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大勢已去

夕陽如血,将昏暗的光線投射在那充滿殺戮血腥的戰場上。舉目四處盡是一片恐怖的血腥與殘酷。高大的城池與那四面八方重重疊疊的軍營之間的空曠處,填滿了無數的刀光劍影。

幾百部高高的登城雲梯在城頭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點,一路擺開的攻城車夾在人流中帶着轟轟聲猛烈地撞擊着城門。數量上占着絕對優勢的聯軍擁擠滿了君倫瓦特斯城下的大片空白地,企圖憑借這數量上的優勢,用漫山片野的兵力将這座城池淹沒。

城頭上,箭矢如連續的暴雨般傾瀉而下,将一個個鮮靈活跳的生命肉體貫穿。然而瞬時後原先的位置又被新的兵卒填充。旌旗被蕭瑟的殘風撥得“嘩嘩”作響。

在一輪潮水般的攻擊之後,雙方又重新恢複了暫時的平靜狀态。

沉重的城門竟然緩緩地啓開了一條細縫,一名身着青色盔甲的将領,揮舞着手上的白旗,獨自一人走出了城門。

“什麽人?”

“末将坦祖爾,奉徐帥之命,特送手書一份于諸位大人。”

藍天化一把抓過坦祖爾手上的信箋,只是匆匆一掃,旋即擡起頭來,朝着其餘衆人道:“徐君準備與我們會面和談!”

跟着坦祖爾一路前行,藍天化一行人密切觀察注意着君倫瓦特斯城內的情況。

“你們終于來了!”徐君站在宮門的門口,背負着雙手,淡淡地道。

在大殿的最上階,一身黃袍的莫懷恩呆呆地坐在那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上,雙目無神,神情極其頹廢。整座宮殿,此時都籠罩在一種喪然的氣氛之中。

“坦祖爾,你先下去吧!配合着藍将軍的部下順利地完成城池的交接工作。将陛下也請下去吧!”徐君朝坦祖爾揮了揮手,将他趕出了大殿。

“四弟別來無恙?”徐君看了藍天化一眼,淡淡地道。

藍天化愣了一愣,随即也點了點頭。“三哥,我們兄弟有段時間不見了吧!”

徐君輕輕哼了一聲。“老四,我們兄弟間也不必用這些客套子話開場。你應該清楚我今天請你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我當然清楚!可是我卻不能理解!三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藍天化激動地道。“當年我們幾兄弟結拜之時所發下的誓言,難道因為老大的去世你便可以将它忘卻了麽?”

徐君沉默了一下,續而才低聲道:“懷恩也是大哥的兒子。”

“但是憑心而論,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懷恩都遠不如沉楓。既然是要選出能安定這天下的明智之君,沉楓自然是首選。這點三哥你又豈會不知。但你一味堅持支持懷恩,這才不得不使人懷疑起你的居心來了。”

“而且随着事态的發展真相逐一的揭露。當日帝都之變的真正幕後黑手,不是蓮源月氏、不是斡勒翰,更不是五采蠻族之流。而是你三哥!我說得沒錯吧!”

徐君緩緩地轉過頭去,望向莫懷恩的目光竟似是帶上了幾分迷蒙。

“三弟你說的确實沒錯。我不否認現下帝國的這紛亂局面确是因為我的策劃而致此。雖然我本意并非如此。我确是有些私心,但卻絕非你們所想的那般。兄弟結盟的誓言我現在仍銘刻于心,我絕對無意篡取老大一手打下的江山。只要——能看到懷恩登上皇位,便已很滿足了。”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麽?”藍天化皺了皺眉,惑道。

徐君避開藍天化的目光,突然間,答非所問地發聲道:“四弟,你這一生中,可曾真正愛過什麽人?”

“什麽?”藍天化微微一愕,不料徐君竟突然說出這等問話來,一時間竟是呆住了。

“四弟你不喜女色,所以自然不會明白某些人的感受。我平生擁有女人無數,但卻只真正愛過一個女人。出于愛屋及烏的心理,我将對她的感情,化作一片關愛,傾注到了她的兒子身上。希望她的兒子能夠成材。”

“你——”藍天化只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哥,你,你愛的女人竟是燕穆姬,這,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以。你明明知道她是老大的女人!”

“正因為我知道她是老大的女人,所以才一直将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徐君低低地道。忽然神色又轉為憤然起來。“可是——老大卻從未珍惜過她。如果他真能對她傾注大部分的深情。到最後燕穆姬也不會在師門與他之間選擇了師門,最終出手刺殺他了!”

“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就在沉楓與懷恩之間選擇了懷恩,并一手挑起了帝國的內亂!”藍天化怒道。“三哥,你也太過自私了!”

徐君微微地甩了甩頭。“開始,誰又能想得到沉楓竟是珊娜麗紗大姐的兒子呢?我以為只是懷恩是老大的骨肉。所以才——”

徐君的嘴角邊帶起一絲苦笑。“我知道,我是一個罪人。所以我下令屬下無條件地宣布了投降。我只希望四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替我,好好照顧懷恩。至少保證他以後的生活能夠過得平安快樂着。”

藍天化低下頸,似是略思索了一陣,才點了點頭,“我只能說,我将盡力而已。”

“如此便多謝了!”聽到藍天化作出的承諾,徐君如釋重負,長長地籲了口氣。

“那好吧!一切都已經交待妥當了,就只剩下我自己了!老四,來吧!能否将我拿回去,還得看看這些年來你的本事究竟進步了多少?”

“三哥,你這什麽話?”藍天化氣道。“難道我們自家兄弟到頭來竟還要自相殘殺嗎?”

“你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楓兒難道還會和你計較些什麽嗎?大不了回去叔侄相見,承個錯。你還是你的西北王嘛!”

徐君緩緩搖了搖頭。“四弟,你是不會明白我的!好了!”話聲突然一頓,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今日就讓我們兩兄弟好好在手底下見個真章吧!四弟,若是你贏了一切自然好說。若是你敗了嘛,可就別怪我這做三哥的要将你留下了!”

“三哥,你這是——”藍天化的話還未待說到一半,徐君已經化指為劍,身形急閃,帶起一股尖銳的劍風,直刺向他的面門。

“三哥,你要玩真的?”藍天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見他怎麽作勢,只見模糊一動,他的身影便在原地憑空消失了,只在那不到剎那的瞬時,他的身影便已重新出現在了距原地十丈之外的地方。

“嗚嗚——”呼嘯的風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尖銳地響起!那是被藍天化那已經遠遠超越人類眼力的速度所帶起的空氣形成的。

“碰、碰、碰、碰!”只在那短短的眨眼之間,一連串幻起的拳影鋪天蓋地自四面八方向着處于中心的徐君而至。也不知道在那剎那間,藍天化究竟已經攻出了多少拳。一時間場上戰況頓時變成了一面倒的局勢,徐君全部被藍天化狂風暴雨般的完全壓倒,只守不攻。

當年輕功天下第一的“狙殺之王”,即使在二十多年的漫長歲月之後,依然寶刀未老。

徐君的身體旁,泛起了一團黑白相間的球狀光芒,在光芒中,恍惚間,衆人似乎竟能看到兩條一青一白的龍形氣勁,盤旋在徐君身旁的外側,相互吸引般的倚着自相回繞,組成一道龐大的龍卷風,不斷地旋轉着,将四周的物體全都卷起,攪得粉碎。

“好!三哥,你的玄武真龍不死身又精進一層了。倘若老大此時還在世,恐怕也會對你的這一手贊不絕口吧!”

藍天化雙手一翻,雙手上多出了一對樣式奇特的短刀。雙刀輕輕一擊,只發出一陣清脆的嗡嗡震響。手一翻,立時在身前化出兩團耀目的白光,在他那恐怖輕功的帶動之下,竟仿佛化成了兩團高速的流星,朝着徐君撞擊而去。

徐君嘿了一聲,手上如變戲法般翻出了一柄小巧的朱紅鐵槍,手腕一抖,鬥大的槍花疊起重重幻影,槍尖化作千百流星,尖銳的呼嘯聲平平破空而起,竟反過來将藍天化反罩于槍林之中。

“铛铛铛!”一連串清脆的武器撞擊聲連續響起。整座大殿中卻看不到藍天化的身影。那恐怖的輕功速度已經被他運行符號至了颠峰,繞着整座大殿到處亂跑,只要一見得徐君露出些小的空虛便沖上去一陣狂擊。一擊不中,便即遠揚。即便徐君的鐵槍是長兵器占了優勢,但在局面上卻反被壓于下風。

但徐君那看家本事玄武真龍不死身又豈是泛泛之技。在這可以號稱天下第一防禦技的全力防禦之下,縱使藍天化抽空幾下攻擊成功,但也無法給徐君造就出什麽真正的創傷。僅是權當作搔癢而已。

“嘿!四弟你可且要小心了!這是作哥哥的我在這些年來領悟出的新絕招。只是卻未想到第一次竟是要用在自家兄弟身上。且小心了!”徐君先是淡淡一笑,突然暴聲喝道。

只見得徐君朱紅鐵槍一頓,身前無形無色的空氣竟仿佛泛起了一層層漣漪般的波紋,槍身所催發外放的內勁,竟也是如拍岸怒潮,一波強過一波,毫不掩飾地向外散發着強悍的力量氣息。随之然的,徐君的神情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莊重起來,顯然已經将已身的力量瞬間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可以想像的這一擊出手,必然是天驚地動,鬼神驚駭,不過到那般程度,離兩人兩敗俱傷的時候卻也是不遠了。

這自然不是藍天化所願意見到的。所以當徐君那驚世一槍刺出之時,他已經憑借着他的絕世輕功,迅速遠遁而出。

在“嗤嗤”的破空聲響中,鐵槍化出漫天槍影,但刺到中途,漫天槍影卻已盡數散去,凝虛為實,平平樸實一槍直搗而出。

這一槍看似招數平凡,并無多大變化,但實際上已經全部化繁為簡,不求招數精妙,但全憑一股氣勢。迫得對手除了硬接,再無他路可選。

那驚世的一槍,磅礴的槍氣竟然穿破了遙遠的空間。即使藍天化已經瞬息運起絕世輕功遁出數十丈之遙的距離,竟仍然直射而至。鋒銳無匹的槍風,帶起轟轟的罡風,無情地排斥着周圍的一切氣體,直似要将那十丈之內煉化作真空。在這般的情況下,即使有絕世輕功,卻也難以發揮。

“三哥,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藍天化暗暗苦笑一聲。手上的兩柄短刀在真力全力催發之下,亦向前伸展出近尺長的乳白色刀罡。兩道合二為一,白色的光芒驟然大盛,凝仿作一柄與真刀大小尺寸無二的虛幻之刀,光芒耀目刺人,挾着鋪天蓋地的刀氣,朝着那絕世一槍迎上。

“砰!砰!”在這兩股絕世力量即将相碰的那一瞬間,徐君突然猛地大喝一聲,強行将槍氣硬生生地向旁橫挪開了數寸,避免了這兩道絕世力量對決的可怕後果,但這樣一來,卻也将他整個人不設防地暴露在了藍天化那虛幻之刀的一擊面前。

“啊啊啊啊啊!”藍天化猛地怒喝一聲,虛幻之刀在靠近徐君身前僅有數寸之距時終于被他強行向一旁扭曲開。這兩股絕世力量分別擊在了兩人身旁的地面之上。那驚天動地的爆破自是不必再言,就連這廣闊的大殿由于根基接二連三遭到重擊,亦逐漸出現了龜裂現象。

“三哥你做什麽?”藍天化吓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反應得及時将力量再行轉度,恐怕徐君就要硬生生挨上那一擊,自也無法再在這裏站着和他說話了。

徐君怔怔地看着藍天化,半響,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随手将朱紅鐵槍擲落于地,重新跌坐回了一旁的椅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三哥你這是做什麽?瘋了,想自己找死嗎?”藍天化瞪着徐君,大聲叫道。

徐君慘笑一聲。“四弟,想不到為兄竟是不能遂了最後的心願,借自家兄弟的手得到解脫。唉!”

“三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就是這般小事嘛,沉楓侄兒難道還真會為難你不成。還是你礙于面子不願去向他低頭。無論什麽原因,三哥你只要說一句,作兄弟的一定設法幫你解決。”藍天化大聲道。

徐君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覺得無顏去面對地下的大哥。我這般的行事,以前只顧從自家角度思慮從未想及,現在才有暇想來,實是對不起大哥的在天之靈啊!”

藍天化頓時一愣。

“現下世間的一切,我都已經放下,便再與我無關了!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三哥!三哥?”一聽得徐君的語氣似有不對,藍天化身形一動,便已到了徐君身旁,扶住了徐君的身子。只見一縷黑血,自徐君口鼻之處緩緩流淌下來,再伸手一探,已沒了鼻息,竟是服毒自盡了。

“唉!”藍天化怔怔地看着徐君的屍身半天,猛地一跺腳。“三哥,你這又是何苦如此呢?”眼中已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

* * *

沉楓根據事先約好的标記,一路尋去,城中雖亂,但一身功力既複,自是海闊天高任他翺游,路上也沒遇到什麽麻煩,輕松出得城去,便尋到了城郊的一處秘屋。

推開房門,才發現除了南宮玉瑚、蘭雅絲、水曉韻等人外,如廣林、荒悟賀兒、彤璧及雁宮一幹人等竟也守候在此處,不由微微一愕。

“相公!你終于回來了!”蘭雅絲反應極快,當先站起身來。“咦,你手上抱的是誰,這,這是……绫音!”

