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蕭敬之不知謝宸安此時心思已經轉到了旁處, 仍舊解釋着:“奪儲之争很快便會結束,屆時這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妻主定當得償所願……”

謝宸安解開蕭敬之的衣襟, 笑問:“那你的心願又是什麽?”

蕭敬之眼神微微發暗, 卻沒回答謝宸安的這個問題。

室內很快便染上了一片旖旎之色。

半個月之後謝宸銘便帶着一行人回到了京城,謝宸風派人将她們接入宮。

謝宸銘這次的随行人馬之中有幾名烏木族人,這一點她沒有隐瞞,在随行人員名單之中有寫明, 然而另外一些喬裝成大饒普通商人陸陸續續進入京城的烏木族人, 卻是她沒有交代的部分。

謝宸安得知這消息,一部分是源于蕭敬之這邊, 另外一部分則是源于羅藝澤那邊的情報。

謝宸銘這做派,就更讓謝宸安落實了心中的猜測,她怕是也有心奪儲。

謝宸銘接到了诏書之後便從宜霖回來京城, 這一路上的确是沒有得到多少的情報, 之前也就只聽聞烏木族在京城的探子說女皇似乎是身體出了些問題,暫時讓太女代為監國,其他的事情并未聽聞。

是以等到回宮之後求見女皇未果, 得知女皇如今已經多半的時間都昏迷不醒,在這之後更聽聞了紫玄君因為被指控下毒一事而被監-禁起來的時候,她這才知道京中到底出了多大的變故,而目前的情況對她而言是多麽惡劣。

紫玄君此前給女皇下毒的事情她事先并不知情, 若是真的提前知道, 她也不會同意紫玄君作出這樣的事情。

她在皇宮之中長大,對于女皇的态度和這些烏木族人并不相同, 女皇對紫玄君算不上差,對她雖然不及謝宸錦和謝宸遠, 但她在宮中的那些年,對她也是不錯的,而且她眼下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女皇所賜予的,她對女皇是有一股孺慕之情的,她萬萬不可能真的想要害死女皇。

她在被紫玄君和烏木族反複游說之下,想得最遠的也不過是争奪儲君之位,想等到女皇駕崩她登上皇位之後動用權力,讓兩國人民和諧相處,融為一族。

此次她之所以聽信了烏木族和紫玄君的話,讓這些烏木族人暗中随同入京,也不過是因為想要在京城之中暗中培養一部分自己的勢力,為奪儲做準備,同時保護身在皇宮的紫玄君罷了。

她之前接到女皇诏書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一回來就會面對此種的場面,時至今日,她才意識到她進了一個圈套,謝宸風怕就是想要借紫玄君下毒一事,等她入京之後要了她和紫玄君的性命!

謝宸銘擔心紫玄君如今已經兇多吉少,又覺得謝宸風如今圈-禁了女皇,當是準備誘她入京之後便對她動手,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多躊躇一刻便多一分危險,于是決定铤而走險,在回宮當天就以清君側為名對謝宸風動手,同時讓人去将紫玄君救出來。

事出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而在此倉促的行動之中,她倒是讓人意外的首戰告捷。

按理來說謝宸風雖然不善習武,但身邊總還是有幾個武功高強的近侍的,再說東宮也是守衛森嚴,沒這麽容易得手。

但謝宸風是個做事謹慎三思而後行的性子,壓根沒想到謝宸銘會在回到京城當天,連具體的情況都沒探查清楚的時候就對她動手,更沒想到謝宸銘身邊随行的烏木族人竟是在兵刃上猝了毒,如此一來竟當真讓謝宸銘得了手。

饒是謝宸風再老謀深算,面對謝宸銘如此以快打快,直接硬碰硬的策略,一時間也是慌了手腳。

謝宸銘這邊挾持謝宸風做人質,将東宮的人控制住,另外一邊人馬已經将紫玄君救了出來,兩邊人馬很快彙合。

這次烏木族喬裝入京的人數其實并不算太多,加起來不過幾百之數,加上謝宸銘回京之時帶的近侍加起來也還不夠千人,真的跟禁衛軍拼殺起來肯定是不夠的,是以這些烏木族人潛入宮的時候,就在宮內放了幾把火,以此來轉移禁衛軍的注意力。

而今所有人彙合,謝宸銘查看了紫玄君的情況,發現紫玄君安好,這才放下了心來,随即說道:“将太女關押起來,咱們現在去解救母皇。”

謝宸風聽言道:“我從未對母皇做什麽,母皇本就是重病不起,所以才不願見外人,何來援救之說,你貿然闖入,只怕是會吓到母皇。你現在放了我,我可以視你為舐犢情深,與我産生了誤會,不去追究你的責任。否則你闖到母皇的面前也是無用,母皇怕不會因為你的解救而感動,反倒是會将你視為亂臣賊子。”

謝宸銘完全不理會謝宸風的話,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聽烏木族中一人說道:“還是将她殺了吧。”

謝宸銘回頭,見說話的人正是此前就已經隐藏在京城中多日的烏木族左上将烏木刃。

謝宸銘并不認可她的話,她是想掌握局勢,但卻沒有想貿然殺死謝宸風。

烏木刃繼續說道:“我們如今既然已經做了這般的事情,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将她殺了,将皇帝也殺了,你明日便可登基稱帝,這樣最好不過。”

謝宸銘聽言立刻反對,她從未想過這樣行事,她之前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将母皇和紫玄君救出罷了。

紫玄君自從被烏木刃從寝宮之中救出之後,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和當年的變化不小,但卻仍舊是威武,也仍舊是讓他為之心動,這麽多年未見,他心中所産生的動蕩不是一點半點兒,所以此前的時候一直在出神,直到這個時候他聽了這話方才驚醒。

紫玄君也跟着阻攔道:“不行,不能這樣,這樣的話銘兒即使登基也會背上弑母弑姐的不義之名,她如何能夠服衆?朝堂官員和百姓又會如何看待她?”

烏木刃冷笑,“如何看待?誰不服殺了就是,再說了,她們如何看又能有什麽關系?”

謝宸銘之前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和烏木族人在很多的時候觀念不合,但是卻沒有這麽強烈的想法,直至現在她才明白了自己和這些烏木族人的區別。

這傳說中的烏木刃她是第一次接觸,但是她對此人的厭惡卻已經是到了極點,她冷聲道:“現在是我說了算!”

烏木刃臉上挂着幾分嘲諷,開口道:“事急從權,有的事情怕就由不得宜霖王做主了。”

烏木刃身後的烏木族人聽了她的話之後都很快跟着作出了反應,距離謝宸銘的身邊遠了些,明顯是以自身的行動表示她們只聽烏木刃的吩咐。

謝宸銘直到這個時候方才明白自己這是引狼入室了,她不該聽父親的話妄自輕信了這些烏木族人,她心中有着一股怒火,然而事已至此,卻不是憑借發怒就能夠輕易解決的。

饒是謝宸風這等心計深沉,一貫殺人不見血的人,這個時候也不由覺得膽寒,她暗地裏再是如何行事也是要顧忌天下人的看法的,一旦有了在意的事情她的行事就有底線,而今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來看,這烏木族人明顯是沒有絲毫的底線,若是今日她和母皇就這般被雙雙殺了,謝宸銘的确就會登上皇位,而她也不可能再有半點兒挽回的機會了。

紫玄君這個時候也是感覺有些不可置信,他拉住了烏木刃的手說道:“你不要這樣,咱們事先說好的,凡事聽銘兒的安排……”

烏木刃沒等紫玄君的話說完,已經把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不過語氣倒是緩和了幾分似的說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就先等見到你們大饒的皇帝再做決斷吧,不過這個太女關押起來并不安全,不如挾持着她同行,關鍵時刻還可以作為人質。”

紫玄君見此方才放松了下來,他又看向謝宸銘的方向,說道:“左上将的安排也有道理,要不就先這樣吧……”

一直站在謝宸銘身邊的郭潛也适時說道:“王上,此時不宜與其發生争執。”

郭潛自幼陪伴在謝宸銘的身邊做她伴讀,而後一路随着她去到封地,如今又陪她回來,自然感情不菲,所以郭潛這個時候開口,謝宸銘便也将她的話聽了進去,結束了對峙的狀态,壓着謝宸風按照既定計劃前往女皇寝宮。

一路上謝宸銘看似面色平靜,似乎只是在專心做事,但她心裏卻已經閃過了各種念頭。

她這次回來的匆忙,剛一到京城之中就聽到了謝宸風監國,紫玄君和女皇皆被關押的境況,她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也擔心境況進一步惡化,所以在烏木族人的勸說之下決定率先動作,而現在看來,她還是一時魯莽欠缺考慮,如今她已經是被架上了高臺,已然沒有了反悔的餘地。

謝宸銘想到此處,随即雙手緊握,事情已經到了眼下這樣的田地,她只希望一切按照計劃發展,母皇是當真被謝宸風給囚禁起來了……

第 215 章

謝宸安給範永熙施了一禮, 而後才道:“是學生沒用,讓夫子受苦了。”

範永熙聞言笑道:“此事本就不關王上的事,再說這哪裏算得上是吃苦, 臣一路走來, 所受的苦都遠在其上,此處不是王上該來的地方,此行過後便不要再來了。”

謝宸安給獄卒使了些銀子,讓人将這牢獄之中的床被都換了新的, 又在飲食方面囑咐了幾句, 而後問道:“不知學生還有什麽能為夫子做的?”

範永熙想了想,之後說道:“王上有心了, 既然如此,不妨替臣送些書進來吧,臣日日在這牢獄之中也是平白耗費光陰, 若是能夠有書相伴自然是最好不過。”

謝宸安輕聲應了, 片刻後道:“我會盡快救夫子出去的。”

範永熙聞言微微笑了笑。

謝宸安從範永熙這裏離開之後便到了關押杜廖的地方。

範永熙和杜恒,這都是和謝宸安私交頗深之人,此番牽連她們已經是很讓她難受了, 而此次将杜廖牽連進來,讓她深陷牢獄之災,還被扣上了謀反這頂大帽子,無疑是讓謝宸安更為心中有愧的。

杜廖的心态也不錯, 她不像範永熙一般在謝宸安的面前放得開, 只道:“臣問心無愧,相信皇上和太女心中自有決斷, 我等必然能夠沉冤得雪。”

杜恒和杜廖關押處離得很近,杜恒面對此事就顯得更為坦然了, 甚至在謝宸安耳畔小聲說道:“殿下宅心仁厚,必成英主,此時困境只是一時,我等在獄中暫時性命無虞,王上不要過于擔憂,雖然我與母親都在此處,但家中仍有長姐照料,當是萬事無虞,王上不必挂懷。”

念及如此謝宸安又想到了葛清遠如今懷有身孕,心中對于杜恒的愧疚之意更甚,問道:“你可打算與家中寫封信,我幫你帶回去。”

杜恒聽言倒是欣然答應,讓人取了筆墨過來。

謝宸安轉念一想,讓人給範永熙和杜廖處也都送了筆墨去。

離開獄中的時候謝宸安懷中揣着三封信,心中也舒展了不少。

她們三人沒有在獄中受到刑罰,而且目前看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都尚算不錯,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謝宸安離開之前把杜廖和杜恒這邊也都花錢打點了,也好讓她們能夠呆得舒服點。

謝宸安親自把信送去了範永熙和杜廖的府上,回來的路上謝宸安念及這一切,方才想明白,謝宸風雖然如此對待她們,卻也未必是真的想要将人如何,杜廖和範永熙的官位高,沒有女皇的诏令不方便下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謝宸風未必沒有存着将人收為己用的心思。

她現在還沒登基不說,就算是真的登基了,此等要緊的位置,又沒有切實的證據,真的想用之前的說法直接将人處死,也是難以服衆的。

謝宸風在意文武百官對她的看法,在意百姓對她的看法,想要占到大義,這一點目前倒是成為了一個掣肘她的方面,不過也該要感謝這一點,否則沒有了任何束縛的謝宸風,還不知道會有多可怕。

