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澹寧知道,墨雲宗是離魔淵封印最近的一個門派,但周睽的話還是讓他心神不安起來。

與魔淵封印的有關消息秘而不宣地在大門派高層中流傳,玄霜派這樣的小門派并沒有多少相關的資料。澹寧加入玄霜派幾年,所能收集到的不過是一些瑣碎的細枝末節,甚至連魔淵封印到底什麽樣子都沒有搞清楚。

周睽沒有用什麽特殊的秘術,不慌不忙地走在前面,到了一間極普通的小樓前,打開門跨了進去。

澹寧之前看到過這座小樓,非常普通,和其他建築沒有什麽區別。他猶豫一瞬,還是跟上了周睽。

撲面而來的是猛烈的風,澹寧被吹得睜不開眼,待他反應過來,突然意識到兩個人已經到了魔淵封印前。

壁立群峰之間山風呼嘯,草木發出蕭然之聲,卻無法吹散面前的黑霧。

大團大團濃稠的霧在山谷低處聚集,黑暗有如實質般相互纏繞徘徊,像深潭一樣沉靜,又透出萬分不尋常的詭谲。

人世間不會有這樣的地方,一眼過去根本看不清究竟。

難怪墨雲山和墨雲宗要以墨雲為名,只因為這山谷中真的有一片無法驅散的黑雲。

澹寧環顧四周,進來的門竟是一個巧妙的傳送陣,此刻正在身後閃着淡淡銀光。

身前大團的霧氣相互彌漫,澹寧擡手,還沒觸碰到黑霧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無邊惡意。

“這就是魔淵封印?”澹寧問。

“魔淵中的風到了人間會變成黑霧,”周睽站在他身邊,負手而立,神情淡然,“黑霧之後才是魔淵封印。”

澹寧點點頭,看着黑霧久久地沉默,他下意識地厭惡這些東西,卻控制不住自己被它所吸引。

魔淵……

“魔淵封印已經不穩定了。”他低聲喃喃,像是說給周睽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你用來唬我的東西裏唯一特別的一條,”周睽說,“不過我估計你也只知道這個。”

“我聽說墨雲宗建在魔淵邊上,為的就是守護魔淵封印。”澹寧沒有接他的話,“現在魔淵封印不穩,其他門派和墨雲宗關系不佳卻沒有來興師問罪——你把他們都瞞住了?”

周睽看起來有點意外,他微微側頭,用那雙略顯狹長的眸子看向澹寧,沉着銳利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他的軀殼。

“誰告訴你墨雲宗守護魔淵的?”他問道。

“坊間都這麽說——至少玄霜派裏是這麽傳的,”澹寧抽了抽嘴角,“大門派怎麽說我也不知道,但是三百年前墨雲宗……”

“三百年前,魔淵封印破損。在與魔族的鬥争中,墨雲宗始終處于第一線,最後修複魔淵封印的一役,更是傾盡全門派之力——弟子九不存一,傳承幾近斷絕,直到三十年前周睽出現,墨雲宗才重新振興。”周睽接道。

“差不多是這樣。”澹寧聳肩,他聽過的說法都與這大同小異。

周睽譏諷地嗤笑了一聲。

“自從建成後,魔淵封印幾萬年都沒有出過事。封印不穩,滿打滿算,只有三百年前那一回。”周睽緩緩道,“墨雲宗最近的地方離封印只有不到百裏——封印出事了,他敢不沖在最前面嗎?”

澹寧一愣,不自覺道:“總會有其他辦法……”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妥,兀自停下皺了皺眉。

“你知道三百年前死了多少人嗎?”周睽問他。

澹寧搖頭:“只聽說各大門派都損失不小,”他好奇問道,“宗主當時也在場?”

能進境大乘期,最少也要六七百年,當時的事情他不了解,周睽卻可能是親歷者。

“我……不算在場,”周睽意料之外地停頓了一下,“大部分事情也是之後才知道的。”

澹寧哦了一聲,想起周睽是三十年前突然出現在墨雲宗的,之前應該是個散修,不問世事也在情理之中。

周睽不知道他心裏這一大堆彎彎繞繞,繼續說道:“當時不僅墨雲宗,萬象門和淩玄臺也迫于壓力派出弟子抵禦魔族,傷亡慘重。只不過墨雲宗就在魔淵封印旁邊,受到來自各門派的壓力最大。”

“至于所謂的墨雲宗守護魔淵,”他看着眼前盤旋的黑霧,嘲弄地勾了勾嘴角,“不過是墨雲宗損失最大,後世心裏過意不去,給它安了一個好聽的名頭而已。”

“現在魔淵封印不穩,宗主卻瞞着其他門派……”澹寧轉轉眼睛,“是怕重蹈之前的覆轍嗎?”