聽到蘭雅絲的叫喊,随後而起的南宮玉瑚也駭然一驚,身形一動,便已到了沉楓身邊。

“绫音!真的是绫音!你是怎麽發現她的?她,她現在麽了?”

沉楓将夏绫音交到蘭雅絲手上,卻偏過頭避開了二女的眼光,不敢答話。

見到沉楓猶豫閃爍不敢發言的神情,兩女心中已是涼了三分。

“绫音,她,她還有救嗎?”

“給我看看!”一只晶瑩如玉的纖手突然間自蘭雅絲的身後伸出,迅速地将夏绫音的屍身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擱放到地上。

“她是誰?”沉楓看着那突兀出現的美貌少女,正迅捷地以大片的銀針,刺入夏绫音身體的各個部位,不緊又驚又怒,朝着身旁的南宮玉瑚問道。“怎麽可以随便讓她動绫音的遺體?”

“讓她看看吧!也許以她的絕世醫術,能夠讓绫音起死回生也說不定呢?”回答的人卻是蘭雅絲。

“她?絕世醫術?”沉楓眉頭一皺,顯然難以将眼前這正當妙齡的美貌少女,将具有絕世醫術的神醫聯系起來。

“怎麽?你不相信?”蘭雅絲顯是看出了沉楓的心思。“她可是曾救活了你的好幾次性命!難道對你的救命恩人你也要這般懷疑?”

“什麽?”沉楓心念數轉,突然間想及起來,失聲驚叫道。

“不錯!她其實就是你曾經多次見過的‘閻王哭’!”南宮玉瑚淡淡道。

“什麽?”這次的驚呼卻是遠在一旁的廣林、彤璧、殷化眉等人發出的。他們怎麽無法相信,那曾經名動天下數十年的大陸神醫,竟然會是眼前這名绮年玉貌的少女。

南宮玉瑚似是看出了衆人心頭的疑惑,緩緩道:“其實真正的‘閻王哭’是她的父親,不過已于三年前笑隐山林,不再過問紅塵中事了。茗君妹子她酷愛醫術如命,為了能夠進一步研究醫術,得見更多的奇難雜症,再加上女兒身行走江湖畢竟不便,于是便借用了她父親的名頭。”

正說着話,只見那少女華茗君緩緩站直起身子,輕輕地籲了口氣,清澈的目光橫掃了沉楓一眼,那一眼竟飽含着責備之意,淡淡道:“若非今日我在此地,恐怕绫音的性命便真被你這不知輕重的狂徒給葬送了!”

雖然被罵了聲狂徒,但聽那話中之意,卻是讓沉楓欣喜若狂的答應。

“你是說,你是說,绫音她真的還有救!”南宮玉瑚急聲問道。

華茗君輕輕點了點螓首。“那穿胸而過的一劍幸好是距心髒之處尚有三寸之遠,一時間只是讓绫音閉氣暈死了過去。而心髒附近受此重創,跳動也相應緩了下來,造成了一時的假死之象。若非發現得及時,恐怕便要由假死轉為真死了。”

“上天佑護!”蘭雅絲輕拍酥胸,長長地籲了口氣。

“其實若非這下手者是蓄意手下留了情,绫音也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究竟,是誰下手傷了绫音?”南宮玉瑚轉首向沉楓問道。

沉楓望着夜色中那輪高懸的明月,清冷的光輝點點灑在屋外的大地上,一片雪白得讓人驚心,心情卻如大海波濤洶湧澎湃。良久,才緩緩地吐出了那三個字。“月——傾——悠!”

在華茗君的妙手之下,夏绫音終于又點滴恢複起了緩長的呼吸。南宮玉瑚蘭雅絲兩女守在她身旁,在旁小心地護理着。

就在這時,“莫沉楓!你出來一下!”彤璧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呃?”沉楓臉色微微一變,左右望了望南宮玉瑚及蘭雅絲,只是略略遲疑了一下,便起身随着彤璧走出屋外。

走了一程,小屋已經在視野中變作了一個小黑點,彤璧才停下腳步來,突然一個轉身,便變作了正面面對沉楓了。

“明日我便準備起程返回魔教了!”彤璧低聲道。

“呃?什麽?”沉楓一路走來,心中本有些惶惶,一時間先是未能聽明白彤璧的話語,愣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随即沉聲道:“這怎麽可以?你與魔教既已決裂,被視為叛賊。說來此次魔教之敗你也有一份之功。只怕魔教中人,皆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怎的竟會想到要回去自投虎口。”

彤璧秀目中掠過一絲難測的神色,輕輕搖了搖螓首,低聲道:“三哥還在總壇裏,我不能就此抛下他!”

沉楓微微一愕,心底難得地生起一絲羞愧與悔意,看了看彤璧,吸了口氣,道:“我會想辦法盡力将他救出來的。畢竟——事情的根源還是在于我。若非——對不起!”

彤璧深深地望了沉楓一眼,似是要就此望進他心底裏去。那般明亮銳利的目光,竟使得沉楓在這等深切的注視之下也有些不安起來。

“我現下已經不怪你了!”

“你說什麽?”聽到彤璧低低的聲音響起,沉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尚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望向彤璧。

“罷了!”彤璧幽幽地嘆了口氣。“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多作計較,權且便當作是夢一場罷。”

沉楓吞了一口口水,猶豫着道:“你的意思是——”

“你我之間的一切恩怨,便此一筆勾銷罷!”彤璧背轉過身,用盡量平淡的語聲緩緩地道,但那其中間夾帶着的一絲顫抖,卻暴露出了她心情的激動。

“你何必如此!”沉楓半低下頭,壓抑着嗓子低聲道。“其實是我對不起你!”

彤璧編貝般的玉齒輕輕咬着下唇,螓首輕垂,沉默了半天,才輕聲道:“其實,我早已不再恨你了。翎奇的死,雖與你有關,但你當時既身不由己,錯也并非全然在你。三哥的事。他自己也已經與我講過,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

“至少你我間的——”

“怎麽?”沉楓睜大了一雙眼睛,心髒在此時竟有些不争氣地砰砰急速跳動起來。

彤璧櫻唇動了動,俏臉上神色頗有些複雜,半響才慢慢道:“我回魔教之後,準備盡此餘生陪伴三哥,大概再也不會在踏出總壇半步了。”

“什麽?”沉楓失聲叫道。“你怎麽可以這般選擇呢?”

彤璧深深地望了沉楓一眼,堅定地搖了搖螓首。“我這是在替你贖罪!”

沉楓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什麽話來。

“我,我和你之間——你為什麽要替我贖罪呢?這是何苦呢?”沉楓雖然努力地想将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但到了嘴邊卻又成了另一種說法,始終不得吐露真情。

彤璧将沉楓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下只是幽幽一嘆。

“也許我此番返回魔教,兇多吉少。魔教東北之敗,與我大有幹系。就算不被處死,此生以後只怕也休想再有半日時分能得見天日了。”

“既然明知兇險那你還要回去?”沉楓只是連連搖頭。

彤璧卻是不理,只是自顧自地道。“所以在臨走之前,你我之間,也就此作個最後了斷,把話說清說完了的好。”

“我——”

“你不必說,聽我說!”彤璧玉手微擡,阻止了沉楓的說話。

“翎奇的死,雖然你責無旁貸,但出于無心,主過也不在你。你後來救過我的命。這便算一一抵過。但——那晚的事……”說到這裏,彤璧的臉上湧出一片紅暈,明眸中卻是閃過了一絲莫名的神光。

“那晚的事,便權且當作是夢一場罷了!”

“可是,可是——”沉楓顯然不這麽想,準備極力分辯。

“可是什麽?”彤璧的妙目輕輕掃過沉楓。“難道你還有意想将我納入你的後宮嗎?我可是無意與南宮玉瑚、蘭雅絲等人共處,效那凡俗女子之行,幾女共效一夫。”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沉楓憋得滿臉通紅,早已準備在胸的滔滔長言頓時被硬塞了回去。

“無論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彤璧淡淡一笑。“因為我既然已經決定回魔教,便與以前的人事不再有任何的關聯。”突然間話題一轉,“又或者,你是怎麽想的?”

“我——”沉楓長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彤璧,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個輕浮寡情之人。長期以來,我都在暗下思索着你我之間的關系,直至此時,我才确定了我自己真正的心意:我确是真的——”

“我明白了!”彤璧淡然地道 ,将沉楓的心意扼殺于未出口前。

沉楓長嘆一聲,目光在彤璧的玉頰上打着轉。“你,以後還會再回來嗎?”

“也許——也許,我不知道!”彤璧默然了半響,輕聲道。“三哥他因上次救我之事受了長老會的重罰,成了個廢人不說,還受了很重的內傷。也許,也許拖不了幾年了。但他,但他——無論如何,我都會留在他身上陪他渡過剩下的時日。”

“那以後呢?”

“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彤璧低垂下粉頸。“也許,我會一直留在總壇渡過殘生。也有可能會重新出來走走——看看你吧!”

看着沉楓面上出現的那愕然而又帶着一點喜色的神情。彤璧淡淡一笑。

“其實我想,也許往後我們都不會再有見面的一日了吧!有時我心底真是這麽希望的!別了!”嬌軀前傾,在沉楓唇上淺淺一啄,回轉螓首,再不看沉楓一眼,纖足一點,毅然就此躍去。

沉楓輕輕地撫摩着嘴邊,空氣中似乎該殘留着絲絲的香氣,但玉人蹤跡已不再。那舊日的曾經回憶,也将化作昨日黃花。只留下滿懷的伥然,憑空憶念。

第 162 章 愛恨之間

“你到底想把我怎麽樣?”沉楓躺在床上,望向托着銀盤走進來的月傾悠,問道。

這已經是沉楓在第十三天第三十九次提問相同的話了。早中晚月傾悠每次親自送食物來時,都會得到沉楓一句這樣的問話。而每次月傾悠也只是以微笑和沉默來代替回答。

只不過這次與以前的稍異之處在于,在月傾悠的身後,還跟着一名白紗遮面的白衣女子。縱然有白紗遮住了那神秘的面容,但觀其婀娜的身段,必定也是名不可多見的美人。只是似乎甚為怕生,只是怯生生地緊随在月傾悠的後面,卻不敢探頭露面。

“怎麽,才不過幾天,卻将你的火氣培養出來了!”月傾悠将銀盤放在床頭旁邊的小圓桌上,微微一笑,便坐下在了沉楓的身側。

“這位是–”沉楓的目光落到月傾悠身後的白衣女子身上。

“音绫,還不快上前來見過莫公子!”月傾悠回掃了白衣女子一眼,淡淡道。

“今天怎麽有興趣帶其他人一起進來?”沉楓只是随便掃了白衣女子一眼,向月傾悠道。卻是未能注意到,在那白衣女子秀目間,一閃而逝的驚喜,與幽怨之色。

“看來,你果然是不記得了!”月傾悠神秘地一笑。

說話間,那白衣女子已經将遮面的面紗取了下來,露出了其下絕世的姿容,絕對是可與蘭雅絲、南宮玉瑚、月傾悠等絕世仙姝相媲美的美女。

只是,這張面容在沉楓的記憶中卻是未曾有絲毫的印象,然而隐隐間卻透着熟悉的氣息。從月傾悠的話中似乎可以揣出,眼前的這名白衣女子确是曾有自己有過交往的,但搜遍了所有的記憶,卻終究未能找出這張面孔。這般絕世的容色,自己應該只要見要一面,便永遠忘不了掉。卻怎麽可能……

那白衣女子見着沉楓迷茫思索的樣子,明眸中閃過一絲失望,螓首微微地垂了下去。過了半刻,才開口道:“一別經年,公子想必早已将妾身忘記了。”

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沉楓立時反應出來。失聲叫道:“绫音?怎麽會是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不必多說,這白衣女子自然便是失蹤已久的夏绫音。沉楓從未進過夏绫音的真容,所以未能認出,其實也怪他不得。

夏绫音低垂下粉頸,幽幽道:“當日帝都之變時,你和岚闖出重圍而去,我本欲想一路追尋你們的蹤跡,卻不料半途遇上歹人,若非有公主相救,恐怕屍骨已早寒多時。”

沉楓微微一愕,輕嘆了一聲。

“今日傾悠肯到绫音進來,而且氣氛大異往日,想是應該有什麽事情想同我商量吧!”沉楓把迥迥的目光投向月傾悠,淡淡道。

“莫郎你還真是會察顏觀色啊!”

既然已經和沉楓有了親密程度的關系,月傾悠對沉楓的稱呼也大膽了起來。看了沉楓一眼,目光中微有訝色,略略沉吟了半刻,才肅容道:“這事莫郎你應該比我更為關心才是,因為正是你一力挑起的南方會戰,已經于前日結束了!”

“哦?”