蕭敬之之前的時候就對烏木族那邊比較注意,所以一早探知到了随着這次謝宸銘回京,烏木族那邊也有了些異動,只是不知道這個消息謝宸風現在知不知道。

不過以之前謝宸風想要聯合她一同對付謝宸銘的行為來看,即使她對此事并不知曉,也是有着一定的準備的。

現在朝臣其實并不真的清楚宮中的真實情況,而無論是紫玄君還是鳳後現在都不方便往外傳訊,是以無論是謝宸銘還是謝宸意怕是都很難知道現在京中的具體形式是什麽樣的,而謝宸風現在之所以沒有動她和謝宸慶,想來就是為了繼續蒙蔽謝宸銘和謝宸意。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謝宸風似乎是準備先行對付謝宸銘,不過謝宸意那邊她肯定不會放任不管,而讓她在自己封地對付她,肯定比不得讓她帶少量人馬來京城更好對付,畢竟現在謝宸風已經拿到了監國之權,女皇又成了這個樣子,京城之中基本上她已經可以做到說一不二了。

而等到謝宸風将謝宸銘和謝宸意都處置之後,那也就輪到了她和謝宸慶了,而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想來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顧忌了,也就到了女皇身死,她該登基上位的時候了。

謝宸安心中對這些事情看透了大半,然而眼下她卻只能配合着謝宸風做個吉祥物,等待着謝宸銘的歸來。

謝宸安回到府上之後已經是晚上了,晚膳過後她心中仍舊是在想着這些事。

她目前雖然看似在被逼之下沒有出路,只能聽從謝宸風的吩咐,但卻可以私下跟謝宸銘通訊,看看能不能私下和她結成聯盟。

只是此前的時候蕭敬之就已經探查到了烏木族那邊有異動,謝宸銘若是真的有勾結外族奪-權的想法,那這件事就又當別論了,引狼入室容易,但後續的事情卻沒有那麽簡單。

奪-權之事,謝宸安并不希望有外族人摻和其中,而且謝宸銘若是真的有争奪皇位的意思,她和謝宸銘之間若想要合作本身就很難,中間的障礙并不會小。

謝宸安在腦子裏面過了幾遍這樣的想法,現在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謝宸銘回到京城,肯定會帶來新的轉機和改變,但是這轉機和改變到底是好還是壞,目前的确是不太好定論。

蕭敬之此時已經褪-去了外衣,只穿着一身亵-衣,赤着足,略帶幾分懶散的窩在床上,雙-腿一曲一伸,手上正拿着本書在看。

謝宸安見此也跟着坐上了床,她抱住蕭敬之的腿,将頭放在他的膝蓋上。

蕭敬之含笑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頭上随意的摸了摸。

謝宸安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從兩個人一同決定對方德貴君出手之後,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情,無論是查案進度受阻,還是謝宸風暴力推翻棋盤,直接毒害女皇,又或者是範永熙等人入獄,蕭敬之都沒有再給出什麽意見。

這麽想着謝宸安問道:“謝宸銘那邊,你怎麽看?”

蕭敬之的視線從書中移開,看向謝宸安,“妻主以為如何?”

謝宸安想了想說道:“我想了一路,覺得謝宸銘和烏木族現在的情況有些微妙,而且謝宸銘到底抱有什麽心思也不太好确定,若是我貿然傳訊給她,她為自保放棄回京城而貿然返回宜霖的話,對于後續事情的發展怕是不利,或許等到謝宸銘回來京城之後視情況再做打算比較好,你覺得呢?”

“妻主所言甚是。”

謝宸安乖順的伏在蕭敬之的膝頭,突然問道:“從我們對方德貴君出手到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對不對?”

蕭敬之靜默不語,基本上就算是默認了此事。

謝宸安垂眸。

蕭敬之的神情也跟着有了幾分變化,“妻主……”

謝宸安握着蕭敬之的手晃了晃,“沒有怪你,知道你定有自己的思量,只是夫子、杜恒和兵部尚書那邊,她們都是誠心待我,若是能夠,想你幫我早日将她們從牢獄之中救出來……”

“妻主不必擔心,此事很快便會有結果。”

謝宸安應了一聲。

蕭敬之将謝宸安拉進自己懷裏,“是我的過錯,惹妻主不悅了。”

謝宸安在他身上胡亂的蹭着,“沒有,反倒是覺得很安心,此前的時候以為你也是被眼前的情況給困住了,以為你沉默便是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如今見你這樣篤定閑适,讓我覺得安心了許多,心頭的重擔好像一下子就卸下來了。”

“有些事情沒與妻主說,不是故意隐瞞,只是時機未到,也是想看妻主遇事會如何處理。”

謝宸安聞言笑了,“那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雖然奮力相鬥,卻仍舊是處在了下風。”

“沒有,事發至今妻主處事并未有什麽過錯,心性也很穩定,沒有因為徒然經歷重創而一蹶不振,已經做得很好了。”

“當真?”

“當真,我的計謀也是在妻主所創造的形勢下才能施展得開。”

謝宸安将頭埋在蕭敬之的胸膛,“我覺得皇位應該是你的,這天下間再沒有什麽人能夠比得上-你了。”

蕭敬之聞言卻笑了,“可我卻只想将妻主送上皇位,我的心沒有那麽大,容不下這天下,所思所願不過也只是希望在意之人能夠安好罷了。”

蕭敬之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謝宸安并未曾仔細想過,現在仔細想來好像的确是如此,以蕭敬之的謀略和心計,他若是真的想要什麽,無論是什麽,他也能憑借着自身的本領得到。

但他似乎真的沒有什麽野心,他經營那麽多的商鋪,不過是因為那些是楚玄的心血,他不想讓它們就此衰敗。初識之時,他摻和進皇儲之争之中,也無非是因為想要保護平遠将軍……

再往後……細細想來,蕭敬之的所作所為竟然全是圍繞着楚玄、蕭戰和她,他的才智不凡,能夠做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他卻什麽都沒做,他是真的沒有野心,他的那些計策謀略全都用在如何庇護身邊人的身上了。

是她和蕭戰的身份,以及她們所面對的對手過于強大,這才讓蕭敬之面對如此複雜的局勢,若非如此,蕭敬之或許根本不會參與到奪儲之争之中,也不會有這麽多繁複的事情……

蕭敬之這個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讓人很難懂,給人以複雜到極致,心思難猜的感覺,有的時候卻又簡單到了極點,縱使他心思深沉,縱使他能力卓絕,他的心意卻是這般的幹淨澄澈。

第 214 章

不過只等着姚元這邊解毒明顯也是不成的, 現在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總要做好萬一的準備,若是女皇萬一沒有能夠成功解毒, 若是事情進一步的惡化……

雖然武力奪權乃是下下之策,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總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的,否則若是事情真的發生了,總不能就此引頸就戮。

這邊謝宸安已經知會了杜恒和杜廖, 也算是做好了萬一的準備, 宮中有姬丁山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馬, 軍器監這邊蕭敬之也派人去知會了,武器彈-藥這邊總是不缺的。

但是這清君側的名聲實在是不好聽,而且一個搞不好就算是真的贏了也要背負上謀朝篡位的名聲, 算是下下之舉了, 沒人想要真的走到這一步,此時也只是預防和警惕罷了,若是能夠不走到這一步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随着女皇的情況惡化, 謝宸風這邊越發放得開手了,已經流露出了幾分不善的苗頭。

範永熙知道謝宸安的處境,而且近來她也覺得女皇長期卧病,太女近來在許多事情的處理上顯得有些不妥, 所幸提出觐見女皇。

女皇已經接連幾日沒有接見過朝臣了, 但範永熙近些年在女皇的面前一貫頗得重用,這個時候難得得到了女皇的同意, 有了觐見機會。

謝宸風不喜範永熙此舉,但女皇既然已經準許範永熙觐見, 謝宸風便不能當真将她攔下,女皇還沒真的糊塗到萬事都不能理的時候,她也沒想現在就立刻要了女皇的命,她需要再多一些時間以掌握住整體的形勢,也需要借助女皇的手除掉一批人。

範永熙一向耿直,見到女皇之後便将謝宸風這段時間以來在朝廷上的所作所為都跟女皇說了,其中有些她覺得不妥之處,也都毫無遮掩的說了出來。

女皇對謝宸風的心性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對她作出這些事情其實并不意外,而她現在的情況也的确是不太好,謝宸風趁着監國期間在朝堂上插入自己的人,做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其實也是正常,就算她再不願意放手,她也得承認,謝宸風是儲君,這天下終有一天會交到她的手上,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過謝宸風有意對付皇嗣這一點,她也的确是不能忍,她不希望當年的事情再度重現,而謝宸風現在太女之位已經坐的很穩,也沒必要再對其他人下手,她之前的時候之所以都不顧忌方德貴君是太女的生父,就這樣将他禁足查證當年的事情就是因為如此,這是她的底線,也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事情,她不能允許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一切也該終結了。

範永熙離開之後女皇就把謝宸風叫到面前耳提面令了一番,謝宸風态度恭謹,直說自己并沒有此等的想法,是內閣大學士誤會了。

女皇的精神狀況是真的不好,面對謝宸風這般的低服做小,她最後也只是敲打了一番,事情便就此作罷。

範永熙原本只是想要通過如此再給謝宸安争取一段安全時間,卻未曾料想反倒是激怒了謝宸風,在這之後女皇的病情突然再一次惡化,她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持續的昏迷,謝宸風就此做事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

她直接以造反之名下令将杜恒和杜廖入獄,又以污蔑太女之名,将範永熙下獄,而後下诏書,指責靈汐君和謝宸慶在女皇病時叨擾,至其發怒,從而導致女皇病情加重,将兩人禁足。

謝宸安沒想到謝宸風會突然行事如此之狠辣,她明顯是将這段時間以來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了眼中,就此一舉将所有人拿下。

偏偏謝宸風的這些說辭并非是空穴來風,近來因為警惕謝宸風逼宮,兵部的确是有異動,而範永熙也的确在女皇面前指責了謝宸風的過錯,靈汐君和謝宸慶也的确是去見了女皇,不過這和此番說辭裏的謀反、污蔑、惹怒卻一點兒也扯不上關系。

謝宸安得到消息之後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間,這些人都是為了幫她,而今……她卻沒能好好的護住她們……

謝宸風在這之後邀謝宸安入宮觐見,其中的含義已經是不言自明了,謝宸風這是想要用她們威脅她。

謝宸安雙手緊握。

蕭敬之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半晌才說道:“今日之事不可避免,奪儲本身就像是一場圍獵,在這場鬥争之中,每個人都是獵人,每個人又都是獵物。我知道妻主心中所想,但這是一場必争之戰,只有贏了,那些站在你身後的人才能安然無恙,那些為你下獄的人才能得以昭雪,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才能瞑目。這條路,從來都沒有退路。”

“我從來沒想過退縮,可是夫子她們怎麽辦?謝宸風若是真的用她們相脅……”

“妻主就算真的束手就擒,便能救得下她們麽?妻主此時妥協,放下手中籌碼,只會讓太女更加的為所欲為。”

“你說的對,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投降,不過夫子她們在她手上,這個時候也不宜惹怒她……她既然以她們為籌碼,想和我相談,那怕是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對了,謝宸銘要回來了,她回來後說不定會有轉機……”

謝宸安雖然仍舊在緊張憂慮,卻已經盡快調整好狀态,在往正确的方向去思考了。

蕭敬之垂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謝宸安,當初她單純懵懂,如今卻已經能夠做到面對此等的大事很快便鎮定下來開始思考對策了。

她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了。

謝宸安大腦飛速的轉着,嘴上跟着說道:“謝宸風現在手上只有監國的權力,她不能真的将她們處死,她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姚元那邊若是能夠做出解藥,我們便可從中脫困。

而方德貴君那邊是女皇親自下令禁足,又親自讓人去查的,謝宸風雖然監國,卻仍舊是沒有能力更改女皇的命令,三司若是繼續查下去,查到鐵證,後續方德貴君也沒那麽容易脫罪……

現在謝宸風既然沒有直接對她們動手,并且還約我見面,這就是可以周旋的地方,我得去見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然後再随機應變……”