周睽說:“當然不是,魔淵封印出事,誰都無法獨善其身。我這麽做有其他的原因。”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澹寧雖然心裏好奇,卻也沒有再多問什麽。魔淵封印就在墨雲宗後山,周睽不會讓墨雲宗出事,知道這一點對他就足夠了。

盡管早就知道,魔淵封印不穩的事實仍讓他有點莫明的心悸,他把一只手縮進袖子裏,一下下摩挲着自己的玉佩,才覺得安心了一點。

他修為淺薄,魔淵和門派間的糾葛沒有一個是他能插得上手的,而他現在想的也只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已。

“宗主,世人幾乎把人魔雙血完全當成魔族看待,”他終于問出了自己內心一直的擔憂和疑惑,“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不是。”周睽說。

澹寧的眼睛亮了亮。

“我知道那些魔物是什麽樣子。只要你不魔化,就和他們完全不同。”

周睽的臉上有淺淡的笑意,又逐漸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個人魔雙血,”他說,“憑你的天資和現在的表現,就算在大門派也前途無量。而我留下你,也只是因為現在你對我有點用處。”

“能活着就好了,”澹寧卻不在意這個,輕松道,“如果不是我母親去世得太早,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我連門派都不想加入。”

“可惜在玄霜派這幾年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好像也沒什麽能幫助抵抗魔化,還是需要我自己扛。”澹寧嘆了口氣,“不過習慣了之後倒也沒什麽難的。”

他站在深不可測的魔淵霧氣之前,臉上是這個年紀少見的凝重與穆然,黑曜石般的眸子映出黑霧的影子,卻依舊透亮,漂亮得驚人。

周睽看了他一會,搖搖頭準備離開。走到傳送陣旁邊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再過幾天就是朔日,你如果難受,可以來找我。”

“你說什麽?”澹寧一驚,急忙回頭,卻發現周睽已經走了。

周睽走得毫不猶豫,澹寧反倒神色莫測地在原地踟躇起來,許久後才從傳送陣離開。

思來想去,朔日的那天傍晚,澹寧還是來找了周睽。

他不知道周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應該不是壞事。

然而小半個時辰下來,他連周睽的影子都沒找着。

“他出去了?”澹寧皺眉問道。

“應該是的吧?”被澹寧逮住的是一個做雜活的低階弟子,看向澹寧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既然你說找不到他,那我們就更不知道了,宗主一向喜歡獨來獨往。”

澹寧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地哦了一聲。

拖延了這一會兒,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如果不是附近的長明燈一直亮着,連周圍的事物都快要看不清。

“不過師弟,我看你面生得很,是最近新來的嗎?”弟子修為比澹寧要高一些,看他一直面無表情,忍不住八卦道,“沒有允許,我們平時都不能來後山……”

澹寧沒理他,伸手憑空抓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銀色光球,直接走了。

他腿很長,幾步就拉開了一大段距離,光球飄在他身前,比旁邊的長明燈還要亮一些。

墨雲宗弟子愣愣地看着他,只覺得這人有點莫明其妙。

澹寧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什麽。

但長久以來的經歷告訴他,今天晚上,他一刻鐘都睡不着。

無論如何,還是找點事情做比較好。

半個時辰後,他扔下手中的又一本書。

這應該是周睽某個私人藏書閣,裏面雜七雜八什麽東西都有,因為不重要也沒什麽防護。

但無論是五百年前的故事話本,還是墨雲宗外門弟子的入門功法,澹寧都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強忍住燒點東西看熱鬧的想法,澹寧推開窗,面容緊繃地看着窗外。

朔日的晚上沒有月亮,即使晴朗無雲,也顯得比其他日子更陰沉些。只有零零星星幾盞用陣法點亮的長明燈,照出樹木與房舍隐隐約約的輪廓。

窗後的澹寧,臉有一半隐沒在陰影裏,眼神沉毅,不帶半分笑容。

周睽不在也是件好事,他并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

他今天晚上一個人都不想看見。

不知在窗邊站了多久,澹寧發現自己腦中已經空白了很長時間,只把注意力放在一呼一吸上。

他深呼吸幾次,夜已經深了,或許還是應該回去,反正睜着眼睛躺在床上和現在也差不了多少。

把零零散散堆在一旁的書恢複原位,澹寧邁腿出了藏書閣。

還沒有走多遠,剛拐過一個彎,便迎面撞上了周睽。

他一身黑衣,步履匆匆,應該是才從外面回來。看到澹寧,他腳步頓了頓,停下來想跟澹寧說話。

澹寧卻好像沒看見他,目不轉睛地直直走了過去,只在錯身時微微側肩避開周睽。

“今天是朔日,我倒給忘了,”見他的樣子,周睽啞然失笑,“不過你居然能跑到這兒來。”

澹寧猛地停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不妥——面對周睽,表面功夫起碼要做出來的。

“這裏不能來嗎?”在過腦子之前,他卻已經開了口,并且怎麽聽怎麽都像是在跟周睽嗆聲。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聖誕節快樂!

