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嗅到危險

“給他來一副碗筷!”

方雲對疱廚招了招手,很快新的碗筷和飯菜端了上來。

“我不用你感激。你先吃飽飯菜吧。”

方雲指着桌上的飯菜道。

少年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佳肴美食,就在方雲以為他不吃“嗟來之食”的時候,這少年卻突然回頭,對着身後不遠處的少女孩招招手:“小鈴,你也過來,這裏有好吃的。能再給我一副碗筷嗎?”

方雲點了點頭。一旁的廚子會意,又送來了一副碗筷。

這兄妹似乎餓了很久,吃得很急。方雲仔細地看着兩人,發現這兩人即便是在吃飯很急的情況下,也和別人不同,帶着一股淡淡的發出自骨子裏的優雅,看起來,吃相并不給人一種很兇的感覺。

“你們兩個是官宦之家的後代?”方雲問了一句。

少年身體顫抖了一下,頭也沒擡,點了點頭:“是,書香詩禮之家。”

少年說罷繼續吃東西,他的聲音透露出一種別的奴隸,所沒有的高傲。

方雲若有所悟,這兩個兄妹出身高貴,只怕是家門逢了大變,才會淪落到,成為礦奴的。

“我們這裏還有菜,你們也一起吃了吧。”

張英和周昕瞧了一眼,把自己身前的飯菜也推了些過去。這批到礦山鍛煉的士子,出身高貴,什麽美食都吃過。礦山的食物,對他們的吸引力并不是太大。

少年來自不拒,又把張英、周昕的飯菜端了過來。

這個時候,周圍都安靜了下來。周圍的士子都看着這對兄妹。在他們眼中,這兩個人只是低賤的礦奴,他們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值得方雲青睐。

“吃飽了嗎?不夠,我可以讓他們再給你們弄一桌!”

看桌上的飯菜快吃完了,方雲道。整個過程,他都沒怎麽動筷子,只是看着這對兄妹吃。

“謝謝你,不用了。”少女放下筷箸,感謝道。方雲掃了她一眼,這才看清她的面目。這名少女身上髒兮兮的,但卻依稀能看出一份原本清秀的面容來。

“小鈴,你不用謝他。這些王公子弟,沒有一個好東西。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麽?為奴還是為仆?”少年冷冷道。

方雲笑了笑,這個少年意志力很強,用在修煉武道上,将來會有極大的進展。

“你叫什麽名字?”方雲問道。

“陸羽!”

少年淡淡道:“你還是直接說了吧,我不喜歡拐彎拐角的!”

“陸羽!!”聽到這個名字,方雲身軀微震,腦海中,一扇記憶的大門突然打開……

前世的時候,同樣是在十五歲的年齡,方雲在上京城,聽說過一件大事。

皇室直接控制巴林礦山,那一年發生過一次大的動亂。好幾萬奴隸暴動,襲擊了守衛礦山的大周軍隊。而這件事情的起因,卻是因為那些方外妖道,觊觎只有大周朝廷才能生産的域外星辰鐵。

大周的戰甲、武器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摻雜了一星半點的域外星辰鐵。這使得大周的武器裝備,遠比任何勢力都要來得精良。

域外星辰鐵極為稀罕,就算是大周朝廷,也是極為有限。為了這些域外星辰鐵,這些方外妖道曾經襲擊各州的兵庫,擄掠了大量的武器,就為了提煉其中,一丁點的域外星辰鐵。

而在上京城的流言中,據說那一年,運到巴林礦山的域外星辰鐵,量非常大。也因此,引來了大量的方外妖道觊觎。所以,那一年的動亂非常大,震動了整個大周朝廷。

不過,後來皇室對外宣稱,那些方外妖道并沒有得逞。朝廷派人成功鎮壓了那場動亂。

這件事情,就是方雲記憶裏,對于方外妖道最深的印象。

不過,真正令上京城的王公貴族,關注這場動亂,還不是這個。而是在此發後,發生的一連竄刺殺大周官吏的事。

那是一名黑衣少年,自稱陸羽。按照這個少年的說法,他唯一的妹妹,就死在了巴林礦山那場動亂中。很顯然,這名黑衣少年把這一切,歸咎到了大周朝廷身上。此後,瘋狂的刺殺大周官吏。

最開始的時候,朝廷還沒有在意。但後來,大量地方官吏死亡,朝廷派過去的高手,也被一一殺死。這個時候,朝廷就開始震動了。

這名陸羽的少年,在短短幾年內,展示出驚人的武道天賦。最開始的時候,朝廷派的還是住脫境的高手,到後來,脫胎境的強者都制他不住!而他一身的武學,全部來自方外妖道中的魔門。

“陸羽,妹妹……”

方雲再次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和那名天真無邪的少女。

“叫陸羽的少年,有一個妹妹,還同樣是在巴林礦山……難道只是一個巧合!”

方雲突然叫過一名礦兵:“去跟李蒙校尉說一下,讓他查一下,巴林礦山有幾個叫做陸羽的!”

“是,小侯爺!”這名礦兵轉身就走。

“不用查了,整個礦山,就只有我一個人叫陸羽!你查這些,到底想做什麽?”

這時,陸羽說話了。方雲的舉動,讓他也迷惑不解。

聽到陸羽的聲音,方雲反倒冷靜下來了。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一年,我是十五歲沒錯。當時冬雪融化,學宮裏還組織了一次郊游。按照時間來算……是三月二十五日,還有十天!”

方雲一下就變了臉色,時間太倉促了。

“方兄,到底怎麽了?”

周昕小心翼翼道。區區一個名字而已,不知道為什麽能引起方雲這麽大反應,難道他們認識。

“哥哥……”

少女有些不安地望向自己的兄長。

“別膽心,有我在呢!”

陸羽一把抱住了妹妹,安慰道。

方雲根本沒有聽到這些,他此時腦海中此起彼伏,閃過許多想法:“我重生後,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楊彪之死,是其一,我十五歲奪得元宵文武試第一,這是其二,遇到陸羽兄妹是其三。這件事,未必像我想的這麽嚴重,也不一定。不過,無論如何,也要先讓李玉提高一下警惕。小心無大錯。至于其他二位将軍,就算我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方雲望了一眼四周茫茫多的礦奴,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大周朝對外征戰,俘虜來的。也就是說,換個角度,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礦奴又能轉變為最佳的戰士。

想一想數萬礦奴的暴動,再配合上道門、魔門的攻擊,方雲不禁後心發冷,全身冰涼。如果真的發生了這場動亂,就算是躲在礦洞深處,都沒用。這些礦奴一暴動起來,到時淹都能把人淹死。

方雲不過是氣場巅峰,還不是神。對付十個八個的礦奴,沒有一點問題。但要是成百上千的異族礦奴一起撲了過來,掐都能把他掐死。

“時間緊迫,這件事情,得好好謀劃,謀劃。現在最好的辦法無疑是離開礦山,離得越遠遠好。但是,也難說。現在離記憶中的時間不過十天,那些方外妖道,說不定早就把這裏封鎖了。要是逃出山去,說不定馬上就是死路一條。”

方雲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确實讓他猜對了。此時的巴林礦山,已被一股龐大的勢力封鎖起來。此時出去,必死無疑。

深吸了一口氣,方雲站了起來。

“你叫陸羽是吧,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放心,我既不需要你為奴,也不需要你作仆。我只要你一個承諾,将來,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都不能與我為敵!在我需要的時候,如果你有能力,要無償的幫助我!”

方雲這番話說得很突兀,基本上沒人能聽得動。

陸羽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就這些?”

“那你覺得我還需要你做什麽?”方雲反問了一句。

陸羽神色一窒,的确。眼前這個小侯爺,明顯是這些士子之首。以他的身份,有什麽有什麽。就算是收奴仆,也有一大把人争着,不缺自己一個。

這麽想着,陸羽原本銳利的眼神,有些黯淡了。

“可以,但只是在我有能力的情況下。”陸羽看着身邊的妹妹,終于道。

“嗯,”方雲點了點頭,指着一名礦兵道:“一會兒,把他們兄妹送到我住的洞窟去,以後,他們不用去挖礦石了!”

“是,小侯爺!”

被點到的礦兵,恭敬道。

說完這句話,方雲轉身就走,一路朝主峰的将軍殿走去。

“什麽?你讓我用鎖鏈把這些數以萬計的礦奴,鎖起來?”

李玉震驚地看着方雲。

“不錯,将他們十人一組,用鎖鏈鎖住腳。這樣也不妨礙他們挖礦。另外,你想過沒有,現在礦山上,礦奴遠比礦兵多。一旦這些人,一起暴動。你自己想想,那會造成多大的騷亂!”

方雲一臉鄭重,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你讓我想一想。都幾十年了,礦山上一直都是這個規矩。而且,我朝的規矩,只要暴動的,要全部處死。早年的時候,曾經處死過大批的奴隸。到現在,基本沒人敢暴動了,就算有,也是小股的,完全可以鎮壓下來。”

李玉面露猶豫,這樣做,太過突兀,而且,很有可能招致礦奴的不滿。

“我現在不是征求你的意見,而是通知你這件這個決定。你最好還是照我的話去做!”

方雲看他一臉猶豫,也懶得跟他再說,直接命令道。

李玉臉色一僵,這才想起,身前這個十五歲少年,可并不是他能擺弄的。

“好的,小侯爺。我這就差人去辦。不過,礦奴太多,短時間內,恐怕鎖鏈會不夠。而且這會消耗大量的礦石!”

李玉立即改變了立場。

“能打造多少,就打造多少。不必要全部都鎖上!只要鎖住大部分,就差不多了!”

方雲又叮囑了幾句,便負手走出了将軍殿。

方外妖道還在其次,礦山上的裝備極為精良。破神弩,破神箭,有這些神兵坐鎮,加上礦山上的軍隊,如果是小股的方外妖道。還沒落地,馬上就是上一個死字。

真正的問題,還是那些異族的礦奴。十萬計的礦奴一起暴動,礦山上的軍隊必然會受到沖擊。到時兩面夾擊,必敗無疑!

第 53 章 巨大手掌

“你即刻寫一封,送去平鼎侯府,就說人已經被殺了。讓他們派人過來,查看一下。”

方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李玉身軀一震,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方雲此舉,分明是想反将一軍,抓住平鼎侯府的把柄。如果真讓他成功了,平鼎侯府恐怕要大傷元氣。

“怎麽?很讓你為難嗎?”

方雲掃了一眼,淡然道。

“不敢,”李玉連忙道:“在下,照辦就是。”

這封書信一寫,他可就沒有退路了。日後,只能跟方家坐一條船。

“你也不用覺得愧疚,你在礦山鎮守了十年,平鼎侯如果真的顧念舊情,恐怕早就把你調走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你放心,跟了我之後,我将來必然想辦法把你調出去。想必你也看得出來,這次礦山歷練之後。我加入軍中,立即前途無量!封侯授爵,不在話下。”

聽到方雲這番話,李玉終于下定決心:“來人,筆墨伺候。”

方雲身世顯赫,父親是四方侯方胤,上面有武穆和太傅護着,這樣深厚的背景,整個大周都找不到第二個了。

這樣的人,前途無量,那是必然的!