蕭敬之難得沒有說什麽,只全程靜靜聽着謝宸安訴說,而後給予肯定。

謝宸安再次與謝宸風面對面的時候,謝宸風已經卸下了那副平易近人的僞裝,面對她的時候不再帶笑,而是冷冰冰的,帶着幾分嘲弄,直接和她談起了條件。

眼下的情況容不得謝宸安拒絕,無論謝宸風這個時候提出什麽條件,她哪怕是為了暫時先穩定住謝宸風也不會拒絕。

謝宸風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毫不避諱的直接說出了幾個要求。

謝宸安仔細的聽了一番,首先是方德貴君那邊的情況,不讓她再往下追查,這一點倒是預料之中。

其次等謝宸銘回來之後,配合她将謝宸銘拿下。

謝宸安聽了這話之後便知道謝宸風怕不只是想趁此機會拿下謝宸銘,而是想要在一個恰當的時候,找個恰當的理由把她們所有人一網打盡。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覺得慶幸,這次謝宸銘回來的時機很好,無疑是給現在的局勢帶來了一些變數,尤其是蕭敬之昨日與她說了,烏木族那邊發生了一些異動,看似真的有準備動手的計劃。

她原本是不喜事情這樣發展的,但是這個時候這樣的發展利用好了,未嘗不是轉機。

即使謝宸銘不能帶來轉機,能夠拖延時間也是極好的,讓姚元多些時間研制解藥,也給她些時間做好準備。

至于剩下的,謝宸風警告她不要暗中動作,同時說了些讓她歸順的話語,謝宸安全都應了。

謝宸安在這之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想見見杜恒、杜廖和範永熙,想要确定她們安好,也不希望靈汐君和謝宸慶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意外。

謝宸風明顯沒準備這個時候就動手,女皇尚且在世,監國之權也不是萬能的,重要的朝廷官員的懲處還是要經過女皇親自準許的。

而此前她之所以能夠對範永熙和杜廖下手,也只是假托女皇之名罷了,沒有真正的女皇手書和印章,這本身就是不符合規章制度的,只是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謝宸風代理朝政,沒人真的能夠将她如何罷了。

是以謝宸風沒再這件事上為難謝宸安,同意了她的請求。

謝宸安還是第一次來到獄中,這裏光線暗淡,處處彌漫着一股子黴味和腐臭氣息,她垂下眼眸,不讓人看到她的情緒。

她一路随着獄卒前行,先行去看望了範永熙。

範永熙衣衫一貫整潔,從來不曾有過現在這般狼狽的樣子,他坐在牢獄中的雜草上,衣衫髒污,臉上也是有着黑漬,頭發淩亂,謝宸安見到她的一瞬間眼眶就又紅了起來。

範永熙倒是神色泰然,見她這樣子反倒是笑問:“王上怎麽到此處來了?”

第 213 章

謝宸安此前覺得三司裏面刑部和禦史臺都是自己這邊的人, 只有大理寺卿祝傳是謝宸風的人,就算她有意在此事上阻撓,也應該産生不了多大的作用才是, 但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想要讓一件事順利的發展下去或許不容易, 但想要阻攔和破壞與之相比卻要容易的多了,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查到的線索突然的中斷,原本得了消息準備抓捕的證人突然銷聲匿跡, 原本已經查到的證據竟然也能無故遺失。

本就難查的陳年舊案在這個時候直接陷入了停滞階段, 就算是明眼人能夠看得出是祝傳從中作梗,但祝傳本就身為大理寺卿, 平日裏就負責審理這些案子,行事小心謹慎那自然是不必說的了,想要抓到她故意擾亂此案的證據基本上是難上加難, 這就顯得十分棘手了。

不過女皇也不是傻子, 葛林和家雲平将所有的事情如實上報,女皇還是從這中間聽出了些端倪,她将祝傳叫到身邊訓斥了幾句, 不過也就只是如此了。

這次謝宸安可算是體會到了謝宸風此前所經歷的了,明明都是費盡了心思布下的局,在此等的情況下卻莫名失去了效力。

三司這邊在這等的情況下,查紫玄君和方德貴君都沒能查到什麽切實有力的證據, 一時間讓整件事都陷入了膠合階段。

而在這時謝宸安與蕭敬之将衆人召集到了一處。

方德貴君所作所為若是被證實, 足以被賜死了,謝宸風讓祝傳阻攔查案只是一時之事, 她若是不想讓方德貴君出事,又想一勞永逸, 那她現在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提前結束這一切,而今她已經身為太女,再沒有旁的顧忌,只要女皇駕崩,她就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

想到此前在獵場的時候謝宸風就有此意圖,她若是真的這麽做了,謝宸安也不會有絲毫的意外。

一日的商議過後,第二天謝宸安便讓人給姬丁山和郭嘉傳了信,讓她們加強警惕,認為謝宸風很有可能會對女皇動手。

謝宸安經過幾次私下裏的接觸,與郭嘉之間的關系已然算是尚可,雖然郭嘉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表明态度站在她這一邊,但她本身中立的态度和她對女皇的忠心,在很多時候就已經足夠了。

這也是謝宸安之所以會把這次的事情告知她的原因。

當然除了這二人之外,謝宸安這邊也将消息私下傳遞給了手下信得過的人,這是大事,需要提前準備,若是所料之事真的發生,這或許就是她和謝宸風兩人之間的最後一戰了,這一戰或輸或贏,就是最後的結局了。

就在衆人緊鑼密鼓的警惕和籌備之中,女皇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她開始咯血,無力起床,無法處理朝政,于是下令讓謝宸風代為監國,處理朝堂大小事宜。

雖然謝宸安料到謝宸風可能會有如此的舉動,但事情真的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卻仍舊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從這前後的時間點和這莫名的代為監國的诏書來看,女皇的突然重病自然是謝宸風動的手。

只是如今紫玄君和方德貴君都在被禁足宮中,這下毒一事自然不能再經過他們的手,而自從謝宸安此前的時候跟郭嘉說了此等的情況之後,郭嘉那邊也已經派人在女皇身邊嚴防死守了。

因着此前女皇重病就是源于被下毒,所以這次守在女皇身邊的郭嘉和錦河等人,也是在這方面做足了準備,女皇身邊時時刻刻都有禦醫守着,而女皇的飲食衣物也都有人先行查驗,若說是下毒的話,那這下毒的手法也來得太過隐蔽,太過匪夷所思了。

尤其是在女皇近來因為心情不好夜間一直休息在自己寝宮,沒有去往任何人宮中,也沒有召任何人侍寝的情況下,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謹防死守的情況下,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是讓人想不通。

若當真是被下毒的話,這毒究竟下在哪裏,又是如何下的,一時間成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關鍵是這次和上次一樣,宮中的禦醫也仍舊是沒有能診斷出女皇有中毒的現象,一切都成了謎團。

白華君就此事特意遣人跟紫玄君通了消息,雖然衆人都已經知曉女皇上次突然重病跟紫玄君脫不開關系,但這次卻沒有人再提這件事,這次的事情不可能是紫玄君做的,無論是從時機、目的、還是作案的可能性方面都不可能,但他是一個前車之鑒,雖然很多事情不能明說,但是面對此種情況,他終究是可以提供些思路作為參考的。

紫玄君也知道眼下的情況,女皇若是真的就此喪命,那謝宸風登基,後續方德貴君肯定會平安無事,而他和謝宸銘怕是會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這次倒是很痛快,基本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衆人從他掐頭去尾的敘述之中大概明白了他上次的作案手法,他在屋內布置了香薰,而後配合着飲食,利用相生相克的原理,從而使得人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中毒。這樣的作案手法,他不怕被人去查,因為無論是食物還是香薰都是沒有毒性的,而且就算是真的被人發現了也可說是巧合。再說這種方式毒性滲透緩慢,很難被禦醫查出來。

這跟女皇這次中毒肯定是不同的,因為女皇這次并非是緩慢發作,而是急發,不過這相生相克卻讓人可以參照,一樣東西沒毒,那幾樣東西放在一起會不會有毒?

錦河帶人在這方面仔細留心,倒還真的是發現了些端倪。但這可以說是偶然巧合,就算是捅到女皇面前也不一定真的能夠如何,再說這些也只能算是誘因,沒可能是這次導致女皇突然重病的根本緣由,因為這些的确是滲透的緩慢,不可能立時見效的。所以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錦河并沒有聲張,只是暗自留心處置了。

這些手腳是誰做得,一時間查不出來,中毒的事情現在沒有證據也不能明說,而太女監國之事卻是女皇親自定下來的,當時郭嘉等人都在身邊,都可以确定謝宸風并沒有強迫女皇,而女皇當時十分清醒,她作出的這一切都是出于自願。

謝宸安此前的時候就覺得謝宸風登上太女之位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對女皇動手是想在登基之前借着女皇的手徹底除去她和謝宸意、謝宸銘等人,或許兼之還想要順勢去除朝廷上的隐患,如此她便不必手上染血,不會有任何不善的言論,完全可以幹幹淨淨的登上皇位。

這的确是最好的結果,而現在看來她仍舊是沒有放棄這一層的心思。

謝宸風此次掌握了監國之權之後開始的幾日還事事向女皇禀告,但很快便以女皇身體不适,不宜打擾為名,開始自己接手處理所有的朝堂事務,更有甚者,以女皇身體不适,不宜見人為由,直接拒絕所有人觐見女皇。

此等的情況已經可是說是極致糟糕,幸而有錦河和郭嘉能夠接近女皇,掌握女皇的具體情況,方才能夠讓謝宸安這邊知道些內中情況。

謝宸風所言也并非是全然诓人,女皇的情況的确是不好,禦醫加上那個所謂的神醫全都對此一籌莫展,而女皇現在已經是清醒的時候少,多數的時候都在昏睡着。

她一天醒不了多少時間,也的确是沒有了再處理朝堂事務的精神了,否則她也不會真的全權讓出監國之權。

而謝宸風這邊也沒有真的對女皇作出些什麽,沒拘禁她,也沒有虐待她,否則郭嘉和姬丁山也不會坐視不理,不過這樣的話便也将清君側的理由給阻擋在外了。

而不得不說謝宸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每日去看望女皇,可謂是‘孝子’的典範了,所以朝堂上雖然也有人對此有些質疑,卻是誰也不敢在沒有根據的情況下真的說出些什麽來。

女皇如此情況自然還是讓人不安的,最好還是派可信的醫術高明之人,為之診斷一番才能夠讓人放心,就算不能醫治,至少能夠得到最真實的女皇身體的情況。

女皇現在這個狀态的确是不太想見旁人,但靈汐君和謝宸慶與旁人相比總是有些不同的,在此等的情況下謝宸安與謝宸慶商議過後,謝宸慶與靈汐君便共同表示想要面見女皇。

女皇果然準許了,謝宸安讓謝宸慶帶上了姚元,以及蕭敬之身邊另外兩位醫術不錯的大夫同行。

經此一遭,謝宸安終于是得到了些具體的情況,和此前的時候似是而非的診斷不同,姚元回來之後明确的說出女皇是中毒了,只是這解毒一事還是需要鑽研一番,目前還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夠解毒。

這可謂是一件好事了,若是真的能夠解毒,那眼前的禍患便可解除。

第 212 章

後宮中人和宮外聯系是有規章條例的, 平日裏沒這麽容易通信,而這年宴就是難得的傳訊的機會,基本上每年趁着宴會期間, 都會有人趁此機會向外傳訊。

眼下紫玄君突然離席應該也是因為如此, 想到這個,謝宸安又想到了他之前和烏木族人傳訊,還有那個左上将,一雙眼睛不由眯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離席的其實不只是紫玄君一個, 謝宸安之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 主要還是因為之前一直在關注他、方德貴君和謝宸風這邊的動向。

謝宸安正想喚站在他們身側的歸寧跟着過去看看,就見方德貴君身邊的一個人離開了此處, 跟了過去。

謝宸安微微沉吟,方德貴君這行為,看似也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 現在後宮之中就屬這兩人難對付, 而紫玄君若是被方德貴君拿住了把柄,她這邊再推波助瀾一把的話……

蕭敬之在這件事情上和謝宸安的想法一致,宴後回到府上, 兩人略微聊了聊,便将這件事給定下來了。

紫玄君此前私自結交大臣和這次想把謝宸銘弄回京,這兩件事可謂都是觸到了謝宸風和方德貴君的眉頭,如今既然抓到了紫玄君的把柄, 那自然不會吝啬出手, 直接将紫玄君私自與烏木族通信的事情捅到了女皇的面前。