“只是這次南方會戰的最後結局,卻完全出乎了任何人的意料之外。”月傾悠的櫻唇邊,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它的最後結局,恐怕是你這位始作俑者也絕對無法猜測到的。”

“怎麽?”沉楓心下電轉,亦暗自揣度着南方戰場可能發生的幾種走勢。

“先是咯麗絲藍天化分兵合擊,在運動占中設下圈套,将麥隆的主力軍團一切為二,兩頭同時擊潰,接着便是丘然長生率領的莫氏帝國二十萬正規軍團突然出現在咯麗絲軍隊後方,閃電般的襲擊,擊潰咯麗絲一頭的大軍,救出了麥隆。

然後,接下來的情勢任誰也想不到竟是這般發展:兩方大軍在對峙進行近一周的接觸戰後,突然雙方大軍宣布合二為一,組成南方聯軍,并誓師北上,向徐君的西北軍發動攻擊。

現在除了龜縮于西南一虞的日輪教外,整個南方的勢力都已經加入了聯軍之中,超過百萬的龐大軍隊,號稱兩百萬,其巨大的攻勢時下實是銳不可擋。就是昨夜與西北軍進行了第一輪的接觸戰,西北軍全面潰敗,現在已經進行全面收縮。”

“什麽?”沉楓亦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這結局對他來說是喜得不能再喜的喜訊。但這種魔術般變化的形勢,确是讓他始料不及。

“一旦徐君的西北軍被南方聯軍擊敗,剩下我月氏最後一支必也是孤掌難鳴。但所幸–”

“但所幸我此時竟在你手中是麽?”沉楓冷冷地道。

“莫郎你果然是聰明人!”月傾悠嫣然一笑。

沉楓冷冷一笑,将話題轉開,“你今日特意将绫音帶進來,卻是有何用意?”

“只是想讓你們團聚相見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

夏绫音取出一個黃金小盆,用白巾小心翼翼地沾滿水,擰幹後再擦着沉楓的臉龐。動作神情溫柔恬然,宛如一個賢淑的小妻子。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這般說話。”沉楓冷冷地道。“你收留绫音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若是想讓我們相見,這些日子下來,早該讓她來了。卻拖了十數日的時間,究竟是何用意?”

“莫郎啊!你真是太了解傾悠了!”月傾悠幽幽地輕嘆了一聲。

“好吧!既然瞞不過你,那便告訴你就是了。”

“本以為這東北的亂象雖會持續不斷,但總會由此地向外逐步擴散。卻未料這十幾日下來,竟所有的亂事都完全是集中在此地及附近百裏之內。顯然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控制。

但也因此,李思波的部下們現在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亂黨’。很不幸的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此地竟被發現了。雖然布置還有着一定的抵抗,但最多半日時間,待大軍一到,恐怕就會被夷為平地。”

“那你想待怎地?”沉楓眨了眨眼睛,道。

“便是這樣!”随着月傾悠柔柔的聲音落下,另一個痛苦的女聲尖叫卻應而響起。

月傾悠嘴角邊尚挂着一絲淺淺的笑意,但緩緩抽出的玉手上卻是一柄沾滿了鮮血的匕首,粘稠的血色與寒光同時生輝,交相對耀,散發着一種妖異的光芒。

“你–”沉楓剎時間竟驚得呆了,随即才反應過來,眼睛在那間都紅了,僵硬地身體也微微地動了一下,應是想要強自掙紮起身來,但卻仍是無能為力。只有眼睜睜地看着那柄匕首緩緩地自夏绫音的後心抽出。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還滿意嗎?”月傾悠望着沉楓,發出了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聲音清脆悅耳,婉轉動聽,但此刻在沉楓耳中卻無疑于魔鬼的長吟。

夏绫音明眸張得大大的,但自始至終卻未回頭向月傾悠望上一眼,右手向前伸出,似是極力想要抓住沉楓的什麽,但距離實在太過遙遠,嬌軀晃了幾晃,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一軟,攤倒在了地上。

殷紅的鮮血,瞬息間便将夏绫音雪白的衣裙染得一片通紅,美麗的人兒在死神的手前也無力展示她最後的美麗。

“绫音!”沉楓發出了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沉楓的眼睛都幾要爆裂出眼框。就在夏绫音合上她美麗眼睛的那瞬間,因憤怒和悲痛過度的沉楓,體內的般若之力就像火把般“蓬!”的一聲被點燃起來。

雖然只有那麽的一丁點,但卻終于給沉楓帶來了新的希望。

般若之力循環不息,往來不窮。每循環一周便自動增漲一點點的新生力量。本來沉楓的般若之力便是早已被開發過,只不過是因為被月傾悠同樣以般若之力在先,又以萬載玄冰冰封軀體能源在後,所以才無法運行出己身的力量。此次因為夏绫音的死,極端憤怒之下,人身的潛力爆發,終于沖破了冰封的限制,使得點微零星的般若之力運行起來。雖然這點力量現在還很弱,但只要這般自動運行下去,不多時便可恢複行動的自由了。而對付武功并不怎麽高明的月傾悠,只要一成功力便已經足夠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沉楓通紅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月傾悠,一字一句地道。

“我曾經說過:你的其他女人我都會想辦法對付的!夏绫音不過才是一個開始罷了!”月傾悠若無其事地道。

“更何況,在你走之前,總得要有個女人先下去為你打點一番,不是嗎?”

“你說什麽?”沉楓募然警覺起來。

“雖然也許這真正是一條下下之策。不過–在你死後,即使蘭雅絲他們再何等厲害,失去了作了號召力和主心骨的你,整個南方聯軍都會因此而崩潰吧!這也許是我月氏唯一的機會了。”月傾悠似是自言自語地道。

“我說過:我真的是很愛很愛你。所以待會殺死你的時候,定會非常溫柔的。”

沉楓只駭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月傾悠出牌完全不依照常理,她說要殺死自己,可絕不是開玩笑的事。此時也只有拼了命地催動體內的般若之力運轉,希冀在月傾悠動手之前回複自由之力。

月傾悠輕輕整了整她美麗的長發,慢慢地站起身來。“在你死之前,總得給你留下我心中一個最美的印象。莫郎,你說是嗎?”

“去死吧!”眼看着月傾悠的步步逼近,沉楓心頭如遭火焚,就在這緊要一刻,突然感覺體內的火山鋪天蓋地席卷而出,身體驟然一松,熟悉的般若之力再度重新洋溢在全身的各處,身軀微微一動,便要坐起身來。

但由于被那萬載寒冰凍得過久,身體畢竟有些麻木了,動作未免生澀緩慢了一點。月傾悠臉色立時一變,迅速朝後滑開了數步,退到了牆角之處。

“莫郎!別了!有緣我們再會!”月傾悠最後回首嫣然一笑,身影翩翩舞動,纖手輕輕一拍,竟瞬間閃進了牆上裂開的一處暗壁,就此消失不見。

“哪裏逃!”沉楓大怒,立時迅速抓起旁邊小臺上擱着的王者之劍,王者之劍一揮,劍身輕輕一顫,只是在那片刻之間,已發出超過百道的以上劍氣,重重先後疊加在同一軌跡之上,近百道劍氣疊加的力量是極其恐怖的,但卻也僅能将方才那暗壁所在之處的牆壁打出幾道裂痕,隐約間可望進可裏內深遂一片的黑黝黝,可見此屋修築得确實夠結實。

“什麽人?”屋外的兵士們聽到人聲,尋聲沖了進來。

沉楓心中怒火正熾,王者之劍在手中幻化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光華,如匹練般向外卷開,當先沖進來的幾個小兵實在倒黴,被生生腰斬為二,只可憐連慘叫聲都還未來得及發出。

般若之力運行至頂點,一連劃出三道光華,終于将這結實的牆壁砍開了一條狹長的裂縫,露出了一條狹窄的廊道。也顧不得裏面一片黝黑難見五指,沉楓仗着般若之力護體和敏銳的六識神通,就莽莽然地一頭撞了進去。

“呵呵呵……”月傾悠一串銀鈴也似的清脆笑聲在廊道中回響起來。“莫郎啊!難得你還這般情深意重!在這危難之際竟還有心掂記着我!真是讓傾悠好生感動啊!”

“哼!”這廊道的設計十分巧妙,應該具有着特殊的傳音效果。即使連沉楓的六識神通,也無法判斷出月傾悠的所處位置方向。

“出來!月傾悠!你給我滾出來!”恢複了力量的沉楓此時正處于一種颠狂的暴怒狀态,犀利的劍氣在周圍的廊道壁上劃出道道的裂痕。

“呼–”一陣低低的咆哮之聲突然間響了起來。沉楓心頭突然警覺之意大生,驟然停下了手上瘋狂的舉動,轉首向聲音的來源方望去。

在那陣咆哮聲響起的那一刻,那漆黑的廊道的最深遠之處,竟仿佛有種兇猛野獸般的氣息,朝着沉楓源源撲來。那伸手難見五指的遠寂黑暗之中,隐隐有兩點綠芒在詭秘閃動。即使以沉楓的六識神通,也無法探索知那究竟是何方的妖魔,雖然看不清晰,但卻分明是一種極其猙獰可怕兇惡狠毒的殺意所凝作的實質。沉楓也從未想到過,世間竟會有這般集萬數猙獰兇惡恐怖于一身的存在。

即使強若沉楓也不禁突然心頭一寒,下意識地向後退開了小半步,回劍護身,全神貫注。那自黑暗深處撲面而來的猛獸氣息,竟是使他前所未有的忌憚。

“莫郎啊!”月傾悠充滿笑意的聲音在此時竟然不合時宜地再度響起。“不知你以前可否想過一件事啊!我月氏乃昔年大陸第一強國皇室之後,按理說應當人才濟濟。然而能拿得出臺面來的頂尖高手,卻是寥寥無幾。不要說莫郎你和五采聖女那般的不世高手,就算是能與伊達正航、蘭雅絲這般的頂尖高手同級的,也不過才月經天一人而已。相較其他實力雄厚的勢力,即使如莫郎你這般才新興不久的勢力,手下的高手數量也太過寒摻了點。那麽–我又究竟以如何手段來防備?”

“哼!”沉楓冷冷地哼了一聲。“這便是–你所準備的殺手锏麽?那麽,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就讓我粉碎你的夢想,現在就将你的殺手锏就此埋葬吧!”

“莫郎啊!這真是你的真心話麽?”月傾悠歡快地笑着。“你真有足夠的把握對付‘它’麽?嘻嘻!也許你的力量确實舉世無雙,真有足夠的把握将它擊殺。不過–你還是先準備好力氣,想想怎樣對付那面那群随時都有可能的亂兵吧!”

沉楓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殺意大消。月傾悠的話,确實打到了他的心坎上。

那陣野獸般的咆哮聲再此不安的低低吼了一下,接下竟在逐漸地遠去中,不多時,憑着沉楓的六識神通感知,它竟已完全退出了這條廊道。

“莫郎!那就祝你以後平安了!傾悠很期待着我們下次的再會呢!嘻嘻!”月傾悠交待完了這一句話,亦神秘地消失,再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了。

看了看前方不知深淺的黑暗,沉楓皺了皺眉頭,最終選擇了退縮。

甫一退出暗道,沉楓便有鞋後悔了。因為華麗的方門已經被外面的箭弩射得千創百孔,喊殺聲震天,估計至少有着超過三百以上的士兵在外虎視耽耽。

環顧四周,已是再無其他選擇。沉楓長诘一聲,一咬牙,将夏绫音的屍身抱在懷裏,輕輕嘆道:“绫音,我們回家了!”王者一劍一抖,沖殺出門去。

沉楓披頭散發,懷抱着夏绫音的屍身,手持王者之劍,沖殺在戰陣之中。此刻他才深刻地感受到:在亂軍之戰中,什麽精妙的武功招數都派不上用場!任你有通天神功,在數十倍上百倍敵人的包圍從中,也只能憑着雄厚的臂力和逼人的氣勢殺開一條血路。

雖然般若之力舉世無雙,也确實适合在這種場面群搏。但畢竟螞蟻多了壓死象。任人武功絕世,但在人海戰術面前也只有頹然認敗。

重重的刀光劍影一輪接一輪的滾滾而來,隔時還間着一排箭弩疾射而來,沉楓還需保護着夏绫音的遺體不被刀箭所傷,不由一陣手忙腳亂。

“住手!”一聲嘹亮的喝聲自人群外傳了進來。人流緩緩向兩側分開,一名身着墨綠色盔甲的将軍大步走了進來。

将軍明亮的目光落到沉楓身上,沉聲喝道:“暫且饒你不死!回去叫你主子月傾悠出來受死!她既然敢害死李帥,想必早已作好了承擔後果的決定。周圍有着我近萬人馬,你們是逃不掉的!”

“可是月傾悠她已經成功地逃掉了!”沉楓苦笑着道。

“什麽?”将軍駭然變色,突然又微微一愕。“你直呼月傾悠其名,莫非–你與月傾悠是什麽關系?”

“算是被她抓來的囚徒吧!只不過是剛剛才獲得自由。”

将軍低首沉吟了一陣,猛然擡頭,微微動容道:“莫非–閣下就是莫沉楓殿下?”

“正是!”

将軍臉上神色陰晴變化不定,半響才開口道:“既然月傾悠不在此處,殿下請吧!”