不一會兒,李蒙也松了綁。李玉揮毫鋪墨,給自己的身份,給顯華夫人寫了封信,着他立即派人來巴林礦山。

“來人,立即快馬加鞭,把這封書信,送到平鼎侯府去!”

李玉冷喝一聲,殿外立即有親兵進來,持了李玉的書信,朝外疾走,迅速離開。

“泯山山脈有三座主峰,分由三位大将軍掌控。在這邊,是我掌控。小侯爺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就是,在下必定全力照做。小侯爺前程似錦,日後飛黃騰達的時候,還請不要忘了屬下!”

李玉寫完信,立表忠心。

“不用多說,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用等太久,日後自有召喚你的時候!”

方雲扯着武穆的大旗,三言兩語,就将李玉拉攏到了身邊。日後,在礦山上有他相助,自然方便許多。

“其他兩位将軍是什麽來頭?”方雲順口問了句。

“三座主峰,最北的是将軍賀超,此人胸無大志,不足成事。最中央的是将軍黃祖。此人是真正的忠于梁州總督劉岱。巴林山上的三位樓船師,全部在他那裏。日後,小侯爺學習鍛甲的時候,就要去他那裏。在那裏可千萬要小心。我們三人各有所司,加上黃祖有梁州總督撐腰,便是我,也不敢過問。”李玉說道。他此時下定決心,跟着方雲,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方雲眉頭微微皺了下,礦山上的情況,和他預計的顯然有些出入。所謂總督,一般都是皇室成員中的武力強大的親王,各自以封地為號。像劉岱,封號就是梁王,任總督,主管梁州境面一切事務。就是軍隊的事務,他也可以插上一手。

“知道了。”

方雲問了一些巴林礦山上的事情,然後才帶着孔雀離開了将軍殿。

“剛剛,你就這麽确定,他不會殺你?”等出了将軍殿,孔雀突然說道。

“李玉這個人,從他派人把我引入荒廢礦洞,想用廢洞将我活埋,就可以看出。他做事,顧慮極多,處處小心。這種性格太過謹慎的人,往往要考慮周全了,才敢動手。”

方雲一副看透李玉虛實的樣子:“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有武穆這張牌。就憑這‘武穆’這兩個字,我就吃定李玉了。對了,他剛剛說你是方外殺手,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的事情,你不得過問!”

孔雀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身後一陣輕風蕩過,孔雀頓時不知所終。

方雲哂然一笑,也沒在意,大步朝自己居住的洞窟走去……

蹄噠!

一匹快馬從巴林礦山的方向出發,向着上京城的方向急奔而去。快馬剛剛行經到巴林礦山,十裏外的一處山谷,異變突然——

咔嚓!

塵沙飛揚,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破地而出,将這匹快馬一把抓住,連人帶馬,一起捉入掌心,往天空托了上去。

雲海深處,一名道人居高臨下,俯瞰着下方。這人生得面皮枯黃,雙目灰暗,眨動的時候,給人一種陰暗邪惡的感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蟒道袍。頭發梳得烏黑油亮,一根根盤到頭頂,用一根烏骨簪子插着。

蟒袍道人手掌一招,那只巨大的手掌立即飛到了面前。

“你是誰?到想幹什麽?”

巨掌手心,被五指卡住的信差,一臉驚恐。

道人話都懶得說,手指微彈,這只巨掌,連同掌中的人和馬都炸裂開來。漫天血水中,一根竹筒飛了過來。道人一掌抓破竹筒,直接從裏面抽出李玉寫的信來,随便瞄了一下,便震成了粉碎。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半個月內,大周朝的車隊還有幾批,會運東西過來。在此之前,這裏只能進,不能出!”

“是,長老!”

道人身後,三十多名年輕人齊聲應是,态度極為恭敬。這些人也穿着黑蟒袍,手裏面一個個法器,閃着黑暗的光芒。

……

在礦山上,有了大将軍李玉照應,方雲的日子輕松了很多。連帶周昕和張英,也被方雲利用李玉的權力,調到了身邊。漸漸地,山上的礦兵們,也知道這三名士子,和大将軍有關系,不敢刁難。

每天沒有了那麽多繁瑣的事情,方雲等人這才得以将大部分時間,用在練功了。

“小侯爺,開飯的時間到了。”

洞窟口,人影一晃,一名礦兵走了進來,恭聲道。

“嗯,我馬上過來。”

方雲睜開眼來,點點頭,從石床上走了下來。

礦山上,此時熱火朝天。數千個大鐵鍋鍋口朝天,裏面放滿了菜葉,粥汁,野菜根等等。鐵鍋下大火熊熊,一個個礦兵掌着鐵勺,不斷的給身前的長龍分發稀菜粥。

與這些礦奴排成的長龍,相隔數丈的地方,幾名礦山上的廚子正忙碌着,陣陣飯菜的香味飄了出來。這些廚子,都是李玉大将軍專程派過來,給方雲等人燒飯做菜的。

“小侯爺!”

“小侯爺!”

……

看到方雲、周昕、張英三人過來,周圍的士子全部起身,一個個滿臉堆笑。這幾天,他們沾了方雲的光,也享受到了将軍級別的食物待遇。

“大家不必客氣,都坐下吧。”

方雲擺了擺手,說話氣度流露出一股士子之首的味道。

這批進巴林礦山鍛煉的士子,有近百名。這些人都是出身富貴之家。将這些士子的心收攏過來,日後自然有莫大好處。

“小侯爺,菜上來了。”

幾名疱廚一臉堆笑,将一份份碟子送了上來。這些菜葷素都有,抄的色香味俱全,一股股誘人的菜香飄開,直聞得周圍的人食指大動。不少礦奴瞧着這邊,更是眼睛發直發亮。不過,也就是瞧瞧,這麽多礦兵瞧着,誰也不敢沖過來。

“動筷子吧。”

三人圍着石桌,席地而坐,開始吃飯。席間,免不得又要交流一番武道心得。張英、周昕這段時間,跟着方雲每天讨論,遇到什麽難題就向方雲請教,武道進境十分迅速,簡直是一日千裏。

“臭小子,還嘴硬!我讓你嘴硬!”

“哥哥,求求你,別打我哥哥了……”

……

飯吃到一半,耳中突然傳來一陣喝罵聲,裏面夾雜着鞭打聲和小女孩的哭喊聲。方雲微微皺了下眉頭,擡頭掃了一眼。只見四十丈外的礦洞口,一名瘦骨嶙峋的少年被高高吊着,在他身前,一名軍漢不斷的甩着軟鞭,一鞭鞭的抽在他身上。

就在那軍漢身邊,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跪伏地上,對着軍漢聲嘶力竭的哭喊,讨饒。

少年身上遍體鱗傷,一記記鞭子抽在身上,直打得他皮開肉綻,血水都成股流了出來。但這少年卻緊抿着在嘴唇,連吭都不吭一聲。

“好強大的意志!”

方雲瞧了一眼,立即心中震動。他一眼看出來,這個少年根本沒修煉過武道。以他的身體狀況,随便一鞭抽下來,痛楚都是普通人的幾倍以上。但這個少年居然吭都不吭一聲,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你,過來一下。”方雲沖着最近士兵招了招手。

“小侯爺,你叫我!”

被點到的礦兵立即收了長戟,一步小跑了過來,滿臉堆笑道。

“那個人怎麽回事?”

方雲指了指吊在礦洞口的少年,問道。

“噢,大人是問那個小子啊。朝廷的慣例,礦山上的奴隸,每天都要挖到足夠的礦石,才有飯吃的。這小子天天偷懶,每次都不足數目,所以兄弟們才想教訓教訓他!”

方雲望了眼少年身邊女孩,若有所思:“把他給我帶過來!”

“是,小的這就去辦。”

方雲聲音才落,這名礦兵就一路小跑了過去。幾句話過後,就把那少年放了下來,提到了方雲面前。

“小侯爺,人帶到了。”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方雲擺了擺手,礦兵便退了下去。

“你想幹嗎?憐憫我嗎?我是不會感激你的!”

地上的少年突然擡起頭來,被血水濕透的亂發下,一雙眼睛流露着堅忍和不屈。這樣的眼神,就像蒼鷹飛翔在天空,沒有任務牢籠可以囚住。

第 52 章 借勢壓人

誰也沒有料到,方雲居然這麽大膽子,居然敢綁了大将軍心腹,更正面喝斥巴林礦山李玉!

“方雲,你好大的膽子!”

李玉掃了一眼,被綁成粽子一樣的李蒙,突然一掌拍在檀木茶桌上,勃然大怒。

“我的膽子大,将軍的膽子也不小啊。朝廷将大周士子派到巴林礦山,交由将軍保護。将軍不但不保護,反而暗下殺手。置朝廷律歷于不顧,那才是真正的膽子大啊!”

方雲昂然走入,神情鎮定自若。在他身後,孔雀無聲無息地跟了進來。

看到孔雀,李玉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下。深吸了口氣,李玉神色突然平靜了不少:“本座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進了巴林礦山,就得遵守礦山的規矩。你區區一介士子,沒有功名在身,居然敢以下犯上,對付朝廷命官,這可是死罪!”

說罷,李玉大手一揮:“左右,給我綁了!”

“是!”

幾名虎背熊腰的親衛應聲而出,一個個兇神惡煞,就要撲向方雲。

“李玉,我說過,你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既然你想動我,那就試試吧,我倒要看看,平鼎侯護不護得了你!”方雲大袖一揮,負手而立,神色不怒自威。

“慢着!”聽到“平鼎侯”三個字,李玉心裏震動一下,方雲的樣子,擺明了有恃無恐。

李玉能做到大将軍的位置,也不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暫時揮退了幾名親衛,李玉寒聲道:“方雲,你在威脅本座?你莫非以為,仗着你父親四方侯,本座就治不了你?”

李玉雙眼微眯,流露出一股刺骨的殺機。

方雲神色從容不迫:

“大将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平鼎侯府的一封信,就讓你把身家性命壓上。所謂良禽擇木而栖,平鼎侯府這棵樹值不值得栖,你可要考慮好了!”

李玉沒說話,地板上,被綁成一團的李蒙,卻吓了一跳。他這個時候也不掙紮了,側着身子,看着方雲,一臉如見鬼魅的樣子:“見鬼了。将軍大人昨天才收的信,這小子怎麽會知道!”

李玉神色變幻了一下:“本座不知道有什麽書信!”

“呵!将軍還要否認嗎?是不是還要我說出這封信的內容啊?哼,平鼎侯府是不是許諾你,只要殺了我,立即向朝廷進言,把你調離礦山?這種謊言,你也信?”

嗡!