紫玄君私下與烏木族通訊的事情的确是讓女皇不悅,不過念着紫玄君之前說想念女兒的事情, 兼之他入宮之後的确是多年沒能跟烏木族聯系,是以女皇最後對這件事的處罰并不重, 只給往外傳送消息的人罰了二十板子,又讓紫玄君禁足幾日便罷了,對于讓謝宸銘回來的事情卻絲毫沒有影響。

謝宸安心知方德貴君這次之所以失利還是沒能抓住最為關鍵的一點,他沒查清楚這烏木族與紫玄君通信之人是誰,也沒查出紫玄君和這人的關系,若是他真的把這個捅到女皇的面前,女皇那是如何也不會将這件事就這樣輕輕放過了。

不過目前這樣倒也好,謝宸安也不希望見到方德貴君真的一下子将紫玄君完全壓制住,若事情當真是這般的發展,那自然也就沒有後續了。

但顯然只有謝宸安對這最後的結果感覺滿意,當事人裏面無論是方德貴君還是紫玄君都明顯對這件事的處置結果并不滿意。

紫玄君沒想到他做事已經很是小心謹慎了,竟然還是被方德貴君給抓住了把柄,他對此略微有些覺得懊惱,他其實并不一定要湊這個熱鬧的,平日裏他也有辦法和宮外的人通信,這次之所以铤而走險是知道有族人會想辦法趁機混進來。

他是盼着時隔多年能夠再見她一面的,即使來的人不是她,能夠見見其他族人也是極好的,只是沒想到反倒是他這舉動将這件事給帶到了明面上,現在女皇雖然沒有真的就這件事把他給怎麽樣,但即使是這樣也終歸是影響了他往外傳訊這件事本身。

他既惱恨方德貴君壞他好事,又惱恨自己不夠小心謹慎,唯一的慶幸大概就是這次她和族人都沒能成功混入皇宮,所以前來幫忙傳訊的仍舊是宮人,如此方才算是逃過了這一劫,不然後續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動靜。

說起來這也是近期方德貴君和謝宸風的第二次失手了,若說第一次沒能用武器彈-藥的事情搞定謝宸安,是因為她事先有準備有鋪墊,那麽這次失手則純粹是因為方德貴君這邊沒能及時掌握到女皇對于紫玄君這邊的心态變化。

這也怪不得方德貴君,女皇也的确是心思變化莫測,她之前的時候能夠因為紫玄君想要謝宸銘娶烏木族人而對他産生厭棄,按理來說現在紫玄君作出這等的暗中和烏木族曲款暗通的事情,也該是會惹怒女皇才對,誰能想到紫玄君此前不過是一番話加上幾滴淚就将女皇給哄得轉變了心态了呢?

謝宸安往香爐裏添了些香,只見香氣彌漫而起,袅袅浮動,漸漸飄入空中而後又漸漸消散。

蕭敬之在一邊見到了謝宸安的動作,笑着問道:“妻主怎麽今日有興致去侍弄這香爐?”

謝宸安笑道:“只是聽歸寧說白華君那邊燃了這個香,你說喜歡,所以特意從白華君那邊帶回來的,我這才想要看看能夠被你入眼的是什麽寶貝。”

蕭敬之聞言一笑,這香倒是也沒有什麽特別,他之前不過是就着話頭随口誇贊幾句罷了,倒是難得白華君為他準備了些讓他帶回來,謝宸安這不明就裏的倒是也跟着認真起來。

他對着謝宸安伸手。

謝宸安瞬間就放下了手中的香,笑着拉着他的手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麽多年過去了,蕭敬之仍舊是畏寒,謝宸安将蕭敬之的手握在手心,用手為他暖着。

蕭敬之說道:“柏铎日前送了信過來,妻主也來看看。”

柏铎幾日前便入宮了,謝宸安此前的時候就托範永熙在此事上幫忙,範永熙自然不會推辭,是以柏铎已經順利的進入了軍器監。

如今這信想來就是從軍器監那邊暗自遣人送過來的。

柏铎在信上先是說了些蕭戰那邊的情況,她在邊境幾個月,起到的作用是不小的,之前的時候未及上禀,這個時候倒是詳細的說了些其中的具體情況。

而剩下的便是詢問她在軍器監這邊該如何作為了。

謝宸安浏覽過之後說道:“可以讓她先透露一兩個方子出來,慢慢研制,主要是完善生産線,最好做到一旦提供方子就可以直接生産,這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軍器監的完善不是一兩天,生産線路本身比彈-藥來的更重要。

此事說完之後蕭敬之便再次将話題轉移到了方德貴君和紫玄君身上。

方德貴君這次對紫玄君動手,明顯是不想讓謝宸銘回到京城,而且還阻了他和烏木族通信,這兩件事怕都是紫玄君的死穴,他現在的禁足已經快被解除了,也是到了該動手的時候。

當年的下毒一事,終于是可以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了,白華君的這樁心事也該了了。

事情定下來之後白華君便去找了紫玄君,當面質問他當年的事情,紫玄君對于此事表現得一無所知,甚至很是感覺有些莫名。

當紫玄君自己分析出方德貴君栽贓嫁禍之事的時候明顯感覺火大,他這些年許多事不留心,一旦真的經人提醒想起來,這後宮之中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方德貴君插手的事情還真的是不少。

白華君雖然并未真的相信紫玄君的話,但是兇手就在他和方德貴君之間,他只需将這場戲演下去即可,真相最終會浮現在眼前。

紫玄君與白華君達成一致之後共同做下一個套,只等着方德貴君自行上套。

而其中的第一步便是先将事情鬧大。

因着謝宸安不在宮裏,宮中的情況只能通過往來的書信來知曉,不過好在事情發展盡數如願,這個套竟然真的将方德貴君給套住了,當真讓他露出了些端倪,讓他們拿到了把柄。

這件事最終被鬧到了女皇的面前,紫玄君和白華君一同指認方德貴君。

方德貴君自然不可能真的痛快的承認自己的行為,他不僅喊冤,還說出了心中對于女皇重病前常在紫玄君那裏過夜,而他精通毒術,懷疑當初女皇身體之所以出了問題是因為他動了手腳。

紫玄君本以為做的隐蔽,沒想到方德貴君會注意到這個,更沒想到他這麽長時間隐而不發,這下兩個人倒是真的成了狗咬狗了。

女皇直接将兩人同時禁足,同時讓三司去查當年的事情。

有了謝宸遠和謝宸意謀害皇嗣在先,她現在是真的對這種事沒有任何容忍度了,只恨不能徹底終結了這股邪風,是以這事兒雖然是陳年舊案,卻也是動了真火,讓人詳細的去查。

眼看多年來的仇怨即将得報,白華君反倒是沒有了以往的精氣神,整個人都萎靡了,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如今支撐他的事情終于卸了下來,他自己也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作為支撐的了。

好在謝宸軒仍舊未曾出嫁,日日陪伴在他的身邊,這才讓他能夠有所緩解。

三司裏面有家雲平和葛林相助,讓三司來查這事兒,對于謝宸安明顯是很有利的。

謝宸安将此前與蕭敬之一同梳理出來的關于方德貴君下毒害死謝宸雅和謝宸遠、栽贓紫玄君、毒害她的這些事全都說與兩人聽,只讓她們二人幫忙仔細的查下去。

紫玄君這邊謀害女皇的事情想來做的的确是隐蔽,衆人都沒能真的查到什麽證據,而方德貴君這邊順藤摸瓜,倒是真的查出些東西。

不過事情卻也并非是一帆風順的,三司裏面大理寺卿祝傳是謝宸風的人,謝宸安此前就想到了這件事估計會遇到些阻力,不過遇到的阻力比她想象的要大。

這也可以理解,這次和之前許靖的事情不可同日而語了,這次出事的人不再是無關輕重的不敢真的将她吐露出來的人,而是她的生父,她自然不會對于此事冷眼旁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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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1 章

紫玄君沒有反駁, 仍舊是跪在地上啜泣。

女皇問道:“你莫不成是真的想讓銘兒做儲君?”

紫玄君匆忙搖頭,“臣從來沒有過此等的想法。”

“那事情到底如何,你說來聽聽。”

紫玄君聞言掉下了兩滴淚水, “臣從來沒有肖想過皇位, 銘兒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去讨好那些大臣也從來沒有抱着什麽別的想法,我只是太想銘兒了,如今又到了年下, 銘兒遠去封地, 這一走走了那麽多年……如今謝宸安回來了,謝宸風回來了, 而銘兒卻仍舊在封地,這麽多年我連她一眼都沒能看到,我實在是太想她了。”

女皇這麽一想, 事情倒也的确是如此, 除了此前一直在京城中不曾離開的幾個之外,去往封地的幾個也都回來了,只剩下謝宸銘還呆在封地, 而且一呆就是這麽多年,也的确是許多年都不曾見過了。

她對謝宸銘雖然說不上多寵愛,但早年她還在皇宮的時候,因着她在詩書上很有造詣, 女皇也是對她有些偏寵的。

紫玄君繼續說道:“我之前跟皇上說過, 想讓她回來京城看看,但皇上拒絕了, 我只想着,如果有其他朝臣願意為她說說話, 她指不定就能回來一趟,就能讓臣再看看她……皇上,我只是太想她了。”

女皇倒是想起來之前的确是有這回事來着,之前紫玄君提過讓謝宸銘回來京城的事情,但是她當時因為紫玄君慫恿謝宸銘和烏木族通婚一事而正在氣頭上,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事到如今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封地之王沒有诏令不得離開封地,謝宸銘沒她的命令也的确是回不來,這麽想着,女皇心中原本的猜忌和怒意倒是逐漸散了。

紫玄君實在是哭得太慘了,這會兒兩只眼睛通紅,臉上不停有淚水滑落,頭發也略微有些淩亂,女皇到底是升起了幾分恻隐之心,她說道:“起來吧,朕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下次這種事你直接跟朕說就是了,何必搞成這樣。銘兒也的确是在封地呆了太久了,你想念她也是正常,這樣吧,朕讓她回京述職,也好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也算是解一解你的相思之苦。”

紫玄君聽言喜出望外,匆忙道謝。

謝宸安原本聽說紫玄君被彈劾之後對這事兒還挺好奇的,想知道女皇會怎麽處置紫玄君,卻沒想到紫玄君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的處罰,女皇還準許謝宸銘回京了,這倒當真是讓人意外。

謝宸銘那邊若是真的有什麽想法的話,那等謝宸銘回京,京城就又熱鬧了。

紫玄君那邊雖然憑借着此等的說法給蒙混過關了,但是籠絡朝臣的事情到底是就此收手不能再做了,女皇都已經答應讓謝宸銘回來了,她已經沒了再這麽做的理由,而且被朝臣彈劾之事也讓他意識到了,他此前的行為有些太大張旗鼓了,這個時候為了不再引來注意,還是銷聲匿跡為好。

馬上就到年下,想孩子的可不止是紫玄君一個,有了紫玄君開頭在先,鳳後便在秉明後宮諸事的時候在女皇面前提了提謝宸意的事情。

謝宸意去了封地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從小就是在蜜罐裏長大的,雖然父女兩人也有通信,但不能親眼見到她到封地之後過得如何鳳後終究是不能放心的。

不過女皇面對鳳後的時候态度明顯就沒有那麽柔軟了,想到了謝宸遠的死,她心口更是覺得憋氣,對此理也沒理,直接就帶人離開了。

鳳後對此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寫信給謝宸意,讓她照顧好自己,同時提點她往宮裏送些年禮過來讨女皇歡心。

謝宸意明知道謝宸遠的死和她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卻仍舊是被貶到了封地,心裏一直憋着一股氣,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在串通謝宸風陷害她,她只想将那人扒皮去骨,只有如此方才能夠解除她心中的怨恨。

只是她心中再怎麽惱火也沒有辦法,女皇不相信她的說辭,她也拿不出什麽證據。

想到在後宮被禁足了多日的父後,再想到驟然間變得分崩離析的沈家,還有自己身上的污水,她越想越恨,這個時候收到鳳後的信,知道母皇願意讓謝宸銘回京都不願意讓她回去,她心中的惱火更甚。

她怒急攻心,想救鳳後,想救沈家,想拿到儲君之位,然而她現在被困封地,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她憤而将那封信撕碎,但除了如此之外她卻再也做不了什麽,在她身邊的侍從見此上前寬慰她,讓她按照信中所說給女皇送去年禮,争取女皇的寬恕才是重中之重。

謝宸意聽言不免又發了一頓脾氣,但雖然如此卻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最後她還是按照鳳後所說,讓人找了些奇珍異寶連帶着她親筆寫的信送去了京城。

謝宸安對于謝宸意這邊的事情倒是不知,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許靖這邊,年前這兩日許靖的事情終于有了着落,得益于禦史大夫葛林的參奏,許靖被罷免職務入了獄,而她本身的禁衛軍統領一職由姬丁山擔任。

姬丁山這個名字謝宸安此前倒是還未曾聽聞過,此時不由問道:“這姬丁山就是你之前所說的那人麽?”