卡文卡到想改名叫葉卡卡QAQ

第 3 章

墨雲宗是典型的依山而建、以山為名的門派,身前是蜿蜒東流的靈江,背後靠着的便是墨雲山。

周睽将澹寧帶回來後,直接把他安置在了自己的住處。過了三天,澹寧都沒琢磨明白這位墨雲宗宗主的行事邏輯。

周睽當初竟真的給他找了個住處,就把他放下不管了。

澹寧一開始懾于周睽的淫威,規規矩矩待在屋子裏不敢亂跑,可周睽至今都沒有來找過他第二次,就好像把他徹底忘了一樣——如果不是已經能辟谷,澹寧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會被餓死在墨雲宗。

也正因為如此,他終于開始動起了其他心思。

他也只能坐得住三天。

無論周睽那一套說辭是真是假,澹寧都不放心。就算其他門派沒有來墨雲宗要人,周睽也能随時要了他的命。

他用拙劣的理由騙了周睽來救他,他才不相信對方不介意。這些大乘期的老怪物個個性格古怪,十有八九都是愛恨分明睚眦必報的主兒。

澹寧暗自沉吟,突然又想出一個可能性。

如果周睽的确是對他有所圖謀……

他皺着眉頭琢磨了一會兒,沒想出自己有哪兒能被對方“圖謀”,晃了晃腦袋打消念頭。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落到全然被動的地步,就算逃不出去,多知道一點東西也是好的。

房間外有一層簡單的禁制,但這根本攔不住他。

他眯了眯眼睛,下一刻就消失在原地。

周睽的住處在墨雲宗的最深處,幾乎到了墨雲山的山腰。大概是他平素喜靜的緣故,也沒有什麽門人弟子光顧這裏。

澹寧粗略繞了一圈,發現周睽圈起來的地盤大得驚人。至少方圓五裏都有他的私人禁制,差不多有半個玄霜派那麽大。

澹寧站在禁制面前,不知是不是實力相差太大的緣故,他本能地覺得破空術穿不過這層禁制。

只遲疑了片刻,澹寧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身打量起周圍的其他東西來。

大門和顯眼一些的建築剛剛都已經被他記在了心裏,現在要注意的只剩其他細枝末節的東西。

其中有幾處很明顯應該是周睽會常去的地方,更多的他也不知道用處,還有一些像是……

澹寧走上前,深吸了一口氣,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知道不該這麽做,但屋子的門開着,露出的東西不禁讓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那是一個鎖靈陣,鎖着的卻不是一個人。

那東西皮膚上有大塊大塊綠色的瘢痕,沒有耳朵,臉上的五官怪誕地分散,眼睛深深凹下去,鼻子與嘴巴卻又突出來。

他氣息奄奄地被囚在牆角的鎖靈陣裏,他的兩條胳膊軟綿綿地垂下來,裏面的骨頭顯然全斷了。

澹寧緊緊盯着他,根本移不開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魔族。

也許是因為魔族體魄天生更強悍,也許是被用了藥,面前的魔族依舊保持着清醒。他因為脫力歪着頭,卻同時眯起他混濁的綠色眼睛看澹寧。

母親曾經告訴過他,所有的魔族都是邪惡的,最好的處理方式是離他們越遠越好。

然而比起修真界動辄上百上千歲的修士來說,澹寧終究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他無法不對這個可能和一半的自己有着相同血脈的東西感興趣。

他走到魔族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他半晌,終于斟酌着開口:“你會說人話嗎?”

魔族顯得有點疑惑,過了一會兒才陰郁道:“當然。”

“你被周睽審了。”澹寧的第二句話。

他似乎非常篤定這一點,沒等魔族回答便接着說:“魔淵封印既然已經不穩,你會出現在這裏倒也不太奇怪——周睽想問你什麽?”

說完他微微眯起眼睛,沒有放過魔族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魔族也同樣在觀察他,幾息後突然笑了起來。

他長得醜陋,笑起來也不好看:“你問起來,我當然不能不說。但我知道很多東西,很多秘密,周睽他可不是個好人,他怕我們怕得要死,你想知道什麽?”