李玉眼中終于露出震動的神色。在李玉看來,方雲不過是個十五歲,乳臭未幹的小子,根本不具備與他對話的能力與地位。但方雲能猜出平鼎侯府給他寄了書信,還是猜到書信裏的內容,這就不能不讓他震動了。

“我小看他了。年紀輕輕,膽子大不說,還有這樣的謀略計算,這還了得。怪不得侯府那邊殺他了,恐怕,這不只是因為世子的緣故!”

李玉沉吟不語,眼中閃爍着許多想法。

“哈哈哈!”李玉一雙手掌按在扶手上,突然大笑着站了起來,在他起身的剎那,一股海濤般的氣息,洶湧而出,籠罩整個大殿。

“方雲,本座承認小瞧你了。不錯,我确實收到了顯華夫人的信,信裏說可以調我離開礦山!條件是,先把你殺了。為了大世子,也為了我自己,說不得,我只好這麽做了。”

李玉大笑着,終于露出猙獰的面目。他負着雙手,一步步從臺階上緩緩走下,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便濃烈一分。

“你身邊那個女的,練的應該是方外妖魔的功夫吧。本座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兩一起上吧。”

李玉一眼瞧破了孔雀的真身,說話之間也蠻不在乎,流露出強大的自信。

在這裏,他李玉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皇帝。殺掉方雲,也就只就是一句話的功夫。事後,他可以找上千百個理由,讓這件事情,變成一件意外。

“哈哈哈……”方雲也大笑起:“李玉,如果你真敢動手,那才是真正的死到臨頭了。什麽榮華富貴,拜侯授爵,全都是春秋大夢!就憑你這副腦子,怪不得做了十年鎮礦大将軍!我看,你是一輩子也別想離開了!”

“果然年紀輕,沒見過世面,說話果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方雲,真以為四方侯護得了你。大周甲士千萬,軍隊互不幹涉,各有所司。我倒要看看,殺了你,四方侯能拿我怎麽辦!”

李玉毫不動怒,一步步逼了過去。手腕一揚,一柄寒光四溢的寶刀,便出現在手中。

锵!

孔雀手腕一抖,兩柄黃金短劍彈了出來。護在了方雲身前。一雙眼睛,冷冷地盯着李玉。

李玉掃了一眼孔雀:“一會兒擒了你,交給朝廷。四方侯和方外勢力勾結,本座倒要看看,他怎麽争辯!”

“争辯不争辯是以後的事,李玉,你還是先考一下,怎麽應對武穆的怒火!”

方雲冷哼一聲道。

“什麽,武穆!”聽到這兩個字,李玉頭腦立即清醒了不少。

“哼,你少糊弄我。武穆大人,怎麽會和這件事情牽扯上?”

李玉微一思索,立即喝道。

“你先看看這是什麽?”

方雲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扔了過去。

李玉也不怕他使詐,接過來抖開一看,眼皮突然跳了起來:“三公筆墨!”

三筆的筆墨極少,只有極有身份的人,才能見識到。十年前,他跟随平鼎王時,曾經見過一次。這種書體,只要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下次再看,必然能認出來。

“現在整個上京城,哪不知道我元宵文武高中。連太傅和武穆也賞識我,派人送禮帖到四方侯府,希望收我做弟子的事!”

方雲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太傅收他做弟子的事,早就傳出去了。至于武穆那邊,武穆的事情,誰敢多嘴!到現在,上京城的王公貴族,只知道武穆曾送過禮帖,至于內容,李冀他們沒說出去,儒家也沒露口風,其他人誰能知道?!

“你有什麽可以證明你說的?”李玉依舊半信半疑,這件事牽涉到武穆,由不得他不甚重了。

“這次和我同行的士子,有近百人。随便找個人問問,不就知道了。”方雲淡然道。

李玉目光示意了一下,一名親衛會意,立刻走了出去。片刻之後,親衛返回大殿,在李玉身邊耳語幾句。

“什麽!”

聽到親衛的回報,李玉唰一下如墜冰窖,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一副如見鬼魅的神情。這個方雲,居然來頭這麽大!

“我從一開始就錯了,這個方雲,他的依仗根本不是四方侯方胤,而是武穆和太傅!”

李玉後心冰冷,原本的自信和張狂不在。在他面前,方雲就是一只螞蟻,一下按死。但同樣的,他在武穆面前,也是一只螞蟻,按都不用按,就能弄死他。

“怪不得剛進大殿,他說我死到臨頭了!他,他的來頭居然這麽大!”

李玉的額心滲出了密密的冷汗。得罪了武穆和太傅,別說他區區一介護礦大将軍,就是平鼎侯也鎮壓不住。一旦殺了方雲,也要乖乖的把他交出去,還是迫不及待那種。

“李玉,知道為什麽你做了十年的護礦将軍嗎?就是因為你消息閉塞,不識時務!武穆和太傅送禮帖,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就憑這點,你就該在礦山上再做十年大将軍!”

方雲知道,祭出武穆這個金字大招牌,立即把李玉給鎮壓住了。任他有天大的本事,在武穆面前,也得規規矩矩,不敢造次。

“這,這……”

李玉額頭的冷汗流得更急了。形勢急轉而下,把大殿裏的一幹親衛和李蒙也看得愣了。

“兵法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對付李玉這種土皇帝,就得拿雄厚的背景,龐大的勢力來壓他!”

方雲心中冷笑,繼續道:“李玉,你可想清楚了。殺了我,你就是死路一條。不殺我,就憑你指使部下殺我這條,我也放不過你。不過,現在還有一條路擺在你面前,就看你選擇不選擇了!”

李玉神色掙紮一陣,心中嘆息一聲,知道形勢比人強,只有低下頭:“小侯爺請說!”

第 51 章 拱将

夜晚的巴林礦山,看起來像一個龐大的史前巨獸,不斷的噴吐着煙火。

礦山的山頂,所有的士子重新被召集在了一起。近百士子,列着整齊的隊列。在他們身前,擺放着一大堆礦鋤。

“大周每個地方都有白天和黑夜,除了礦山!今天是你們到礦山的第一堂課,這些礦鋤就是你們的工具。我不管你們用礦鋤挖也好,用手挖也好……總之,在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你們每人身前堆着五百斤的礦石。”

火光裏,一名武官背着手,大聲咆哮,走來走去。

“你們給我記住了,如果沒有達成任務,你們明天就只能去吃礦石!軍隊裏,一粒米都不會供給你們,去吧。”

軍官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不遠處的陰影中,李蒙默默地注視着人群,在他身前,兩名礦兵站直不動。

“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記住,把那個方雲,領到107號廢洞。等他進去後,立即擊斷橫椽,活埋在裏面。”李蒙收回目光,盯着兩名礦兵,冷冷道。

“是,大人。”

兩名礦兵應了聲,轉身就走。

“你,跟我來!”

兩名礦兵指着方雲,頤指氣使。方雲深深看了一眼兩人,什麽話也沒說,挑了一根礦鋤,直接跟着他們往前走。

巴林礦山地下,礦道錯綜複雜,一條主道能衍生出數十條分叉礦道。兩名礦兵在前,開始的時候,方雲還能看到地下許多奴隸,推着礦石進進出出。但越往後,看到的人便越少。

“就是這條道,跟緊點!”

兩名礦兵不客氣的吆喝着,他們手裏抓着兩根火把,方雲引進了一條漆黑的通道。隆隆的腳步聲在礦洞裏顯得很空洞,礦洞頂上,時不時有些石屑掉落下來。在空氣裏,方雲聞到了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當路過一處木樁構成的梁緣時,兩名礦兵站住,揮了揮手:“好了,就是這裏了。你自己進去吧。”

“兩位軍爺不進去了嗎?”

方雲回過身,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問道。

“讓你進去,你就進去。哪來那麽多廢話!”兩人顯得有些不耐煩。

方雲盯了兩人幾眼,突然三兩步走到礦洞邊,探手在洞壁上抓了抓,細細的拈了拈,又把礦土湊到鼻端嗅了下。

“你們好大的膽子!”方雲抛下手中的礦土,突然回頭厲喝。

兩名礦兵吓了一跳:“你在胡說什麽!”

“這條礦洞空氣潮濕,散發黴味,分明荒廢許久。你們兩個把我引入這裏,分明居心叵測,其罪當誅。大周律歷,謀害王公子弟,那就是個死罪!這件事情,說出去,誰也保不了你們!”方雲聲色俱厲。

兩人被方雲一語道破機密,心中不由一個哆嗦。不過,還是咬牙死撐:“你管它怎麽多幹什麽?不荒話,讓你挖什麽!”

“哼,還死鴨子嘴硬!”

方雲冷哼一聲,手掌一豎,猛的一掌拍在了梁緣上。只聽咔嚓一聲,梁緣折斷,礦洞頂端突然落下一塊大石,轟隆一下把身後礦洞堵了。接着身後隆隆聲音不斷,礦洞深處,洞頂坍塌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會兒就徹底堵塞了。

“我讀書涉獵極多,其中就有一本講敘礦物地理的。這裏土質松軟,極易塌方。所以才會廢棄。這一路過來,岔道極多,你們卻連想都沒想,就一路往這裏走來。分明早知這個礦洞有問題,特意要把我引進裏面,然後活埋的。說,誰主使你們的!”

方雲聲色俱厲。從這兩個人出現的蹊跷,方雲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而且這礦洞裏的土質,和空氣裏的黴味,都讓他越發肯定了心中的懷疑。

“哼,既然被發現了,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張松,一起把他殺了,再扔到洞裏去!”

兩人見計謀被識破,索性撕破了臉皮。一抽腰刀,立即虎撲過來。

“不自量力!”

方雲冷笑一聲,氣場破空而出,磅礴的氣勁充斥礦洞。這兩人剛剛躍起,立即被一股大力定住,束縛在氣場中,動彈不得。

“告訴我,是誰指使的!”方雲喝道。

兩人一聲不吭。方雲冷笑,一彈指,左邊的一人立即飛出,重重地撞在洞壁上,腦袋炸開,立即死亡。

“我說,我說!”看到方雲談笑間,就殺了一人,剩下的一人滿臉驚恐,終于開口:“是李蒙校尉!是李蒙校尉指使我的!”

“李蒙?誰是李蒙?”方雲又問了句。

“李蒙……李蒙就是大将軍李玉的親信。我們是因為他的授意,才敢動手的,要不然,給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啊!”

“大将軍李玉……”方雲若有所悟,突然再次厲道:“關于大将軍李玉,你知道什麽背景?”

“大人!我只是個小人物,哪裏知道這麽多。只知道大将軍在礦山待了十年,十年都沒晉升過,一直想調到外面去。”

“再想想,除了這些,還有沒有什麽忘說的?”

“這……對了,李玉大人的親衛,有次醉酒,曾經說起過,大将軍十年前,曾經在猛虎軍任職……”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方雲點點頭,随手扭斷了這名礦兵的脖子。

猛虎軍……可不就是平鼎侯座下的軍隊麽!方雲一下子就抓住了這件事情的主線。

“這件事麻煩了。平鼎侯府居然想到了利用礦山的勢力來對付你!”

