峥落腳的地方。這是白天便打算好了的,不搞清楚方峥怎麽回事,她實是多一刻也安不下心來,更不敢冒然同他相認。

方峥在小瀛洲客居,住處全不設防。

紅箋很順利便摸了進去,但是大半夜的方峥竟然不在。

紅箋怔了一怔便反應過來這混小子是做什麽去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半夜不睡覺學人家出去偷窺,就方峥那傻大個兒,他是那副材料嗎?

依方峥的能力,他也不會走遠,頂多就是偷偷去看看高鴻禮和他的師兄們在做什麽,大約是白天奚旭長老一直沒有回音,他遇見的小瀛洲弟子又個頂個得氣定神閑,這小子坐不住了。

紅箋這麽想着,也懶得出去找,幹脆就在他的住處守株待兔。

又過了好一會兒,紅箋聽到動靜,她的神識沒有感覺到有人,可眼睛卻看到方峥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紅箋心中突然生出許多感慨,她看着方峥坐到床榻上,不再猶豫,對着他使出了“鏡花水月”。

方峥一個小小的築基初期,對上她強大的神魂毫無抵抗之力,紅箋眼見方峥中招現身而出,來到他眼前伸手一拂,便将方峥弄暈過去。

一個小小的法器自方峥手中滾落,正是海螺“福疆”。紅箋彎腰拾了起來,拿在手中凝視了片刻,沒有把它放回方峥身邊,而是收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她當日把“福疆”交給方峥,是想叫他多一樣保命的手段,可不是叫他像今晚這樣拿着沒事就出去亂晃,所以她收回得也極為堅決,絲毫不為方峥醒來之後發現丢了“福疆”會怎麽想而操心。

紅箋坐到了床沿上,擡手摸了摸方峥頭頂的亂發。

方峥在她沒能看到的地方長大了,再也不是躲在她羽翼下的青澀少年,正因為她錯過了方峥這二十年,姐弟兩個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滋生誤會,也許她要做的事對方峥并不公平,不過,既然決定了,紅箋便不再猶豫,她将手停在了方峥的頭頂,運轉了《大難經》。

方峥此時失去意識,腦海中的畫面異常雜亂且沒有條理,紅箋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對方峥而言姐姐留給他印象最深的正是兩人分開的那一晚,被抛下的茫然,失去姐姐的恐懼和對去跹雲宗的不情願,這麽久了這些情緒還會在睡夢中跑出來糾纏他。

也有丹崖宗那些年的片段,或喜或憂,紅箋在其中不時出現。有些是真的,有的則似是而非,大約是方峥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但這些過往所占的分量都遠遠比不上一個女人,一個在方峥印象裏一直穿着黑衣的女修。

她臉色有些蒼白,不茍言笑,眉目間積着冰雪,卻難掩那股我見猶憐的風韻。

方峥和那美貌女修在一起,總受那女修呼來喝去地差遣,紅箋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想:“方峥大了啊,笨小子也不打聽清楚人家的底細,這女修看上去比他大好多的樣子,還管他管得那麽緊。”

待那些浮光掠影看得多了,紅箋才驀然發覺自己竟似是誤會了。

方峥遇到那黑衣女修的時間很早,是在她殺了景勵不久,聽說姐姐被北獄的看守抓走,方峥方寸大亂,哪裏還有心思去跹雲宗。

方峥不知道北獄在哪裏,他固執地要去尋找,既然是北獄,顧名思義這座煉魔大牢肯定是在北方。故而他一路往北,直到有一天走進了大雪山。

進了雪山不久,方峥便莫名其妙昏了過去,待他醒來,黑衣女修就在他身邊了。

那女修是金丹後期,指點着方峥修煉築了基,卻斷然拒絕了他拜師的請求。

這兩個人相處的模式根本不是有情男女的那種,黑衣女修對方峥要求十分嚴格,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暧昧不清,方峥對她則是發自心底的敬重和信任。

有一點不出紅箋預料,“七線冰蟲”正是在那女修手裏,是她教了方峥怎麽應對他人的盤問,指使方峥跑來小瀛洲幫她換一朵“仙昙花”回去。

算一算方峥同那黑衣女修相處也足足有二十年了,竟連對方是何來頭,姓什麽叫什麽都全然不知,那女修帶着方峥過着離群索居的隐士生活,她似是很不願意見到旁人,所有與外界的接觸都是打發了方峥出面。

不過現在紅箋卻知道了她暫時落腳的地方。

紅箋停下“大難經”,收回手掌,她托着腮坐在床邊陷入了沉思。

找到了方峥,他不但安然無恙,還成功築基,這二十年雖然過得疑點重重,好歹沒有做什麽錯事,這些都叫她大大松了口氣,接下來,該不該喚醒他,和他相認呢?

紅箋有些猶豫。方才的一番窺視,令她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經過這二十年,在弟弟方峥的心目中那個不明底細的女修早已經成功取代了她這個姐姐,成為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方才所看到的只是方峥的所見所想,這個黑衣女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為了方峥,亦為了樂游,她必須把這件事情搞清楚。一個在大雪山出現,又有“七線冰蟲”的神秘女修,不能不叫她警惕。

先這樣吧,要相認待解決了這些事情總還有機會。

紅箋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離開了方峥的住處。

按紅箋的想法,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黑衣女修的藏身之處,最簡單的辦法自然是找上門去,悄無聲息地将人治住,以《大難經》再如法炮制一番。

那女修雖然是金丹後期,紅箋卻未将兩階的差距看在眼裏,她有“仙霓霞光”,有“幻法蘭”,對方又想不到方峥會這麽快洩露了她的所在,全無防備之下再厲害的人也得中招。

就算奈何她不得,紅箋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要比方峥好使得多。

紅箋本來打算等第二天一早便離開小瀛洲去做這件事,誰知計劃沒有變化快,她還沒動身,小瀛洲水修這邊傳來好消息,窦橋卿順利晉階金丹後期。

以窦橋卿窦師兄和紅箋的淵源,她所謂的出海修煉自然要推後,等紅箋終于離開小瀛洲,飛往黑衣女修所在的臨海小城,已經是下午了。

這還不算,紅箋剛到那小城附近,便留意到氣氛異樣,城裏走動的竟有不少是小瀛洲弟子。

她不由暗贊了一聲小瀛洲長老們反應迅速,不過大夥能這麽快找來,足見黑衣女修大大失策,方峥真不是幹這事的材料,他在奚旭面前得無意間洩露出多少信息,才會叫人家比她用《大難經》找來得還快?

小瀛洲是離此最近的大宗門,小瀛洲的人想在城裏打聽點事可太容易了。

黑衣女修和方峥落腳之處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客棧,住下之後那帷帽遮住臉的女子再沒露面,方峥出入過幾次,他那麽高的個子,一說就有人記起來。

等紅箋找到客棧,她發現小瀛洲的木靈根長老宗寄春已經趕在了她前面。

紅箋苦笑了一下,沒辦法,先看場熱鬧吧,依她這些日子對小瀛洲諸人的了解,宗寄春親自找來,見了面最先做的肯定是與那真正的主人好言商量。

第 214 章 意外重逢

“七線冰蟲”出現,這消息叫小瀛洲上上下下頓覺松了口氣。

可同時年輕人的要求又叫萬賢來、奚旭等人心中一沉,若要別的寶貝來換,哪怕比“仙昙花”更加珍貴百倍,小瀛洲諸人也都會毫不猶豫地做了這交易,唯獨“仙昙花”,紫慧大師說得很清楚,要治好樂游,“七線冰蟲”、“仙昙花”缺一不可。

“仙昙花”十分奇特,它的作用與表現完全相反,花開一瞬,花效卻是永恒,以“仙昙花”做為其中一味材料所煉丹藥,不管屬性如何,都有明顯的穩定效果。

所以“仙昙花”是煉制駐顏丹的主要材料。

樂游二十年來通過各種手段延緩毒瘴發作,那毒瘴反複浸淫他的身體,早已是根深蒂固,紫慧言道治療樂游必須要先癱瘓他的肉身,使各項機能全部陷入停滞,接下來才能以“七線冰蟲”拔瘴。這個過程漫長而又危險,最快也需要十幾天的時間,要做這麽久的活死人,還要經得起“七線冰蟲”折騰,非“仙昙花”不可。

不管怎樣,總要先見見這年輕人,判斷一下他所說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只能動之以情,和他商量着看能不能叫他換一個要求。

奚旭親自見他,待門下弟子将這年輕人帶到他的洞府,奚旭凝神由頭至腳将人掃視一遍,心下微安:“好歹是個道修,剛剛築基,看着也不甚機靈,應該好對付。”

“七線冰蟲”的真實情況他們師兄弟幾人俱都心中有數,生怕那唯一的一只仍在迷瘴宗的魔修手中,若是那樣,他随便找個地方藏匿起來,還真就沒有辦法了。

這年輕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頭發胡子亂糟糟的,衣着随便,從頭到腳透着一股落魄的氣息。

奚旭看他這模樣就是道修大陸那随處一抓一大把的散修,完全想像不出“七線冰蟲”這種東西怎麽會落在他手上,這小子不會是雪山裏修煉,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撿到寶了吧。

他和顏悅色地道:“坐吧。看樣子你趕了很遠的路,喝杯茶歇一歇,咱們慢慢談。”

“哎,好。”那年輕人對着名門大宗的元嬰長老神情微顯局促,老老實實依言過去坐下,一張座椅登時滿當當的,他坐下了仍顯得人高馬大。

奚旭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突然覺出一絲違和來:“不對,他拿了‘七線冰蟲’不是送去明川宗,而是直接找來這裏,顯是知道這是治好宗主的關鍵,我可不能被他這僞裝騙到,這小子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奚旭如此想着,語氣中就多了些許鄭重:“不知小朋友怎麽稱呼?”

那年輕人有些遲疑,就這麽個問題愣是憋了半天方道:“前輩動問,本來不該有所隐瞞,不過晚輩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奚長老,咱們還是談談‘七線冰蟲’吧。”

奚旭暗忖:“好嘛,小子還挺神秘的。”

不過談“七線冰蟲”的話到是正中他下懷,奚旭也就不再糾纏剛才那話題,淡淡一笑:“也好。能不能叫我先看看,你手上的是不是真正的‘七線冰蟲’?”