沉楓深深地注視了那名将軍一眼,點了點頭,托着夏绫音的屍身,在數百人目光的注視之後,仰長而去。

在在城中最高塔的頂間,沉楓冷冷地睨睥着底下一片的混亂,擡頭望向漆黑的夜空和金黃色的那輪圓月,胸中的煩悶與憤怒,在這一刻,化作了一聲雄壯高吭的長嘯,嘯聲如滾滾驚雷般在空中滾動轟鳴。

胸中的豪情竟在這一刻無端升起,宛若不可一世的魔君,沉楓帶着一絲冷酷的笑意,對月仰天長嘯。那道黑色的影子,在這清越震天百裏的嘯聲中,在這清澈如水月色下被拉得很長,被沖得很淡。如夢非幻!

(卷八終 下文請見第九最終卷 夕陽無限)

第九卷 夕陽無限

第 161 章 今宵夢難

“現今的世界可真是神奇,連死人都能給變活過來。”月傾悠冷眼看着一連串的事變,目光落在蘭雅絲身上,輕輕一笑道。

感到驚駭的并不僅是只有魔教中人。沉楓和南宮玉瑚同樣是一陣瞠目結舌。

“岚,你居然–沒有死!”沉楓長吸了一口氣,凝視着蘭雅絲,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妾身又豈會是那麽容易死的人!別人倒也罷了,難道連夫君你竟也不了解妾身嗎?”蘭雅絲嫣然一笑,仿若萬朵鮮花同時綻開,燦爛無比。

沉楓微微一愕,苦笑着搖了搖頭。既然蘭雅絲已經“死”過了一次,而且玉瑚現在尚在自己身邊安全無恙,原本對蘭雅絲的怨意早已煙消雲散。別說蘭雅絲現在幫了他一個大忙,就是什麽也沒做,沉楓也不會再把以往的事情記在心中了。

“夫君?”月傾悠明眸一轉。“想不到岚姐姐竟然和南宮姐姐效法上古神仙眷屬,兩女共事一夫。竟能如此相得益彰,真是令小妹好生羨慕。”

“哦?羨慕嗎!”蘭雅絲看着月傾悠,似笑非笑地道。“那麽妹子不如與我們一同歸去,再來個錦上添花,三女共事一夫,傳下一段佳話,如何?”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與現在還躺在地下的李思波同一下場。”似是心情好轉,沉楓亦難得地開起玩笑來。

“是嗎?”月傾悠似是有些嗔怪地橫了沉楓一眼,續而朝向蘭雅絲道:“只是姐姐詐死隐退的本領可真是厲害。到了後來竟做了那最後的獵人,将我們這一幹人一網打盡,佩服!佩服!”

“不知比起妹妹你來如何呢?”蘭雅絲笑盈盈地道。“究竟我們倆誰才是當世第一的才女呢?”

“所謂天羅計劃,本身就不過是個笑話罷了。既名為天羅,自是無所不在,無所不網,卻偏有這麽多人想巴巴地一頭撞進來,可笑的是卻尚自以為自己才是那收網的人。卻未料到最後竟是天下英雄一網成擒。這才是真正的天羅計劃!自始至終,我都是那個計劃的制造者和發動者。舍我之外,再無他人!你們–現在終于明白了嗎?”秋波一一掃過在場的衆螳螂和黃雀們,蘭雅絲傲然道。

魔教諸人此時臉色已變得異常難看,想不到他們費盡心機,到頭來卻是為人作嫁衣裳。唯有卓儀君還能保持着鎮定自然,但面色亦是非常可觀。

“公主!不如與我們一同歸去吧!”沉楓長笑一聲,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就勢向月傾悠雪白的玉腕抓去。

“放肆!”黑衣老者怒喝一聲,掌出如風,但話音甫落便在後面夾上了慘叫的尾音,整個人向後重重地跌了出去。

沉楓一把将嬌小玲珑的月傾悠摟入懷中,笑道:“想要接回公主,等待後一段時間再說吧!”

突然身軀一震,聲音也變得異常起來。“這,怎麽可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傾悠輕輕一個旋身,輕而易舉地自沉楓的懷抱中掙紮出來,反手一勾,竟将身軀瞬間麻木了的沉楓拖到身邊,玉腕一翻,一柄小巧的匕首便架在了沉楓的脖子上。吐氣如蘭,似是帶着呵護地輕笑道:“難道你竟不知這世上還有着一門叫做‘點穴’的武功麽?”

“你,你不是不會半點武功魔法的麽?”

“快放了我夫君!”

沉楓和蘭雅絲幾乎是同時叫出聲來的。蘭雅絲古劍劍指月傾悠,劍身上近半尺的青芒吞吐不定,寒氣逼人,強大的殺意已在瞬間鎖緊了月傾悠。

“姐姐,可別緊張哦!你也知道傾悠是不怎麽懂武功的,萬一手突然一個打顫,劃破了‘他’的一點油皮,那便不好了!”面對着蘭雅絲閃爍不定的寒芒,月傾悠仍然鎮定自若,微笑着道。

“哼!”蘭雅絲哼了一聲,寶石般的明眸輕輕轉了幾轉,顯是在思索着什麽主意。

“你–怎麽可能制住我的?你明明是不會半點武功魔法的啊!而且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

“也不可能制得住你!是因為你那奇特的內功心法是嗎?”月傾悠接着沉楓的話頭,替沉楓說出了他未完的話語。

“你–也知道?”

“本來–還在兩三個月之前,我确還是不會半點武功的。”

“兩三個月就能練出一身高明的武功來,你是吃了幾百斤的什麽千年雪蓮萬年人參億年靈芝什麽的?”蘭雅絲冷哼道。

“姐姐真會開玩笑!”月傾悠雪白的小手掩着櫻口咯咯的笑着。“本來若是依照正常的武學規律,我是不可能在兩三個月之內練出什麽的。可是啊!”妙目輕輕地瞟了沉楓一眼。“就是有個家夥,為了替我去毒,不惜以他自身的元氣替我洗遍全身的經髓。結果在無意之間,将他的一小部分的能量融進了我的體內。”

“雖然那一小部分的能量确實少得可憐,但是卻是天下間唯一能克制它的本源的力量,不是麽?”

“原來究其根源,竟是我自作自受!”沉楓苦笑着道。臉皮本想不自然地抽動一下,但卻發現全身如墜冰窖,無數的寒氣袅袅地刺激着體內的‘細胞’,鋪天蓋地地将它的外層冰封。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抽動臉皮,将是想眨動一下眼皮也無法辦到了。

“你便不要再枉費心力了!”月傾悠嫩白修長的的纖指,在冰冷雪亮的匕刃身上滑過。“這柄匕首,是自萬載寒冰的核心中取出的玄冰精華所制成的。普通人一旦被它觸及,就會如你現在這般的下場,寒氣浸入體內百骸,全身僵硬,連根小指頭也動不了。你雖然神功蓋世,但被制住在先,沒有時間來發動你那天下無雙的絕世奇功,情況不會比那些普通人好到哪去。若不是我事先吞服了藥物,恐怕現在也只有陪着你在這裏呆站着。”

說罷,月傾悠妩媚地一笑。“這柄匕首還有一般好處,就是那絕寒的凍氣,完全扼殺了你可能通過點滴積蓄來恢複功力的機會。也替我省下了不少心!畢竟像你這般的絕世高手,終是令我不放心的。”

沉楓此時除了能通過眼神來傳達出幾分苦笑之外,還能再做什麽呢。

“公主!不知您究竟想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家夫君呢?”南宮玉瑚緩緩地道。

“我什麽也不想!”月傾悠吃吃地笑着。

“只不過–想要接回你們家夫君,等待後一段時間再說吧!”月傾悠笑盈盈地看着南宮玉瑚和蘭雅絲,将沉楓先前說過的話照樣奉還。

蘭雅絲的銀牙緊咬,只把月傾悠恨入骨髓。但無奈沉楓在她手上,也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月傾悠一行人緩緩倒退,消失在轉角處的黑暗中了。

* * *

全身功力都被封閉住,沒有了六識神通的感覺,再在臉上搭上一塊黑布,沉楓便什麽也看不見感覺不到了。

從深層意識中醒來之後,沉楓才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座大床之上。

雖然大床的四處點綴裝飾得甚為華麗,但沉楓還是可以感覺到身下一股寒氣正不斷地沖擊着自己的四肢百骸,以此封鎖住自己恢複功力的可能。不過,比前段完全僵屍般的麻木,現下總算可以做些許眨眨眼睛,動動小指頭的小動作。四肢也恢複了正常的溫度,皮膚有了本應有的彈性,只是內腑卻仍被寒氣所盤據,是已仍是絲毫動彈不得。

看來身下的這張床可不簡單!沉楓苦笑着想到。

突然,他聽見房門開啓的聲音。

一陣淡淡的處子麋香飄了進來,對于這種香氣,沉楓并不陌生,因為他曾經在月傾悠的身上聞過。

月傾悠走到床頭,俯身瞧着沉楓,冰涼而滑膩的玉手輕輕地滑過他的臉頰。

“在這個時候,你也該醒了吧!”

“你有什麽指教嗎?”自然事态已經到了這一地步,沉楓再不能裝昏下去了,睜開了眼睛,望着月傾悠道。

“人家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嘛!”月傾悠嘟起了紅豔豔的櫻唇,輕笑道。

沉楓這才注意到,他身處的這間房內,只有房頂上高懸着一頂小巧玲珑的宮燈。燈光朦胧,在燈下的美人更是如玉。

月傾悠身着一件月牙黃的宮裝,絲質薄如蟬翼。在沉楓躺着的角度望去,竟尚可以隐隐望到內裏雪白的肌膚晶瑩如玉。

沉楓閉上了眼睛,過了半響,才開口道:“現在已經是第幾天了?”

“不過是第二天而已。怎麽,是否有着渡日如年的感覺。”月傾悠微笑道。

“昨晚的最終結局究竟如何?”

“遭透了!”月傾悠答道。“最後的結果是沒有人能夠控制的。雖然我月氏和魔教事先都有所準備,但這裏畢竟是李思波的地盤。駐在城外那二十萬大軍可不是用在裝飾的。李思波死後再無人能控制事态發展。兵變加混戰一場亂局,但現在都還未能平息下來。不過我月氏和魔教都已經知機而退了,只留下鐵騎兵團的人去自相殘殺吧!”

滑膩的玉手輕輕撫摩着沉楓的臉頰,月傾悠突然俯下身,在沉楓的嘴唇上輕輕地啄了一口。嫣然笑道:“我發現我現在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喜歡我?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好事在我身上發生。”沉楓有氣無力地道,話語中卻充滿了譏諷之意。

“是啊!”月傾悠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巧的玉石梳子,慢條斯理地梳理起她最心愛的黑亮長發來。

“其實,自從第一次我們見面時,你強行将我掠走,就使我在心中刻下了你的影子了。在盤古森林中與五采蠻族打交道時,多虧你屢次關照于我,才使我在多次危機關頭化險為夷。傾悠便自那時起,開始有點喜歡你了。說不定順着時間的推移下去,傾悠還會愛上你呢!”

“是嗎?那要待過多久呢?”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月傾悠眼波流轉,神色間竟有着說不出的妩媚動人,誘人之極。“也許,是十年二十年,也許是十天八月。說不定,也許只須再過片刻,傾悠便會愛上你了呢!”

“那我還真是榮幸呢!”沉楓自嘲地笑着。

“你也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月傾悠從身後取出一個銀盤,盤上托着精美的餐點。

“話先說在前面。這些食物可是有毒的哦!中毒之後可不要怨怪傾悠哦!”

沉楓眨了眨眼皮。“就算真是毒藥,我現在也要把它吃得幹幹淨淨!”

食物精美可口,也很豐富,沉楓幾乎完全吃了個幹淨。他需要補充精力,只有等到精力的恢複,才有可能會等到功力恢複機會的到來。到那時,他才能應付。

月傾悠坐在沉楓的身邊,也不說話,只是一口口地喂他。神情恬靜賢雅,宛如一個賢淑的小妻子。

吃完食物後,沉楓閉上眼睛,靜靜地開始他的休養。月傾悠也不發一言,只是坐在他身邊,脈脈含情地看着他。

忽然,沉楓覺得身子裏有了種奇異的感覺,一種奇異的熱力,漸漸在他身體裏散發了開來。

他覺得自己像是要爆裂。仿佛無盡的火焰在他的體內燃燒着。

“你,你在食物裏下了什麽?”沉楓嘶聲道。

“你自以為你百毒不侵,于是便這般放心。卻不料終究還是着了我的道。”月傾悠帶着一種譏喻的笑意,淡淡地道。

“你現在可是有什麽需要的嗎?”

“沒,沒有!”沉楓下意識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喃喃道。

“真的沒有嗎?”月傾悠柔聲道:“你若有需要,只管說呀。”

“我,我沒有……”沉楓奮盡最後的一點理智,艱難地道。

“其實我知道你是需要的!”月傾悠銀鈴也似的笑聲清脆地響了起來,笑聲中充滿叽嘲之意。

玉手輕輕一拉,月牙黃的宮裝輕紗,便輕輕飄落到了地上。

燈光朦胧,月傾悠瑩白的胴體在燈下發着光。潔白的胸膛在輕輕顫抖,她的腿圓潤而修長。這是一具完美到極至的無瑕玉體。

她俯身就向沉楓。

她夢呓地低語道:“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麽……”

朦胧的燈光,熄滅了!