蕭敬之點頭,“姬丁山此前一直身在樞密院,乃是樞密使龔奕的人。”

謝宸安想到之前的時候蕭敬之說過樞密使龔奕和蕭戰交情甚密,這個時候也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系。

這次許靖這邊的事情得見天日,自然也就難免牽扯進謝宸遠的事情,謝宸遠此前在獵場做的事随之被曝光了。

女皇親耳聽到這些的時候只覺得猶如晴天霹靂,一連幾日都打不起什麽精神,後來所幸把許靖交給了三司會審,讓她務必将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她想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要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沒有一絲遺漏的那種。

所謂三司便是大理寺、刑部和禦史臺了,而女皇這次這麽重視這件事,那自然是三司長官親自審查。

謝宸安盤算了一下,三司之中除卻大理寺卿祝傳是謝宸風的人之外,刑部尚書家雲平和禦史大夫葛林都是她這邊的,如果是這樣的話……

謝宸安湊到蕭敬之的耳邊問道:“你覺得許靖除了被謝宸遠收買了之外會不會之前的時候跟謝宸風也有接觸呢?真的三司會審的話,能不能撬開她的嘴,把謝宸風之前企圖刺殺女皇的事情公之于衆呢?”

許靖這個人不是那種特別硬骨頭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輕易的就被收買了,但若是想要往此處發展的話,卻仍舊不是那麽容易的,她到底有沒有真的跟謝宸風有所往來是一方面,她願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得罪謝宸風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而且若是她真的知道些什麽,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用之人,謝宸風願不願意留她一條命那就兩說了……

“若是我們以保證許靖的性命為前提,你覺得能不能從她嘴裏再掏出些什麽東西?”謝宸安興致勃勃的問道。

蕭敬之聞言笑了,“這件事不勞妻主費心,刑部尚書和禦史大夫都是其中的老手。”

謝宸安聽蕭敬之這麽說也不由笑了,這倆人一個在刑部一個在禦史臺,平日裏都是常接觸這些的,真的論起審問犯人那的确是內行,也的确是用不着她操心才是。

此後沒多久就到了年關,宮中過年是很熱鬧的。一般的宴會都是分為兩種的,一種是宴請文武百官,另外一種則是後宮之宴了,唯獨這年宴不同,這年宴是文武百官和後宮衆人都能參與的。當然,兩邊還是要分開坐的,不過即使如此,也是一年到頭難得的大宴了。

謝宸安前些年的時候年齡小,基本上宴會上的事情都和她沒什麽關系,她只要呆在靜宜君身邊安心吃喝就行了,但是這次回來京城就不一樣了。

如今她年齡已經不小了,自然不能如同早些年那樣坐在靜宜君的身邊,而是要帶着蕭敬之坐在文武百官一側的。

雖然說她回來京城之後一直是空有宛臨王的頭銜,女皇一直沒有給她賦予實權,也一直沒讓她怎麽參與朝堂之事,基本上是把她當成謝宸慶一樣當做閑人來養的,但是這宛臨王的頭號到底在這兒,她這身份也是不可忽視的。

再說了,如今謝宸風就在京城之中,就算是她想安生,謝宸風估計也不會同意。

以前參加宮宴是純粹的無聊,今年參加宮宴怕是既無聊又要提着一顆心随時準備對付有可能會出現的突發情況了。

蕭敬之今日穿得隆重,乃是命夫入宮的固有裝扮,倒是顯得他越發的雍容華貴、氣質不凡了。

這樣的蕭敬之總是讓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兩人先是到靜宜君和白華君幾人身邊問好之後又到範永熙和呂歸成身邊敬了酒。

其實這席間謝宸安熟悉的人還有不少,按理來說青安王、禦史丞、禦史大夫、兵部尚書等這些人,此前跟她關系都不錯,這個時候也該是聚在一起聊聊才是,但是在這種衆目睽睽的情況下,她要是真的這麽做了,那就等于直接告訴了謝宸風這些人是她的人了。

範永熙和呂歸成倒是不用忌諱這些,畢竟兩人是她的夫子,這個大家都知道,不用旁人多言,而且大饒本就重視尊師重道,這方面倒并不會讓人多說什麽。

所以她并沒跟這些人打招呼,而是就這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兩人落座之後便聽到了周圍一片的嘈雜聲,女皇這個時候還沒過來,群臣間就是自由的聊天,所以沒有多少顧忌,便顯得有些嘈雜了。

謝宸安坐下之後側目看了看,謝宸風這個時候還沒過來,方德貴君也不在,想來他們兩個一會兒應該是會跟女皇和鳳後一同過來。

謝宸安看向了紫玄君的方向,紫玄君這個時候倒是來了,不過眉目間卻看不出什麽,女皇雖然已經下令将謝宸銘召回,但是這诏書一來一回也沒那麽快,這過年期間謝宸銘肯定是趕不回來了,真的回來的話估計也要兩三個月之後了。

蕭敬給謝宸安斟了一杯酒。

謝宸安接過,一只手端着酒樽,另外一只手則在桌子下拉住了蕭敬之的手。

這些年過年的時候都是她跟蕭敬之在宛臨過的,驟然這麽多人倒是覺得不太舒服。她還是更享受此前在宛臨的時候跟杜恒等人一個桌子吃飯笑鬧,而後兩個人靜谧獨處的日子。

謝宸安拿着酒樽輕抿了一口酒,蕭敬之小聲道:“妻主宴會上少喝些,當心醉了。”

謝宸安的酒量的确不好,是以聽到蕭敬之的話之後就乖乖的将酒放下了。

蕭敬之忍不住笑了笑。

正在這時女皇和鳳後、方德貴君、謝宸風一同過來了。

謝宸安跟着衆人一同跪拜。

女皇似乎是精神欠佳,說話也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大概交代了一下就讓開席了。

席間樂聲不絕于耳,面前跳舞的男子也是讓人覺得眼花缭亂。

衆人觥籌交錯,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謝宸安就在一邊靜靜看着,只覺這宴席上不可能什麽事都不發生,果然,等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紫玄君便突然離席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竟然寫到了兩百章……TUT我會說我其實寫大綱的時候預估這文是六十萬字麽……居然寫到了八十萬字還沒寫完,哭唧唧……感謝在2020-09-02 20:23:41~2020-09-03 21:21: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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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0 章

謝宸安原本以為這件事交給羅藝澤去查, 怎麽也要耗費些時間才是,沒想到此事很快就有了結果,一方面是因為羅藝澤這邊的辦事能力不錯,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紫玄君這邊的人手在喬裝方面不是特別擅長, 而紫玄君這網又鋪得特別大,走往的人特別多,是以很快就被發現了端倪。

謝宸安得了彙報,看到了紫玄君走往的名單之後不免笑了出來, 這紫玄君倒也算是一個奇人了, 這名單裏面幾乎是涵蓋了大半的朝廷官員,這差不多是無差別收買了。

其實收買自己人的時候往往要考慮各方面的因素的, 像是紫玄君這種對誰都試圖收買一下的舉動,就還真的是挺奇怪的。

她不免想起了蕭敬之不久前在她想買通朝廷官員的時候說出的那番話,那番話倒是應該讓紫玄君聽聽。

謝宸安又思量了片刻, 随即覺得紫玄君現在這樣子其實有那麽點兒學習方德貴君的意思, 之前謝宸風常年不在京城的時候,京城這邊就全靠方德貴君運作,現在站在謝宸風這邊的朝臣, 就有好幾個都是方德貴君拉攏過來的。

不過方德貴君為人圓滑,那是一貫的左右逢源,而紫玄君現在這情況實在是沒有學到其中的精華,反倒是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明白紫玄君想要拉攏盡可能多的朝臣, 試圖給謝宸銘創造一個好的氛圍, 不過他明顯不是方德貴君這種八面玲-珑的人,他這學的不到位, 錢散出去其實也沒什麽結果。

畢竟大家都是身居高位,誰也不會缺這點兒, 雖然說白送到眼前的好處,沒有多少人會拒絕,但畢竟錦上添花比不得雪中送炭,而且這般廣撒網的行為,落入旁人的耳中,也不是什麽好事。朝廷官員之中哪個不是人精,這樣一來願意幫助他的人怕是更少了,而且謝宸銘有異域血統這一點到底是讓人忌諱的,畢竟大饒的典章裏面就有一條是禁止有異域血統的皇女登基。

此前的時候不知道紫玄君到底是個什麽打算,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謝宸安之前還為此而感覺有些擔憂和不安,如今知道了這其中的具體情況之後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在這之後謝宸安讓羅藝澤繼續注意着這邊的情況,蕭敬之那邊也一直派人注意着紫玄君這邊,在這之後不久,與紫玄君聯絡的烏木族人也很快就露出了馬腳。

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在烏木族的地位似乎是不低,跟在她身邊的幾個烏木族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

派去監查的人很快便畫了一張女人的畫像過來,蕭敬之只看了這畫像一眼,便說道:“此人乃是烏木族的左上将,是紫玄君年幼時的情-人。”

烏木族以左為尊,左上将這個官職在烏木族已經算是不低的官職了,不過這倒不是謝宸安關注的重點,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集中在了年幼時的情-人上這一點,整個人瞬間有些驚訝,年幼時的情-人?是青梅竹馬的意思?也就是說紫玄君再被送入大饒之前竟然在烏木族有自己的戀人?

這麽來說的話那當初的烏木族族長還真狠啊,在知道自己兒子已經有了戀人的情況下竟然還把他送來大饒和親,而紫玄君和這個左上将竟然也都不曾阻攔。

如今這左上将過來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想要和紫玄君重溫舊夢?不過倘若紫玄君真的還沒有忘卻年少時的感情的話,那紫玄君近來對這些烏木族人的話想都不想就全數聽從,那就有一定的理由了。

想到這,謝宸安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這是紫玄君年幼時的情-人?”

蕭敬之答道:“我在烏木族那邊有人手,發現紫玄君給女皇下毒之後我就派人又去詳細的調查了一下紫玄君各方面的情況,這件事也是在當時的時候獲知的,只是當初以為時隔二十多年,這消息應該是用不到了,倒是沒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場。”

蕭敬之在烏木族有人手這事兒謝宸安此前的時候倒是知道,畢竟之前的時候蕭敬之對于各方人手,各個皇女領地的情況了解的都很清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跟她說說其他人的情況,而且他的生意本就遍布全國,這等的事情本也無需驚訝,只是方才那一瞬間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剛那一瞬間她只有種蕭敬之好像無事不知,無事不曉的感覺。

說起來紫玄君和這左上将這事兒也是讓人有些感慨,這真的要說的話也能說是虐戀情深了,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要是他們感情一直沒變的話,那這可就太長情了……

想到這,謝宸安問道:“那這左上将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娶夫?一直在癡戀紫玄君?”