這次那年輕人回答很是幹脆:“‘七線冰蟲’世上只有一只,晚輩修為低微,橫渡茫茫大海實在不敢确保不出現意外,故而并沒有将它帶在身上,還請前輩見諒。”

這到沒有出乎奚旭所料,沒有帶在身上只怕不光是擔心路上有失,更怕小瀛洲的人不講信義,直接開搶吧。

那年輕人自乾坤袋裏掏出一個色彩斑斓的小盒子來,雙手拿着遞到奚旭眼前,道:“前輩,這盒子裏有兩樣東西,一件是‘七線冰蟲’去年蛻下來皮,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七條冰線,另一樣是只‘五線冰蟲’,幾天前我将兩只蟲子關到一起,結果這只習慣極寒下生活的蟲子竟被活活凍死。前輩只管驗看。”

奚旭接過盒子,放在了一旁。盒子裏的東西不需看,肯定不會有問題,這完全是有備而來啊。只是這年輕人……

奚旭沉吟了一下,道:“最近無盡海确實不大太平,你從北邊過來,大約還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們小瀛洲剛發生大批妖獸來襲的事情吧。”

那年輕人沒想到這小瀛洲的長老突然好似一點也不着急的模樣,還和他拉起了家常,不由目露茫然,“啊”了一聲才關切地道:“這個晚輩确實不知。小瀛洲沒有什麽損失吧?”

奚旭微微搖了搖頭,那年輕人松了口氣,道:“這就好。”

奚旭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那盒子,道:“你既然知道我們急需‘七線冰蟲’,想來也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找它,實話同你說吧,基于同樣的理由,‘仙昙花’我們不能拿來同你交易,你再想想,除了‘仙昙花’你還想換什麽,只要小瀛洲有的,我都可以作這個主,就算暫時沒有,我們也可以想想辦法。”

那年輕人“騰”地站起來,急道:“這可不行,我只要‘仙昙花’。”

他見奚旭面無表情,想了想又道:“‘七線冰蟲’天下只這一只,‘仙昙花’世上應當還有,這交易我本來就吃虧了,你們可以先和我換,然後想辦法再去弄一朵‘仙昙花’就是了。”

奚旭見他那遮掩不住的焦色,緩和了一下語氣:“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去年跹雲宗仙園裏只摘到了這麽一朵,其它的都殘了不堪使用。”他見年輕人還欲再說,擺了下手,“小朋友,勿要心急,這麽大的事我做不了主,你先在我們小瀛洲住下來,待我禀報了宗主再給你答複。”

年輕人只得作罷。

奚旭便将小徒弟高鴻禮叫了進來,命他這幾日先陪着客人,一定要把人照顧好。

有人拜宗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傳得飛快,高鴻禮已經聽說了身邊這人的來意。對方手握宗主能不能痊愈的關鍵,高鴻禮哪敢因為他是剛築基的散修而有所怠慢,簡直殷勤到不行。

且不說這年輕人百般不适應大宗門弟子的熱情招待,單說奚旭。

打發了年輕人之後他拿起那盒子,打開來看了看,起身先去見萬賢來。此時除了宗主樂游和盲師叔,宗門所有的元嬰都聚集在萬賢來的住處等着他。

奚旭到後,原原本本将與那年輕人談話的內容轉述給諸人,對方如此固執,看來是非“仙昙花”不換。

那小盒子也在諸長老手上轉了轉,好容易宗主的病看到治愈的希望,結果又橫生波瀾,脾氣再好的人都變得焦躁起來,任公兒罵道:“一個男修一門心思認準‘仙昙花’,換一樣就不行,這是犯了哪門子的邪病?”

奚旭沉吟道:“這個人應當只是一個馬前小卒,真正拿着‘七線冰蟲’要換‘仙昙花’的是他背後那人。”

這不難判斷,奚旭陪着他聊了那麽久,那年輕人只有回答涉及“七線冰蟲”的幾個疑問時才表現得特別老練,與他應對其它話題時簡直判若兩人,明顯是提前練熟了的。

萬賢來道:“那就穩住他,先把背後那人找出來。”

奚旭笑道:“這容易。我方才試探過他,那人應該正在北面靠海的哪座城裏等他的消息。先把弟子們派出去打聽一下,實在不行,等他回去的時候咱們再想辦法。”

萬賢來點頭:“宗主又閉關了,大家抓點兒緊。”

宗寄春起身道:“北面麽,我跑一趟吧。”

那年輕人由高鴻禮幫着安排好了住處,完全沒想到小瀛洲的老家夥們已經去摸他老底了,眼見大半天過去,天都快黑了,奚旭那裏還沒有回話,不由有些坐立不安。

大宗門都是這麽沒效率嗎,還叫他住下來,敢情他們宗主不着急治病?

他正想去找高鴻禮問問他師父回來了沒有,卻聽高鴻禮在他住處外邊叫:“兄弟,出來下,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他連忙答應一聲,迎了出去。

高鴻禮帶來的紅箋和江無非。

紅箋其實聽到消息早就想來,為免叫人覺着她對此事太過熱忱,還是等到這時候,還拉上了師兄江無非。

這時候天色已晚,紅箋就聽着洞府裏面有人甕聲甕氣應了一聲,跟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夕陽的餘輝照在這年輕人身上,莫名就有一種親近的感覺。看起來生活再落魄也沒耽誤他長個兒,虎背熊腰的身材,加上那不知多久沒有刮過的胡子,這些都不能阻擋紅箋一眼便将對方認了出來。

她的心“砰砰”疾跳,手掌顫抖着握拳,提到唇邊輕輕咳了兩聲,掩飾這瞬間心神震蕩引起的失态。

之前紅箋已将小瀛洲找了個遍,幾乎要認定石清響是在騙她,誰知弟弟方峥并不是要偷偷混進小瀛洲來盜取“仙昙花”,他就這麽大剌剌地來了。

紅箋冷靜下來,随即便産生了一個深深的疑問:“這二十年方峥去了哪裏,他哪來的‘七線冰蟲’,又在為誰交易‘仙昙花’?”

第 213 章 七線冰蟲

紅箋呆住,一股酸澀之氣直沖上來,叫她幾乎當場失态。

原來當初在她遭受噬神針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有一位不過一面之緣的長輩曾經追至那深山老林,試圖将她救出來。

這等恩情,叫她如何來回報?

“你說清楚,什麽樣的魔修,樂宗主又是怎麽中的毒瘴?”紅箋第一反應便是樂游中了季有雲的埋伏,那迷瘴宗的所謂魔修是煉魔大牢裏出來的,就像當日水長老和大師伯在去煉魔大牢的中途遇伏被害一樣。

高鴻禮搔了搔腦袋,紅箋叫他說清楚,可宗主遇襲這件事他也只是聽師父有一嘴沒一嘴地念叨,哪裏能說得十分清楚:“宗主只說那老魔頭長相極其醜陋,若不是會說人話,宗主幾乎以為那是一個人形妖獸。宗主一時不察,誤入了他的迷魂大陣,那老魔頭修為了得,兩下交手,結果兩敗俱傷,宗主将他重創之後破陣而出,當時感覺不适,也沒辦法再救人,便匆匆返回了宗門。結果還是留下了病根。”

“那樂宗主沒有派人再去抓捕那魔頭?”

“宗主一回來,萬師伯我師父他們便趕了去,等他們到了那裏,迷魂大陣還是被破時的模樣,洞府到是順利找到了,可惜那魔修早已不見了蹤影,洞府裏稍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只丢棄了一堆破爛在那裏。”

“迷瘴宗的毒瘴無法可解麽,紫慧大師又怎麽說?”找不到下毒的人,就只能指望神醫聖手,高鴻禮先前說紫慧大師給大家指了條明路,想是有了解毒的辦法。

“紫慧大師說宗主中的是一種‘極陰瘴’,迷瘴宗下毒瘴都需要有‘瘴種’,他檢查了宗主的身體,斷定當時那魔修是就地取材,選了一種叫‘七線冰蟲’的魔蟲做為‘瘴種’。只要找到‘七線冰蟲’,他就有辦法治好宗主的病。”

紅箋松了口氣:“這麽說奚長老他們都出去找‘七線冰蟲’了。‘七線冰蟲’什麽樣,不一定非得元嬰長老去找,我們也可以幫忙啊。”

她想起了擅長養魔蟲的天魔宗程氏諸老,也許在他們那裏可以找到“七線冰蟲”。

高鴻禮道:“我聽師父說這‘七線冰蟲’可不是那麽好找的,大雪山裏有種魔蟲叫‘冰線蟲’,本就十分稀少,而背上生着七條銀線的‘冰線蟲’才叫‘七線冰蟲’。要找到這樣一種蟲子那就跟大海撈針一樣。”

這麽一說,還真是特別麻煩啊。紅箋一時也想不到還有什麽辦法,心不在焉陪着高鴻禮閑聊了一陣,便告辭回了師叔那裏。

迷瘴宗既是魔修的一支,想來天魔宗的人對它不會陌生。現成一個井小芸便在附近,何不找了她問問?

紅箋在小瀛洲作客,本是來去自由,沒有人限制她如何,不過要見井小芸,紅箋還是特別小心,頗花了一番心思。

畢竟這要是叫人發現她跟魔修還有先前打架的符圖宗修士見面,那可就渾身是口也解釋不清了。

小瀛洲是個島嶼,四面環海,盧雁長和井小芸兩個已是盡量離着近了,選的落腳之處仍舊距離小瀛洲足有好幾百裏。

紅箋按照約定找到那海邊的小城,城裏有不少準備出海或是已然出海歸來的修士,她見到盧雁長和井小芸時,他們兩個正忙着做套引誘那些散修飛蛾撲火般地送死。

這兩人手段粗陋得很,不外是由井小芸拿了件稍稍值錢點的東西,選個時機“不小心”露一下白,她身材矮小,所有見到她的散修都将她當做孩童,從而忍不住心生貪念。

對付這種人井小芸一個就夠了,她下手狠辣從不留活口,後來盧雁長怕她留下魔修的痕跡,才把這髒活兒接了過去。

城裏的散修頻頻失蹤,若都是孤身一人還好,其中不少卻是有同伴的。時間一長不免謠言四起風聲鶴唳,井小芸還不滿足,紅箋聽着她埋怨盧雁長:“這什麽破地方,連個金丹都遇不着。快和方紅箋說一聲,咱們換個大點兒的地方呆着。”

盧雁長苦着臉道:“換地方我不反對,你這麽頻繁地搞,簡直要将滿城修士一網打盡,不換地方也不成啊。不過大點的就免了吧,你去跟金丹來這手,用不幾回就該把死對頭招來了。”

井小芸白了他一眼,罵道:“出息。”

紅箋收起“仙霓霞光”,井小芸立時有所察覺,歡呼一聲:“方紅箋來了!”