現在,雖然風雨已經過後,但沉楓還是軟綿綿地躺在床上,連一根小指頭也不能動。

這倒并不是因為興奮後的疲憊,而是因為那迷藥餘力的延續。此刻沉楓的目光有些空虛,迷茫地望着空曠高遠的天花板。

月傾悠就伏在他胸膛上,兩個赤裸的軀體此時仍然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等着喘息的平靜。

又過了好一陣子,月傾悠擡起秀發有些蓬亂的螓首,癡癡地瞧着沉楓,纖手撫摩着他厚實的胸膛,溫柔地道:“你現在想些什麽?”

像是才被月傾悠的話喚醒,沉楓勉力偏轉過頭來,看着月傾悠,緩緩地道:“我現在在想的是,你現在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月傾悠吃吃地笑道。“你難道真的想不出來?你難道不知我此時心中只是充滿着對你的愛意。除了你之外,此時再沒有什麽值得我去想的了。”

沉楓苦笑着道:“我只是想不到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我愛你啊!”月傾悠輕輕地搔了搔沉楓的耳朵,嫣然笑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一生都是空虛的。是你教會了我什麽是真正的感情,也是你添補了我生命的第一處空白,我需要你的生命來充實我。”

“那李思波呢?他對你的愛比我強出何止百倍!可是到頭來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月傾悠輕輕地嘆了口氣。“思波對我确實是真心實意的,那份感情也太過濃烈了,深厚到了幾乎讓我承受不了。但感情的事,是非常玄妙,說不清的。我确是有些喜歡他,但談不上愛,也許,真的僅僅只是利用吧!他的死,我也是不想的,只是錯誤的估計之下造就的沖動,你以為現在的局勢我很喜歡麽?”

“确實!”沉楓輕輕地嘆道。“李思波死後,東北陷入戰亂,對月氏來說,無疑是後院失火,再加上失去一大助力,确是得不償失的。”

“現在為什麽要提起那些無關的話題呢!”月傾悠淺淺一笑,玉臂輕舒,将沉楓摟在懷裏。嫩滑的臉蛋梭磨着沉楓的臉頰,修長的玉腿輕輕地摩擦着沉楓的要緊部位。“還有就是,我想為你生個孩子!”

沉楓這才吃了一驚,失聲道:“你……你說什麽?”

月傾悠笑道:“生兒育女,這不是很普通的事麽?你為什麽要吃驚?”

沉楓眨了眨眼睛,道:“但我們……我們……”

月傾悠輕輕一笑。:“不錯,我們不能結合,因為我們各自所處的立場決定了我們彼此間絕對不能融合。但是……生孩子卻是另外一回事,你說是不是?”

沉楓苦笑着道:“我簡直無法了解你的思想。”

月傾悠眼波流轉。“這個天才的想法不是你自己首先向我提出的麽?我們兩人的結合,所産生的下一代,将來必定是你莫氏或我月氏的絕對繼承人!這樣一來,無論到了最後是誰失敗,那他也不會覺得太過遺憾的,是麽?”

“極是!極是!”現在沉楓也只能說這樣一句話了。

“所以,為了保證我孩子将來可能會在你莫家的絕對繼承權,我自然也要先有所保證,你說是不是?”

“你這是什麽意思?”沉楓忽然間有所警覺。

“也沒什麽!”月傾悠甜甜一笑。“只是曾經喂了南宮玉瑚甜甜的一碗藥。替她去掉了以後生育的可能性而已。哦!你和南宮玉瑚生的那個小家夥可也要小心點了,我這個作阿姨的以後可是會随時派人來看望他呢!”

“你–”沉楓臉色瞬間鐵青,面孔變得有着說不出的猙獰,只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月傾悠吃吃地笑道:“你終于生氣了,能讓你終于為我發了一回脾氣,我實在應該覺得光榮得很。”

她輕撫着沉楓的胸膛,柔聲道:“但你也莫要因此生氣,無論如何,我總是愛你的,天底下我只愛你一個人,我愛你愛得發狂……”

櫻口微張,在沉楓厚實的胸膛上輕輕吻了一口,再突然狠下發力,生生咬下一塊肉來,也不顧得鮮血淋漓,細白編貝的玉齒細細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嘗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然而俏臉上卻始終挂着迷人的微笑,只讓沉楓看得毛骨悚然。

沉楓苦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能一面躺在我懷裏,說她愛我,另一面心裏卻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月傾悠突然俯下身,親了親沉楓的面頰,柔聲道:“我真的很愛你。愛得恨不得把你吃下我的肚裏面去。所以将來我殺死你的時候,會非常非常溫柔的。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咬死你,再一塊一塊地把你的肉吃到肚子裏。這樣我們以後便是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離了。”

慢慢地重新着上了衣裝,當她美麗的胴體重新裹在宮裝之內,房內的小天地,立時失去了點顏色。

第 160 章 傾悠的心

藍光與金光瞬間相交,只激起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響。一身彩裙飄飄,在黑夜中服飾顯得特別耀眼的鳳瑰自高空中仿若淩波仙子般飄然而下。纖手迅速地抓住了南宮玉瑚,借着雙劍相擊的反彈之力退開,瞬息間已将南宮玉瑚帶出了險地。

失了南宮玉瑚,蓑衣人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重新抓住月傾悠作為補償,右手高舉着一柄小巧玲珑的藍汪汪的小劍,而左手本架在月傾悠粉頸上的毒刀已是收了回去,此刻再想挾持月傾悠,未免是慢了半步。

一點白光突然自月傾悠的胸前爆開,頓時,夜空中似乎升起了一輪白色的小太陽,漫天遍野地向周圍灑下了萬道白光,一波一波圓圈狀的強光幾乎覆蓋了方圓二十丈以內的所有的空間。

黑衣老者和其他月氏的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內便向後逃開,鳳瑰一見情勢似有不對,仗着距離較遠,也拉着南宮玉瑚飛也似的飄離。只有那距離月傾悠實在太近的蓑衣人,幾乎來不及有什麽反應的動作,就在第一時間內萬道的白光生生刺穿。

無數如針尖般大小的洞,密密麻麻地散布在蓑衣人的身上,仿佛全身上下布滿了血色的蜂窩,整個人體被生生打成了一個篩子。血,潺潺不斷地向外流出,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片血色之中。

“你–”蓑衣人的蓑帽已經被打落,露出了下面一張蒼白而陰森的面孔,手指顫微微地指着月傾悠,一雙眼睛瞪得滾圓,仿佛一副死不暝目的樣子。

“別那樣瞧着傾悠啊!”月傾悠倒似真是很害羞,微垂下螓首,怯怯地道:“這樣傾悠會不好意思的!”

“傾悠既然不會半點武功魔法,自然是要找些奇特的武器來防身了。你眼睛瞪得那麽大幹什麽,好吓人啊!”

“鹿鐘昊!你還是安心地去了吧!你的仇,看在終究同門一場的份上,我會替你報的!”鳳瑰輕輕嘆息了一聲。

在聽到鳳瑰的話之後,蓑衣人鹿鐘昊高大的身體,才砰的一聲,沉重地向前仆倒在冰冷的大街之上。堂堂天下第一的殺手之王,一代枭雄,臨到頭來竟枉死于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之手,死不瞑目,豈不令人可嘆可憐。

“原來這人竟是‘黑芒’之主,號稱天下第一的殺手之王鹿鐘昊?”月傾悠看着地下鹿鐘皓仆倒的屍身,若有所思的道。續而轉身朝向鳳瑰,黑寶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姐姐,你是要替鹿鐘昊報仇,想殺了傾悠嗎?”

黑衣老者立時跨上前一步,護在了月傾悠的身邊,神情緊張地望着鳳瑰。畢竟斬武堂弟子之名太過響亮,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這等絕頂殺手在側,月傾悠的安危可說是大大可堪。

“姐姐?”鳳瑰淡淡一笑。“以我的年紀,只怕也可以當得你的母親了。這個稱呼還是免了吧!不愧是蓮源月氏的後人啊!能将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上,更難得的是本身卻沒有半點的力量,僅憑着胸中的無限智慧,實是我等女流之輩之中的巾帼英雄啊!”

月傾悠眼珠一轉,笑道:“姐姐真是說笑了。傾悠這樣一個弱女子,又怎承蒙姐姐這般看得起呢。”

“嘿!”鳳瑰不陰不陽地淡淡嘿了一聲,挽着南宮玉瑚的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雙方還是就此別過如何。”

“怎麽,姐姐不打算替鹿鐘昊報仇了嗎?”

“那也得先問過你身後這幾位才行。而且你懷中那能瞬殺鹿鐘昊的武器,确是使我不無忌憚。更何況–”鳳瑰的話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

“更何況什麽?”

“你沒有武功魔法自然感覺不到,莫沉楓現在正在趕往此處的路上,離此已經不遠了呢!”鳳瑰似笑非笑地道。

月傾悠臉色甫變,便聽到一陣清嘯自不遠方升起,嘯聲清越高昂,在這寂靜的黑夜中遠遠傳送出來,聲聞數裏,衆人耳邊猶蕩有嗡嗡的回響,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氣勢上竟是遠遠淩駕諸方之上。

“現在可走不了了!”鳳瑰淡淡一笑,駐足停下了腳步,望了望身邊的南宮玉瑚。只見她蒼白的玉頰上也出現了一片紅暈,雖然身子猶是軟弱無力,但卻微微地顫抖着,顯見心情激動。

“還是這般喜歡以氣勢唬人啊!”月傾悠只是淡然一笑,望向鳳瑰和南宮玉瑚掃了一眼,腳步卻沒有分毫有移動的意思。

一道銀虹劈開了黑夜中的深暗,仿佛馭劍騰空,人随劍走,在那道耀目的白色劍光尾後,沉楓的人便出現在了這條大街之上。随他之後,出現的竟是水曉韻與彤璧兩女。

眼光一掃,在這裏,有着他太多的熟人,和幾位曾在心底牽挂不已的麗影,但他首先還是一把将南宮玉瑚摟入了懷中,輕輕撫摩着妻子柔軟的秀發,将濃濃的愛意傳了過去。

“玉瑚,你受苦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沒用了,才會每次都成為你的拖累。這次竟然害得你親身涉險險地,都是我的錯!”南宮玉瑚伏在丈夫的懷中,輕輕地咽道。

“兩位,這般郎情妾意可否待回家再去親熱呢!現在,看這情勢卻似不是時候。”月傾悠突然間開口道。

沉楓這才轉過身體,正面對着月傾悠。略一沉吟,淡淡道:“內子此番能脫出魔教和李思波的掌控,其實還是全仗公主相助之功。在下此時實是應向公主感謝一二啊!”

“好說!好說!”月傾悠靈動的大眼睛轉了幾轉,似根本未聽出沉楓話中的嘲諷之意,竟将其全盤收下。

“莫沉楓!這下你可跑不了了吧!”衣袂風聲動,魔教諸人與李思波終于也趕了過來,一幹人圍成一個半弧形,将沉楓的後路嚴密的鎖死。

“公主!想不到–玉瑚竟真的在你這裏!”李思波望了月傾悠一眼,語聲苦澀地道。

正在這時,突然間只聽雷聲大作,戰鼓擂得震天作響,刀兵撞擊之聲竟自西門的方向傳來,隔着兀遠,尚隐隐可聞。

“怎麽回事?”在場衆人盡皆駭然回首,望向西方,只見一片火光漫天,刀兵喊殺之聲不斷,顯見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兵變!”不知是誰首先這樣喃喃了一句,于是衆人盡皆恍然,不約而同地望向作為地主的李思波。

“怎麽可能?”李思波臉色大變。“周圍附近全部是我的人馬。僅城內就有四萬左右,城外四方每處又分駐了三萬人,合計達到近二十萬兵力。誰敢–”

“誰敢在這種情況下捋虎須?看看前方軟轎中的東西就清楚了!”南宮玉瑚突然冷冷地發聲道。

還未待李思波有所領悟反應,就聽得前方附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對于那聲音,李思波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的心腹海宗流的。

李思波臉色大變,向前方狂掠而出,只是過了一小會,便挾着一個全身沐浴在一片鮮血中的人歸來,正是海宗流。

“公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李思波望着月傾悠,心中一陣陣揪痛,悲憤地道。

“難道,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出于你的安排?”

月傾悠小臉微微一動,偏轉螓首避開了李思波的正視,卻沒有回話。

“為什麽?為什麽?公主!難道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嗎?為你了,我背叛了伊達總帥,甚至還–現在我麾下的七十萬大軍,只要你一聲令下,随時可以為你赴湯蹈火。現在我擁有的一切,随時都可以無條件地為你付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這樣?”李思波的聲音帶着無盡的失望與悲憤,甚至還夾有幾分哭腔般聲嘶力竭地吼着。

“難道是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嗎?”

“不!”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下,仿佛是因為受不了李思波那針刺般的目光,月傾悠緩緩轉回了螓首。“思波,你為我的付出已經夠多了。你的真情也讓我非常感動。在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你這般對我無私的付出和關愛。我很感動,很感動…..”

“可是–畢竟這一切都是你擁有的,而非我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思波苦笑着,伥然道。“原來在你的心中,卻是一直将我當作外人來看待。我的一片情意,想不到最後竟都化諸流水!在你的心中,竟根本沒有我的位置存在!”