這次反倒是澹寧的面色陰沉起來。

他站在原地眉頭微皺,竟一時神情不定,遲遲沒有開口。

接着他突然輕輕嘆了口氣,向後退了一步。

“怎麽?”魔族見他這樣,反倒主動起來,問道,“你不相信?”

澹寧沒有說話,反而回頭向空蕩蕩的背後掃了一眼,面露沉思。

随即空氣憑空泛起波瀾,周睽解除了身上的障眼法——他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一直靠在門邊。

“夠聰明。”他露出一絲贊賞之色,走過來道。

澹寧面色微變,但他對被抓包已經有了心理預期,倒是沒有多驚訝。

魔族卻當即整個身子震了一下,眼睛飛速在兩人間掃了幾次,驚怒交加地沖着周睽嘶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明明知道——”

周睽向魔族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任何預兆,魔族的話戛然而止,他依舊張着嘴巴,卻仿佛被梗住了喉頭,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周睽沒再管他,他勾起唇角,饒有興致地問澹寧道:“你是怎麽猜到我在的?”

周睽的确耐看,初看時還不覺得有什麽,相處久了,無論是他狹長的眉眼,還是不經意間做出的表情動作,都讓人覺得舒服愉快。

澹寧謹慎地看了他一眼,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索性大大方方地問:“宗主應該在我身上下過标記或者禁制吧?”

周睽笑了,他點點頭:“這倒是。”

“我出來閑逛也有一段時間了,想必逃不過宗主的眼睛,”澹寧飛快地瞥了一眼魔族,又看向周睽道,“這間屋子裏面鎖了一個魔族,門卻沒有關,應該是你審他審到一半突然有事不得不離開。”

“但如果要離開,至少應該把他轉移到一個更穩妥一點的地方——除非有把握很快就能回來。我在這兒已經這麽長時間,于情于理你都該回來了。”

“是有點急事。”周睽臉上笑意更甚,“你猜的這麽準,剛剛還敢在這裏留着?”

澹寧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奇怪,他轉頭用複雜的眼神望着魔族,語氣間似乎篤定自己的理由足夠充分:“我沒有見過魔族。”

他只聽說過魔族,但那些沒有具體形象的言語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讓他意識到,魔族原來是這樣的一種……東西。

周睽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過去,不以為意地輕蔑道:“畢竟是魔物,和人總是要有點不太一樣的。”

這個稱呼讓澹寧心裏微動,然而還沒等他想通其中關竅,便又聽見周睽說:“人魔雙血其實也會有部分魔族的特征,沒有魔化的時候很難顯現出來,尤其是對于你這種控制得很好的。”

澹寧愕然看向周睽,一時竟顯得有點迷茫:“我不知道。”

他一直以為除了體內那一半魔族血脈,他和普通人是沒有區別的。

“你母親沒有告訴過你?”周睽問了一句。

澹寧搖頭,又忍不住去看那個魔族。

“作為人,你長得的确不錯,非常好看。”周睽說,“不過魔物沒有幾個好看的,大部分都……”

他停下話音,用下巴指了指魔族:“和他差不多。”

魔族陰郁而又憎恨的目光在二人間逡巡,知道了澹寧是人魔雙血,看向澹寧的眼神裏又多了一分別的說不出的意味。

澹寧被他看得眼皮直跳,想移開眼睛,突然一團黑色的火焰突兀地出現在魔族的身上。

魔族見狀立刻變了臉色,他不住地抽動,火焰卻在眨眼間蔓延到他的全身。僅僅片刻,原地就只剩下一團黑灰,連鎖靈陣都被黑色火焰吃得幹幹淨淨。

“你審完他了?”即使已經見識過,澹寧還是驚駭不小。他見過的功法不多,卻仍能感覺出這黑色火焰多多少少有點邪乎,不太像是正統路子。

“沒有,”周睽收手道,“不過東西我已經知道了。”

澹寧沒有多問,只隐約猜測可能和周睽剛剛出去辦的“急事”有關。

“你想不想知道你另一個樣子?”周睽忽然偏頭問他,“關于魔物,我早年研究過一些,應該能做到。”

澹寧一愣,面色難看起來,毫不猶豫道:“不想。”

“如果你魔化……”

“我不會魔化!”說完,澹寧才後知後覺自己打斷了周睽,他不自然地抿抿唇,垂下眼睛補了一句,“那樣我還不如去死。”

那一刻周睽眼中閃過一絲像是嘲弄又像是憐憫的光芒,但當澹寧看過來時,他已經恢複成正常的表情,邊走邊道:“那跟我來吧。”

澹寧:“啊?”