紅箋笑着點了點頭。

三人一共回到住處,放出神識與外界隔絕,井小芸獻寶一樣拿出很多東西給紅箋瞧,這些都是這幾天他們兩個的收獲。

紅箋看其中以靈石居多,道:“這是做什麽呢?”

井小芸得意洋洋:“拿回去給赫連那些窮光蛋,省得再有人說我和我爹吃白飯。”

紅箋暗暗嘆了口氣,她向盧雁長施了個眼色,盧雁長會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會看住她。

樂游那事如一座大山壓在紅箋身上,她沒有心思再拐彎抹角浪費時間,直奔正題道:“師姑,我是特意趕來向你求教的。你知道迷瘴宗嗎?當年天幕阻隔兩塊大陸,迷瘴宗是個什麽情況?”

井小芸“咦”了一聲,奇道:“迷瘴宗?你遇到迷瘴宗那幫灰老鼠了麽?”

自這一句話紅箋便知道井小芸的天魔宗和迷瘴宗雖然同屬魔修,關系卻只怕算不上有多好。

井小芸的那點兒見識,還是他們程氏一族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

她說魔修最厲害的大宗門非天魔宗莫屬,其次便是地魔宗,天魔、地魔本屬一家,後來分成了兩支。除此之外,差一些的有喂養魔蟲起家的神龍宗,以及采補爐鼎的陰陽宗,像迷瘴宗這等的都是當年排不上字號的小宗門。

迷瘴宗雖然不上數,程氏一族傳下來的記載中還是提到了它,說迷瘴宗門人過于依賴迷陣和毒瘴這些外道,個個耽于享樂懶得辛苦修煉,結果養出了一堆廢物,整個宗門只有元嬰兩三人,道魔大戰的時候他們靠着迷魂大陣東躲西藏才僥幸留下傳承,沒有被道修連根拔起,以此告誡程氏後人不要忽視了自身的修煉。

數千年前不說化神滿地走,元嬰多如狗,高階的大能們總比現在要多得多。一個宗門只有元嬰兩三人,确實挺廢的。

按說這樣的宗門若是有人來不及撤到天幕那邊,在道修大陸藏匿下來,代代相傳,到今天也不應該有太強大的實力。

可那個迷瘴宗的魔修能和元嬰大圓滿的樂游鬥個兩敗俱傷,單靠着毒瘴可做不到,少說也應該有元嬰往上的修為。難道迷瘴宗還真的知恥而後勇了?

看井小芸這樣子,幾千年來程氏族人和那迷瘴宗的魔修雖然同在道修大陸,相互間卻沒有絲毫的聯系。這是意料中的事,紅箋到也談不上失望,她問井小芸知不知道哪裏有“七線冰蟲”。

盧雁長奇怪插言:“怎麽你也在找‘七線冰蟲’嗎,我們剛剛得了信兒,明川宗重寶求購‘七線冰蟲’,正想着要不要利用這消息引幾個散修上當。”

紅箋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怕是小瀛洲的諸位長老尋找“七線冰蟲”受阻,不得已通過紫慧以明川宗之名懸賞,若是以小瀛洲的名義,傻子都猜得到是為了給樂游治病,遇上獅子大開口到也罷了,最怕引得仇人參合進來搗亂。

盧雁長和井小芸這樣還想着趁機撈一筆的念頭真是危險,必須趕緊給他們打消掉,紅箋簡單把情況說了說,盧雁長恍然:“原來是這樣,這麽說咱們還要幫着小瀛洲找這‘七線冰蟲’。”

井小芸搖着腦袋“啧啧”兩聲,道:“這可麻煩了。我看你們還不知道吧,‘冰線蟲’按照實力,分為三線,五線,只有唯一的王者背上才會長着七條冰線,上一只‘七線冰蟲’只要不死,下一只永遠不會出現。這可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東西。”

紅箋吃了一驚,頓時意識到不妙,若是唯一的一只‘七線冰蟲’過了二十年還未死,依舊在那魔修手裏,那就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治得好樂游。

這情況樂宗主和小瀛洲的長老們知不知道?紫慧大師既然說得出“七線冰蟲”的名字,十九不會對這魔蟲一無所知。

紅箋心事重重,告別盧雁長和井小芸返回了小瀛洲。

若有線索,哪怕付出極大的代價紅箋也會幫着樂游找來“七線冰蟲”。可是接下來一段時間不管是小瀛洲的諸位長老還是紫慧大師都沒有“七線冰蟲”的消息,因為這個,樂游的病距離痊愈一下子變得遙遙無期。

正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有一個修為只有築基初期的年輕人乘着一個小小的舟形法器,風塵仆仆趕來小瀛洲拜宗,他自言天下唯一的一只“七線冰蟲”在他手裏,小瀛洲若是想要,以“仙昙花”來換。

第 212 章 樂游的病因

任公兒當時便有所猜測,知道那地方多停留說不定會有危險,他和師弟向雁匆匆交換了一下意見,各自施展了一番“求根溯源”,看再沒有什麽遺漏的情報,迅速返回了宗門。

聯系符圖宗齊天寶的死,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越是這種大動蕩的時候,大家越是盼望着紫慧大師能趕緊醫好樂游。

謝俠真帶着紅箋來見任公兒,任公兒全部心神還在剛才發現的大事上面,他打量了一下紅箋,問謝俠真道:“她還會在咱們這裏呆多久?”

謝俠真不敢告訴他萬賢來的打算,笑道:“她打了符圖宗的人,先在咱們這裏避避,也許就一直呆下去了呢。”

一直呆下去,那就是有意投入小瀛洲,任公兒這才來了點精神,向紅箋道:“那不着急,若是随便弄件防禦法寶對付着,我這裏現成便有,想找件合适的,就要費些工夫,至少得叫我了解你功法的情況。”

看來任公兒言下之意他到底肯下多大工夫還要看紅箋最終的選擇。

謝俠真陪着紅箋告辭出來,猶豫再三,終于開口勸她道:“要不你還是來小瀛洲得了,你師父那裏我幫你同他說。”

紅箋面露古怪,道:“師叔你……”他來說,便是要将責任都攬到他自己身上,若闫長青真有南蕭這麽個徒弟,非同謝俠真反目成仇不可。

謝俠真苦笑道:“誰叫他是師兄,只能請他多擔待些,若是氣不過,叫他來小瀛洲找我算賬好了。”

真有這事,師父也多半不肯來小瀛洲,只會在自己的洞府裏生悶氣。紅箋笑了笑,扶住了師叔的手臂,語氣中透着親昵:“師叔,我不是怕跟他說,只是覺着我若是也走了,他個老頭子幹什麽都是自己一個人,怪可憐的。”

徒弟如此說師父,實是有些大逆不道,可謝俠真聽着紅箋這撒嬌的語氣,卻不由地心生同感,是啊,自己離開晚潮峰的時候,可不是看他怪可憐的,還想勸他一同走,結果卻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謝俠真嘆了口氣,真沒辦法再開口勸對方了。

紅箋來小瀛洲的第一天,就在這一連串的大事引起的忙亂中過去了。

不提小瀛洲門人重建月沙、雙鹄諸島法陣,喂養新增的一大批妖獸種種事宜,大家都寄望于紫慧大師,希望轉眼間便見到宗主恢複了當年的威風凜凜。

可叫衆人失望的是紫慧大師竟似對樂游的病情束手無策,既沒有給他煉丹,也沒有為他施法,紫慧在小瀛洲呆了兩天,而後被奚旭悄悄送走,這件事雷聲大,雨點小,樂游的身體毫無起色,只是叫大家白跟着激動了那麽一場。

這事真的就這麽結束了?紅箋卻通過蛛絲馬跡覺着裏面似有隐情,別的不說,小瀛洲的諸位長老一下子忙了起來,除了萬賢來坐鎮,其他幾個都不在宗門裏。

剛剛發生過大批妖獸來襲的事,這些元嬰不留在家中以防意外,肯定是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這個更重要的事,除了醫治樂游的病,看不出還有別的來。

好在她還有“新結識”的朋友高鴻禮。

奚旭外出,沒有帶着這小徒弟,高鴻禮見着紅箋很是高興,先主動說了他幫忙打聽“他生符”的事。

據跟着紫慧的兩個年輕人講,當日見到陳家的陳玉章,給人的感覺宛如行屍走肉,兩眼直勾勾的反應遲鈍,吐字不清,說話颠三倒四,對以前發生的事情全無記憶。

紫慧大師給陳玉章檢查後發現早在十幾年前他神識受到重創,幾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連根拔起。紫慧大師在詢問過陳家人之後斷定,陳玉章實質上已經被人以‘他生符’控制了十幾年,只在最近控制他的人才改變了計劃,放棄了陳玉章這個人。

紫慧斷言陳玉章如此下去很快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并且沒有幾年好活。

“他生符”有沒有破解之道,除了符圖宗的人沒有旁人知曉。

這陳玉章是南屏島島主司徒文英的大舅子。

一切似乎正如紅箋猜測的那樣,師弟陳載之帶着丹崖宗的傳宗主簡藏匿起來,符圖宗的人找他不到,便向他家裏人下手。于是陳載之的父親遭了殃,被人下了“他生符”徹底控制起來。所幸陳載之十幾年來一直未同家人聯系,致使這招棋成了廢子。

看來到最後符圖宗的人終于失去了耐性,等到陳玉章中了“他生符”的傳言天下皆知,便是擺明了車馬:陳載之,你是要丹崖宗的傳承還是要你爹的命?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陳載之現在人在何處?他知道這個情況嗎?他又會如何選擇?紅箋覺着頭疼。

高鴻禮雖然心粗,但紅箋這麽明顯的苦惱挂在臉上,他哪裏會看不見。因為小瀛洲同孫幼公的關系,小瀛洲弟子對方紅箋、陳載之這些名字并不陌生。

不過安慰人的話高鴻禮實在是不怎麽會說,想了半晌才沉聲道:“放心吧,你師兄不會輕易出來投降的。”

“這話怎麽說?”