月傾悠面色微變,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沉吟片刻,方嘆道:“事實總是傷害人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思波你為傾悠作了這麽多,傾悠又豈能無半分感動。只是–當傾悠正式肩負起我蓮源月氏光複大任的那一刻起,傾悠的感情,将不會再為自己個人而存在。”

“這就是政治的無情!便是帝王子女家痛苦的根源!也是傾悠痛苦的根源!”

“公主!不!傾悠!”李思波突然間放柔了聲音。“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只要–你肯改變你自己,停止今晚已經進行了的活動。我們可以從頭來過。我還是你最忠實的傾慕者,我的劍,也永遠只為你一個人而戰!”

月傾悠怔怔地凝視着李思波半天,眼眶突然紅了,輕輕地籲了口氣,低垂下螓首,輕聲道:“遲了!已經遲了!”

“遲了!”

“傾悠已經不再是你以前心目中的那個傾悠。而思波你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思波。大錯已經鑄成,無法挽回!思波,恨我吧!因為你的确是最有資格恨傾悠的!”

“什麽?”李思波還未來得及咀嚼月傾悠這番話的含意,突然間只覺腹間一陣劇痛,痛如刀攪,才彎下腰,便感到一股液體竟不由自主地自嘴角邊潺潺流出,伸手一摸,竟漆黑如墨。

“思波可還記得前幾天我與你夜談時親手斟于你的那杯茶嗎?”月傾悠幽幽地道。“其實,自那天起,傾悠已是–有了主意。只是今夜被這幹人和思波破壞了計劃,便促使我下了決心。方才我與你談話之際,發動了引誘毒發的引子。現在–已是遲了!”

“你–”李思波此時已是痛得滿頭大汗,疼痛感由小腹處逐漸向全身擴散開來,瞬間已彌漫了整個下半身,使得他不得不彎下了半身。眼中先前的柔情已經完全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了怨毒的悲憤。

“原來–在你的心中,我竟只不過是一枚可以随時舍棄的棋子!”

再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因為全身已經陷入了一團麻木之中。白晰的肌膚盡數被黑色染透,連內裏的骨頭竟都隐隐透出黑得晶瑩的亮度。眼皮在此時竟有着無比的沉重,重重地向下壓着。與身體所受的重力相對的,是整個靈魂都仿佛飄飄然向要向上飛升。

“我,我好悔!”微弱的聲音發出生命中的最後一聲嘶喊,頭腦一偏,便再不能動了。

李思波,卒!

“這便是你所期望的結局嗎?”到了這裏,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沉楓才緩緩開口道。

“自然不是!”月傾悠似是很難過地低下了螓首。“其實–思波的死!我也很難過的。”

“好了吧!不用再在我面前表演那一套了!”沉楓冷淡地道。“李思波既死,時下城內的亂勢将成。不知公主接下來将作什麽樣的選擇呢?是準備發動餘下的實力将我們這群人一舉殲滅于此地,還是騰出手來去接收李思波的地盤和軍隊。”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以後再見吧!”月傾悠嫣然一笑,朝沉楓招了招手。“後會有期了!”

“慢!”這一聲斷喝自卓儀君的口中發出。只聽卓儀君慢條斯理地道:“兩位,好像從頭至尾你們都沒有征詢過我們的意見吧!難不成竟已将我們看作了一堆死人!”

月傾悠明眸一轉,輕輕一笑道:“豈敢将諸位忘卻。只是–依傾悠看來,魔教既然已經在今夜的事變中分上了一杯羹,難道還想要奢求其他不成?”

“哦?”沉楓目光一轉,落到了魔教衆人的身上。

月傾悠的秀目投向了西方那一片已經熊熊焚天的火光。“剛才思波将西門的兵變算到了本宮身上。但本宮卻自知并沒有發動這樣的事。如果不是李思波自己的手下對他心懷不滿發動兵變的話,餘下來便只有為人背後指使途了。現在看來,竟是魔教所發動的。”

“公主果然冰雪聰明!”奇長老微微地笑了一下。“我魔教弟子可說是桃李滿天下,即使李思波的麾下,仍然有着我魔教弟子的一席之地。”

“長老的意思是,暗指本宮手下也有着你們魔教的人了?”月傾悠輕輕地哼了一聲。

“不敢!不敢!”奇長老淡淡一笑。“只是,相聚即是有緣,何必匆匆離去走得那麽快呢?不如在此多聚片刻,共同觀看那漫天飛舞的焰火如何?”

沉楓臉色微微一變,冷冷道:“奇長老,此次你們魔教前來東北,究竟帶了多少人手?”

“殿下終于想明白了!”奇長老輕輕擊節贊道。“雖然殿下神功蓋世,此番帶來東北的也盡皆高手。公主占有地利之勢,月氏高手亦不可小視。但畢竟後發制人,以衆淩寡,才是我魔教的魔道啊!”

目光轉到沉楓身後的彤璧身上,奇長老冷冷一笑。“叛徒!現下你可終于知曉了我們的手段了嗎?待過時擒下你之後,将你送回去與朱三一并作伴加刑吧!”

彤璧聞言,俏臉立時變得一片蒼白如紙。

輕輕一撫掌,奇長老笑道:“我魔教衆弟子何在?”

沒有相應的人影,甚至連低低的回應聲亦沒有聽到。魔教衆人臉色齊齊一變。

“我魔教衆弟子何在?”奇長老再次厲聲喝道。

“他們現今已不在了!”一名面如冠玉的青衣書生自黑暗中緩緩踱了出來。

“殷化眉,你–”奇長老臉色大變。

“想不到堂堂雁宮中人,竟然也是一群趁人之危的小人!”

“随便奇兄怎麽說吧!”殷化眉微微一笑。“魔教這次傾盡精英北上一戰,只是卻未料到我雁宮終于也不甘寂寞,亦是傾巢而出吧!現在雙方弟子正在交纏錯戰中,不知奇兄可是什麽好的建議?”

奇長老先是沉默了半刻,才嘿嘿地冷笑了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還有什麽好說的。只是–我唯一有處不解的地方,你們雁宮,究竟是如何得知我魔教準備集中全力北上一戰的;而你們,又為何突然間肯狠下本錢決定與我們在此生死一決的;天羅計劃,你們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殷化眉只是淡淡一笑,“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說開了便不再那麽神秘了。因為–”

“這一切都是我告訴他的!”一個清亮中帶着一份柔美的女聲突然間響起。轟然間,月傾悠身後的那座小轎突然間爆開,一道雪亮的劍光疾若閃電,帶着三分的驚豔,六分的潇灑,還有着一分的不可一世,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直奔奇長老而去。

自殷化眉現身以來,奇長老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提防這冤家對頭的身上。自然,對沉楓也不會忘了有絕對的防備。但卻唯獨對于,人手最少,實力最弱的月傾悠一方,沒有多加注意。

剎那之間,劍光已到了眼前。

奇長老想擋,但殷化眉手中劍光暴漲,七道劍光,七種不同的顏色,朝着他直射而至。七色之劍!殷化眉的拿手絕學。

魔教三宗主自然也想攔。雪方雲騰空而起,林歸身份鬼魅般掠出,但一股力量竟在這時自後而來,将兩人的行動生生阻下。

卓儀君出手了!他竟然在這關鍵的時刻反戈相倒一擊。

“啊!”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卻是沉楓的王者之劍,自奇長老身旁的那名魔教長老腹中抽出。

血光暴現!

劍鋒刺入奇長老的胸膛,然後迅抽而退。

盈盈的笑意,配着那張絕世無雙的傾國容顏。本是是應該讓世上所有的男子都為之傾倒的。但此時在奇長老眼裏看來,竟是如厲鬼般的凄狂。

“蘭雅絲.德.岚!”奇長老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吼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沉重的身軀,緩緩地,倒下。

第 159 章 黃雀在後

廣林掌出如風,舉手擡足之間每一招一式都充滿了優雅和潇灑,卻偏偏威力強得出奇,輕松地将奇長老和魔教的另一名長老逼到了房間的一角,尚有空暇餘力向外張望,神态輕松無比。

在得到廣林的支持之後,尤其是荒悟賀兒和水曉韻先後将牆頭上的那批弓箭手清除幹淨,沉楓壓力驟然一減,王者之劍施展更為得力,劍光大盛,倒過來将四大高手反圍其中。

沉楓微微一笑,足尖一點,整個人如飛燕般輕靈飄起,在空中一個自由轉折,王者之劍在卓儀君黑尺上一點,借力向着堂後飛去。

“攔住他!”李思波臉色大變,嘶聲狂吼道。

“哼!就憑你們?”沉楓輕蔑地一笑,王者之劍的龐然劍氣已經摧枯拉朽般将巨大的屏風和牆壁化為粉碎,随手一劃,一道金色的劍圈在身後生生擋住了第一個趕至的雪方雲的身形,便縱進堂後。

第一眼便見到了那蜷在玉床之上的熟悉倩影,沉楓一把緊緊地将玉人摟在懷中。“玉瑚!你受苦了!”

長長的眼睫毛輕輕地抖動着,一雙美目卻是緊閉,仿佛正陷入最香甜的沉睡中,但卻怎生也無法使她醒來。

沉楓心頭忽然一凜,仔細注意着懷中沉睡的玉人。雖然那絕美的玉容是他再熟悉也不過的,但憑着敏銳的六識神通和夫妻間的心心相通,沉楓卻怎麽也無法在懷中的女子身上找到那份心靈相契的感覺。

還是,記憶中搜尋着夫妻間親密的烙印,這,懷中這女子,雖然體形和面容與玉瑚絕對是一般無二,但那熟悉的氣味,只有夫妻間才能感覺出的親密卻怎麽也找不到。

假的!

沉楓剛在心頭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念頭,李思波已經怒吼一聲當先撲到。

“假的還給你!”沉楓手腕一抖,手上的女子便抛飛起來,朝着李思波撲去。

“什麽?”李思波微微一愕,身形随之一緩,那女體便重重地向他懷中跌下。

突然間,一點金光在空中不那斷翻滾着的女體身上綻開,就在女體胸口的部位,忽然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黑洞。一股刺鼻的氣味自黑洞口輕輕飄散而出。

“是火藥!”沉楓的記憶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從腦海內搜尋到了這個詞語。臉色驟變,也顧不得面前出現的數大高手,勁氣全力護住身上,後背重重地撞上厚實的牆壁,雄渾的般若之力在瞬間将背後近半尺厚的牆壁強行撞開一個人形大洞,破壁而出,終于在千鈞一發之際脫出了鬼門關外。

“撤!”卓儀君右手迅速探出,抓住李思波後頸的衣領,狂瀉而退,但畢竟還是遲了那麽一小半步。還未待成功撤出房間,女體終于轟得一聲爆炸開來,強烈的沖擊波猛烈地震撼着四周,将方圓十丈內所有的一切全部化為飛灰。

“哈哈哈!告辭了!”廣心在此時終于才使出了真功夫,袍袖一卷,白光閃動着風雷奔湧,奇長老和另一位長老同時被逼得後退一步。在一陣狂笑聲中,強行破門而出,只是轉瞬便遁得無蹤無跡。

卓儀君和李思波齊齊吐了一口鮮血。尤其是李思波,畢竟撤退時他身處在前,即使關鍵時反應過來運起盡氣拼命護身。但火藥的威力豈是普通內力勁氣可以相比,全身上下鬧得個灰頭土臉不說,大大小小的碎石磚片在強烈的震動激蕩下還是突破了他護身的勁氣,嵌入胸前。幸好只是皮外傷,雖然看起來血肉模糊一團,其實并不嚴重。

“卓儀君!”李思波捂着胸口血肉模糊的大片傷勢,猛地一把甩開身後的卓儀君,狂吼怒叫起來。“你們,魔教好!竟然用個假貨來充當誘餌,還在她身上暗藏了火藥,在我的地盤上這般做法,莫非是還想将我一網打盡!”

“血口噴人!”雪方雲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全,便為卓儀君舉手制止。卓儀君臉色一凝,一抹驚色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什麽?李帥,難道這調包火藥的埋伏竟不是你自己設下的嗎?”

“你有見過自己設下的埋伏沒傷到敵人反傷了自己的嗎?”李思波重重地哼了一聲,吼叫的聲音卻是小了下來,似乎也發現了幾分蹊跷。

“我還以為是李帥你自己換走了人,然後在此地設下的埋伏呢?”卓儀君的臉上寫滿了詫異與驚駭。“玉瑚到時李帥你可是躲在一邊親眼看得清清楚楚的。別人你認不出也罷了,難道連玉瑚你也辨別不出真假不成?我們還可能在這上面作手腳嗎?”

李思波的顏色稍霁,但雪方雲的話又緊接着将他的臉色打回原形。

“既然我們魔教并沒有換走南宮玉瑚。莫沉楓顯然也不可能事先救走人。那麽,這唯一存在的可能便是李帥您自己了。人,是安置在李帥您府上的。消失,也與您脫不了幹系。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們還希望李帥您作出解答呢?”

“我不知道!”李思波壓抑着怒火,冷冷道。

“說不定是李帥念顧舊情。舍不得将原來的夢中情人作為誘餌,故而弄了個假貨來。卻把真人藏起來準備自己享受了。”

“你說什麽?”李思波的怒火終于無可抑制地爆發了出來。

“冷靜!冷靜!”卓儀君插入了兩人中間,狠狠瞪了雪方雲一眼。才朝李思波道:“李帥,我們相信南宮玉瑚不是被你所掉包。但現在的主要問題就是–究竟是誰将南宮玉瑚掉包走了?她現在究竟落在了誰的手上?這幾日李帥府的守衛報告,是否能夠給我們給出答案?”