孔雀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她聲音裏有了一絲凝重:“按照朝廷規矩,你們需要在這裏呆上五個月。這五個月,吃的、喝的、用的以及每天的任務,都是由軍隊安排。李玉執掌礦山軍隊,他如果想對付你,你根本防不勝防!”

“竟然防不了,那就殺了他。”方雲淡然道。

孔雀搖搖頭:“侯爺派我來保護你,根本沒想過要對付将軍級別的人物。大周的将軍,至少都是脫胎境第二重氣魄級以上的修為。一旦殺不死,馬上死的就是我們。”

“我們現在的實力,根本對付不了一名将軍級別的人物。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理由,從礦山上離開。等時間過了,你再返回京城。”孔雀沉思片刻,說道。

“遲了。他現在已經注意到我。只要我離開礦山,他馬上就能發現。在礦山上他還可能有點忌憚,但如果出了礦山,他馬上沒有顧忌。以一位大周将軍飛天遁地的本事,我逃也逃不掉,立刻就是死路一條。而且,我也不想就這麽亡命奔逃!”

方雲淡然道,一點也沒有慌張的意思。

孔雀沉默,突然,若有所思道:“你已經有辦法了?”

“哈哈哈!”方雲終于笑了起來:“孔雀,既然知道敵人是誰了。事情就沒有你想的這麽麻煩了。兵法上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對付武力比你強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動用武力!”

“你想做什麽?”孔雀眼神閃爍了一下。

“孔雀,聽過一句話嗎?叫做快刀斬亂麻!”

孔雀終于變色:“你要去找李玉!”

“沒錯。我在礦山還必須呆五個月。如果一直和他私底下勾心鬥角,我将煩不勝煩,什麽事也不用做了。”方雲淡然道。

“你想做什麽!李玉昔日可是平鼎侯的部下!”孔雀語氣警告的意味非常濃:“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過去是,只要現在不是就可以了。這件事情,我自有主見,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不必多慮。”

方雲擺擺手,一副大局在握的架勢。

……

泯山山脈主峰,李玉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捧着一杯香茗,默默品嘗。

“大人!四方侯少子方雲求見!”

一名親衛兵從殿外進來,恭聲道。

“嗯?”李玉眼睛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讓他進來!”

聲音剛落,親衛兵還沒走出去。只聽砰的一聲,一道黑影從門外飛進大殿,重重的落在地上,是李蒙。

“李玉,你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有心思品茶!”

聲音一落,方雲龍虎行步,走了進來。

哐铛!

李玉聽了這句話,手腕一抖,震驚的茶碗都掉到地上,砸成粉碎!

第 50 章 潛伏的危機

小路的盡頭,一隊礦兵列陣相待,在他們身前,擺放着一堆舊衣服。

“什麽?就讓我穿這樣的衣服?”

“這衣服一看就穿了至少三、五年,居然還破了幾個洞,是人穿的嗎?”

“小侯爺,你也說說話吧。我們只是來歷練的,又不是真的來當礦奴!”

這些京城士子平時穿的是錦衣華服,吃的佳肴美食。一聽說要換上這種,府裏下人都不穿的衣服,立即一片嘩然。

有幾個士子看到隊列前面的方雲,立即請求方雲表個态。要知道,這一行人裏,方雲的地位和影響是最高的。

幾十個礦兵,目光冰冷,看到這群士子鬧事,立即額頭青筋暴起,就要發怒。

“閉嘴,換衣服。”

方雲突然說話了。只一句話,周圍近百名士子立刻安靜下來。一個個都看着方雲,目光裏滿是不可思議。方雲也懶得理會,看這些礦兵的态度就知道,這是礦山上的慣例。既然磨蹭來磨蹭去,到最後,還得穿上這套衣服。

方雲很快換了礦山的衣服,有他帶頭,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麽了。一個個換上了這些破舊的說服。

“礦山有礦山的規矩,反抗,只能是自讨苦吃。”礦兵的小頭領叱喝了一聲,然後冷聲道:“現在,所有随行的奴仆、婢女、護衛全部跟我來。記住了,你們是來吃苦、鍛煉、學習的,不是來擺架子,發少爺脾氣的。”

“我先随他們過去,安定後,再來找你。”孔雀在方雲耳邊低聲道。

“嗯,去吧。”

方雲點了點頭。孔雀高來高去,實力極強。礦山的規矩,對她來說,有等于沒有。方雲倒也不擔心。

很快,這些仆人、婢女、護衛全被分離出來,被幾個礦兵領着,離開了。這些士子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

礦兵頭領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随機分配居所,被點到名字的,立即随着士兵離開。”

“方雲、劉勳、蘇飛,你們三個一組,出列!”

一個士兵往前走了幾步,方雲向張英、周昕點頭,遞了個眼色,便和另兩名士子,跟在這名士兵身後。向前行去。

山頂濃煙滾滾,每一處濃煙冒起的地方,都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爐鼎。爐鼎下烈火熊熊,無數人影便圍繞着這一座座大鼎忙碌起來。打鐵的聲音,呦喝的聲音,不絕于耳。

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像螞蟻一樣,在這座礦山上忙碌着。方雲仔細的觀察了一眼,發現這些礦奴裏,有老人,有小孩,有壯漢,有女人,有書生,也有武者。簡直什麽身份的人都有。一個個神情萎靡,精神不振。

“咦,這些人不是中土神洲的人!”

方雲目光掃了一圈,立即發現人群裏,有許多人長得和中土人大不一樣。這些人有的鷹鼻藍眼,有的人肌肉虬結,壯得像鐵塔,有的人手臂極長,垂下來,超過膝。一個個擠在人群裏,如鶴立雞群,非常紮眼。

“我大周朝對外征戰,每年都要俘虜大量的敵人。這些人白折殺了,實在可惜。朝廷就把這些俘虜發配到礦山了,做奴隸,為我大周挖礦,倒石,鍛煉武器、戰甲!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于這些異族,不用太客氣,礦山上,每年死亡率最高的就是這些異族奴隸了。”

随行的礦兵注意到方雲的目光,笑了笑,解釋道。

“奴隸?你們才是奴隸!遲早有一天,我們的大軍,會率領攻克大周。到時,你們所有人,都成為我們的奴隸!”

這時,一名推着礦車的經過的狄荒人,突然一推車子,激動的咆哮怒罵起來。

“不知死活的東西!”

礦兵冷冷地瞪了一眼,卻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啪!

就在這個時候,一根數丈長的軟鞭從濃煙中伸出來,軟鞭一卷,立刻卷住了這名狄荒礦奴的脖子。長鞭一收,這名奴隸高高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到最近的一處懸崖外。

啊!——

慘叫聲傳來,随後戛然而止。再無聲息。

“嗯!”

方雲順着軟鞭瞧去,只見不遠處,一名礦兵正緩緩地收回長鞭。他的神情冰冷,動作殘酷,似乎做這些事。

四周,看到這一幕的奴隸,身體抖了一下,趕緊低下頭來,匆匆走過。

“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不用理會。三位士子,這邊走……”

……

泯山山脈巍然高聳,如巨龍卧地。巴林礦山,只是泯山山脈的一段。在泯山山脈的最高處,營帳座座,重兵巡狩。懸崖邊緣,一架架破神弩矗立在四周,箭頭虛指天空。守衛極其森嚴。

在這些營帳的中心,一座大殿巍然聳立。大殿門上,寫着三個狂草字體“将軍殿”。

“嗯?上京城平鼎侯夫人的信?”

大殿內,兩排精銳士兵分列站立。上首,擺着一條龍虎太師椅。一名臉皮白淨,颔下無須的男子端坐其中,一動不動。

這人看起來三、四十歲左右,渾身流露出一股文士的氣質。但一雙眼眸開阖的時候,閃爍出一陣陣刀劍般的鋒芒,顯示出些人強大的武道修為。

這人叫做李玉。泯山山脈有三座主峰,分別由三位大将軍坐鎮,他正是三位大将軍之一。

李玉此時正從親衛兵手中接過接過一封信,看了一下署名,心裏抖了一下。抽出信紙,李玉立即打開觀看。

“什麽,大世子居然被人害死了?!”

看完信紙開頭,李玉立即心中震動,胸中騰起一股無名怒火。沒有多少人知道,李玉十年前,其實是平鼎侯的貼心親衛。聽聞昔日主子嫡子身亡,怎麽能不震怒。

“……殺手是方雲,只要殺了方家的次子,立即讓我調離礦山,重新到軍中赴任!”

顯華夫人在心中表露的意思,讓李玉心中震動起來。

大周軍隊的官制,一旦做了礦山守衛将軍,就意味着,永遠只能在這個位置待下去。封侯拜相,從此與你無緣。

“我在巴林礦山駐紮了十年,這十年刻苦修煉,功力遠勝往昔。現在我所差的,只是一個立功的機會。一旦我調到軍中,立下赫赫戰功,封侯授爵不在話下。”

握着薄薄的信紙,李玉心動了。李玉是個有野心的人,殺掉方家的次子,換取功名利祿,對他來說,擁有無比的吸引力。

“李蒙,你過來!”

李玉突然招了招手。身前不遠,一名精細的校尉趕緊走了過來。這人臉龐微胖,皮膚白白淨淨,一雙眼睛微眯,立即流露出一股精明的味道。這人正是李蒙的心腹。

“這批來的士子裏,有個叫方雲的……”

李玉半阖着眼睛,話只說了一半。

“大人放心,屬下明白。”

李蒙會意,點頭哈腰。

李玉揮了揮手,李蒙便轉身離去了。

……

“到地方了,三位士子,以後,你們就住這裏了。”

礦兵把方雲等人引到一片斷壁前,指着前方說道。三人順勢看去,只見礦兵所指的盡頭,陳列着三個黑黝黝的洞窟。

“什麽!我們以後就住這裏?”

兩名士子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三個原始的洞窟,心裏大受打擊。

“嗯,這是朝廷的規矩。”軍漢冷漠地點點頭。

“這位軍爺,麻煩了。”

方雲對這些,早有心理準備。看了後,也沒什麽意外。塞了枚三皇錢給領路的士兵,選擇了中間的洞窟,跨了進去。

洞窟裏面很大,遠非外面看起來那麽窄小。裏面石桌,石橙,石床一應俱全。方雲甚至還在桌上,發現了一盞油燈,和兩個打火石。

“看來,朝廷雖說到礦山鍛煉的士子,要遵守礦山上的規矩,但實際操作的時候,還是對士子有優待的。”

方雲把包袱卸下,來到石床上,盤膝坐下,迅速開始修煉。時間對于他來說,是非常寶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實力的增加。

大約二個時辰後,一縷細風從洞外湧入,随後孔雀出現洞窟中。

“都安頓好了?”方雲睜開眼睛,問道。

“嗯,我的住的地方,離你比較遠。這段時間,你自己要小心了。平鼎侯府從上次刺殺後,就沒有動作了。我感覺太過平靜,有些不妥。”

“你的意思,他們會在礦山上動手?”