“我想不管他藏身何處,都不會對家裏的情況一無所知,若要出來早出來了,哪裏還會拖到現在。”

這話很有幾分道理,就像自己努力尋找着弟弟的下落,親人之間永遠是牽絆最多,最挂心的。可陳載之若是知道,可以想象他會有多痛苦,多矛盾。

紅箋不忍心再想下去,沉默片刻,她突道:“終有一日,我要鏟除符圖宗!”

高鴻禮大聲贊道:“有志氣!”停了停,他口氣中突然流露出些許傷感,慨嘆道:“要是我哥還活着,肯定與你能說到一起去。”

“你哥?”

“是啊,我哥的資質可比我強多了,可惜死得早,他是被一個姓季的老匹夫和刑無涯聯手害死的。”大約是方才說到陳載之的親人,高鴻禮也提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兄長。

紅箋怔了怔,然後她突然想起一個少年來:“你哥是高鴻信?”

高鴻禮大吃了一驚:“你竟知道?”随即他恨恨地道:“我哥他什麽壞事也沒做過,姓季的老匹夫不過上下嘴皮一碰,刑老狗就害了他的性命。此生此世,只要有我活着,必報此等血海深仇。”

紅箋先前只是從二人的名字上面有所聯想,沒想到還真是三大化神收徒那天死在寰華殿裏的那個小瀛洲少年。

紅箋努力回想當時的情形,又端詳了一眼高鴻禮,當時她太小了,不但年紀小,經的事也少,被季有雲所展露的神奇異術震懾,根本沒有深思。生命有無數的岔途,若高鴻信的一生不是那麽早便被強行終止,他會真的成長為季有雲所說那樣的人嗎?

當時不但是她,只怕在場許多人都深信不疑。

現在看來,季有雲這等惡賊哪裏會巴巴的替天行道,他如此做,亦或為了立威,亦或真是抹殺了一個天才。可憐那少年不但死得冤枉,死後還要背負惡名聲。

這麽多年過去,做為弟弟的高鴻禮提起來還是意難平。

紅箋道:“姓季的跟符圖宗勾結在一起,再加上刑無涯,你這仇人可夠強大的。可惜紫慧大師沒能治好樂宗主的病,只憑你我這些人,給你哥報仇的希望真是太渺茫了。”

高鴻禮絲毫未發覺紅箋在套他的話,他皺眉道:“我聽師父說,紫慧大師雖然未能治好宗主,總算給大夥指了條明路,宗主自己也說紫慧大師眼光獨到,一下子就看出來他是怎麽回事,我師父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紅箋覺着高鴻禮話中有話:“怎麽回事?樂宗主這病頗為蹊跷,他這等元嬰大圓滿,半步化神,難道竟真是中了旁人暗算?”她頓了一頓,壓低聲音:“是不是因為他老人家幫着我師祖說話,所以引的戴明池沖他下了毒手?”

樂游的病若是人為造成,這是最大的可能。天下修士抱這種想法的,只怕十個裏要占着五六個。

高鴻禮不疑有它,四下望了望悄聲道:“我和你說,你可不要傳出去啊,到沒有什麽怕人的,只是萬一各大宗都知道了又不知道會生出什麽麻煩。宗主這不是病,他是中了迷瘴宗的毒瘴。”

紅箋這一下是真地吃驚了:“魔修?”

高鴻禮點了點頭:“我聽師父說,當年丹崖宗有個小姑娘當着各大宗門的人在寰華殿刺殺了一個叫景勵的金丹大圓滿,對了,那姑娘說起來還是你的師姐。”

紅箋點了點頭示意知道,她以眼睛催促高鴻禮趕緊說下去,不知道樂游中毒怎麽會同自己扯上關系。

“這些你都知道了?她被北獄的人帶走的時候宗主就在寰華殿上,宗主擔心她性命不保,便悄悄追了去,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她救出來。因為要掩人耳目,宗主是一個人去的。那天晚上本來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北獄的人只剩下兩個元嬰,又是停在人跡罕至的大雪山裏,誰知宗主還未等出手,便遭到了魔修的襲擊。”

第 211 章 紫慧大師

紅箋離遠大喝了一聲:“住手!”

江無非顯然也從“流水知音”裏得到了謝俠真的命令,道:“我們先上去,師父說他馬上即到。”

按說都是符圖宗的受害者,正應該同仇敵忾,可紅箋卻實是看這些什麽島主的手下不順眼,冤有頭債有主,受了符圖宗欺負,不敢去找正主兒算賬,卻轉頭将氣撒在紫慧大師身上,不但窩囊,而且有些無恥。

這一窩子連帶島主肯定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幾人沒想到遠遠過來的兩個金丹和一個築基真敢管閑事,登時臉露猙獰,其中一個金丹修士撇嘴喝了聲“滾”,揮手一道金光向着江無非打去。

三個人中江無非和紅箋是金丹,而紅箋又是個年輕的女子,他自然便将中間的江無非當成了帶頭之人。

這人招呼不打就動了手,他的另幾個同伴也沒有閑着,沖着紫慧三人接連幾道控制法術丢出去。

江無非祭出防禦法寶,對方修為雖較他為高,法術卻很是一般,單打獨鬥他并不畏懼。他瞧着這幾人十分臉生,敢在這附近海域鬧事,莫非那個什麽島其實離着很遠,他們不知道此地就在小瀛洲的家門口?

他叫道:“紫慧大師,我等是小瀛洲弟子,不要擔心惡徒攔路,長老們已經接您來了,馬上即到!”

紫慧松了口氣:“阿彌陀佛,那實是太好了。”

這些人常年累月地糾纏着他,走到哪裏跟到哪裏,先是苦苦哀求,而後演化成威逼利誘不停給他搗亂,到如今竟向他動用武力,真是泥人也被逼出三分土性來。

他是木靈根,施法撐起護盾,化解了襲向他們三人的攻擊,向那幾人冷淡地道:“還不走麽?你們回去把我的話捎給司徒島主,不論是南屏島還是陳家,紫慧絕不會再踏進一步,兩下的人不管得了什麽病症,我也絕不會出手醫治。若要強逼,魚死網破而已。”

那幾人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冷笑道:“禿驢,你這是仗着有人撐腰,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高鴻禮皺眉插言:“大師,遇上這種無賴,只管打服了再說!”他全不管對方都是金丹,擡手便是一記“裂電閃”,向着說話那人臉上劈去。

這道如同金龍般張牙舞爪的閃電到了那人頭頂,被旁邊一個土靈根修士施法擋住。

對方惡狠狠予以回擊,同樣一道金系法術由金丹使出來更加迅捷,剛一亮起便到了高鴻禮眼前,紅箋眼疾手快,揮手施展“萬流歸宗”将它收走。

那修士未見過這等匪夷所思的招式,差點将兩只眼睛凸出來。

紅箋心中卻并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麽平靜,南屏島,這地方可是有日子沒聽人提起了,南屏島的當家主母是陳盈姜,師弟陳載之的姑姑,若不是這些人辦的事着實令人不敢恭維,她真想攔下來問一問是什麽人中了符圖宗的“他生符”。

紅箋有預感,此事與陳載之絕脫不了幹系。

所以她雖然不齒南屏島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卻難得的什麽也沒有說。

短暫交上手,幾個南屏島的島衆便意識到自己這方占不到便宜,那女修收走他們這邊打出去的法術,随便袖子一揮,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功法,只是單純的真元洪流便将己方的人掀出去了好幾丈遠。

這還只是小瀛洲的一個金丹修士,待等他們的元嬰趕來,就更沒有好果子吃。

此時西北方向出現了兩個小黑點,在衆人神識之中正極速變大,這種飛行速度顯然不是金丹所能達到,跟着炸雷般的聲音在這片海域響起:“哪來的狂徒膽敢對紫慧大師無禮,還不住手!”

聽聲音來的是奚旭,果然高鴻禮喜道:“我師父來了!”

幾個南屏島島衆見對方真來了元嬰,臉色驟變,紛紛放言:“禿驢,給我等着!”不等紫慧做出應對,其中兩人甩手不知擲下了什麽東西,“砰”“砰”接連幾聲輕響,濃煙自海面上升起來,阻隔了衆人的神識,待濃煙散盡,這幾人竟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蹤影。

紅箋、江無非等人未和南屏島的人打過交道,見狀不由驚訝,只有紫慧看上去習以為常,平靜地說了一句:“煙裏無毒,不用理會。”

然後他整理了一下僧袍,擡頭看向空中飛來的兩位元嬰。

來的是奚旭和宗寄春。

方才謝俠真得到徒弟傳訊之時,正與幾個長老在一起。他生怕自己到得遲了誤事,連忙報告了萬賢來等人。

明川宗那邊一直是奚旭在聯絡,沒想到紫慧大師說來即來。他生怕到得晚了,江無非三人撐不住,紫慧被這幾個不知哪裏鑽出來的程咬金半路劫走,二句不說拉了宗寄春趕來接人。

趁着這空當,紅箋上前一步施禮,恭聲問道:“敢問大師,剛才那些人是南屏島的,不知島上何人中了‘他生符’?”

紫慧見是适才為自己解圍的女修來問,很是客氣地回了一禮,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也趕緊跟着兩手合十。

這兩人面色黝黑,顯是常年跟着紫慧在外邊風吹日曬,修為不高,都是築基初期,望着紅箋等人眼中不時流露出好奇之色。

紫慧答道:“不是南屏島的人,是遼陽郡丹鳳城陳家的陳玉章。幾年前陳玉章性情大變舉止怪異,陳家人将他關了起來找人醫治,當時我路過丹鳳城,曾去看過,他神智俱迷,早年間的‘自我’已被外力所殺,應是十幾二十年前被人下過‘他生符’,無奈陳家的人只是不信。”

紅箋還待再問,奚旭和宗寄春已由空中落下,她只得滿懷心事退了下去。

一旁的江無非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面露同情,悄聲道:“你師兄陳載之正是出自丹鳳陳家,只不知陳玉章是他什麽人?”