周睽說:“帶你去看看魔淵。”

第 2 章

澹寧向後退了一小步,嘴裏有點發幹。

事情并不完全是他預計中的最好結果,但是對比起來,在玄霜派門派內他只有一成的逃脫機會,在周睽面前,這個幾率也許能到五成。

“周宗主,”澹寧抿了一下唇,“我……”

“或者你根本不知道其他東西,只是為了把我引過來制造點麻煩,好趁機逃脫。”周睽若有所思道。

他長相并不出衆,放在人群中勉強能稱得上中上,卻不知為何讓人心中沒有原因地放松,甚至只看他的面貌,就能生出親近和歡喜之意。

澹寧看着他,沒敢親近也沒敢歡喜,周睽把他的所做所想全說中了,他只能期望這是巧合,心裏卻不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周宗主,我怎麽敢騙你?”周睽大乘期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氣息非常有壓迫性,澹寧緊盯着周睽,語氣不見一絲慌亂,“我告訴你的的确是事實,魔淵封印其實早就不穩定了,但是要修複魔淵封印,必須……”

他沒有說完,整個人就突然憑空消失,瞬息之後才有微小的破空聲傳到周睽的耳朵裏。

無論是傳送陣還是傳送術都需要頗為複雜的前置,放眼整個修真界,都沒有這麽詭異又讓人摸不着痕跡的功法。

周睽似乎沒料到這種情況,詫異地挑了挑眉。

“幸虧是遇到我,”下一刻他卻輕笑起來,自言自語道,“要是別人,說不定真讓你跑了。”

小幅度轉身,周睽擡眼一個方向,向前邁了一步,也消失在空氣之中。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澹寧第五次從在半空中閃現出身形,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懼與疑惑。

他的臉色因為連續施展這項功法已經白得厲害,幾乎連最後一絲血色也要褪盡,然而那股恐怖氣息依舊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後。

他還沒有甩掉周睽,澹寧張望了一下左右,皺起眉,毫不猶豫地發動了第六次破空。

在他身形消失的瞬間,一道黑色火焰突兀在原地燃起,氣勢洶洶地吞噬着虛空,周圍的空氣甚至都出現了隐約的扭曲變形。

周睽不是追不上他,他根本就是在試探,澹寧又一次出現時,腦中非常清晰地閃過這個念頭。

此時他掌心上懸着一個雞蛋大小的白色光球,瘋狂地吸取附近的天地靈氣為他補充能量,然而這對于現在的他根本是揚湯止沸而已。

幾乎到了強弩之末,澹寧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周睽能談笑間炸了玄霜派,這樣的試探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卻每一下都能要了他的命。

實力太過懸殊,他根本沒有資本與周睽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擱着衣物攥緊那塊玉佩,澹寧眼中現出決然之色,如果這一次再逃不掉,他大概就真的沒有以後了。

然而他還沒動作,身後卻陡然出現一面巨大的黑色火牆。澹寧心裏重重一沉,不知道周睽做了什麽,但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間都被封死,即使是再一次破空也逃不出這方寸之地。

周睽從虛空中信步而出,他看起來甚至有點愉悅:“你飛都飛不利落,魔族的功法倒是練得挺好。”

一瞬間澹寧的表情有點奇怪,他沒管自己被堵得進退不得,下意識開口道:“我才築基兩年。”

像他這種修為的,能騰空起來、會飛就不錯了,周睽的要求是不是有點高?

偏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黑色火牆,澹寧的面色又沉下來。

“我也不是魔族。”他補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是,”周睽不以為意道,“你父親和母親哪個是魔族?”

澹寧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我母親。”

“多大了?”

“二十一。”

周睽點點頭:“和我想的差不多。”

澹寧轉了轉眼睛,沒有說話,他沒聽懂周睽的意思,內心卻隐隐覺得對方不像是來找自己算賬的樣子。

因此他放心大膽地又向後退了一步,他不太想離這位太近。

“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怎麽修複魔淵封印,”周睽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心裏沒怎麽在意,面上淡淡道,“你只是想把我騙過來,然後渾水摸魚趁機跑出去。”

周睽說的是事實,澹寧沒辦法反駁什麽——他就是這麽想的,只是目前看來,這個計劃很顯然地失敗了。

“你學的東西一多半是魔族的功法,如果來的是其他人,就算是大乘期,估計也很難抓住你。”

澹寧卻搖了搖頭:“我只能找你。如果我找其他門派的人求助,很大概率他們會直接找到玄霜派的長老,把我‘安全’地交出去。只有和其他門派關系疏遠的墨雲宗無法做到這一點,你需要直接來玄霜派搶人。”