蕭敬之聽言神情有些複雜,“聽聞左上将家中有一位正夫,五位侍夫,家中-共有八個子女。”

謝宸安:“……”

原來是她想多了,她還以為是一片情深的癡戀呢,感情是各自婚嫁,而且這左上将看着還挺花-心,一下子娶了這麽多……這麽想着,此前的那點兒感慨這會兒就已經是蕩然無存了,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也不知道紫玄君知不知道這左上将家裏這麽熱鬧,知道了不知道又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不過再想想,在這個女尊世界裏,這樣的情況倒是也屬于正常,哪裏有那麽多美好的此生只癡戀一人的事情呢。

跨過了這麽多年,兩個人又各自婚嫁,那紫玄君和這左上将之間倒是真不一定還有什麽,不過謝宸安也能明白烏木族那邊讓左上将前來的想法,到底是舊情-人,總歸是更好說話的,而且從紫玄君目前的情況來看也的确是如此,這左上将的話在紫玄君這裏明顯是很管用的。

謝宸安忍不住開始猜測起了這左上将和紫玄君之間的交流,她之所以能夠撺掇紫玄君聽她的話,應該也不只是因為兩個人舊情-人的關系,謝宸銘在其中應該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左上将可能是勸紫玄君讓謝宸銘登上皇位,并且告訴他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才能讓謝宸銘、大饒和烏木族都發展的很好,才能保證他和謝宸銘的安全和榮華富貴,畢竟如果謝宸風或者是其他人登基的話,這登基後他們這些人的下場還真的是不太好确定。

也不知道是這左上将高估了紫玄君的能力,亦或是她本身就不夠聰明,以紫玄君現在的行為來看,他自然是躲不過謝宸風的視線,知道了他有這樣的心思,并且有了這樣的舉動,謝宸風肯定是要下手的。

紫玄君這樣的行為其實就純粹是給謝宸銘找事。

而且指不定女皇也将這件事放在眼中了呢,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後續可就熱鬧了,謝宸銘肯定免不得受女皇猜忌。

想到這謝宸安不免想起了她此前的時候對于靜宜君那邊的擔心,如果方德貴君在這個時候出手的話……

謝宸安将心中的擔憂跟蕭敬之說了。

蕭敬之聽言說道:“以太女的謀略,的确很有可能這麽做。”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如果他們針對靜宜君、白華君等人的話……”

蕭敬之笑了笑說道:“妻主也不必過于擔心,就算是要動手也總是要找到理由和借口才行,靜宜君和白華君等人在宮中基本上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很難被人抓到什麽把柄,而且憑空誣陷這種事,如果站不住腳,靜宜君、白華君、靈汐君、文熙侍君,他們在互相幫扶的情況下,是傷不到什麽的。”

謝宸安聽了蕭敬之的這番話,覺得有些道理,只是仍舊覺得不安。

蕭敬之說道:“面對此種境地,最好的辦法還是以快打快,只要扳倒了方德貴君,自然也就沒有這一層的隐憂了,關于此事,我已經有了些眉目。”

謝宸安喜道:“可是查出了些什麽?”

“要想在此事上查出什麽端倪,那可謂是難上加難,不過卻也并非是沒有別的方式,我們完全可以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謝宸安疑惑的問道。

“正是如此。”

蕭敬之為謝宸安詳細的解釋了起來,聽了蕭敬之的解釋,謝宸安只覺得有了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謝宸風此後果然有了動作,她讓人在女皇面前參了紫玄君一本,說他身為後宮之人卻參與政事和朝臣聯系甚密。

這後宮禁止參政的事情基本上是各朝各代的慣例,但是這事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那可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真的說起來的話但凡是有點兒後臺的後宮之人,基本上多多少少的都對政事有所影響,不可能真的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些大臣又怎麽會這麽情願的争相将自家兒郎送進宮呢,不過都是盼着這些人能夠替家裏在皇上面前吹吹枕邊風,也盼着其能夠生下個皇女皇子,使得家族地位更為尊貴罷了。

只是這件事終究還是有些說法的,畢竟是祖訓,這事兒暗地裏不管,明面上肯定還是要注意的,而紫玄君這做法就是連明面上都沒遮掩過去,實在是太顯眼了,這也就免不得謝宸風要參奏他了。

不過這到底是後宮之事,朝臣參奏屬于應當,但到底如何處理那卻是皇上的家事了,沒必要在朝臣面前宣布,而女皇明顯也沒打算在朝臣面前将紫玄君叫過來處罰。

女皇到達紫月宮的時候,紫玄君明顯已經先一步得了消息,這個時候眼圈泛紅,自行跪倒在女皇面前請罪。

女皇沒讓他起來,只坐在椅子上,看了他片刻問道:“你既然請罪,那他們所言便都是真的了?”

第 209 章

兩人一番談話下來謝宸安放松了不少, 這般來看已然是不需要她再在籠絡人的事情上花費心思了。

窗外的雪仍舊在簌簌的下着,謝宸安開口道:“再過幾日就又到了可以入宮的日子了,不若你陪我一同入宮吧?”

除了兩個人剛回京城的那次是蕭敬之陪着謝宸安一起去見的靜宜君, 此後幾次他倒是都沒再入宮了, 如今眼看快到年下,宮裏應該正是熱鬧的時候,此時入宮可以一同熱鬧熱鬧。

雖然說過年的時候有年宴,但那個時候就純粹是官面上的來往了, 需得耗費諸多的心神, 勾心鬥角的,一頓飯吃的心累, 反倒是沒有多少的年味。

蕭敬之沒拒絕,笑着應了。

年節當前,入宮走往一番自然是必要的, 而且根據此前的情況, 還需要趁此跟靜宜君等人打探一下方德貴君的消息,紫玄君和烏木族那邊也需要繼續盯梢。

除此之外女皇果然下令将柏铎召喚回京了,因着此前已經跟柏铎有了聯絡, 這件事基本上不需要再怎麽操心,後續只等柏铎回來京城之後看看用個什麽法子将她安排進軍器監即可。

這事兒謝宸安自己去跟女皇說肯定是不合适的,已經快到年下,有些關系本來就需要走往走往, 謝宸安所幸在拜訪範永熙的時候将此事跟她說了, 讓她幫忙在女皇面前提一提這事兒。

範永熙對此沒有二話。

範永熙原本不算貪杯,也不知是這些年來被呂歸成帶動的, 還是因為快到年下心情輕松,她倒是主動拉着謝宸安一同喝了幾杯。

酒後, 範永熙主動在謝宸安的面前提了提宋少寧,倒是沒說太多朝堂之事,只說了宋少寧的心性和他的一些經歷,基本上算是讓謝宸安對她這個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範永熙還提出日後有機會可以讓她們私下見見。

從範永熙處離開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謝宸安喝了些酒,帶着幾分微醺,回到王府之後抱着蕭敬之不放手,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就開始撒嬌,蕭敬之笑着将人摟在懷裏,任她鬧。

年前的事情多,蕭敬之一手将謝宸安抱在懷裏,另外一只手仍舊在翻看着府上的各項彙報。

這是他們回到京城之後過的第一個年,需要走往的人和需要給各方準備的禮物都是他親自經手的,再加上府中下人們年節的打賞,年貨的置辦,手下店鋪賬務的管理,每年過年時他總是要忙一些的,是以見到謝宸安只是微醺,便也就任她這般賴在自己身上,手上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

謝宸安在蕭敬之的懷裏窩了一會兒,歸寧将醒酒茶送來之後便将其飲盡了,待到酒意下去了些,便坐直了身子開始幫着蕭敬之一同打理這些雜事。

一番忙碌下來,等到再擡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年前的事情多,接下來的幾日謝宸安要不就在走往關系,要不就在府上幫着蕭敬之管理雜事,這幾日兩人倒是過得額外的充實。

一場雪後這幾天都是晴朗的天氣,不過化雪的日子總是有些涼的,這日到了進宮的日子,謝宸安給蕭敬之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又讓人給他準備了手爐随手捧着。

聽聞謝宸慶的車架已經到了,兩人這才一同出了門。

今日本就是入宮探望的日子,又是在馬上就要過年的當口,謝宸慶自然也是要入宮的,兩個人便索性約好了一同入宮。

馬車在宮門前停了下來,謝宸安、謝宸慶各自攜着夫郎,四人一同往宜和宮而去。

宮內有侍從灑掃,此時地面上倒是幹淨,已然看不出有什麽落雪的痕跡,唯有房頂上仍舊是有不少的殘雪。

四人攜手到達宜和宮的時候,不光是靜宜君,便是白華君、謝宸軒、靈汐君和文熙侍君也都在此處,衆人一向關系甚好,今日又是提前約好,這個時候因着人多,顯得額外的熱鬧。

衆人坐下笑鬧了一陣子,這才開始說起了正事。

謝宸風明顯比謝宸遠會做人,謝宸遠登上太女之位後頻頻遭到女皇猜忌,如今謝宸風登上太女之位也有幾個月了,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女皇對她似乎是沒有什麽不滿之處。

說過了女皇和太女的事情之後,剩下的就是宮裏頭的情況。

鳳後那邊被女皇禁足了一段時間,如今快到年下,宮裏有很多的事情都需要經鳳後的手處理,他的禁足自然也就被解開了,只是如今謝宸錦身死,謝宸意被發配去了封地,沈家也倒臺了,他再沒了往日的風光,雖然如今仍舊坐在鳳後的位置上,後宮衆人對待他的态度卻已經是不複以往。

往年清平皇貴君在的時候一般是他協理六宮,如今清平皇貴君不在了,這事情就落在了位分最高的方德貴君的身上,這倒是給了方德貴君不錯的拉攏宮人、提高聲望的機會。

衆人說到這的時候謝宸安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她突然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此前的時候奪儲之争中,無論是鳳後還是清平皇貴君都是身居高位,又有母家做靠山,所以在奪儲之争中其實一直沒怎麽被針對,而現在就不太一樣了,如今謝宸風把她當做眼中刺,而現在宮中位分最高的鳳後說不上什麽話,剩下的就是方德貴君了……

靜宜君位分低,也沒有得力的母家做支撐,唯一的依仗便是在後宮之中人際關系還算不錯,但是衆人的位分都是君,真的說起來全都被方德貴君壓了一頭,而今方德貴君俨然是後宮之中權勢最盛之人。

之前的時候她想着攻擊謝宸風不便,想要從方德貴君入手,那謝宸風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想法呢?

這麽想着謝宸安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如果當真是如此,她又該如何才能破解這個局勢?保護靜宜君和其他人?

蕭敬之注意到謝宸安的神情,拉住了她的手。

謝宸安回過神來,此事一時半刻想不出頭緒,不如回去的時候再跟蕭敬之商量商量,現下還是專注于眼下之事的好。

恰好眼下正談到方德貴君這邊的事情,謝宸安便将方德貴君出身醫術大家的事情提了提,不過因着白華君就在此處,她便也就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是沿着這個方向問了問,想看看能不能從衆人這裏對方德貴君多些了解。

謝宸安雖然說得不甚清晰,但白華君的心思常年都在這上面,兼之他本身就聰慧,仍舊是從這中間聽出了點兒端倪,臉上瞬間就變了神色。

倒是謝宸軒仍舊興致勃勃的,把這事兒當成八卦來聽。

謝宸安過了年就二十三了,謝宸軒只比她小兩歲,過了年就二十一了。在前一世裏面二十二才到男性法定結婚年齡,而到了這兒他這卻已經是高齡未婚了,當初蕭敬之十八-九歲沒出嫁都遭人非議,更何況是年過二十了。

說起來謝宸軒的婚事女皇倒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了,之前也想做主給他賜下一門婚事,只是這婚事都還沒定下,對方竟然突然身染惡疾,病死了。

謝宸軒自己倒是沒太把這當回事,他皇子的身份也讓人不敢将這事兒在他面前說,但到底還是又耽擱下來了,之前被那謝雨拖了三年,如今又拖了這麽一年多,也是讓白華君頗有幾分着急。

謝宸安此前的時候想要撮合杜恒和謝宸軒,可惜後來沒成,如今杜恒都已經有了孩子,謝宸軒這邊還未出嫁,也是讓她有些感慨,但是轉念想到白華君這邊的情況……

白華君對謝宸雅的死耿耿于懷了這麽多年,若不是有謝宸軒在,擔心會牽連到謝宸軒,還不知道他一時情急之下會作出什麽事,這麽想着她倒是也覺得謝宸軒晚些出嫁或許也是一件好事了。

清平皇貴君、鳳後和方德君可以說是最先入門的三人了,此間衆人都是在三人之後嫁進來的,對入宮之前的事情了解的不是那麽清晰,但到底是入宮多年,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多少還是互相了解的,于是你一言我一語的便說了起來。

謝宸安與蕭敬之一同聽着,倒是真的從中了解了不少的情況。

謝宸安托衆人幫忙繼續順着這情況往下查查,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衆人都笑着應了。

說了方德貴君這邊的情況之後,衆人又将話題轉到了紫玄君這邊。

紫玄君這邊近來行跡有些反常,這幾日跟宮外的朝臣有所往來。

自從上次發現了紫玄君和烏木族人有接觸之後,白華君盯他就盯得更緊了,是以方才發現了此等的情況。

謝宸安詳細的問了問,紫玄君除了往宮外送禮之外倒是也沒有別的舉動,不過他一個後宮之人,做出這樣的舉動仍舊是反常的。

尤其是他因為出身異族,這些年來身在大饒一直都沒有什麽歸屬感,不說是跟別人了,就是跟後宮之人來往都不多,這個時候突然跟朝臣拉攏起關系,基本上一眼就可以讓人看出來有貓膩了。

想到之前紫玄君和烏木族那邊有聯系,謝宸安第一時間懷疑這事兒是烏木族那邊讓他做的,而目的就是提前幫謝宸銘打好關系。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紫玄君和烏木族那邊看來便是真的有野心想要扶持謝宸銘上位了。

衆人在宮裏,對于宮外的情況不甚清晰,紫玄君那邊到底是跟哪個朝臣有所關聯,這個還得他們後續去查查。

謝宸安和謝宸慶等人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謝宸安回到府上之後就将查詢紫玄君和哪些官員來往甚密這件事交給了羅藝澤。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謝宸銘這邊說不定就是謝宸安除了謝宸風之外的另外一個對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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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8 章

蕭敬之被謝宸安握着, 很快一雙冰涼的手便暖和了過來。

謝宸安又去拿了暖爐過來,同時倒了杯熱茶放到了他的手邊,問道:“去沐浴一番暖暖身子麽?”