李思波再次冷靜了下來,用下心來細細回想着前幾天每一樁事的發生。突然間,仿佛一道閃電般在他心頭掠過。瞬時臉色變得煞白起來,情不自禁地低低輕喃了一聲:“難道是她?”

* * *

“你竟然也懂直接禦使周圍天地間的自然能量?”聖女深黑色的眼瞳輕輕收縮了一下,這才認真地注意起面前的白衣少女廣心來。

“天地萬物,萬法歸源;魔法武學,殊途同歸。”廣心淡淡地道。“無論修練的是魔還是武,到了最後都将不可避免地走上這條大路。人力有時而窮,但天地之力卻是無窮無盡。到了我們這般境界,看得不再是招式的精妙或力量的強弱,而是自身與天地自然的挈合程度。”

“妹妹認為我說得可對?”

聖女沉默了半刻,似乎在咀嚼消化着廣心剛才的一番話。

“很好!很好!你是我出道以來,第二個能被我認同的對手!以後即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破天荒地說完這麽長長的一句話,聖女的長發無風自起,向上不斷地飄飛,五色的聖光壁鬥然向外加厚一倍,五彩斑斓的光點籠罩閃耀在周圍的夜色中,燦爛迷人。

廣心的臉色也逐漸變的肅然起來,緩緩将懷中的五弦短琴放在地上,一雙嫩若凝脂的雪白纖手滑出翠袖,鵝黃色的長裙飄飄,星目中閃起了點點神光,顯然已經将力量提升至了颠峰。

眼前這二女,可以說是當前影月大陸上的最強兩位女性。即使在整個大陸強者榜的總排名,也絕對能排進前五位,甚至是都有望跻身前三的超級高手。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夜晚的最激烈的争鬥,不是發生在李思波帥府的衆高手群毆,也不是不遠處魔導大炮呈威挑起的流血戰争,而是發生在這兩位美女強者之間的一決高下。

廣心輕輕嘤咛一聲,一層朦胧的白光自她白玉般晶瑩剔透的肌膚上透了出來,竟是自內而外地發散着。這層白光與聖女護體的五色聖光交相對映,偶爾在觸碰中還顫發出點點的螢光,将整座大街都照耀在一片光明之下。

“哼!”聖女冷冷地哼了一聲,五彩流光不住地在她的身體周圍閃射,玉手一伸,點點的五色彩光在閃爍中聚形,瞬息間已化出了一個耀眼的五彩光球,帶起漫天的五彩霞光向着廣心爆射而去。

眼看閃耀着五彩流光的光球頃刻間已電射到了身前,廣心這才似緩實快地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在空中輕輕一撥。以她為中心的方圓十丈之內,一切“生”的氣息,就在那傾刻間全部消失。

天地萬物,皆有生機。即使那為人所禦用的空間中的各般能量,也是因為它們各自“生機”的存在才能得以自由地運轉如意。因此,當所有代表“生”的存在都悄然斂藏之後,存在在這方圓十丈空間之內的所有能量,也由“生機”轉變為了“死氣”。那看似強不可擋的五色光球,竟生生地停頓在了空氣之中,一動不動。

廣心微笑了一下,上前一步,伸出雪白如玉的纖手,輕而易舉地就将那顆內蘊着強大能量的光球取到了手中,纖手滑過光球表面光滑的能量壁,卻未引起內蘊的不穩定能量應有的爆炸反應,愛不釋手地把玩着,竟似把它當作普通玩具一般細細把玩起來。

緊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妖異氣息自這片虛無的空間間中強烈地散發來。周圍天地之間的一切事物,花草樹木、塵石風雲,仿佛都在瞬息間重新恢複了生命本有的活力,而且更加活躍起來。在這片空間中所有的能量,盡數盤結游離,鋪天蓋地地卷成一大片,朝着聖女逼去。

聖女臉色一變,明眸瞬息間被染上了一層赤紅的瞳色。右手高高舉起,只見到萬般的五色彩光自她身奔湧澎湃着,竟逐漸在能量的高度聚結下凝為實質,粘稠狀的能量延着聖女的手臂似緩實速地流動着,眨眼間,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色光壁已出現在了聖女的身前,且在不斷地變幻着形狀,仿佛一道無形的大網向內凹陷,肉眼竟隐約可見層層的微漣。

就在這兩股強大力量準備正面交鋒的一剎那,那股妖異的氣息就突然間無聲無息地斂去。整個空間,重新恢複了正常的生命活力。那種強大的壓迫感,自然也消斂得無蹤無跡。

“你我就此罷手可好,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廣心笑容一斂,注視着聖女,正色道。

聖女冷冷地回盯着廣心,玉容上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霜嚴寒,根本無法從中看到半點心緒的變化,半響,才緩緩開口道。

“好!”

* * *

“那邊打得好熱鬧啊!”月傾悠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李思波帥府的方向,那邊接連不斷的爆破聲和強光連續沖起。

海宗流幾次沖鋒,都被白衣老者強行擋了下來,眼睛早已燒得通紅。身後本還剩下千餘的兵士們一湧而上,然而不知什麽時候在月傾悠等人後出現了一群黑衣人,手中俱握着寒光閃閃的長刀。

街道雖然寬闊,但畢竟還不足以讓千人的戰線展開。這種城市內的小形攻堅戰中,一群武者對上只不過是經過鐵血軍事化訓練的普通士兵,即使數量上是十比一的比例,戰鬥過程縱然會艱苦些,但勝利也只不過是遲早問題。

“我們走吧!這裏趙叔會處理好的!”月傾悠幽幽地嘆了口氣。“眼見着這麽多人死在我的面前。唉!傾悠只感到一陣痛苦。有時突然反省起來,只感到這是一種罪過啊!”

幾人重新擡起小轎,轉身回走,走過一截路,快要拐彎進入了另一條大街,背後那陣嘶殺爆破聲竟還是隐隐可聞。一陣涼涼的寒風刮過,嗚嗚的夜枭鳴聲竟能傳至這裏。聽了月傾悠的話,她身邊的一幹人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就在這時,只感覺眼前一花,月傾悠雪白粉嫩的玉頸上竟架上了一把藍幽幽的短刀。而持刀之人,已貼身到了月傾悠的背後。

“放手!”黑衣老者怒吼着,作勢欲上撲。

“你如果還想要你家公主的性命的話,就最好站在原地給我一動不動!”一頂蓑帽自月傾悠身後探了出來,高高的帽沿,擋住了蓑帽下大半的臉孔,但卻絕不防礙恐吓話語的殺傷性。那藍幽幽的短刀,一見便知是塗過毒藥的,見血封喉。主子在人家刀下,黑衣老者也只有無奈。

“公主,南宮玉瑚現在是否在你的手上?”比冰冷的利刃加身還更冰涼的,是身後那蓑衣人口中吐出的冰冷話語。

“尊駕是誰?”即使面對利刃加身,月傾悠仍是保持着一貫的語笑嫣然。“聽你的聲音,似乎以前我們并未曾碰過面。可以讓傾悠轉過身來看看你嗎?別擔心,傾悠不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再怎麽樣也逃不出你的掌握的。”

“弱女子?”身後的蓑衣人冷冷地笑了一聲。“倘若你這位談笑間能令數十萬鮮蹦活跳的人命化作白煙的傾悠公主都算是弱女子的話。那我也可以算作白面書生了。”

“我現在有興趣的只是–南宮玉瑚究竟在哪裏?一個南宮玉瑚換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你們應該是大大的占便宜吧!尤其是這位公主不但身嬌體貴,而且還是蓮源月氏的唯一正統的,若是–”蓑衣人冷哼了一聲,下面的話便再無必要接下去了。

“哦?”月傾悠輕輕嘤咛一聲,即使身處陷境,嘴角邊仍帶着一絲甜蜜的淺笑。“那–讓傾悠來大膽猜測一下你的來歷如何?”

“你應該不是莫沉楓的人,因為莫沉楓今晚誓必孤注一擲首先與李思波和魔教分出勝負。而且即使另藏有伏兵,發現了李府的蹊跷再趕過來時間上也不對。莫雪、麥隆等南方諸雄現在自顧不暇,因此也不會北上挑釁。五采蠻族更是不可能!”

“敢與我蓮源月氏正面叫板的,不是手掌一方重兵的人物,便是實力強大的組織。放眼天下,魔教資格是有了,理論上理由也很充分,但–如果魔教真的能夠同時将莫沉楓、李思波、我三方一舉算計在內,我也真只有認了!你是–‘黑芒’、日輪教,還是風雨樓的人?”

身後的蓑衣人身軀一震,只是過了半刻,一陣陰陰的嘿笑聲自他口中發了出來。“傾悠公主果然厲害!難怪竟會有那麽多人栽在你的手上。果然不冤!果然不冤!只是–公主!這次你可萬萬沒有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哈哈哈哈!”

“這次我果然栽得不冤!”月傾悠平靜地道。“我自以為機關算盡,卻忘了世上聰明人還多得是,竟讓自己作了一回可憐的螳螂!”

“公主!南宮玉瑚現在何處?既然你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懂得聰明人游戲的規則,請吧!”聽到月傾悠自行開口認輸,蓑衣人亦不禁得意地一笑。

月傾悠淡淡一笑,玉手輕敗,身前兩人一把掀開轎簾,将魔導大炮的晶瑩炮口露了出來。

“你幹什麽?”蓑衣人拖着月傾悠連退數步。“公主!我不信這東西可是會認得主子的。萬一它突然間走了火,恐怕您嬌貴的身軀,就會突然間變作我身前的擋炮牌呢!”

“尊駕誤會了!”月傾悠的話音還未落。兩名轎夫已進入轎中,自魔導大炮炮身的背後,攙出一名嬌懶無力的白衣女子來,卻不是南宮玉瑚又是誰。

“居然把人藏在這種地方!”蓑衣人的蓑帽輕輕一動,顯然帽下的面孔也為之動容。“傾悠公主!我真服了你了!”

“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黃雀在後,卻是便宜了尊駕。”月傾悠淡淡一笑。

“那倒未必!”蓑衣人陰陰地嘿了一聲。“公主!您今晚的收獲可不僅僅是南宮玉瑚一個。這麽大的手筆,我卻只要走了這麽小小的一塊。剩下的蛋糕,還大着呢!”

“将南宮玉瑚送過來!”蓑衣人厲聲喝道。“待我驗明了正身,自然會放了你們公主!”

黑衣老者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兩人将全身軟弱無力的南宮玉瑚攙到了蓑衣人前。蓑衣人一支粗壯的手臂同時伸出,同時架在月傾悠玉頸上的短刀也滑了下來,眼見便要将南宮玉瑚抓到手中。

正在這時,劍氣大盛!

森寒的劍氣,和着耀目的金光,自上空仿佛一道金色瀑布般九天落下,将蓑衣人全身都罩住,劍氣嚴密地鎖死了蓑衣人的每一步可能移動方向,直刺蓑衣人的天靈蓋而下。

只見那熟悉的金色劍光,蓑衣人便知道究竟是誰到了。在獵物與自身安全前不得不痛苦地作出選擇,放棄了南宮玉瑚與月傾悠二女這兩道美味的大餐,一道藍色的劍光已自他劍光綻開。同時朝天憤怒地吼叫出聲來,發洩着心中的不甘與怒火。

“鳳瑰!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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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8 章 螳螂捕蟬

好可怕的劍法!

念頭僅僅是電光火石般在李思波心頭一閃而過。雖然在上次帝都之變時他也曾親眼得見沉楓單人一劍于千軍之中斬殺月容神。但從旁觀看是一回事,自己親身對上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全身上下都已被牢牢底鎖死。那透骨寒徹的冰冷劍氣和無雙的神念鎖魂已将李思波的所有進退可能全部否定,只餘下,硬擋格拼一途。

“砰!”沉楓頭上的房頂在瞬間的震動中化為粉碎,露出一個方圓見丈的大窟窿,月光随之灑落下地。兩個黑影如天外神龍般自高空翩翩而降。

“奇長老,好久不見了啊!”沉楓冷笑一聲,劍氣驟然轉折,劍招本到中途已老,但他竟是說轉就轉,那般的流暢自然,毫無半點生澀之處。

劍氣回轉自如,放棄了眼見便要到口的食物李思波,轉而攻向落下的二人。“魔教尊貴的長老終于肯出動了嗎?怎麽卻只有區區兩人,其餘的人呢,躲在哪處見不得光的角落裏啃紅薯嗎?”