“況且墨雲宗是離魔淵封印最近的門派——我聽說魔淵封印就在墨雲宗後山,我放出消息關于魔淵的消息的話,你來的可能性也最大,甚至有十之八九的概率。”

澹寧垂下眼睛,有些憋氣地接道:“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熟悉……”魔族的功法。

他自己說着說着,心裏竟有點委屈起來。看到周睽依舊面無表情,他索性心一橫,盯着虛空自暴自棄地開口:“我的确不知道修複魔淵封印的辦法,但無論走哪條路,最壞的結果都是死罷了……我想活下去,自然什麽辦法都得試一試。”

修真界大能的壽元動辄上千,而他才剛剛活過二十年而已。

就算是放到凡人之中,這樣的年紀也只能稱得上剛剛開始。

“誰說我要追究你了?”周睽突然輕笑了一聲,語氣稱得上溫和,“我保你能夠活着。”

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澹寧睜大眼睛,詫異地看向周睽。但僅兩個呼吸的功夫,他就換上了警惕之色,問周睽道:“有什麽條件嗎?”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周睽面前,他是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魔雙血,不久前還用一個虛假的理由把他騙過來炸了玄霜派。高階修士向來視低階命如草芥,于情于理都不該是現在這種表現。

雖然知道可能一切都由不得他,澹寧還是想問一句。

“跟我回墨雲宗,其他什麽都不用做。”周睽雲淡風輕地說,掌心一翻現出一團黑色的火焰,“否則你知道的。”

澹寧并不怎麽相信,他努力沒有把自己的懷疑表露在神色上,對周睽點了點頭:“好。”

就算前面是個坑,他現在也必須跳進去。

對他的識時務感到滿意,周睽示意他跟上,邊轉身邊道:“來的時候我在玄霜派留了一個傳送陣,正好能用上。”

澹寧抿了抿唇,擡腿跟上去。

周睽的縮地成寸之術顯然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能讓跟在他身後三尺的澹寧也受到惠及,速度甚至比剛剛他逃跑時都快了幾分。

直到這時,澹寧才抽出心思去細看一邊的玄霜派。

最前面的玄霜派大殿和建築群安然無恙,藥園所在的後山卻一片狼藉。準确地說,整個後山現在只剩下一半了,從山腰到山頂的區域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山腳,斷口處還冒着黑煙。

周睽竟真的把半個玄霜派給炸了。

澹寧看得眼睛有點發直,心驚于大乘期強者實力的同時,也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

“你的資質并不像看起來這麽普通,應該是施加過某些秘術加以掩飾,”前面的周睽突然開口,不容置疑道,“是為了不引人注意?”

澹寧在後面低低嗯了一聲。

“為了掩蓋人魔雙血的身份,你費盡心機,特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小門派藏着,看起來也成功隐藏了好幾年。”周睽一時似乎感到有些有趣,“是怎麽被發現的?”

“原來無論是掌門還是長老,玄霜派沒有人超過元嬰期。”一想起這件事來,澹寧就嘴裏發幹,語氣發苦,“前些日子大長老僥幸進境化神期,出關的時候我正好路過門口,立刻就被發現了。”

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人才能看出人魔雙血和普通人的差異,化神期對于大部分元嬰期都可遇而不可求,澹寧也沒想到自己運氣會這麽背。

“大長老立刻通知了幾乎所有元嬰期的所有人,被這樣圍堵,就算是破空術能忽視大部分禁制,我也逃不出去。”澹寧面色陰沉地說到一半,突然感覺不太對勁,“你問我這些幹什麽——你剛剛沒見到大長老?”

“當然沒有,”周睽竟帶着他走到了玄霜派正門前,推開門道,輕笑一聲,“都被人打上門了,有點眼色的都有多遠躲多遠,哪個會出來送死?”

澹寧沉默,不得不承認周睽說得有點道理。

他跟着周睽穿過玄霜派的大殿、前廳、路過藏經閣和文華苑,一路上都在睜大眼睛四處張望,很多地方他都因為身份低微沒有去過,這個時候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玄霜派的大部分弟子已經撤走,偶爾出現幾個修為不高的煉氣期和築基期弟子,臉色煞白,縮在角落動都不敢動。

傳送陣在玄霜派被炸掉的山腳下,看到傳送陣的時候,澹寧的臉色古怪起來,他問:“順手留下?”

把玄霜派的護派大陣拆了一半,直接用拆出來的靈石和陣旗擺出來的傳送陣一看就複雜得很。除了材料,大概沒有其他能稱得上“順手”的了。

“有什麽問題?”周睽反問。

“我能理解宗主為了救我的一番好心,”澹寧一字一頓地說,他終于知道哪裏不對勁兒了,“但護派大陣是玄霜派的百年基業,宗主就這麽毀了,難道不怕玄霜派背後的淩玄臺追究嗎?”