蕭敬之側頭問:“妻主陪我一起?”

謝宸安笑道:“好, 陪你一起。”

許是察覺到了謝宸安近來态度上的轉變, 蕭敬之也跟着變了些。

謝宸安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的這種轉變,真的說的話就有的時候很粘人又很撩人,但是這兩個詞用在蕭敬之的身上明顯都不合适,于是謝宸安只在心中把這兩個詞換成了親近, 是的, 兩人現在的關系明顯更親近了些,性-事也更頻繁了些。

熱水很快備好, 謝宸安與蕭敬之一同褪下衣物進入了浴桶之中。

謝宸安在蕭敬之頸畔輕吻。

蕭敬之似乎覺得有些癢,輕笑了下。

謝宸安道:“你最近似乎總是在外奔波。”

“妻主不悅?”

“哪有。”謝宸安抱住蕭敬之,兩人的皮膚緊密相貼, “是心疼你。”

“你……”謝宸安的話說了一半, 便被蕭敬之給吻住了。

蕭敬之這人強勢的時候總是額外的讓謝宸安心動,她這會兒已經不想說話了,只想跟蕭敬之就這樣糾纏在一起。

洗過澡之後蕭敬之身上微微泛紅, 皮膚溫熱,再沒了半點兒寒意,他形容懶散,神情是愉悅又輕松的。

謝宸安與他一同躺在榻上, 見他這樣子, 又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親,而後與他面對面躺着, 問道:“你今天似乎是心情不錯?”

蕭敬之應了一聲,“今日去看了清遠, 他身體很好,尚未顯懷。”

謝宸安倒是沒想到他今日是去了杜府,頓時笑道:“怎麽沒叫我一起去。”

蕭敬之繼續說道:“禦史大夫葛林也在,與她談了些事,許靖那邊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了。”

謝宸安應了一聲,禦史臺本就有監查百官的職責,許靖之事讓葛林去處理也是極好的,這樣不太會引人注意。

“也不是故意避過妻主,只是此事需得用些手段,不想讓妻主參與其中。”

自從那次火災之後蕭敬之已經盡力坦誠了,在很多事情上也都不瞞着她,不過偶爾有些事情不想讓她知道也是正常,一般到這種時候她也并不會去追問,此次也是,蕭敬之說不想讓她參與,她便也就不再多問。

謝宸安将自己剛剛想的那些拉攏人的事情跟蕭敬之講了。

“這些人的确都是身居高位,在朝堂上有一定的話語權,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們的地位太過顯眼,但凡她們與誰走得近些便很容易引來注意。

皇女拉幫結派乃是大忌,皇上又敏-感多思,但凡大張旗鼓行事定然是會入了皇上的眼,到時候難免會受到忌憚,況且拉攏的人多,需要在這方面耗費的心神便越多,籠絡人心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若是将心思都花費在這方面,便是得不償失。

朝臣都是聰慧之人,若非如此也不能身居高位,審時度勢、左右逢源、拜高踩低,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便是花費了再多的金錢和心力出去,在關鍵時刻也未必能讓這些人真心幫扶上一把。”

謝宸安聽明白了蕭敬之的意思,頓時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是不夠成熟,她之前只想着順着此前的方向繼續走下去,卻未曾仔細思考此前蕭敬之讓她拉攏的人和這些人的區別。

此前無論是慶歷王、青安王還是禦史丞,在朝中都算是邊緣化人物,與她們交好并不會引來他人注意。

而兵部尚書是通過杜恒過渡方才有所聯系,禦史大夫又是有着兵部尚書做過渡搭上的關系,所以兵部尚書和禦史大夫雖然也是位列高位,但是因着這層層的鋪墊,并不顯得突兀。

若是按照她此前想的來,那的确是太惹人注意了,而且蕭敬之說的人心問題也是再真實不過,拉攏到手上的人若非是真心歸服,那很多時候反倒是事得其反。

謝宸安此前思量這些事情的時候一本正經的花費了不少的時間,結果卻想岔了,而蕭敬之此時神态懶散,随意幾句便點撥了她,着實是……

謝宸安将自己埋在床上,深深覺得自己和蕭敬之之間就是有着雲泥之別,尤其蕭敬之此前的時候對她教育良多,如今她還是這般……

那感覺不下于在老師精心教授知識後結果随堂測試卻交了白卷。

蕭敬之失笑,伸手攬住謝宸安,“是我說錯話了。”

謝宸安悶悶道:“沒有,你說的都對,是我太過愚笨。”

蕭敬之将謝宸安從床上拉過來,讓她面對着自己,“妻主并非愚笨,思考的方向其實是沒錯的,只是人脈關系不止流于表層,妻主是身懷嘉寶而不自知罷了,否則本不用在這些許小事上操心的。”

謝宸安:“???”

謝宸安略帶疑惑的問道:“你剛說我身懷嘉寶而不自知,是何嘉寶?”

“妻主可知道中書令郁一蒙所娶正夫是誰?”

“啊……”

這麽多朝廷官員她能搞清楚名字和職位就不錯了,這內宅方面她還真的是不清楚……

“我去查查?”謝宸安問道。

蕭敬之笑道:“是青安王之子。”

謝宸安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幾分。

“青安王早慧,在諸子奪儲之際因為不想屠戮血親,所以選擇了不理世事,沉迷書畫,并非真的是沒有絲毫建樹之人,中書令郁一蒙就曾受她點撥,得她恩惠,後在朝堂上有所建樹之後便娶了青安王之子為夫。

青安王不理會朝廷諸事,所以皇上并不怎麽忌憚她,況且青安王嫡子本身出身高貴,本也不會低嫁。青安王之子和郁一蒙可謂是關系甚篤,成婚後也是琴瑟和鳴,育有兩女一子。

妻主如今已經得了青安王青睐,只要青安王肯在關鍵時刻幫妻主一把,中書令郁一蒙便不會坐視不理。”

謝宸安此前聽蕭敬之的話和青安王結交之時從來不曾想過竟然還有此等的好處,此時方才感慨蕭敬之當真是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看到了常人不可見之處。

“侍中秦浚乃是皇上親自提拔之人,有一貫左右逢源,拜高踩低,此等的人不結交也罷。至于尚書令婁钊,她在先皇時期曾因諸皇女争儲被無意波及,後她對此事深惡痛絕,決計不會參與到奪儲之事中,所以也不必考慮她。”

謝宸安這才知道還有這事兒。

“吏部尚書簡廳之女娶了大皇子,多年來為太女奔波,乃是太女一派,不必考慮。

戶部尚書宋少寧是範大學士的弟子,師徒關系甚篤,以妻主和範大學士的關系,關鍵時刻她會站在妻主這一側的。

禮部尚書許鴻章乃是太女一脈,不必再提。

兵部尚書杜廖已經歸為妻主麾下。

刑部尚書家雲平乃是家母的至交好友,兩人曾有過命的交情,家母已經和她通信,她會幫扶妻主的。

工部尚書尤詳并未站隊,按理來說是個可拉攏之人,但是工部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并不高,而我也不喜歡想起妻主與尤筠未成之婚事,妻主若想拉攏此人……”

謝宸安難得見蕭敬之吃醋,當即笑道:“不拉攏不拉攏,尤筠多年前就出嫁了,再說我都沒見過他,難得你一口陳醋吃到現在。”

蕭敬之輕笑,繼續說道:“樞密使龔奕與家母也有交情,她雖然不見得會幫扶妻主,卻也決計不會幫扶旁人。

禦史大夫葛林已經在妻主麾下。

大理寺卿祝傳目前尚不明朗,但是其能讓先太女就那般的死在獄中,可見是有問題的,目前推測她可能也是太女的人。

現下我這般說,妻主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謝宸安匆忙點頭,心裏倒有些說不出的詫異,她此前一直覺得支持她的朝臣不多,如今一算竟然已經不少了。

當然主要還是得益于青安王、範永熙和蕭戰的支持。

此前的時候謝宸遠和謝宸錦便一個勁兒的争搶蕭戰,女皇也忌憚蕭戰,現下看來可真是十分有道理,刑部、樞密院、再加上兵部、這基本上就差不多掌握了大部分兵力了,而這些人全都與蕭戰關系匪淺,這麽一看,蕭戰的态度基本上就等于整個武将的态度了。

謝宸安又仔細想了下,若是将蕭敬之說的這些弱關系也都加起來,也就是說目前她這邊勉強可以算是已經得到了中書令郁一蒙、戶部尚書宋少寧、兵部尚書杜廖、刑部尚書家雲平、禦史大夫葛林的支持了,再加上慶歷王、青安王、禦史丞、呂歸成、範永熙、軍器監,和态度尚且不明的禦前侍衛統領郭嘉、樞密使龔奕,以及可能被替換到自己人手裏的禁衛軍統領……

她驟然發現自己的關系網可能比謝宸風還要強上一些,畢竟目前來看謝宸風那邊只得到了吏部尚書簡廳、禮部尚書許鴻章和大理寺卿祝傳的支持。

不過當然,她這邊目前還是弱關系比較多,真的強關系來算的話,兩個人當是半斤八兩。

謝宸安又在腦中過了一遍這些人,這下已經徹底明白了蕭敬之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開始的時候誤會了蕭敬之的話,和蕭敬之說自己說錯話的原因的。

蕭敬之開始的時候并非是表明她所想是錯的,她拉攏朝臣的想法沒錯。只是她想在明面上與這些人交往,那就太容易引來忌憚了,而且這些人本也不用她去思考太多,花費太多的心思,因為關系網已經鋪好了。

而有着這些關系網在,其餘的朝臣她也不用再考慮了,其他人縱使收買來也未必是可信的,況且這些人已經足夠給她強有力的支撐。

蕭敬之之前跟她說不需要在這件事情上太過上心,現在想來的确是如此,這麽算下來這些人基本上都已經被瓜分完畢了,除了不可收買之人,只剩下了工部尚書尤詳,而她和蕭敬之明顯都沒有拉攏尤詳的意思。

謝宸安問道:“那禮部侍郎郭朗和兵部侍郎張庭……”

“以下犯上乃是重罪,所以妻主不必在意這個。”

謝宸安點頭,但還是有些不真實感,問道:“但是郁一蒙、宋少寧、家雲平和龔奕我都沒有見過,我需要跟她們暗中走往一下麽?”