方雲立即猜透了孔雀的意思,沒等孔雀回答,他立即若有所悟道:“是了,平鼎侯在軍中威望極高。這座巴林礦山駐紮的軍隊,難免會受些影響。若是平鼎侯府一紙書信送了過來,說我殺了楊彪,再許些好處,恐怕這些人就要對我動手了。”

孔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麽深。不過,你說的很有可能。這段時間,我會留意的,如果有什麽敵人,我會暗中提前解決。”

方雲點點頭,孔雀的手段,比殺手更為專業。以她的實力,對付那些暗處的襲擊,實在是綽綽有餘。

“我先離開了,以後如無必要,我不會主動出現在你面前。”孔雀道。

“嗯。”方雲點頭,沒有多說。眼光一晃,孔雀便不見了蹤影。

第 49 章 巴林礦山

這個時候,其他禁軍趕了過來。查看了一下十多名殺手的傷勢,突然齊齊倒抽一口冷氣。這些殺手的傷口,完全一樣,都是被利器從頸部刺入,深入頭顱,一擊致命。

想到十多名修為和自己一樣,都是陣法級的殺手,被方雲身邊的這個護衛,像敗草一樣收割。這些禁軍就覺得後心發冷,全身一陣刺骨冰寒。

“查出來什麽了嗎?”另一名禁軍統領問道。

“回大人,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殺手,身上沒有任何辨識身份的東西。”

幾名經驗豐富的禁軍高手,搜索了一番,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哼!不用說,這些人定然是方外妖道組成的殺手,這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朝廷的軍隊也敢襲擊!”

神情威猛的禁軍統領冷哼道,揮了揮手,立即有士兵把這些殺手拖了出去,就地掩埋。

“你應該留一個活口的。”孔雀走到方雲身邊,淡然道。

“不用了。既然已知道了他們是平鼎侯府派來的,還需要活口幹什麽?難道憑幾個殺手,就能咬定是平鼎侯府指使的?”

這些殺手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目标就是方雲。只此一點,這些人的來歷就不言而喻了。方雲能看出來,二名禁軍統領自然也能看出來。

這種事情,只要當事人不說破,他們也不會說破。沒有人傻到去卷入上京城兩大勢力的漩渦中。

驿道很快被打掃幹淨,震壞的馬車和被震死的馬匹,被扔到了樹林裏。死者得到了掩埋,傷者也得到了簡單的治療。

死傷情況也得到了統計,共五名普通士卒被震死,七名士子受了不輕的傷勢。由于禁軍統領及時出手,加上五部破神弩,近百名士子才幸運的沒有出現死亡情況。

“所有士子聽令,馬車被毀的,立即與其他人同乘一輛馬車。快點,這只是一場小的意外。一會兒,車隊繼續出發。”

有禁軍統領的命令,也沒有傻到反抗。原本一人一輛的馬車,頓時多了幾人。至于方雲,依然是和孔雀共乘一輛。

隊伍重新恢複秩序,繼續向梁洲巴林鐵礦山行去。

車廂裏,孔雀和方雲面對而坐,互相掃量着對方。

孔雀打量了一陣方雲,突然道:“我小看你了。”

方雲哂然一笑,并未在意。突然手一抛,把《撼世皇拳》的拳譜抛了過去:“這個給你,你會用得上的。”

“我用劍,不需要拳譜。”孔雀掃了一眼拳譜,淡漠道。

“會有用得上的那天的。”

方雲說完,就不再理會孔雀。他閉目盤坐,又開始修煉。這次出手,方雲試驗了子午流星功的威力,效果比方雲預期的要好了很多。

十八名殺手,孔雀留下最後一名,是其中最弱的,也就是陣法初級的修為。雖然是初級的修為,也比方雲強最一個檔次。一記子午流星,能轟開他的防禦,将他瞬殺,對于方雲來說,這個效果已經很滿意了。

孔雀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撿起撼世皇拳的拳譜,收入了懷中。

駕!

車隊緩緩啓動,再次踏上了行程。

距離刺殺地點數裏的一座山頭,平鼎侯府管家魏延,站立在風中,靜靜地等待着。然而直到日落,山崖上也沒有出現一個人。

“任務失敗了!”

魏延臉色變了變,嘆息一聲,從山崖上走了下去:“看來,還是需要我親自出手!……”

接下來的幾天裏,風平浪靜,再沒有出過任何刺殺。車隊順利的到達了巴林礦山。

……

一座巨大的山脈橫亘在天地間,山上烈火熊熊,一股股滾滾的濃煙升到空中,連成一氣,把天都遮蔽了。滿山遍野,人頭攢動,數以十萬計的奴隸、犯人、俘虜、貶犯,在礦山上忙碌着,不斷的推着小車子,把礦山從地底深處,運上來。

叮叮铛铛的挖礦聲,和吶喊聲,隔了十幾裏,都能清晰聽到。

這裏就是方雲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巴林礦山。當方雲從馬車裏下來的時候,看到這幅場景,不禁被驚呆了。滾滾的熱浪,從山上洶湧而來,灼烈的溫度,讓人感覺像泡在熱水中一樣。

“幾位統領辛苦了,到這裏,就交給我們了。”

山腳下,數百名士兵列成方陣,似乎等了很久。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鎖子甲将軍,方臉大耳,留着三縷黑須,氣度威嚴。

“嗯,東西已經送過來了。你們查收一下。”

禁軍統領揮了揮手,幾輛吃重極深的馬車,被領了過來。

“檢查就不必了,我們相信幾位統領。”

這位穿鎖子甲的将軍招了招手,身後的士兵幾乎全部湧了過來,一臉鄭重和小心的護送着幾匹馬車,往山上行去。

黑須将軍掃了一眼近百名士子,突然暴喝道:“你們這些貴族子弟都給我聽着,我這裏是礦山,也是軍營,不是上京城。軍隊有軍隊的規矩,進了礦山,就必須遵守礦山的規矩。只要有人膽敢違背,不管你們出身王侯之家,還是将相之家,立即軍法伺候,決不姑息!”

“你們給我記住了。大周所有的礦山,都隸屬于皇室。礦山上的軍隊,也只受皇室,和各州總督制約。你們如果因為不守規矩,而死在這裏。那就是白死。至于你們死後的位置,會由你們旁出、庶出的兄弟替代,都聽明白了嗎?”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震驚地望着這位黑須将軍。這些士子是第一次參加礦山鍛煉,本來以為這只是走一個過場,但從這位将軍的臉色來看,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都給我聽明白了嗎?”

黑須将軍又吼了一句。

“聽明白。”衆人這才零零落落的回了幾句。

黑須将軍也不在乎,似乎對于這些情況也比較滿意。揮了揮手,身後,最後幾名礦兵走過來,領着方雲等人往山上行去。

巴林礦山極為險峻,只有一人工開采的道路通往山上,寬度也僅容一匹馬車通過。一路上,重兵把守,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極為森嚴。

越往山頂,溫度越高,一股股汗臭味,撲鼻而來。透過山頂滾滾的濃煙,方雲看到山頂上,林立着無數大大小小的鼎爐,每一座鼎爐旁邊都有三到五個道人忙碌着。

“軍爺,請問一下,請問一下那些穿着道袍的人,是在幹什麽?”方雲指着山頂說道。

三名領路的礦兵虎着臉,一聲不吭。

方雲若有所思,立即塞了幾枚三皇錢過去。果然,看到這幾枚三皇錢,帶路的礦兵立即滿臉堆笑,解釋起來。

“礦山是朝廷資源重地,每年都要往外面運送近十萬箱的兵器。不過,大周朝最重要的資源,不是這些兵器,而是山頂上那些穿着道袍的人。他們歷屬于朝廷六部中的工部,按照各自的職司,分為地火師、丹爐師、鼓風師、戰甲師、戰劍師和樓船師。最厲害的是樓船師,居說可以制造巨大的鋼鐵樓船。”

“鋼鐵樓船?”方雲詫異道。

“是啊,那些樓船是大周最寶貴的財富,全部用鋼鐵打造,大的有數百萬噸,比這座礦山還大,運到海上,風吹不倒,浪打不翻。朝廷就用這些巨大的樓船,去海底打撈那些萬載寒鐵。要知道,這才是打造戰甲最好的材料。朝廷的禁軍,身上穿的,就是那種寒鐵打造的铠甲。”

“啊,這麽厲害!”跟随的士子,聽到這番說話,一個震驚的不得了。

“你們懂什麽,只有這樣的樓船,才能抵抗得住海族和瀛荒人的攻擊。我聽說,在樓船師的上面,還有天工,具體能打造出什麽,不太清楚。只知道,這是皇室的秘密,外人根本不可能得知。你們這些家夥,以後在礦山上招子放亮點。礦山上,地位最高的,不是我們,不是你們,不是将軍,也不是地方總督,而是這些工部的樓船師。我們整個巴林鐵礦山,也不過才三個樓船師。”

一路說着,很快就到了山頂。這個時候,這些礦兵也不說話了,臉上恢複了冰冷,嚴肅的表情。

“你們所有人,把身上的錦衣脫了,換上礦山的礦服。至于随行的護衛、奴仆,婢女,到礦山另行登記。換好衣服後,立即進行住處分配,快點。”

第 48 章 刺殺

“方雲,四方侯府士子。”

“張英,忠信侯府士子。”

“周昕,神箭侯府士子。”

三人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出身。

“快點過去吧,隊伍馬上就要出發了!”

禁軍統領深深看了一眼方雲,然後揮揮手,便放行了。三人趕緊進入隊伍中。

片刻之後,數千人的隊伍緩緩出發了……

上京城外,一座山川高聳入雲,站在這裏,可以遠遠眺望到上京城。平鼎侯的老管家魏延一身勁裝,傲立山頂,他的雙手負于身後,無形中流露出一股超脫塵俗的高手氣質。

“他們出發了!你們也該出發了!”魏延望着遠處的車隊,淡然道。

“是,長老!”

幾名黑衣男子蒙着臉,神态極為恭敬道。這些人對魏延的稱呼,不是“大人”卻是“長老”!

魏延淡淡揮了揮手:“去吧。若是任務失敗,被禁軍擒住,你們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幾名黑衣男子剛剛轉過身,聞言身體顫抖了一下,但什麽也沒說,快步離去。

……

巴林鐵礦山,位于梁州境內。由上京城出發,至少需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到達。

不知不覺,十天過去,車隊已經進入梁州境內。一路風景秀麗,山川雄奇,倒是讓從沒出過上京城的士子們大開眼界。

車廂內,方雲閉目冥思,端坐如山,他的右手虛張,一團氣旋在他掌心盤旋,氣旋中央,一顆外表長滿棱角的“小星辰”,在氣旋中載沉載浮。

方雲根本不怎麽需要睡覺,除了必要的吃飯外,就是修煉。元宵節上奪得的兩本武譜,撼世皇拳和子午流星功,方雲都已學會。撼世皇拳和左青龍探爪八勢差不多,都是大開大阖的招式。有了左青龍探爪八勢,方雲就沒在這上面多費心思。他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到了“子午流星功”上。有氣場巅峰的修為,加上幾個月的苦練,方雲的子午流星功倒有了些火侯。

“有殺氣!”