紅箋搖了搖頭,陳載之的家事她并不清楚,但想來符圖宗的人要下手,必是選的他最親近之人,這陳玉章是陳載之父親的可能性極大。

提到陳載之,一旁的高鴻禮登時也明白過來,他見師父和宗師伯寒暄幾句,便一左一右陪着紫慧大師往小瀛洲而去,當下使了個眼色,三人遠遠落在後面,他對紅箋道:“我來幫你打聽。”

高鴻禮有心,紅箋自然是求之不得。紫慧在小瀛洲多半是由奚旭招待,高鴻禮找機會跟那兩個年輕人口中問點事再容易不過,比她求了師叔謝俠真去打聽方便得多。

小瀛洲上上下下都寄希望于大名鼎鼎的紫慧大師能手到病除治好樂游,紫慧一行人一到小瀛洲便受到了萬賢來等人的熱情款待。

這些都沒有紅箋什麽事,她一回來便被師叔謝俠真叫住,對于萬賢來所托,謝俠真想來想去覺着還是應該和師侄說清楚,反正自己不說,萬長老也不會罷休,不如幹脆說明白了叫南師侄自己拿主意。

元嬰長老萬賢來有意收她為徒,所以謝師叔勸她加入小瀛洲,紅箋聽到這消息一時未反應過來。

難得萬長老看她順眼,雖然紅箋也不明白他一個火靈根元嬰怎麽這麽異想天開,想收一個水靈根的弟子,不過這對她留在小瀛洲打探消息無疑極為有利。

不過這等事可不是騙完了拍拍屁股跑路就沒事了,她的真身不可能轉投小瀛洲,日後萬長老發覺一片好意卻受了欺騙,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

這世間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

謝俠真見她面現猶豫,到是頗為體諒,道:“要不你就先在小瀛洲呆下來,慢慢考慮。”他沒敢提闫長青,想也知道自己那位異常固執的闫師兄絕不會大方地放徒弟離開。

停了一陣,他見這師侄還是一臉苦惱,索性開門見山道:“南蕭,師叔是過來人,兩個宗門都呆過,當初為來小瀛洲,使得霍師兄、你師父他們很不高興,這我都知道。但師叔從來沒有後悔過做這選擇,要是還留在晚潮峰,師叔就算不憋屈死,也會像你師父那樣修為再無寸進。”他拍了拍紅箋的肩頭,“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等紫慧大師治好樂宗主,再來做決定。”

紅箋感動于師叔不拿自己當外人,撅了嘴道:“師叔真是的,我是那樣的人嗎?”

謝俠真笑了,道:“方才殺妖獸的時候宗主留意到你,他吩咐叫任長老幫你準備一件趁手的防禦法寶。走吧,我們去看看任長老回來了沒有。”

任公兒此前被樂游派出去查找大批妖獸來襲的原因,元嬰的動作何等之快,衆人還在打掃戰場,他那裏已經順着妖獸湧來的方向将幾千裏的海域飛了個來回。

所以樂游在紫慧大師一行到來之前便得到回報,小瀛洲往西千裏,先前聳立出海平面的整座金甲山消失不見,那附近到處亂流飛蹿,法術的餘波明顯,這等威能,不要說任公兒,便是樂游身體好着的時候也望塵莫及。

第 210 章 醫鬧

紅箋提醒江無非:“師兄,遠處過來一群‘白頭鯊’。”

江無非沒有在意,道:“被妖獸的血腥氣吸引過來的。這裏離着宗門近,附近沒有高階妖獸,‘白頭鯊’這樣的就算是比較厲害的了。”

“白頭鯊”是一種實力接近于築基圓滿的妖獸,成群出沒,大約他們也知道月沙島那邊聚集着衆多人類高階修士,不敢靠前,轉了個圈跑到這裏來捕食。

說話間江無非放出神識,不由“咦”了一聲,臉色微變:“誰在那裏?還不快讓開,找死麽?”

“白頭鯊”很是兇狠,而且渾身上下一點兒像樣的寶貝都沒有,修士們一般見了“白頭鯊”群都是往高處一飛避開了事,可這會兒就在這群“白頭鯊”前方數十丈之處卻有一個人,傻呆呆站着,好似正魂游天外。

江無非認出來了這個不要命的傻子,奚旭長老門下的高鴻禮!

不要說一個築基圓滿,就算是自己被這群“白頭鯊”纏上,也讨不了好去。江無非大喝一聲:“呆站着幹嘛,快閃開!”

叫江無非跺腳的是那高鴻禮不知怎麽了走神走得厲害,竟然對他這聲喊置若罔聞。

幾十丈以“白頭鯊”的速度轉瞬即到,就在江無非覺着高鴻禮在劫難逃的時候,自他身旁突然飛蹿出去一條人影。

這人影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江無非只覺眼前一花,那人已經趕到了高鴻禮身前。

正是紅箋在江無非的眼皮底下借助水真元施展了一個“八步趕蟬”。

她劈手将毫無防備的高鴻禮提着脖頸甩向半空,此時大群的“白頭鯊”到了,紅箋半空擰身,一掌拍出,澎湃的法力正擊中最前面兩只“白頭鯊”,将他們龐大的身軀直掀出去,紅箋借機飛身而起,伸手抓住了高鴻禮的腰帶,提着他往江無非這邊飛來。

江無非目睹南師妹一個外人當機立斷沖上去救人,不由暗叫一聲“慚愧”。

他急忙迎上去,憤憤然瞪了高鴻禮一眼,道:“太危險了,搞什麽呢,你小子大白天就作夢?”

高鴻禮身子微震猛地回過神來,還沒弄清楚方才出了何事,便被江無非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等他明白了剛才的處境,不由亦是一陣後怕,顧不得多想自己因何失常陷入混沌,連忙向救命恩人道謝。

江無非為雙方介紹,紅箋和高鴻禮這就算認識了。

雖然早在跹雲宗的時候見過面,紅箋對這高鴻禮卻不甚了解,此時同他只說了幾句話,紅箋便有了判斷:“這傻小子全未意識到他方才是中了‘鏡花水月’,真是個實在人。”

高鴻禮千恩萬謝,誠心實意的樣子叫紅箋隐隐有些不自在,她雖然喊來盧雁長幫忙在謝俠真師徒面前演了一出戲,那也只是為了隐瞞身份,至少師叔、師兄都沒有弄錯,一直以來紅箋騙過這麽多人,還是第一次騙得良心不安。

三人很快說到這場妖獸襲島引發的大戰,不用說江無非,便是加入小瀛洲時間更久的高鴻禮都是第一次經歷,他笑道:“南姑娘剛來我們小瀛洲第一天,便趕上了這種大熱鬧,你又是金丹,可以一直戰鬥到最後,着實叫人羨慕。”

紅箋似笑非笑瞥了江無非一眼,道:“我怎麽覺着你們小瀛洲的人特別好勇鬥狠,一聽有架可打,一個個都嗷嗷地摩拳擦掌。”

江無非汗顏。

高鴻禮卻甚是得意:“那是自然,我們小瀛洲可不像別的宗門,由上至下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軟蛋。”

江無非重重咳了一聲。

高鴻禮頓時反應過來,對方是丹崖宗的,自己方才這話未免有當着和尚罵禿子之嫌,趕緊住嘴,面現尴尬。

紅箋“哈哈”一笑,贊道:“不錯不錯,樂宗主領導有方,小瀛洲的師兄師弟們确實都很了不起,叫人佩服。”

高鴻禮松了口氣,他從心裏覺着這南姑娘雖然是丹崖宗出來的,難得性情爽快,說話投機,交朋友什麽的實是最合适不過。

那群“白頭鯊”席卷了妖獸的殘肢,此時已經去得遠了。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重新開始幹正事。紅箋這回才是真正将神識用于搜尋妖獸的屍體。

只是她不想再惹事,事情卻主動找到頭上來。

收屍的工作已經進行到尾聲,再想找到囫囵妖獸取丹,就得順着水流跑出去老遠。不過但有可能,大家都不願錯過,畢竟妖丹這東西平日裏就連金丹修士也不是輕易能搞到手的,浪費了着實可惜。

所以他們三個漸漸地就走得有些遠,紅箋将神識鋪開,第一個發現西南方向有人過來。

來的這隊人前後足有七八個,除了其中一座船形法寶上面站了三人,其他的都各自乘着自己的飛行法寶穿插行進,隊伍顯得很亂。

紅箋粗略一看,這些人一個都不認識,她欲待不理會,卻見其中兩柄飛劍倏地自後插上,橫在了飛船前面,其他幾人散在四周,隐隐擋住了飛船的退路,這才明白原來這些人并非一路。

飛船上的三人看上去有些人單勢孤,不知是什麽來頭。

她提醒江無非和高鴻禮:“咦,那邊有人來了,小心,說不定他們會打起來。”

江、高二人循着她所指方向感應了好一會兒仍是一無所獲,不由面面相觑。

江無非心中駭然,南師妹神識強大他知道,但神魂之鼓那一次他自顧不暇,真不如這次這麽直觀,兩下裏乘着法寶一直在接近,南師妹感應出來,也示警了,他這裏半天了竟還全無察覺。

他不敢大意,問道:“什麽樣的人,咱們過去會不會惹麻煩上身?”

紅箋道:“被攔截的那艘船為首的是個僧人,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僧衣……”

她還未等說完,高鴻禮已脫口道:“難道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師?我們趕緊過去看看,他是來給宗主看病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攔他的坐船?”

江無非謹慎,道:“我通知師父。”

在他想來敢明目張膽跑來小瀛洲附近得罪紫慧大師,只怕亦非是尋常之輩,需得趕緊叫宗門的長老們知道,幸好今日師徒兩個用過“流水知音”之後沒有摘除,轉眼這又派上了大用場。

紅箋道:“走!”她已經察看過了,這隊人裏面沒有一個結嬰的,那紫慧大師只有金丹圓滿,其他的人修為與他亦在伯仲之間,只要未結嬰,以紅箋此時的修為便有一戰之力,更何況師叔謝俠真等人馬上即到。

這位明川宗的和尚是來給樂宗主治病的,弟弟方峥會與他有關系嗎?他身邊跟了兩個年輕人,樣貌與方峥相差太大,只要方峥沒有“仙霓霞光”之類的寶物,那就不可能是他。

其他的人都是金丹修為,更加不可能。

“紫慧大師,聽說你向來慈悲為懷,誰人得了重症,寧可長途跋涉,倒貼了丹藥也要幫人把病治好,為什麽我家島主不惜重寶拜托你,你卻連看都不願去看?難道道修大陸傳言是虛,你其實也是欺軟怕硬,沽名釣譽之徒?”