“不必,妻主與之走往平白惹來關注,再說了,她們隐藏在暗處一旦有所動作才能真的出人預料,與人致命一擊。”

謝宸安乖乖點頭。

蕭敬之見她這樣子忍不住又在她頭上揉了揉。

謝宸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還真的不知道這些,你若是不說,我完全不會想到這一層的關系。”

“原本也沒想這麽早便跟妻主說這些,本是想着等到真的用到這些人的時候再跟妻主說的,倒是妻主自己想到了這一層。”

第 207 章

晚膳的時候謝宸安特意讓人布了蕭敬之喜歡的飯菜, 此後就如同在宛臨的時候一樣,親手為他将蝦去殼,将魚肉去刺, 而後放進他的碗裏。

蕭敬之始終含笑看着她。

此後沒兩天, 杜恒興致勃勃的來了府上一趟,謝宸安剛一看到她便察覺了她滿臉的喜色,笑着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好事這麽高興?”

杜恒那邊新婚燕爾的,謝宸安這段時間沒什麽事情就不怎麽将她叫來府上了, 本意是讓她在家好好的陪陪葛清遠, 這安排顯然也是正和杜恒的意,這段時間聽聞她也不怎麽出門, 基本上每日都在府上陪着葛清遠,便是偶爾出門也是帶着葛清遠同行,很有一番寵夫的派頭。

是以謝宸安這個時候見她沒經宣就過來, 反倒是還有些稀奇, 忍不住想着她這是有什麽事。

杜恒許是因為太高興了,還沒等謝宸安問,她倒是自己先說道:“王上, 清遠有孕了,我要做娘了。”

謝宸安詫異的看着她,兩個人成婚這好像才剛兩個月的功夫,她這動作也實在是太快了點兒, 不過詫異過後自然還是為她而感到高興的, 此前杜家對葛清遠唯一的一點兒意見就是因為這個,這下可算是徹底讓杜家上下安心了。

這麽想着謝宸安不由又啧了一聲, 這麽來看的話葛清遠的身子可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虧得當初謝宸錦因為這事兒對他家暴, 她當初要是好好對待葛清遠,又何至于鬧成後邊那樣。

謝宸安對杜恒道了聲:“恭喜。”

杜恒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在府上沒待多久就起身說要去給葛清遠買梅子,就此離開了。

謝宸安看着杜恒的背影,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羨慕的,雖然這輩子能夠娶到蕭敬之她就已經很知足了,但還是有時候忍不住在想,若是有個像蕭敬之一樣的孩子就好了……

蕭敬之此前外出了,直到這個時候方才回來,謝宸安直接将人抱在了懷裏,嗅了嗅他身上的冷香,忍不住暗笑自己貪心太過,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才将葛清遠有孕的事情跟他說了。

蕭敬之聽言也跟着笑了起來,說道:“那我改日去杜府看看他。”

謝宸安點頭。

只聽蕭敬之又說道:“禦史大夫那邊,妻主也可以再順勢走動走動。”

前一句是朋友的立場,後一句卻已經是站在縱觀大局的立場上去看這件事了。

謝宸安輕笑,蕭敬之這個人啊……

謝宸安剛這麽想着,蕭敬之卻又問道:“妻主與禦前侍衛統領郭嘉關系如何?”

郭嘉,謝宸安聽到了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想到了此前她指導她和謝宸意、謝宸銘的時候,那一臉看不上她們的樣子。

謝宸安與郭嘉的聯系并不多,基本上就是當初郭嘉給她們上騎射課的時候稍微有了點接觸,不過當時因為她手慢腳慢,學得很差勁,郭嘉對她可是很看不慣的。

後續她替郭嘉說過一次情,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了,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事,郭嘉不見得記在心上。她這兩次回來京城跟郭嘉也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什麽交流,所以真的要說起來的話,她和郭嘉的關系其實很單薄,基本上沒比陌生人好到哪裏去。

謝宸安這麽想着,便也和蕭敬之這麽說了。

蕭敬之聞言道:“妻主不妨和她走往看看,看她态度如何。”

謝宸安點頭,禦前侍衛是女皇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了,禦前侍衛統領可以說是一個十分要緊的位置,此前的時候沒想過奪儲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準備奪儲,面對女皇身邊如此親近之人,能夠結交是最好不過。

不過郭嘉和許靖的脾性不一樣,此前謝宸遠做太女也有數年的時間,她能順利将許靖收買,卻一直也沒能收買郭嘉,可見這事兒本身是很有些難度的。

但卻也可以通過此事看出郭嘉的确是個頭腦清明的,她不站隊,不表明态度,只忠心耿耿的守護女皇,這樣反倒是能夠讓她更得女皇重用,畢竟女皇對于皇女的猜忌可從來沒有少過,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真的讓女皇安心。

謝宸安正尋思着這樣的人該怎麽親近,只聽蕭敬之又說道:“妻主也不必将此事過于放在心上,能夠親近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也無妨,只要她一心護着皇上便夠了。”

謝宸安原本只想着蕭敬之這是想讓她多親近收買些女皇身邊的人,為後續的事情做鋪墊,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想到了兩人之前的談話,蕭敬之當是要警惕謝宸風對女皇動手。

果然蕭敬之的下一句話就是:“太女在宮中能夠調動的人并不多,除了警惕暗中謀害之外,最需要注意的就是禁衛軍和禦前侍衛的動向,目前禦前侍衛由郭嘉帶領,應當是并無二心,而禁衛軍這邊,許靖是時候動一動了。”

許靖在此前秋獵一事上露出了馬腳,按理來說動她并不難,但是問題就出在若是想要用秋獵的事情拖她下水,就需要先證明謝宸遠此前的時候有意在獵場謀害。

謝宸遠人已經死了,而她死之前這件事情并沒有曝光,所以現在來看這反倒是橫在面前成了一個障礙,畢竟若是不能證明謝宸遠的行為,那說許靖被謝宸遠收買作出此等的事情又怎麽能立得住腳呢?

“那謝宸遠那邊……”

“許靖這邊的事情我來處理,若是不出差錯,許靖被查處後下個接替者當是母親的舊部。”

謝宸安對蕭敬之一貫是信任的,見蕭敬之沒打算多說,她便也就沒有細問。

蕭敬之又說道:“此前的信已經派人送往前線,母親當會很快收到,另外皇上的确準備派人召回柏铎……”

冬日的午後陽光照射進室內,帶着幾分暖意,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坐在一處,細細商量着這宮內外大大小小的事宜。

謝宸安此前一直和郭嘉沒有來往,驟然親近也顯得不妥,蕭敬之這邊已經派人查了郭嘉這邊的情況,知道她的小女兒最近快到百天,她所幸在百日宴當天讓人送了一份禮過去。

謝宸安現在的身份在這,再怎麽不受寵也是宛臨王,臣子孩子的生辰她還是不便直接前往的,不然顯得太過紮眼,而且若是這般突兀行為難免會使得郭嘉對她心生警惕,先這般試探性的來往幾次也是不錯。

郭嘉倒是沒有駁她面子,将她讓人送去的禮物收了,還客氣的讓府上人準備了回禮,同時帶了話過來,态度上倒是比當年待她好多了。

想到郭嘉謝宸安便想到了此前她費心走動的慶歷王、青安王和禦史丞。

慶歷王現下不在京城,她不方便拜訪,于是目前也只是逢年過節讓人送禮過去罷了,慶歷王每次都有回禮,兩人也時常有書信來往,她老人家倒是不止一次表示會在奪儲之争上幫她。

青安王那邊謝宸安現在仍舊是有事沒事就去看看,兩人以詩酒為友,關系倒是頗為親近,但青安王不理會朝堂之事已久,真涉及到朝堂之事,青安王願不願意幫她卻仍舊是不可定論。

禦史丞薛柬那邊她此前也是采用懷柔的手法,每逢節假日便有所走往,她原本以為薛柬那等的人怕是沒那麽容易被打動,不過許是拖禦史大夫葛林的福,在杜恒和葛清遠成婚後不久薛柬便隐晦的表達出願意歸順她的想法,如今她也算是拉攏到此人了。

之前蕭敬之的話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提醒,光想着鬥争還是不夠的,該拉攏的還是要拉攏一些人才是,這樣才能讓她的獲勝可能性更大,剩下的,還有誰可以拉攏呢?

謝宸安開始在腦袋裏面尋思了起來,大饒實行的是三省六部制,另外還有樞密院、禦史臺和大理寺。

三省之中中書省的中書令原本是薛潘,薛潘隐退之後由郁一蒙擔任,但郁一蒙上任時間尚短,具體人品性格如何尚且不知。

門下省侍中是秦浚,秦浚這人是由女皇一手提拔上來的,忠誠是不必言說的,只是處事過于油滑,愛錢也愛色,在名聲方面不是很好。謝宸安不太看得上這人,不過若只是如此的話她其實也不介意拉攏她看看的,但是偏生她女兒秦夙此前的時候退了蕭敬之的婚事,謝宸安怎麽想都替蕭敬之覺得不忿,是以在腦中飛快過了一遍就把這人放下了。

剩下的尚書省,尚書令是婁钊,這人年過七十,可謂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威望很足,倒是可以試試,不過她經歷了三朝,見過了太多事,尤其是在經歷了女皇時期諸子奪儲一事,現在未必肯參與此事。

剩下的就是六部。

吏部尚書簡廳,謝宸安從未見過此人,也從沒和她打過照面,這人如何現在也是未可知。

戶部尚書原本是沈沉舟,沈家倒了之後現在是宋少寧在擔任,聽聞宋少寧如今方才三十,很是年少有為。

禮部尚書是許鴻章,她自始至終跟謝宸風都很親近,禮部尚書許鴻章之子許梓晨,謝宸安此前的時候還在賽詩會上見過。他和謝宸清同齡,曾奪得賽詩會魁首,後做了謝宸清伴讀。

想到這謝宸安突然想起來謝宸清此後嫁給了吏部尚書簡廳的長女,這樣來看吏部那邊現在也該算是謝宸風一脈才對。

随即謝宸安想到了禮部侍郎郭朗的獨女郭潛是謝宸銘的伴讀,此後郭潛更是跟着謝宸銘一同去了封地宜霖,她是除了杜恒之外僅有的一個跟着皇女去往封地的伴讀了,可見二人關系甚篤。

六部一把手名曰尚書,二把手則是侍郎。

這麽來說的話這禮部可以說是同時站了兩隊,一是謝宸風,一是謝宸銘。

跟禮部有類似情況的還有兵部,因着杜恒的關系,兵部尚書杜廖已經确定站在她這一邊,但是兵部侍郎張庭的嫡女張亮此前的時候是謝宸意的伴讀,這些年也一直跟在謝宸意的身邊。

謝宸安開始尋思起了吏部和戶部那邊,吏部侍郎她真的是沒什麽印象。此前沈家勢大,戶部侍郎也是沈家人,如今被牽連一同丢了官,現在新任的戶部侍郎她也不甚清晰,剩下的工部和刑部她也對其侍郎方面了解的不太清晰。

刑部尚書家雲平聽說是個剛正不阿的人。

剩下的就是工部了,工部侍郎是尤詳,她和尤詳也沒有什麽接觸,但是因為她此前拒絕了與尤詳之子尤筠的婚事,這關系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的,如果可能還是避着些為好。

剩下的樞密院那邊,樞密使龔奕掌管軍政要事,聽聞她不茍言笑,從不拉幫結派。

禦史臺,禦史大夫葛林如今已經算是自己人了。

大理寺那邊,大理寺卿祝傳謝宸安也沒接觸過。

謝宸安從頭到尾想了一圈,這個時候終于捋出點頭緒,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也就是說中書令郁一蒙、尚書令婁钊、戶部尚書宋少寧、刑部尚書家雲平、樞密使龔奕、這幾個是她目前為止可以考慮嘗試接觸的人,當然這也只是粗略一想的結果,貿然出手總是不好的,具體還是要調查一下她們背後的各項情況再做決斷。

謝宸安正這麽想着,便看到歸寧替蕭敬之撐着傘,兩人一同回來了。

歸寧收了傘後将傘立在一側,正準備給蕭敬之倒杯熱茶暖暖身子,卻見謝宸安已經先一步親自替他脫下了大氅,而後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

“身上涼不涼,有沒有被凍到?早知道今日會下雪便不讓你出門了。”

蕭敬之出門的時候天不過微微陰着,如今卻已經是漫天大雪了。

蕭敬之笑了笑,說道:“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