周睽瞥他一眼:“你覺得是你的事大還是傳送陣的事大?”

澹寧抽了抽嘴角,心虛地沒有回話。

他之前想的全是溜之大吉的跑路計劃,當然沒有幫周睽考慮過分毫。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多問,墨雲宗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淩玄臺也不是萬象門。”周睽轉頭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澹寧乖巧地垂下眼睛:“沒有了。”

第 1 章

“可惜了。”

“這有什麽可惜的?”

“不到二十就能築基,資質不錯。”

“資質再好也是個人魔雙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最開始說話的人聽到同伴的回答,忍不住向身後看了一眼。

牢房裏坐着一個青年,他半靠着牆,手半搭在膝蓋上。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但僅從那挺直的鼻梁與高聳的眉骨,就能推測出他應該極其俊俏。

也極其年輕。

修真界大部分人會選擇讓自己的容貌保持在盛年,而幾乎所有人都更傾向于停留在更成熟穩重些又不會顯得年輕氣盛的年齡。

但青年顯然還沒長到那個歲數,他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因為之前受了傷的緣故,又顯得更加單薄萎靡些。

守衛皺了皺眉,轉頭回去,對同伴說:“大長老好像下手不輕,他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小輩……”

“這還是以後要他有用,大長老留手了,”同伴正閉着眼睛打坐,聞言冷哼了一聲,“要不然就憑他混在門派裏好幾年,當即殺滅了都不為過。”

“他也沒什麽錯。”守衛搖搖頭。

“是沒什麽錯,”同伴依舊閉着眼睛,“人魔雙血出生就是錯,你別被他現在的外表迷惑了,不然等他魔化、變成猙獰的魔族,有你後悔的時候——以前萬象門的教訓還不夠嗎?”

“我們這樣的小門派,怎麽能和萬象門相比。”說話的人強笑了笑,“他也不過才築基,當年萬象門的那個人魔雙血可是半步大乘了。”

“那也萬萬不能輕視,”同伴不贊同道,“雖然我們的修為并不算高,但也是僅次于長老掌門的人物。上面讓我們來看守他,不就是因為不放心嗎?”

“我倒是覺得咱們在這裏有些大材小用了。”守衛嘀咕了一句,但同伴沒有回話,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三百年前魔淵封印被修好後,魔族被全部剿殺,人魔雙血留下兩個,由第一大門派萬象門看管。

其中一個很快魔化被殺,另一個卻直到一百多年後、化神後期的時候才魔化,魔化後幾乎屠盡了萬象門的所有低階弟子。萬象門因此直接從第一大門派的位置跌下來,休養生息一百多年後,才堪堪能與當初的第二門派淩玄臺并駕齊驅。

在那之後,人魔雙血格殺勿論便成了默認的處理方式。好在魔淵封印之後一直穩定,別說人魔雙血,就連魔族的影子也很少能見到。

如今他們這樣的小門派突然出現個人魔雙血,也不知是福是禍。至于要怎麽處理,則要報上去,看他們依附的大門派的意思。

想到這裏,守衛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牢房中的青年,在心裏嘆了口氣,也閉上眼睛開始打坐。

他們雖然對于這個小門派不可或缺,但放在整個修真界只是無名小卒,所思所想不會對大局有任何的改變。

兩個時辰後,一只翠綠色的小鳥撲扇着翅膀飛來,速度之快幾乎讓人肉眼難以察覺。

守衛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青鳥在同伴的手裏化作一張同樣翠綠色的紙條,他心中一動:“掌門和長老們商量出結果了?”

同伴卻沒有回答,死死盯着那張紙條。

守衛頓時覺得不太對勁:“怎麽了?”

“趕緊走!”同伴把紙條遞給他,肅然道,“門派出事,需要我們去支援一二!”

“門派大陣被毀了!?”守衛只瞟了一眼紙條,便臉色煞白,控制不住地驚呼出聲,“怎麽會這樣!墨雲宗與我們無冤無仇,周睽怎麽會來這!?”