雙方離着尚遠,海風便将阻擋那人的話一字不漏傳了過來。

紅箋心中一動,這白衣僧人果然是紫慧。看來和高鴻禮多接觸很有必要,他做為奚旭的關門弟子,不但參與了跹雲宗秘境奪寶的事,還知道不少秘聞。

這些人口中的“島主”不知又是何方神聖,難不成還想着強迫紫慧大師去給他看病不成?

紫慧大師合十道:“紫慧是什麽人不需諸位操心,請讓開去路。”

“不讓。算算我們也跟着你快一年了,大師該知道我們不會放棄。今日你直接去見病人,只要将人治好,我們馬上便放大師自由,另有寶物奉上。到時候大師想去哪裏都可以!”

說完這話,他和幾個同伴靠近過去。

紫慧語氣中透着無奈:“這是何必,路我早給你家島主指出來了,你們只是不信,有這工夫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好好想想辦法,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攔截他那幾人根本聽不進去,亂哄哄地道:“十幾年前病人還好端端的,你那純粹是胡說八道!”“島主說了,你根本是不懷好意,意圖撺掇我們大家去送死,老實跟我們走吧!”

紫慧垂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他身後一個年輕人忍不住憤然道:“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大師早說了‘他生符’不屬于病症,他解不開,你們再是糾纏也沒有用,不敢得罪符圖宗,就幹脆準備棺材去。別在這裏沒完沒了的!”

年輕人這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那夥人不知道是沒有留意到紅箋三個,抑或是看他們修為低沒有放在眼中,吵完了便要動手。

紅箋聽着都快好奇死了,連“他生符”都出來了,這個什麽島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怕傷到其中要緊的人物,連忙離遠大喝了一聲:“住手!”

第 209 章 圈養

若說這鼓聲有多麽激越動聽自也不是,紅箋可以肯定這老修士不是個器樂高手,比當年的季有風差得遠。

但他這鼓無疑是件十分了不起的法器法寶,不需要節奏有太多變化,鼓聲自然便起到迷惑引誘他人神魂的作用。

越來越多剛結丹的修士神識受不了如此急劇地震蕩,站立不住,勉強就地打坐相抗。

大家這才知道樂游為什麽突然下令叫築基修士們撤走,以他們那修為,若現在還留在島上,只怕輕者神識遭到重創,重則迷失心智,不定能幹出什麽事來。

鼓聲對圍島的妖獸影響更加明顯。

萬賢來擔心這神識之鼓太過消耗老修士的真元,眼見鼓聲有了效果,海面上妖獸攻擊緩了下來,便驅使飛行法寶離開原地,在天上慢慢繞了一個大圈,往小瀛洲方向退去。

如此一來,剩餘的數百只妖獸便分成了兩波,二三十只“桃花長尾蛙”一跳一跳在海面上追逐着鼓聲,以它們為首,大約有百餘只妖獸離開了雙鹄島,追着萬賢來的飛行法寶而去。

還在攻擊法陣的多是像“血奴長藻樹”這類的妖獸,因為不擅長神識攻擊,被修士們留到了最後,但這些妖獸對鼓聲反應極為遲鈍,樂游一看便知是因為它們本身木化嚴重,不但是神識,對外界的所有刺激都變得不再敏銳。

既然操控不了它們,那就盡快除掉。

樂游下了命令,只是師叔和萬賢來那邊亦急需幫手,他将幾個元嬰盡數派過去,雙鹄島這邊他親自率衆迎戰。

此時雙鹄島法陣崩潰,上百只妖獸湧上島來,不少金丹修士受鼓聲影響還未恢複過來便要參戰,實力大打折扣,小瀛洲人手一時有些相形見绌。

謝俠真眼見元嬰們都走了,宗主不得不親自出手,心懸了起來,搶過去接下樂游身前的幾只“血奴長藻樹”,道:“宗主,對付它讓我來即可。”

雖是如此說,此時島上情形十分混亂,謝俠真再拼命也不可能把妖獸都接手過去,樂游仍需時不時出手為弟子們解圍,他不甚在意:“不用,我的病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嚴重。”

兩座島上的戰況都在樂游眼中,門人如何施法,如何對敵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數根長藻觸手般向一名水靈根金丹卷去,自綠油油的海藻間飛出了近百只毒蟲,那修士疾向後退,擡手祭出一面盾來擋了一擋,指間寒光一抹,割向那長藻。

一只“長吻花蛛”在那些揮舞着的長藻掩護下悄聲無息到了近前,突然自旁側跳起,如一道顏色斑斓的利箭,咬向那修士脖頸。

樂游掐法訣正要出手相救,修士旁邊一道白光飛來,“長吻花蛛”毫無防備徑直被它洞穿,飛劍明顯猶有餘力,深深沒入“血奴長藻樹”的主幹,“砰”的一聲,厚厚的沙石和海藻殘莖飛濺起多高,那株“血奴長藻樹”主幹缺了好大一塊。

其實樂游早留意到人群中的紅箋,這個丹崖宗女修實力非凡,神識之強也遠超同階,方才那陣鼓聲許多金丹中期的修士都表現出不适來,只有她渾若無事,這叫樂游想不注意都難。

不過再多估量也沒有這一下來的直觀,水真元暴發出如此強大的殺傷力頗有些違背常理,縱是樂游,也不由心生驚訝。

他見方才遇險的修士危機已解,向謝俠真道:“回頭你去找老任他們,商量着給丹崖宗那小姑娘挑一件防禦法寶。”

謝俠真聞言大喜,闫師兄的寶貝徒弟缺少防禦法寶,他本想自己好好給她準備一件,沒想到宗主只看了這麽兩眼便想到此節,任長老是水靈根元嬰,手裏的好東西自然不少,有宗主這話,他肯定不會随便應付了事。

謝俠真猶豫着想替師侄道一聲謝,又覺着依樂游的脾氣不一定愛聽,最後只應了聲“是”。

一番惡戰,樂游盯得再緊,門人弟子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死傷。樂游沒有下令退守小瀛洲,就在雙鹄島頂着殘餘妖獸,一直殺到此戰結束。

雙鹄島已經被踐踏得一片狼藉,海裏到處飄浮的都是妖獸的殘肢,泛着刺鼻腥臭。

塵埃落定,衆人四散出去打掃戰場。

樂游站在島上,有弟子過來禀報此戰的損失,受傷的不少,好在都不嚴重,真正叫他心疼的是死了一個金丹初期。

金丹修士在哪家宗門都極為寶貴,如今卻死在妖獸的圍攻之下,這叫樂游的心情很是沉重。

好在片刻之前萬賢來那邊傳回訊息,被鼓聲引走的百餘只妖獸已被成功關入幽漣絕谷。

幽漣絕谷與雙鹄島都是樂游還沒有得這怪病之時,合宗門幾大元嬰之力,由他施展土系法術開山辟海建造而成。

雙鹄島成為了小瀛洲的一面屏障,而幽漣絕谷裏種植培育了許多罕見靈草,輔以五行法陣促其生長,本已大有收益,這次事起倉促,只有那裏的地勢才有可能圈住這批妖獸,不得已将它改做了養獸之所。

就連封谷的大陣也是由任公兒幾個元嬰剛才匆匆趕了去布置的。唯一的出口被大陣鎖住,這些妖獸要想出來,除非裏面哪只突然晉階,有了化神的實力。

樂游剛才接連施法,現在覺着有些力乏頭暈,堂堂元嬰圓滿卻要面對如此肘腋,實是令人厭煩。

樂游知道留給他在此處理這件事的時間不多了,匆匆交待了幾句,打發了兩位水靈根元嬰循着妖獸來處去探看究竟,又将收拾殘局的擔子交待給了萬賢來,他才放心離開雙鹄島,返回住處休息。

此番雖說死了人,總的來看小瀛洲收獲非常大。萬賢來對死去的木靈根金丹印象不錯,暗自惋惜一番,跟着便想起那丹崖宗的小姑娘來。

樂游打發兩位水靈根元嬰出去,是考慮到水靈根在無盡海中有着天然的優勢,遇上意外更容易應對,萬賢來卻覺着那兩個不在,實是太好了。

他自幽漣絕谷返回之後很快便找到了謝俠真,指使謝俠真下大力氣去說服“南蕭”加入小瀛洲。

萬賢來大方許諾:“我看那姑娘挺喜歡今天這種場面,她的根基打得也極是不錯,你叫她來,來了之後我會親自指點她。”

謝俠真詫異地道:“師叔,您這是……您該不會是想收她為徒吧?”

萬賢來點頭:“她若有意,有何不可?”

謝俠真反應過來不由暗自苦笑,這哪是南師侄有意,根本是你老人家的意思吧,只聽說過有橫刀奪愛的,還沒聽過從旁人門下搶徒弟的,闫長青可就這麽一個徒弟了,這事不成還好,若是成了,他不得恨自己一輩子啊。

不過萬賢來輩份在那裏,難得開一次口,他又不能不應。

這會兒紅箋在哪裏?戰鬥一結束,她便乘着法器跟着大夥兒一同出海去打掃戰場去了。自雙鹄島一直到月沙島,飄着數不清的妖獸屍體,其中絕大多數妖丹還都在呢。

上百人分散到這麽大一片海上,很快大夥兒就散開各忙各的了。只有江無非擔心她人地兩生不習慣,執意要陪着她。

等一路打掃到月沙島附近,正好遇見那大隊退回宗門的築基修士亦奉命出來收屍,紅箋終于有暇放開神識,将諸人都挨着察看了一番。

不出她所料,她在隊伍中看到了巫錦,看到了來自丹崖宗的好幾位師兄,甚至上回在跹雲宗見過的那金靈根築基圓滿高鴻禮,就沒見到有哪個可能是方峥喬裝改扮的。

分開二十年,方峥總不會笨到連基都沒築吧?

那朵仙昙花,現在還在奚旭長老手中嗎?