方雲的對面,一身黑色铠甲的孔雀睜開眼來,突然道。

“殺氣?”方雲沉思一陣,突然冷笑起來:“平鼎侯府終于行動了。這次前往礦山,有五百禁軍,二名統領,還有五架破神弩坐鎮,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來殺我!”

說完,方雲閉上眼來,居然是絲毫不放在心上。

孔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兩側青山起伏,前方一片樹林連綿起伏。車隊沿着驿道,緩緩進入林區。

安靜,異常安靜!

當車隊渡過一半的時候,異變突生——

希聿聿!

戰馬嘶鳴,一道道黑影突然從地下破土而出,飛身躍出的同時,手掌一托,将一輛輛沉重的馬車托起,遠遠的抛了出去。更有厲害的,手掌一拍,直接将馬車骨架震散。

砰!砰!砰!

一匹匹馬車飛出十多丈,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啊,痛死我了,我的腿被壓斷了!”

“敵襲,我們被埋伏了!”

“跑快!”

……

原本井然有序的車隊立即混亂。

“大膽,朝廷軍隊也敢襲擊!”

誰也沒想到,地底下會埋伏了殺手。不過禁軍畢竟是禁軍,只聽一陣陣破空聲,幾十名靠的近的禁軍立即飛撲過來。

車隊中央,七八輛馬車被清空,落出一塊方圓十多丈的空地來,二十多道氣息強悍的人影,就站在上面。這些人一個個黑衣裹身,蒙着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完全是一副殺手的打扮。

眼見一名名禁軍撲過來,二十多名黑衣殺手卻絲毫不亂。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頭領模樣的男子,目光掃了一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往方雲坐的馬車一指,喝道:“八人斷後,其他人跟我來。目标人物在這輛馬車裏!”

唰!

二十多名殺手立即一分而二,動作整齊伐一。其中八人撲向周圍的學子,而另外十多名殺手立即撲向方雲所在的馬車。

這些人動靜極快,速度比禁軍還要快上一線,一個起落就是數丈。很明顯,這些殺手專門修煉過某種輕身功夫。

“攔住他們!”

一名名士兵迅速結成陣法,迎向這些殺手。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大周士兵的應變能力,雖然事起突然,卻迅速反應過來。

“找死!”

八名殺手冷哼一聲,身軀一震,一道道磅礴氣浪席卷而出,氣浪裏,無數灰暗符箓閃爍,只是往外一推,這些普通士卒結成的戰陣立即崩潰,一名名士卒慘嚎着,被氣浪震飛出去。

“陣法級武者!”

這幾下快如閃電,車隊首尾,兩名禁軍統領都變了顏色。身體一晃,兩名統領迅速飛掠過來。

“先護住各位士子!”

其中一名統領大聲喝道。這次行動的主要任務,就是要保護各位士子的安全。這些士子一個個非富即貴,如果死傷慘重,回到上京,恐怕立即要被問罪下獄,以平息貴族們的憤怒。

飛撲過來的禁軍,倒有一大半,因為禁軍統領的這句話,轉向了八名殺手。

砰砰!!

八名殺手如虎入羊群,迅速撕破了普通士卒組成的第一層防禦。眼看這些人就要越過防線,撲到礦山歷練的士子隊伍中。突然——

嗡!

震耳的嗡鳴聲中,一根丈長的箭矢疾若流星般,從車隊後方發出,摧枯拉朽般刺破一名黑衣殺手的護身內力,一把刺穿他的身體後,将他釘在地上。

嗡!嗡!嗡!嗡!

又是四根破神弩飛出,八名黑衣殺手中,立即又去掉了四名,只餘下了三名殺手越過普通士卒頭頂,襲向一幹驚恐的士子。

陣法級啊,這些士子剛剛參加完束發之禮,最高的也就是氣場級。望着三名風馳電掣而來的殺手,幾名避無可避的士子,臉色蒼白,面如死灰。

“殺了他們!”

三名殺手眼中漠無表情,身體一晃,立即騰空而起,撲向最近的十多名士子。半空中,只聽得一陣潮水般的呼嘯聲,陣法級的內力從這三人身上滾滾而出,橫掃開來。

這個時候,五架破神弩已經射完了五根箭矢,離得最近的禁軍也在十步開外,眼看這十多名士子立即要血濺當場。突然——

“吼!——”

十多丈外,懸浮空中的禁軍統領目光一寒,就在三人騰空而起的剎那,突然張口一吼,發出一股霸烈的氣浪。這股氣浪滾滾蕩蕩,如江河一般,劃過虛空,間不容發的掃中了三名殺手的身體。

“噗!——”

三名殺手被氣浪轟中,身體一顫,一股股血箭從全身毛孔裏迸射出來。臉色一白,立即直挺挺的從空中落下地來,居然是被這位禁軍統領生生吼死了!

被八名殺手這名一拖,其餘十多名黑衣殺手,立刻順利的接近到了方雲所坐的馬車。

“殺!”

簡短的命令,十八名黑衣殺手圍住馬車,身體一晃,立即撲向車廂。

“哼!”

一聲冷哼,刺入骨髓。就在十八名黑衣殺手撲出的同時,馬車車門砰的一聲震碎,一道黑影帶着極度危險的氣息,呼嘯而出。

噗!

孔雀的身體,仿佛鬼魅一般,出現在最近的一名殺手身邊,手中利刃一彈,帶着一股殘酷的意味,刺入了這名殺手頸中。速度快的,根本無法阻擋。

噗!噗!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不斷響起,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孔雀立即就瞬殺了十多名殺手,動作幹淨利落,速度無可阻擋!

就在孔雀準備幹掉最後一名黑衣殺手時,一顆栳栳大的黑色流星從車廂裏飛出,在虛空中拖出一道數丈長的黑色痕跡,瞬間震破這名殺手的防禦,轟進了他的胸膛!

砰!

血花飛濺,這名殺手的胸膛整個炸爛,白森森的骨頭都震出來了。殺手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車廂的方向,身軀搖晃了一下,頹然的倒在地上。

車廂裏,方雲整了整衣服,緩緩地從馬車廂裏走了下來。方雲四下掃了眼,在馬車旁站定,神情淡定自若。

偌大的車隊,突然間安靜下來。一雙雙目光集中了在孔雀和方雲身上。

“方雲,你身邊那位是誰?”

這個時候,太陰軍的一名統領走了過來,看着孔雀問道。

“這是我的護衛,從蠻荒來的。”方雲淡然道。

禁軍統領恍然,原來是軍中出來的高手!難怪!

第 47 章 登門拜訪

“這首詩是我冥思苦想做出來的,怎麽會有人做的和我一字不差?”

方雲眼神閃爍,神色變幻,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張繼,你知道這次元宵文試第二名是誰嗎?”方雲問道。

張英茫然地搖了搖頭:“元宵文試,除了第一名會公布外。第二、三名可以選擇不公布自己的姓名。按照他們的意見,第二、三名都沒有公布自己的名字。方兄,你沒事吧?”

兩人都感覺到了方雲的異常。

“我沒事!”

方雲擺了擺手,心不在焉。心裏卻是想的另一個念頭:“難道有人和我一樣,重生了?這次參加元宵文試,竊取了我的詩句?”

前世時,一個個人物的臉孔從腦海裏流過。方雲這一刻想了很多很多。但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方雲突然安定下來。

“前世的時候,我一直默默無聞,就算是有心人,也不可能從芸芸學子裏注意到我。而且,前世,我不修武道,就算是文試拔得頭籌時,也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如果那個人和我一樣,是重生過的,他對我的了解,恐怕也僅止于這首詩。”

想到這裏,方雲立即感覺到,事情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嚴重。而且,就算是有人和自己一樣重生,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影響。更進一步,方雲甚至想到了另一方面:“重生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先是我修煉了武道,接着楊彪又死在了東郊獵場。這些,在前世都是沒有發生過的。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多事情,都是環環相扣。或許,因為我試圖改變家族的命運,從而導致別人的命運也跟着我發生了變化。或許我做的詩,應是因為這個緣由,被別人做了出來。”

“方兄,方兄……”耳邊傳來張英和周昕的叫喚聲。

方雲回過神來,突然笑道:“張兄、周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請你們幫我打探一下。看看是誰獲得了元宵文試第二名,我想以文會友,見他一面。”

張英思考了一會兒:“要想找出這兩人,恐怕會有些難度。不過,我們會盡力幫你去查的。”

方雲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張英和周昕又盤桓了一會兒,便準備離開了。方雲向母親讨了兩封書信,交由張英、周昕帶回府中複命。臨別的時候,三人商量好,冬雪融化後,一起前往礦山鍛煉。

送別張英、周昕,方雲一回到廂房,臉色立即一沉:“這一世,我只想改變家破人亡的命運!只要阻擋我的這個意志,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人皇也好,和我一樣重生也罷,我都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前世的經歷,讓方雲刻骨銘心的體會到,這個世界,唯有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要擁有強大的力量,不管對手是誰,是怎樣的身份,都只能是螳臂擋車,自取滅亡。

一連數月,方雲都待在四方侯府中,全神修煉,沖擊陣法級。轉眼之間,冬雪融化,很快就是開春了……

神箭侯府,練武場上,一名勁裝少年用黑巾蒙着眼,左手抓着一張大力角弓,右手将弦拉滿,在他的箭弦上,赫然別着三支長箭。

崩!崩!崩!

幾聲弦響,三枚箭矢迸射而出,疾若流星。飛出十丈之後,左右兩枚箭矢,突然一分,在空中劃出一抹弧線,分別射向另兩張箭靶。

咚!咚!咚!

三聲連響,少年手中射出的三枚箭矢準确無誤的命運三支箭靶的靶心。

“周昕,恭喜!你的神箭心訣,終于練成了!”

張英大步走過來,一臉興奮道。

周昕解開蒙着的黑巾,望了一眼遠處的三支箭靶,臉上露出一絲神采:“這次,父親大人終于肯把家裏的心訣傳給我了。雖然還不是鎮府絕學,但對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對了,張兄,你呢?你父親有沒有傳你忠信侯府的絕學?”

“父親傳了我《天府十二策》中的第2冊,禦下策!”張英笑了笑,說道。

“真的,太好了!”