“不知道,那可是大乘期的一宗之主,”同伴的臉色同樣不好看,“如果他存心要找麻煩,玄霜派恐怕兇多吉少。”

“那我們……”守衛踯躅起來,小如玄霜派,修為最高的大長老也才堪堪突破化神期,離大乘期差整整一個大境界,而金丹期的他們在大乘期眼中恐怕連草芥都不如。

“長老的意思大概是讓我們協助低階弟子轉移,”同伴說,“如果今日逃不過去,起碼還能避免滅門之禍。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動身吧。”

“那他呢?”守衛一擡下巴,指向牢房裏的人。

他們如今不得不走,牢房裏的人卻沒有人看守了。

“時間緊迫,你還管這幹什麽?”同伴毫不遲疑道,“牢房裏本身就有四五層禁制,他跑不掉的。再說人魔雙血本來就是要死的,就算是被墨雲宗宗主殺了也沒什麽。”

守衛張了張口,好像還想說些什麽,但同伴已如一陣清風般向外滑出了數十丈遠。他回頭看了一眼牢中的青年,終于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就在二人離開的下一刻,一直宛若雕塑般靜止的青年,終于轉頭向牢房門口的方向看了過來。

大長老想要留他性命,之前特意留了手,澹寧傷得并不算重。

他緊緊盯着牢門口,眼中閃過一絲迷惘與詫異,似乎不敢相信兩個守衛就這樣把他扔在這裏走了。

但下一刻,他便擡了擡嘴角,露出了一個非常淺的笑容。

簡直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澹寧站起身,擡起手,看了看一直被他攥在手裏的一塊玉佩,笑容又禁不住擴大了一些。

他的面色因為受傷還有點發白,但因為精神振作的原因,臉頰憑空泛起了些血色。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佩收起來,原地轉了個圈,環視了一遍牢房。

下一刻,微小的破空聲響起,澹寧竟消失在了原地,只有牢房牆壁上,各種禁制隐隐泛起微小的流光。

玄霜派的情況并不太好。

沒有一個人攔他,澹寧幾乎輕而易舉地就跑到了數十裏之外,而即使隔着這麽遠,他已經能看到身後沖天而起的黑色火光。

感覺就像是那位墨雲宗宗主把玄霜派整個燒了似的。澹寧心裏嘀咕,身子卻從出來那一刻就沒有停下過腳步。

他修為太低,趕路的速度自然不快,如果玄霜派有心人發現他逃跑,可能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追上他把他抓回去。

也因此,澹寧一邊跑路,一邊在心裏期望來找麻煩的宗主能夠把事情鬧得大一些——最好能攪得天翻地覆,讓玄霜派自顧不暇,也讓他有時間漁翁得利、跑得更遠一些。

墨雲宗的宗主是個大乘期修士,論實力一個人能打三個玄霜派,澹寧對他有這個信心。

而只要跑出足夠遠的距離,就沒人能夠找到他。他也絕不會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把自己推到像之前那樣危險的境地。

澹寧神色嚴峻,不到半刻鐘功夫,就又跑出了十裏路,馬上就能出了玄霜派的範圍。

然而他突然硬生生從高速剎住了車,停在了距離逃脫一步之遙的地方。

澹寧驟然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他沒想停下。

下一刻他面前不遠處,空氣微微泛起波瀾,一個男子憑空顯現出身形,向前走了兩步,上下打量着澹寧。

他一身黑衣,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卻讓澹寧心裏一沉:他看不出面前男人的修為,神識放出去只能感受到一片深不可測。

能像這樣的,至少也是元嬰期,更大可能則是更高階的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

澹寧扭頭看了一眼遠方玄霜派一片狼藉的建築群,又緩緩回過頭來,臉上早已是如臨大敵的表情。

雖然不認識面前的男人,但現在這個時候,有理由并且還有能力出現在他面前的,只能是那一個人。

“你用魔淵封印的理由求我來救你,”墨雲宗宗主周睽根本不會考慮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很快開了口,“現在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預收~

《求您別穿了》HE,1v1。

易憐真穿書了,穿進一本叫《破碎虛空》的玄幻文。

文中主角任無道從少年開始,歷經無數挫折磨難,終于成為了天下第一強者。

問題是易憐真穿到的時候這書正好大結局——主角剛弑完神,世界破碎,一片虛空。

他穿到了半個人影都沒有的虛空裏,唯一有的是個任無道休眠時候的……繭。

別人穿書有系統有金手指,他穿書是坐大牢,易憐真洩憤地踢了繭一腳。

突然繭裏傳來一個聲音:“誰?”

低沉渾厚,不怒自威。

——傳說主角任無道心冷手硬,陰險狠毒,殺人不眨眼,連神都被他搞死了。

易憐真:“哥,躺回去,當沒看見我成嗎?求您了。”

後來,任無道随手撕裂虛空,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易憐真發現這世界……好像也是本他看過的書。

易憐真(小聲勾引):“我教你卡個bug。”

任無道掃了他一眼:“我給你表演一個當場弑神。”

碾壓新手村的滿級大佬給我摘星星

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