紅箋意識到自己對小瀛洲的長老們實在太陌生了,只能以常理來推測,按理說奚旭回到宗門,這朵被寄予厚望的仙昙花應該便交到樂游手中了,但事無絕對。方峥若想打這花的主意,只能從樂游或是奚旭身上下手,相較而言自然是奚旭好接近得多。

弟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實心眼,紅箋實在難以想象他會跑來小瀛洲折騰着盜花,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決定先想個辦法認識一下奚旭的弟子高鴻禮。

因為是打掃戰場,小瀛洲的築基弟子沒有再五人一組,而是全部散開,各忙各的。

孤零零的高鴻禮正自海中撈起一只“鬼面鵝”的屍體,紅箋神識鎖定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靠前。

搭讪也是需要機會的,這麽上去打個照面,有師兄江無非在旁,挺多幫着介紹幾句,接下來沒什麽事情可做,賴着不走徒惹人懷疑,只能分開。

這樣的“認識”距離紅箋的設想可相差太遠了。

不着急,按紅箋的經驗,總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時機,她一邊和江無非說笑,一邊假裝尋找妖獸,遠遠吊着高鴻禮。

紅箋的神識比高鴻禮強大太多,高鴻禮對她的窺探毫無所覺。随着時間推移,搜尋的區域擴大,附近一時再看不到其他修士。

第 208 章 小瀛洲的實力

樂游一到,士氣大振。

小瀛洲門人們雖然嘴上不說,個個心裏都在擔心宗主的身體,如今見有日子沒出現的樂游好端端的,甚至比先前更加精神,無不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樂游先到的那座島上元嬰共有三人,乃是兩位水靈根元嬰初期和一位土靈根元嬰中期。樂游到時法陣的真元護罩上正趴了一只巨大的“鐵背蒼柳”,這是一只元嬰妖獸,它的上千只觸手像柳條一樣散開,吸附在護罩上,黑褐色的軀幹漸漸鼓脹起來。

這妖獸正在吸食護罩的真元!

這樣一只“鐵背蒼柳”對法陣的破壞十分巨大,偏偏如雨般的攻擊落到它的身上都顯得不痛不癢,一時奈何它不得。

樂游深知大夥兒在擔憂什麽,他的身體時好時壞不是他所能控制,也許過了今天,他依舊需得消失于人前,不過在那之前,他希望可以給大家多一些信心。

樂游未借助法陣的防護,胖大的身軀飛躍而起,口裏喝道:“老任,這裏!”

任公兒會意,擡手一道法術打出去,搶在樂游前面擊中了那只“鐵背蒼柳”,任公兒這水靈根元嬰修習的是難得一見的冰系法術,“鐵背蒼柳”挨這一下軀體登時便被凍結。

法術能封住元嬰妖獸的時間極短,但就是這極短的時間裏,樂游的攻擊到了,簡簡單單一指正戳中“鐵背蒼柳”。

樂游身後,小瀛洲的門人弟子們就見這只堅不可摧的元嬰妖獸如同一座狂風中的沙土雕像,無聲無息便在這一指之下灰飛煙滅。

這一指彰顯土系元嬰圓滿的強大實力,是樂游所修功法“土崩瓦解”,在任公兒冰系法術的輔助下,這頂級功法暴發出數倍的傷害之力,一舉便除掉了眼下的心腹大患。

眼見宗主如此神威,島上先是靜了一靜,緊接着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樂游聽出來大夥兒的歡呼聲中透着一股如釋重負,他沒有多做表示,落回到島上,見衆人在任公兒幾個的帶領下完全占據了主動,微微點了點頭,往另一座島嶼而來。

紅箋手上施法緩了一緩,沒想到才來小瀛洲不到一天,她就見到了樂游樂宗主。

二十年沒見,樂游還是胖得那麽引人注目,當初在寰華殿多虧有他,紅箋才得以保全了性命,雖然紅箋與他也只有這麽一點兒交集,卻并不妨礙紅箋此時心中湧起了濃濃的感激與尊敬。

不過不管樂游還會不會記得方紅箋這麽一個人,此刻肯定是不會認出自己來。

果然在這種混亂的場合,樂游沒有過多關注島上的門人弟子。

萬賢來、奚旭知道他真實的身體狀況,見他剛才突然出手,都有些擔心。

萬賢來搶先道:“這邊沒問題。”他說這話既是怕樂游再次逞強,也是實情,這邊島上有他、奚旭以及木靈根的元嬰長老宗寄春,還有謝俠真幾個金丹圓滿,實力要比任公兒那邊稍強一些。

樂游點頭,他也正是看出來這點,故而先去的另一邊。

他站在萬賢來身邊看了一陣,突然道:“你們幾個有沒有發覺,這批莫名其妙湧來的妖獸以木系居多?”

“千足膽”、“血奴長藻樹”,以及方才的“鐵背蒼柳”,這些都是木系妖獸。

元嬰長老宗寄春因為是木靈根,對此更加敏感一些,一邊施法一邊道:“宗主說的是,我正想提這件事。這一大批妖獸來得蹊跷,咱們宗門裏又沒有叫它們垂涎的東西,很難想象這麽多種類的妖獸會自行湊到一起。”

幾大元嬰說話沒有避人,紅箋聽得他們議論,心中便是一動。

她暗道:“我可真是笨啊,刑無涯既然建了那麽一座‘水中土’的海上牧場,說不定就有‘水中木’、‘水中金’,而且極有可能這些木系妖獸的老巢離着此地不是很遠。這大批妖獸亂糟糟地沒有人操縱,說明了什麽?看來不是刑無涯有意放它們來打小瀛洲。他的養獸老巢被人找出來挑了?戴明池幹的?”

她越想越覺着這個猜測大有可能,不知出了這等事,兩大化神有沒有在無盡海深處大打出手?若真的如此,那可是大快人心之事,最好能兩敗俱傷,叫他們同歸于盡。

這會兒宗寄春、奚旭幾個亦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亂猜疑,只是他們知道的信息太少,猜來猜去自己都覺着不大可能。

樂游打斷幾人:“回頭再說這些,先想想怎麽處置眼下這大群的妖獸。傳令下去,集中對付元嬰和擅長神識攻擊的妖獸,其它的先留一留。”

萬賢來奇道:“師兄,你是想……”

“對,若是別人能養,我們費些力氣,應該也做得到。一旦圈養起來,這可是筆不少的財富。”

樂游說罷,點手叫過兩個金丹弟子,吩咐了幾句,那兩人領命而去,他向萬賢來幾個道:“我叫他們去把師叔接來,看看有沒有辦法。”

樂游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離得遠的門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都毫不猶豫地執行宗主之令。

雙鹄島法陣支撐這麽久,已經開始有些吃不住勁兒,在衆多妖獸前仆後繼地破壞之下,真元護罩正漸漸地由厚轉薄。

但是紅箋卻見到,不管金丹還是築基,所有人都在拼命攻擊着那些挑選出來的目标,有一時因離着太遠打不到的,小瀛洲弟子寧可停下來等待,沒有人再沖着尋常的木系妖獸下手,也沒有人眼見危險急着撤離。

紅箋突覺一陣悸動,眼前這令行禁止的一幕對于俗世間的普通人而言已是十分難得,在人人惜命自由慣了的修真界,更是難上加難,若不是親眼見到紅箋甚至覺着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也許赫連率領的滅雲宗可以,他們畢竟曾經同歷劫難,與別的宗門不同。

沒想到,小瀛洲門人竟是如此心齊。

經歷過一盤散沙的丹崖宗,才能格外體會到這一幕的難能可貴,紅箋到最後難抑心中諸多感慨,不禁有些酸澀。

過些時候一件飛行法寶自小瀛洲方向飛來,速度極快,轉眼到了跟前。

法寶上三人,兩人侍立,正是剛才奉命離去的兩名金丹弟子,還有一個人在中間盤膝穩穩坐着。

紅箋只看他那一頭白發,就意識到這是一位老修士。

這人身穿道袍,人很幹瘦,面容祥和,看上去頗有些仙風道骨。

紅箋判斷不出此人修為,估計着最少也應該在元嬰之上。

看得出樂游對這老修士極為尊重,飛行法寶一落,他便迎了過去,口稱“師叔”。紅箋有些詫異,對于小瀛洲的高手她特意留心打探過,并沒有聽到關于這老修士的訊息。

她不知道這老修士一現身,就連謝俠真這等加入小瀛洲十幾年的人也不由頻頻偷眼打量。

樂游和那老修士低聲交談,周圍太嘈雜,紅箋又不方便調動神識去偷聽,對他二人說的什麽一無所知,只是她突然瞥見那老修士微微側了側臉,紅箋心中微動,一般而言這種下意識的動作不是在看,而是在聽,摒棄了視覺的側耳細聽。難道這老修士竟是個瞎子?

但此時法術轟鳴,妖獸嘶吼,亂成這樣,他又能由中聽出什麽來?

老修士好像不受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困擾,他很快回答了幾句什麽,樂游直起腰來,下令所有的築基修士撤離,先回宗門待命。

宗主有令,一衆築基修士很快撤走,樂游又叫過萬賢來,細細叮囑幾句,拍了拍萬賢來的肩膀。

萬賢來應了,他放出飛行法寶,載上那老修士,兩人漸漸升高,這邊樂游率領餘下的元嬰、金丹繼續擊殺妖獸。

築基修士們一走,兩座島上都冷清了很多,樂游很快便在留下的人中注意到了紅箋這張生面孔,不過他也只是看了謝俠真一眼,沒有再多理會。

來犯大群妖獸中已經很難再見到元嬰妖獸的身影。

真元護罩越來越薄,當妖獸群中最後一只元嬰哀鳴着被打爆,雙鹄島兩邊法陣都已經行将崩潰,妖獸的尖刺跟利爪頻頻撕破防禦探入陣中。

就在這時候,自雙鹄島上方半空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是鼓聲。

響亮而急促的鼓點,瞬間便壓過了島上的混亂和喧嘩。

鼓聲铿锵,震得人耳鳴心慌。

包括紅箋在內的衆金丹很快反應過來,這鼓聲不但刺破喧嚣送進大家的耳朵裏,同時竟也直接響徹諸人的神識,回聲激蕩,修為弱的登時便感覺到呼吸急促,有些透不過氣來。

妖獸群中神識稍弱的“千足膽”、“桃花長尾蛙”最先被鼓聲引誘有了異動,“桃花長尾蛙”不再拼命往島上沖,昂起醜陋的腦袋,對着半空“咕呱”而叫,似是在同鼓聲應和。

而島上亦開始有金丹弟子撐不住了,江無非幾個只覺血都沖上頭頂,額頭冒汗,臉漲得通紅,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樣。