周昕一臉驚喜。上京城的王侯都知道,忠信侯并不是以武力見長,而是以行軍布陣,戰術奇謀見長。忠信侯将《天府十二策》傳給他,明顯是對他很重視。

“是啊,說起來,這一切,都得感謝小侯爺。要不是他,恐怕現在我還在府中受盡屈辱,哪裏能夠這樣揚眉吐氣。”

所謂小侯爺,指的就是方雲。張英、周昕對方雲心存感激,私下裏,以小侯爺稱呼。

“是啊,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和母親,現在都還住在柴房裏。”

兩人說着,都是唏噓感慨不已。

“少爺,少爺……夫人讓我來通知您,方雲小侯爺來府裏拜訪了。”

兩人正聊着,遠處,一名婢女從花園後繞出,沿着石徑,一路小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她的臉色通紅,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方兄來了!”周昕和張英對看了一眼,驚喜道:“小侯爺在哪裏,快帶我們去。”

“不用了,我已經過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張英、周昕循聲望去,只見遠處的亭臺後,轉出兩道身影。為首的華服裹身,錦帶束發,正是方雲。幾個月不見,方雲的氣質顯得飄逸出塵,同時又不失沉穩。在他身側,有神箭侯世子周遠相陪。

周遠以半步的距離,落在方雲身後。他的神态頗為謙卑,極盡讨好之色:“小侯爺,這邊請。早上的時候,周昕取了箭,在練武場練習箭術。小侯爺,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妨在府中多盤桓一般時間。府裏已經備好了上好廂房,一切應有盡有。另外,小侯爺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提就是,我們立即讓下人去辦。”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周遠對待方雲的态度,前後判若雲泥!現如今,誰都知道,方家兄弟風頭極盛。暫且不說,方林破格晉入禁軍的事,就是方雲得到武穆賞識這件事,也足夠讓上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到各府官吏,不敢小瞧這位小侯爺。便是周遠,說話的時候,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盤桓就不必了。大周律歷,所有束發士子,冬雪融化之後,立刻就要出發前往礦山。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是來知會周昕的。”方雲擺了擺手,淡然道。

周遠神色微微尴尬,但也不敢發怒:“如果小侯爺沒有空,以後有時間來府裏坐坐也行。”

“到時再說吧。世子不用客氣,這次,我是專程為周兄而來的。有周昕招待我就可以了。世子若是還有其他事,只管離開就是。”

方雲對周遠的心态,拿捏的很清楚。試想如果不是因為武穆的一封禮帖,今天來迎着自己的,恐怕是另一副場面。這般想着,對周遠也就沒多少好感。

“周昕,你過來。”周遠對周昕招了招手,這個時候,他又恢複了神箭侯府世子的風采:“小侯爺就交給你了。好好招待,記住不要怠慢了。”

“大哥,放心吧。我會好好招待小侯爺的。”周昕恭敬道。

“嗯,小侯爺,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盡管吩咐下人,我會馬上差人送過來。”

周遠轉過身,面對方雲的時候,立即又是一臉堆笑。

“世子不必客氣。”方雲點了點頭,三人目視着周遠漸行漸遠,消失在亭臺走廊裏。

“真是個牆頭草!”張英望着周遠的背景,滿臉嘲諷。

“算了這事也怪不得他。”方雲顧及到周昕的感覺,淡淡道。

“對了,方兄,這次你怎麽會想到,到這裏來?原本,我們本來還想去拜訪你呢。”周昕連忙轉移話題。

“這麽久了,也該我過來拜訪你們了。這樣多走動一下,也能聯系一下兩家感情,順便震懾一下周遠。另外,朝廷的護送的隊伍已經在城門外等侯了。你們最好快點準備好行李,跟我一起出發。”

方雲道。

周昕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可準備的,就只有一些換洗的衣服,一個包袱就可以裝滿了。”

“那你們快一點,一會兒,我們乘坐馬車離開,随軍出發,前往巴林鐵礦山!”

方雲和張英,先随着周昕,拜訪了他的母親。問過安道過別後,周昕就帶了一個包袱,一支角弓,一個箭囊,出門而去。

上京城的城門外,人頭攢動,一百多名新束發的士子,差不多都到齊了。護送這批士子的軍隊,是朝廷八大禁軍中的太陰軍。五百多名禁軍,由二位禁軍統領率領,中間還混雜着近千名普通士兵。

以這樣的組成,護送一百多名士子,這樣的整陣,堪稱豪華。方雲、周昕、張英到達的時候,甚至在軍伍裏,發現了破神弩這樣的大型器械。這樣的武器,掌握在禁軍手裏,一般的脫胎級的武者,上來就是一個死字。

“好大的排場,我們不過一百多名士子,去個礦山,居然出動了破神弩!太誇張了吧!”

看到城外森嚴的陣容,周昕暗暗咋舌。

破神弩非常巨大,上面是一道弧形的弓面,下面連着一個巨大的鐵箱,裏面是各種複雜的機簧。一架馬車,基本上只能放一架破神弩!

每架破神弩後都站着一名禁軍士兵,神情嚴肅,目光不時警惕的打量四周!

“護送我們只是順帶,真正的,應該是護送那些馬車裏的東西。”

方雲目光落在隊伍中間,那幾輛馬車上。青銅打造的馬車骨架上,放着一個個青銅箱子。和一般般的馬車不同,這幾匹車子,是由八匹烈馬拉着的。

“那箱子裏護送的是什麽東西,居然這麽沉!這馬車車輪都有一小半陷進地下了。”

張英的目光非常敏銳,掃了幾眼,立即發現這幾匹馬車不同尋常的地方。

“你們幾個,過來!”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洪亮的聲音,一名膚色古銅,長相頗為威武的禁軍統領大步走了過來,他的手裏,捧着一本冊子:“你們幾個,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士子?”

第 46 章 震驚

看到這兩個字,方雲鼻子一酸,心裏有股流淚的沖動。方雲已記不清,自己多久沒見過父親了。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父親的書信。

沒有苛責,沒有過多的叮囑,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勉之”。但父子之間,所有的語言,都已經全部濃縮其中了。

看到這封信,方雲知道,父親絕對不會謀反叛亂!

儒家一直有以字觀人的說法,一個人的心性如何,從他寫的字裏,就能看出來。方雲決不相信,一個有謀逆之心的人,寫出的字,能帶有這種強烈的剛正氣息。

“父親,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在暗害您,暗害我們方家,我必将他碎屍萬段!”

方雲臉上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深深地吸了口氣,方雲鄭重的将父親的書信收入懷中,貼身收藏。

廂房中靜悄悄的,方雲從懷中取出一本武譜。古舊的書頁上,寫着幾個字“子午流星功”。這本武譜是方雲元宵武試第一的獎勵。這本武學,并非拳譜,也非內力修煉法門,而是一門凝聚內力,發揮數倍攻擊威力的法門。

按照武譜上的說法,子午流星功凝聚的是正午時的日罡和子時的月煞。練成之後,能凝聚日月真影,化為流星,攻擊敵人時,風馳電掣,躲都不躲不開。

“厲害,這種內力凝聚法門,能夠數倍的利用內力。以我現在的內力,練成之後,發出子午流星,直接可以炸開陣法級武者的陣法防禦,重傷他們的身體!”

方雲看得津津有味,從踏入氣場境到現在,已經有幾個月了,但方雲卻絲毫沒有突破到陣法級的跡象。這一層,功力夠了,還得配上相應境界的感悟。就算是方雲的大哥方林,在氣場巅峰也停留了很久。如果不是吞了黃金角蟒的化龍根基,自己感悟又到了,也沒那麽容易突破到陣法級。

在境界停滞不前的情況下,一本增強實際作戰威力的法門,遠比什麽上遠、遠古功訣,對方雲還來得有用。

練功的時候,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已經是申時。

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方府老管家梁伯在門外道:“少爺,忠信侯府和神箭侯府送來了賀禮!”

方雲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武譜。今天來送禮的人非常多,方府的門檻幾乎都要被踏爛了。

“梁伯,禮物送到夫人那裏就可以了,不必通知我。”

方雲說道,心裏不太明白,這種事情,梁伯為什麽要通知自己。

“少爺,忠信侯府和神箭侯府來送禮的,是張英和周昕兩位少爺。老奴看他們和少爺相熟,就自作主張,把他們帶過來了。”老管家道。

“什麽?他們倆來了。”

方雲心中一喜,快步起身,把門打開。只見張英、周昕站在門外,兩人眼光不時偷偷地望着梁伯,神色有些拘束。

“快進來吧。梁伯,你讓下面送一壺茶來吧。他們兩個,就由我來招待了。”

“是,少爺。”

等梁伯一走,張英、周昕立即恢複了原來的神采,興高采烈的跨入房間。

“方兄,恭喜啊。元宵文試武比同獲第一!”

張英拱了拱手,一臉發自內心的高興。

方雲笑了笑:“随便坐吧。對了,忠信侯府和神箭侯府,怎麽會讓你們兩個上門送禮?”

“方兄,你還不知道吧。你現在已經是上京城的大名人。文武雙試同獲第一,不知道羨慕死了多少人。”周昕一臉羨慕地說道。

“你剛剛不是奇怪,為什麽我們家裏讓我們送禮上門嗎?老實說,其實早上的時候,我和張英就聽說你元宵高中,就相約一起來恭賀你一下,沒想到,還沒到門口,遠遠就看到翰林學士張大人和李冀大将軍。我們兩打聽了一下,這兩位大人持的居然是武穆和太傅的禮帖!我們倆想了想,沒敢進去,就打道回府了。”

“方兄,你這次可真是大出風頭啊。受到太傅大人賞識不說,連武穆大人居然也屈尊降貴,登門送帖。要知道,武穆那可是神一樣的人物,跺一下腳,整個中土神洲,連帶五荒都得震動。武穆大人的禮帖送到四方侯府,這個消息一傳出後,整個上京城所有大小武将,以及世家立刻都轟動了。”

周昕一臉驚嘆,接着道:“方兄,你不知道那個盛況啊。不說別的,就說我返回家中,居然發現,府裏上下,各位姨娘、護衛、老媽子、丫鬟,全部由大夫人帶着,居然在門口等我。這可是我從沒有過的待遇,這簡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大夫人說,我和你熟識,希望由我登門送禮,拉近一下兩家的關系!——我在府裏呆了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大夫人對我這麽客客氣氣的說話。”

“嗯,我回府裏也是這個樣子。”張英附和道。

方雲心中聞言暗暗咋舌,沒想開武穆的一封禮帖,影響居然這麽大。他清楚的記得,當日東郊狩獵,這兩家的世子,還曾喝斥張英、周昕,讓他們不要管閑事。

這個時候,丫鬟也送了一壺香茶過來。方雲給兩人倒上,又自攀談起來。

“我們方家在上京城獨木難支,能夠借着武穆的威勢,加強與忠信侯、神箭侯兩家的關系,這也是極好的事情。至少,有了這層關系,母親日後在上京城,也會有個人幫忙說話了。”

對于忠信侯與神箭侯府的轉變,方雲也非常高興,這樣與前世兩位朋友的關系,又更進一步了。

“一會兒,我讓娘親寫封親筆信,你們帶回去後,交給你們府裏的大夫人。這樣,以後你們在府裏的處境,也會好很多!”

方雲想了想說道。

張英、周昕互相看了一眼,大喜道:“這樣太好不過了。”

和方雲一起的這幾個月,兩人在府裏的地位,是直線上升。連帶各自母親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對于方雲,兩人是發自真心的感激和敬服。

三人一邊喝着茶水,一邊聊着些武道經驗和上京城的事。三人是真心相交,言談甚歡。說着說着,三人就聊到了元宵文試的試題。

“這次元宵文試,張繼他們八個,真是一敗塗地。魁首給你奪了不說,連二三名都沒拿到。”

談起學宮裏趾高氣揚的八名文臣後代,張英顯得頗為解氣。

方雲笑而不語,心中卻想道:“這一世,因為我的重生,不止讓自己的命運發生了變化,連其他人也受到了影響。另外兩個人,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獲得了第二、三名。”

只聽張英繼續說道:“今天,元宵文試的三道試題都公布出來了。現在大家都在談論這三道文試題。尤其是方兄那道‘象棋’的詩詞,現在大家都知道,這是太傅大人出現,都在談論着方兄作的頸聯和尾聯。”

方雲淡然一笑,随口問了一句:“文試第二和第三是什麽題目?”

他這幾天,一直呆在府中,并不知道這些事。平時的時候,也沒太關心。

張英卻賣了個關子,先說了第三道題,這是一個以梅為題的詩,做的也極好。說完第三道文試題,張英才說起第二道題:“這第二首卻是有些特別。這道題不是對一半詩,而是‘夜燈’為題,作首詩。雖然題目要求不高,但卻要做得很出彩才行。而這文試第二的士子,做的詩就非常好。”

只聽張英吟道: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上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詞聲。”

“什麽!”聽到這首詩,方雲狠狠的震動,幾乎要禁不住拍案而起:“這不是前世,我做的詩嗎?”

這首詩方雲太熟悉了,前世的時候,他就是憑借着這首詩,第一次登臨元宵燈會的魁首,狠狠地扇了張繼八人耳光,令他們臉面無存。

這句詩,和方雲印象中,自己冥思苦想出來的詩句,一字不差,一字不漏!若不是自己腦袋機靈,發揮的好,對出了太傅刁難的詩句,這次元宵燈會的頭名,應該落在這首詩身上。

第 45 章 天邪宗

推開大門,方雲就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子,放在廂房地上。

“怎麽回事?域外星辰鐵這種寶貴的東西,居然就這麽放在地上!”

方雲有些不悅,走過去,俯下身,抓住鐵盒邊緣,就想提起來。

“嗯?像生了根一樣!”

方雲一抓之下,居然沒能把鐵盒抓起來。心中微訝,這一次,稍稍用了些內力,誰知道還是沒有抓起來。

“這個東西,居然這麽重!”

這下,方雲真正吃了一驚,吐氣開聲,猛然發力,手中生出數千斤的力道。這才把鐵盒抓了起來。一陣沉甸甸的感覺從手底傳來。方雲估計了一下,大約有七、八百斤重。

“小小的一塊域外星辰鐵居然這麽重!怪不得他們不把它放到桌上。檀木桌根本承受不起這麽重的東西,放上去,立馬就得垮塌!”

域外星辰鐵是天空星辰的精華,重一些,方雲倒也能理解。打開鐵盒,一塊拳頭大小的橢圓形鐵塊躺在盒底,周身散發出點點微弱的星辰光芒,仿佛一顆微型的星辰一般。

“這就是天空的星辰,原來就是這個樣子。”

方雲仔細地打量着,平時的時候,這些星辰隔了不知道多少萬裏的距離,根本沒有可能,這麽近距離的接觸。

“一拳撼動星辰,一掌就能将這些星辰拘拿下來!這樣的實力,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

想起皇室中的神秘強者,擊落星辰的場景,方雲不禁心向往之。突然,一陣香風飄入鼻中,方雲心中一凜,驟然回過頭來,只見綠衣孔雀,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的出現廂房裏,就站在他的背後。

孔雀的臉上覆着一層銀色面具,看不出她什麽表情。不過方雲卻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注意到域外星辰鐵的時候,有了一絲變化。

“這麽一塊域外星辰鐵,足以引來道門、魔門的觊觎,如果你想在前往礦山的時候,把它帶過去,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孔雀終于說話了。

“道門,魔門?”方雲擡起頭來,詫異地看着孔雀。

孔雀并沒有回答方雲的問題,她收回了目光,漠然道:“域外星辰鐵,不止是鍛造铠甲的極品材料,還是道門、魔門祭練刀、劍、法器的極品材料。這麽一大塊域外星辰鐵,足以把他們引過來。以你的實力,根本保護不了。”

“那你的意思,我該怎麽做?”方雲問道。

“挖地深埋!”相當簡潔的回答。

方雲微怔,他還準備去礦山的時候,用這些域外星辰鐵,打造自己的铠甲呢。

孔雀掃了一眼方雲,似乎看出他的想法:

“以你現在的實力,一塊拇指大小的域外星辰鐵,足夠你使用了。”

方雲搖了搖頭:“我讀過書,知道這些星辰在黑暗真空之中歷經千萬年的打磨,永恒不滅,極為堅固。普通的手段根本傷不了它分毫,只有在礦山上,運用地下極深處的地火,才有可能将之融化。就算是只用一小塊,我也只有把它運到礦山上,才有機會分割。”

“不必那麽麻煩,在這裏就可以分開來!”

聲音一落,孔雀突然縱身上前,兩只金色縷紋的護腕上,锵锵兩聲,彈出兩柄金黃色的鋒利短劍。這兩柄短劍一出現,廂房裏頓時寒氣如潮,氣溫直降。

只見孔雀身軀一晃,鬼魅一般的越過方雲,伸手在鐵盒內唰唰劃了幾下,只見一片火花迸出,孔雀很快又退了回來。

“這些,應該足夠你打造一副铠甲了!”

孔雀淡漠道。她的手臂上,兩截短劍又縮回了金色有護腕裏。

鐵盒裏,拳頭大的域外星辰鐵突然少了一角,另一塊拇指大小的域外星辰鐵,靜靜地躺在盒底。

“域外星辰鐵可說是天下最為堅固的東西,她手上的短劍能分割域外星辰鐵,必然是神兵利器!”

方雲心中凜然,暗暗驚詫于孔雀的實力。在孔雀身上,他感覺到一股極強烈的殺手氣息。

“孔雀,我這裏有幾樣東西,你幫我看一下!”

方雲突然探手入懷,将一枚令牌扔了過去。

孔雀一把接過,翻了一下,當看到木牌上,刻着“邪”字的一面時,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這是天邪宗的邪帝令,怎麽會在你身上?”

“前天元宵禦宴的時候,我遇到一個黑袍男子,這就是他身上掉出來的。”

方雲說着,将另外幾顆珠子也取了出來,放在桌上。

“匿氣珠,雷震子!……擁有這種東西,在天邪宗,至少也是核心弟子的角色。這種角色,飛天遁地不在話下。如果你真的遇上他,必死無……”

最後一個字,孔雀沒有吐出來。方雲既然能拿出這些東西,那個天邪宗的黑袍弟子,已經是死人一個。不說別的,邪帝令象征的是天邪宗至高無上的宗主,天邪宗的弟子就算是死,也不會把這枚令牌丢棄的。

廂房裏沉默下來,方雲能感覺到,孔雀面具後的雙眸,正在打量自己。很顯然,自己遇到一個天邪宗的高手,不但沒死,反而弄死了別人。這點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方雲也不想解釋,他把匿氣珠,雷震子收入懷裏。

“匿氣珠,應該就是隐藏氣息的法寶。上京城群儒畢集,那個天邪宗的弟子敢出現在這裏,必然是因為有這珠子作為依仗。至少雷震子……我前世讀書的時候,聽說過,大周替皇室煉丹的丹士,有的時候,加入的硝石、硫磺分量不對,立即會引起炸爐。丹鼎震碎不說,連整個煉丹的房子,都要炸碎。那些丹士就根據這個,制造了‘霹靂子’,進獻給了皇室。這個雷震子,想必是同類的東西。”

想到這裏,方雲突然心裏直冒冷汗。幸好當天是大雪之夜,地上有積雪,雷震子跌落積雪上,沒有引爆。否則的話,恐怕自己這會兒,已被雷震子炸的屍骨無存。

“行了,你出去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雲揮了揮手,示意孔雀出去。兩人之間,方雲第一次掌握了主動。

孔雀眼神閃爍了一下,并沒有争辯,身形一晃,帶着一抹殘影,消失在門外。

“匿氣珠,潛形匿跡。黑袍男子能瞞過滿城的大儒,相必我也能瞞過,那些脫胎境的人物。至于雷震子,運用得當,完全能出其不意,炸死對方。這些東西都是寶物,卻是白白便宜了我!”

方雲眼神變幻,閃爍出許多想法。他念頭轉了一下,就知道黑袍男子,身上帶上雷震子,就是為了意外被發現時,逃生用的。

上京城天子腳下,群儒雲集,對于邪道來說,是龍潭虎穴。到這種地方,身上不可能不帶保命的東西。

方雲把大門關上,又把鐵盒合起來,藏好。這才正襟危坐,把父親從蠻荒寄來的書信拿出來。

薄薄的信紙,握在方雲手中,卻有千斤之重。方雲心裏突然覺得慌慌的。

上一世,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都起于四方侯方胤叛亂謀反的罪名。如果不是因為叛亂謀反,人皇不會親自出手擊殺他,母親也不會因此自盡身亡;如果不是因為叛亂謀反,方府上下三百多口,包括自己在內,就不會被斬于崇陽門外!

父親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這個疑問不斷的盤桓在方雲心中。

父親的印象,太過模糊,也太過遙遠。作為親人,方雲毫無保留的相信,父親應該是無辜。如果父親真是那種大奸大惡的人,母親不可能會為了他盡節!但是——

但是萬一呢?萬一父親真的叛亂謀反了呢?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便在方雲心中,不可遏制的瘋長起來。第一次,方雲感覺到了慌亂。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果父親真的謀逆,自己該怎麽辦?

默默的在廂房裏坐了很久,方雲長吸了一口氣,情緒漸漸地平複下來:“父親,不管怎麽樣,我相信你,也相信母親!”

腦中這般想着,方雲臉上閃過一抹堅毅的神色,然後迅速的抽出了信紙,平攤開來。沒有開頭,沒有稱謂,甚至沒有嚴格的書信格式,這封從蠻荒寄出,快馬加鞭,送至京城的王侯書信,只有兩個字:勉之!

兩個字簡簡單單,方方正正,信紙攤開的剎那,一股霸烈、剛正的氣息,破紙而出,洶湧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