紅箋循聲擡頭,只見萬賢來所駕的飛行法寶停在高空,擊鼓的正是适才那身着道袍的老修士。

第 207 章 愛才

一時法術的轟鳴聲、妖獸的哀嚎聲響徹方圓數裏。

飛濺起來的海水鋪天蓋地,不時有妖獸被打爆了妖丹,化為一蓬零碎。鮮血在漫延,血腥氣引得餘下妖獸更加瘋狂,前仆後繼向着月沙島撲來。

那些加諸在妖獸們身上的真元枷鎖終于不堪重負,漸漸黯淡無光,有了松動的跡象。

萬賢來施法推出去一道火牆,将後面急着出水的衆多妖獸擋了一擋,回頭大聲下令叫宗門的築基期修士迅速退守下道防線雙鹄島。

築基修士人數最多,結果聚集在月沙島還沒能出上多大的力氣,便因妖獸太多,法陣支撐不住要先行撤退。巫錦有些不甘,卻知道接下來月沙島實在沒有築基修士生存的空間,當下和幾位師兄弟快速出列,随着大隊人馬往雙鹄島退去。

衆人飛不多遠,便聽着身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聽聲音并不是那些幾乎被屠殺殆盡的“鬼面鵝”發出來的,而是“蠍尾海獅”。

這動靜太大,不少人下意識回頭去看,果然見最先承受攻擊的西南方向防禦被撕裂開一道口子,一只元嬰期的“蠍尾海獅”直撲而入,當先登上了月沙島。

缺口打開,在這只“蠍尾海獅”的身後密密麻麻又跟進來五六只妖獸,月沙島的法陣破了。

“蠍尾海獅”上了陸地攻擊變得更加兇狠,萬賢來不惜耗費大量真元,以“烈陽真火”繞着月沙島燃起沖天火焰做為屏障,奚旭見狀擡掌一記“羿射”,真元洪流正中那只元嬰期妖獸的獅身,将它掀了個跟頭,推入熊熊烈火之中。

有元嬰長老沖在最前,謝俠真、窦橋卿等衆多金丹一齊動手,局面竟暫時撐住了,沒有立刻潰敗。

紅箋在人群中也沒有閑着,這種場合“碧血槍”比“中空劍”更加适合,妖獸還沒有沖到身前,她有足夠的時間蓄勢。

一杆水修用的大槍在她手上閃爍着蔚藍的光芒,而後刮起一道寒風,狠狠刺入“蠍尾海獅”的脖頸,帶着它沉重的身體向後飛起來,“砰”的一聲,砸在後面那只“蠍尾海獅”身上,兩只妖獸摔作一團。

萬賢來和奚旭雖然忙碌,心神卻始終通觀全局,金丹的隊伍中有人一出手便力壓兩只金丹中期妖獸,且是如此陌生的一件法寶,兩人都有些詫異。

奚旭剛剛見過這位來自丹崖宗的美貌女修,萬賢來雖然不認識紅箋,但一個生面孔,又同窦橋卿等人站在一處,他幾乎是立時便意識到這姑娘是誰了,兩位元嬰長老百忙中互望一眼,都起了愛才之心:如此身手竟然是丹崖宗的門人,闫長青的徒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叫謝俠真将她争取到小瀛洲來?

這一額外留意,萬賢來又發現謝俠真這位師侄的實力竟遠不止她表現出來的這一下。

怪不得謝俠真說她上來三下五除二便将符圖宗的金靈根修士打得落荒而逃,這姑娘渾不似那些不知該先向哪裏下手的修士,極有眼力勁兒,說白了還是架打得多,經驗豐富,這上岸的數十只妖獸在她眼中主次分明,絲毫不見混亂。

而且那杆長槍無疑是極耗真元的,她卻毫不在意地一次次将它祭出去洞穿妖獸,顯是并不為這等消耗所困擾。

這哪裏還像是個金丹初期?這等資質,待她修煉至金丹圓滿,甚至結嬰,又會變成什麽樣的人物?

換言之,這樣的修士不管男女,不管有什麽缺陷,只要品行沒有大問題,合該成為各家争搶的目标。

萬賢來越看越是喜歡,待紅箋再次祭出“碧血槍”之時,他大喝一聲“着!”擡手亦将自己的那杆烈焰長槍祭了出去。

萬賢來究竟是元嬰,他這一槍的威能非是紅箋可比,烈焰長槍後發先至,眨眼工夫已由後追上“碧血槍”。

但追上之後烈焰長槍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雙槍并行,在空中一紅一藍如兩道耀眼的流星,分別刺入兩只“蠍尾海獅”,爆開的真元造成很大的動靜,竟在妖獸群中形成了一個缺口。

萬賢來“哈哈”大笑,意氣風發道:“不錯!”

誰都知道萬賢來的這聲“不錯”贊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在場唯一的外人。

謝俠真高興啊,他沒有多想,闫師兄的徒弟露臉,他也覺着臉上甚有光彩。

奚旭卻看出了萬賢來的心思,他一邊宰殺妖獸,一邊瞅準了機會傳音道:“怎麽,師兄看上這小姑娘了?”

萬賢來笑道:“這種資質呆在丹崖宗那破地方,明珠暗投,早晚耽誤了,叫謝俠真花點兒工夫翹她過來,我收個徒弟,你可不許跟我搶。”

奚旭嗤笑道:“我不搶,我可不像你見着個好的就往自己門下劃拉。她可是水修,真要來了咱們小瀛洲,我看任師兄能錯過,眼睜睜叫她拜你為師?別說我沒提醒你,任師兄來了。哈哈!”

奚旭的笑聲實是有些幸災樂禍,說到底在小瀛洲還沒有師徒倆靈根不一樣的先例,而他提到的任師兄任公兒正是宗門兩位水靈根元嬰之一,若是人家還沒加入小瀛洲,先出現兩個老家夥搶徒弟的樂子,那才是有熱鬧好瞧。

果然他這麽一說萬賢來登時緊張起來,這修真界師徒之間既是師父挑徒弟,同時也是徒弟挑師父,此時萬賢來越看這謝俠真的師侄卻覺着有眼緣,生怕任公兒趕來橫插一杠。

他緊着掐法訣,兩手齊揮,接連打出幾道法術去,将上岸的那群“蠍尾海獅”阻了一阻,傳聲任公兒:“任師弟,妖獸太多,為免有死傷,我們這裏撐上一陣便退守雙鹄島了,這邊不用你,快去雙鹄島準備迎敵吧。”

任公兒奇怪地問:“有什麽好準備的?”

奚旭差點兒笑出聲來,卻聽萬賢來煞有其事道:“趁着雙鹄島法陣完好,叫築基弟子們趁機練練五行配合,你先去安排一下。”

任公兒不疑有它,應了一聲調頭離去。

奚旭啧了一聲,還未說話,卻聽萬賢來大聲喝道:“都加把勁兒,咱們在月沙島這裏把‘蠍尾海獅’全部清除。”

殺到現在,“蠍尾海獅”還剩下二十餘只,這一大群五花八門的妖獸順着水一齊湧來,因為無人指揮,“蠍尾海獅”和“鬼面鵝”速度快過其它妖獸,沖在最前面,這隊先鋒在月沙島遇阻幾乎全軍覆滅,耽誤了半個時辰,後面的大部隊也到了近前。

衆人放開手腳,不再有意阻着“蠍尾海獅”不讓上島,開始在萬賢來等人的帶領下且戰且退。即使如此也還是有不少剛結丹的修士因與妖獸近了身而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此時又有兩位元嬰趕來,因為其中沒有水修,萬賢來沒有再趕人,衆人合力清除了幾只元嬰妖獸,率領衆人撤離了月沙島。

幾乎是頃刻間,這個島嶼便被數以百計的妖獸淹沒。

奚旭目睹這一幕有些擔憂,道:“看來必須在雙鹄島狠狠宰殺掉一批,不然壓力太大,若是護宗大陣有失,那損失可就大了。”

對他這看法,幾位元嬰長老都沒有什麽異議。

雙鹄島是相對的兩座小島,中間水路狹窄,如兩扇敞開的大門護衛着小瀛洲。因為地勢險要,那裏的法陣投入遠不是月沙島可比,可若是不能在那裏阻住妖獸,過了雙鹄島将直達小瀛洲,中間沒有陸地可以據守。

紅箋跟着謝俠真退守雙鹄島,小瀛洲剩下的幾位元嬰也盡數到齊。

衆多築基修士按照平時習慣了的配合五人站成一隊,只等金丹修士們加入進去,好與來犯妖獸決一死戰。

島分兩座,人也要分開,本來謝俠真等人是水修,理所當然要跟着任公兒等人呆在一起,萬賢來耍了心眼兒,特意拽上奚旭挑了另一座島,又招呼了謝俠真、窦橋卿等人過去幫忙。

大批妖獸殺到。這一次已經見不到“蠍尾海獅”和“鬼面鵝”,來犯妖獸種類繁多,有紅箋以前曾經殺過的“千足膽”,也有她從未見過的“血奴長藻樹”。

“血奴長藻樹”行動緩慢,渾身附滿了沙石和長長的海藻,看上去像是一棵模樣古怪的大樹漂浮在海水裏,海藻的縫隙中藏着大群的吸血毒蟲,當妖獸操縱着異變的藻類束縛住獵物,吸血毒蟲便會一擁而上,下毒吸血,置獵物于死地。

兩座島嶼一齊開啓法陣,小瀛洲的修士們趁着大批妖獸被暫時阻在真元護罩外邊,各顯神通,傾全力殺傷着敵人。

紅箋也見識到了築基修士們獨特的五行配合。

這種攻擊方式一看便是脫胎自法陣,因為小瀛洲有人精于五行轉換相生,故而将其中精要帶到戰鬥中,一隊五人的築基修士,施法造成的傷害頂得上一個金丹初期。而大家的配合能如此默契,平時肯定沒少練習,這又是一個叫紅箋很難想像的地方。

對面島上轟然暴發出一陣歡呼,這邊的元嬰們也有所感應,奚旭喜道:“宗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