砰然的轟響再次震動。“奇長老別來無恙乎?”長笑一聲,一襲白袍紛飛,潇灑曠然的廣林自房頂上那個大窟窿亦悠然飄下。

“是你!”奇長老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三番四次與我魔教糾纏不清,有時亦友,有時亦敵。”

廣林一只纖長白晰的右手在空中劃出了小半個圓弧,一團慘綠色的光團在他手心間跳躍着,輕輕一推,竟化為漫天的磷火,點點如雪花般朝着堂內衆人落下。

“小心!”林歸臉色一變,疾呼道。“不要讓任何一片綠火沾到身上,這般陰邪火力,集陰陽兩般力道于一體,最是擅長借物傷人。”

“嗖嗖”的連續一陣暴雨般的弩箭射至,無差別地将整個大廳內的所有人全部籠罩其中。在這種馬蜂般的全方位轟擊下,任誰也無暇去攻擊他人,只能堪堪求得自保。

“啊!啊!”就在這一輪暴雨般的箭弩狂射之後,連續不斷的慘叫聲自外傳來。站在牆頭上的弓箭手一個個接連地掉下,腥紅的鮮血迅速染紅了他們自己的衣襟。

“啊啊啊!”一聲憤怒的咆哮之後,一道耀目的白虹瞬息貫破了周圍的天際。刺眼的白色罡氣之後才見到那雪亮的緬刀身劃過,平日冷靜沉着的月經天此時竟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面容帶着說不出的猙獰,雙手高舉着緬刀,帶着嗖嗖的風聲,強烈的刀罡如切豆腐般輕易割開了厚實的高牆,朝着牆外撲去。

紅白黃三色彩光同時自牆外沖天而起,彙到半空竟又合三為一,扭曲糾纏成一股,隐隐形成了一條龍形的氣勁,毫無畏懼地迎着月經天的白色刀罡而上。

“砰!”一場小小的轟擊之後,月經天被後勁重新逼回了府門口,一手掩胸,瘋狂地吼道:“荒悟賀兒!你這個該死的東西!”

雖然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裝束,但即使化成灰月經天仍能認得出這個死敵。眼睛惡毒地狠狠盯住那正走進府內一身黑衣如惡魔般的男子,手上的緬刀嗚嗚作響,刀光大盛。平素蒼白的臉上的卻紅暈愈盛,低低的喘息咆哮聲中,一刀,再度斬出,劃破了夜色的長空。

也劃破了,月傾悠對他的叮囑,和吩咐。

白袍飄飛,宛如淩波仙子般的水曉韻自夜色中翩然而至,玉手連揮,強大的魔法攻勢連連不斷而出。火光漫天,燒得夜色之中一片通紅。偶爾間雜着的風刃冰箭卻又是最好的襲人利器。雖然都僅是一些威力不大的小型魔法,但那連珠炮式源源不斷的攻擊卻彌補了一切。看似風中柔柳般的嬌軀屹立在大門口,以一己之力,力抗着新增趕來的上百近衛的猛烈沖擊。

* * *

海宗流的眼睛都紅了。這五千黑甲近衛營是他一手所挑選訓練出來的,可說是他的子弟兵。但在這魔導大炮的一擊之下竟然去掉了大半,只遇下千人出頭。氣急敗壞怒火攻心的他此時早已将月傾悠和李思波間的嗳昧關系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兩手微曲,手指帶起尖銳的破空聲,朝着小轎這邊沖了過來。

白影一閃,白衣老者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上前接住了幾近瘋狂的海宗流,一身白衣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特別的顯眼。

月傾悠不知什麽時候又神秘地出現在軟轎的一邊,秀美絕倫的小臉上挂着一絲淡淡的微笑,饒有興趣地觀看着白衣老者與海宗流之間的戰鬥。

“這種新型的魔導大炮确實威力巨大,一擊之下便可殲滅數千人。實是戰場上的無上利器。只可惜–”月傾悠微微沉吟了一下。

“那核心裝置在五采蠻族內時為對付妖獸已經毀滅掉了。鑄造的工程已是不易,原料更是難求。失去了那件上古遺物的原件,現在邯邪納兕雖然又重新仿造出了一件,但威力必然不如先前那件。而且現在也才僅造就出這一件。可惜,可惜!”

“可惜這般威力強大的武器天下卻只此一件!”黑衣老者接着月傾悠的話頭說了下去。“若是能有十件,不,也許只要七八件便夠了。我月氏就能橫掃天下無敵了!”

“若是應用時機把握得好,在戰場上還是能起着扭轉乾坤的關鍵的。”月傾悠微微一笑,再不說話。

* * *

整個全城都在魔導大炮的撼動聲中顫抖着,喧鬧與尖叫無可避免地四處響起,縱然軍隊與警衛全部出動在到處奔波中維持秩序,但一波接一波的亂禍還是四散開來。

全城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之中。雖然看不到具體的人影在眼前肆虐,但那隐隐間傳來的震動聲卻已經使得絕大多數人都緊緊地龜縮在自己的房中,再不敢外出越雷池半步。

月黑風高夜,這豈非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

就在距離李思波府第不遠處的一座大宅屋頂之上,一黃一白,兩名少女正盈立于瓦上對峙着。月光如水,溫柔地灑在二姝的身上,照耀出她們美麗的身影。

“不知妹妹來勢不善,卻是意欲何為?”那一身鵝黃色長裙弋地的少女,懷中抱着一尾長約兩尺的五弦短琴,正對着對面那一襲白衣,容色冰冷無雙的少女,輕聲道。

白衣少女俏臉上一直罩着寒霜,冰冷的容顏自始至終從未改變過哪怕半分的神色,對着黃裙少女的問話也不答理,只是白玉般的纖手一揮,大片的彩光呈着扇形的弧度就朝着黃裙少女奔湧而去。

“铮!”黃裙少女一蹙黛眉,只是輕輕撥動了懷中五弦短琴的一根琴弦,白光一閃,便仿佛在身前立起了一堵無形有質的牆壁。大片的扇形彩光飛至黃裙少女身前不足一丈,便“轟”的一聲爆炸開來,在空中濺起點點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光圈。

白衣少女神色略動,僵硬的眼珠稍稍轉動了一下。一道寒芒在她的眼中亮起,仿佛雄雄的火把被點燃,越熾越高,寒氣卻是愈盛。

黃裙少女的鵝黃色長裙卻像是突然遭遇大風吹動,春水漣漪般波波蕩漾起來。端莊的秀麗容顏終于一變。

“五采聖女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你竟是沖我而來的!”聖女終于首度開了口,聲音冷冰冰地帶着寒霜般的凍澀。

黃裙少女微微一笑。“我對妹妹并無任何敵對之意。只是–若是方便的話,還請妹妹就在此處陪廣心共賞月色,待此間事了之後,妹妹若願作甚,悉聽尊便。”

“哼!”聖女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一層淡淡的五色光罩立時出現在她的身體周圍,強大的五行能量飛快地聚攏,将周圍的其他游離性質的能量竟予以排開,短時間內竟強行抽出了一道真空。白玉般的兩只纖手在身前變幻着,無數燦爛奪目的五色光輝在兩手之間奔瀉而出,合為一股碗口般粗的強大的五色光柱,朝着廣心重重直沖而去。

“五行合一?”廣心俏臉微微變色,當下亦不敢殆慢,右手春蔥般的玉指一輪急雨般的連撥,五根短弦每一次挑動都會濺起一連串悅耳的輕響,随即強烈的毫光閃動,一波波五顏六色的光波連續不斷如弦弓般射出,重重疊加,一次的速度快過一次,當連續二十次的光波幾乎疊加成一股連影時,終于,迎上了五采聖女所發出的那股五彩光柱。

“砰!”強大的後震力将屋頂下的片片瓦片化為粉碎,脆弱的屋頂也再不能承受這般強大的震力,在轟隆一聲中塌陷,接這就聽到底下傳來近乎慘叫般的尖銳聲。

在能量飛洩和塵土飄揚中,兩女同時飄然而起,落到底下那寬暢而寂靜無人的大街上來。

* * *

就在距離主城外三十裏一處駐軍的營地中,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藍衣青年伸長了脖子望着天空中閃起的點點光花,肩頭上閃耀的徽章顯示着他竟是副統領一職。眉頭一皺,轉身朝着身旁的正統領,年近五十的老者急道。“大人,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盡快趕到李帥處去!那裏可能需要我們的支援!”

老者緩緩搖了搖已經顯得有些花白的頭顱。“李帥英明神武,料敵機先。早在旬月之前便已經在城內聚集了三萬精銳,化為零分散嚴密控制城中大勢。又令我們四軍各部五萬軍分駐城外四方,分明是早已有所準備。”

“以老夫看來,李帥既早已料定了會有今日之變,自然準備甚是充分。再說城內尚有三萬精銳。難道會有什麽變故大至以三萬之軍,竟不能平?我們只需謹遵李帥之命,把好關卡之處,不讓可疑分子溜進逃出便是。”

“這–”藍衣青年臉色數變,遲疑地道。“大人,可眼下明顯城內已出了大亂。連我們距離主城數十裏都能有所聞。如果李帥真能一力鎮壓,恐怕不會想鬧至這般民亂生變的地步吧!”

老者堅持地搖了搖頭。“巫剛,難道你還信不過李帥的英才嗎?我只是好奇的是,李帥動用了這般宏大的排場,究竟是為了對付什麽人,竟以致出動了軍隊。既是身處在東北主場範圍之內,還會有什麽力量能讓李帥謹慎到這般田地呢?”

“大人!”

“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你也返回自己的崗位上去吧!”老者揮了揮手。

巫剛眼中異芒連閃,擡頭再度看了看夜空中閃爍着的點點光花,突然右掌一翻,化掌為刀,重重地劈着老者的後頸之上。老者事先根本未曾防備,被一掌劈在要害之處,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眼見已是不能活了。

巫剛憐惜地看着地下的屍體,搖了搖頭。“單老啊單老!你平日裏待我的恩情我是記着的。但你為什麽偏生要在這緊要關頭堅持與我作對呢?要知道,若是今晚事有不成,我可是不能活了。既然你竟想阻擋我的活命,自然只有讓你先死了。”

“巫剛!你這邊已經準備就緒了嗎?”一個陰陰的聲音忽然不知從何處飄起。

“啓禀史東長老,弟子這邊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軍隊。只待一聲令下,便可向城內進發!”

“很好!那我們便在城中等待你的接應。”黑暗中的高大人影輕輕地晃了一晃。“君不見!夜孤臣!你們兩個就留在此處協助巫剛。若是此番在緊要關頭誤事,小心你們的人頭!”

“是!”兩個聲音異口同聲而起。

巫剛眉頭微微一皺。這君不見夜孤臣二人是長老會中最為蹩腳的角色,兩人自幼拜在教內一位輩分極高的長老門下,再加上兩人确有一套聯手發揮的強力武功。看在兩人輩分和如此高齡的情況下,才勉強算進入了長老會之中。但這二人腦子俱有些毛病,若是将他二人留下,對自己恐怕不但無所增益,反而會惹些麻煩出來。

但這既然是長老會的意思,巫剛卻也不敢多言,只得打落門牙和血吞,自認倒黴。

君不見夜孤臣兩人東張張,西望望,好奇地四探着兵營內的四處情況,還伸手在厚重的金屬盔甲上摸了幾下,滿足強烈的好奇心。

巫剛眉頭一皺,但也懶得去管這二人,只作不見,轉頭去忙自己的軍隊調動去了。

“在這鳥營裏有什麽意思,連個美女都看不到。史東長老太不夠意思了,竟然把我們倆派到這種鳥地來!”君不見歪着腦袋,怪聲怪氣地道。

“就是!悶了這麽多天上。一路上急着趕什麽路,結果到了這又被全部安排不準外出,什麽好玩好看的也沒接觸到。”夜孤臣馬上接上了口。

“咦!那是什麽?”前方忽然白影一閃,盡管閃掠速度極快,但君不見夜孤臣二人畢竟身為魔教長老,又豈有不發現之理。

“過去看看!”漸漸的二人竟忘了史東長老的吩咐和巫剛再三告誡不能外出的警告,竟大膽地朝着白影的方向跑去。

“咦?好香!這是–有女人!”君不見使勁嗅了嗅鼻子,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他的鼻子一向比狗還靈,這可是魔教中的一絕。

在空氣中,果然有着一陣淡淡的幽香,随着夜風而逐漸飄散開來。

“好家夥!巫剛這小子,竟敢在軍營中似藏女人啦!原來也是個色鬼!看我們把他的姘頭拿下,到時候他還有什麽話說!”君不見嘿嘿地淫笑了起來。

夜孤臣也伸出舌頭興奮地舔了舔嘴角。“奶奶的,多少天沒見過正點的女人了!爺爺我現在喉嚨裏像有把火似的!”

循着香氣的源頭,兩人鬼鬼祟祟地一路摸了過去,不知不覺間竟出了軍營的範圍,只是興奮的兩人哪裏又察覺得了。

走了一截,猛得擡頭,兩人終于看到了俏立在前方小山丘上的那個俏麗倩影!

一襲绛色的短裙,将她無限美好的曲線毫不掩飾地展現在兩人的眼前。縱然只是看不見面目的背影,但卻沒有人會懷疑她絕世傾城的容顏。

“嗚嗚!”君不見的口水都快要掉下地來了。“絕世,絕世美女啊!想不到在這等淡出鳥的地方竟能得見這等美女,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一聲輕笑,一直背對着他們的那個俏麗倩影,終于,緩緩地,背轉過身來。

劍光如雪!燦爛若花!

白色的光芒,猶如一朵美麗的鮮花,正一瓣瓣緩緩雪白的劍光中逐漸盛開,猶如千萬個太陽同時被點燃,照射得人睜不開眼。

“啊啊啊!”君不見夜孤臣亦非弱者,兩人雖然色迷心竅,但反應及時也并非全無準備,兩條身影交錯騰空而起,隐隐的雷電之光大作,爆裂出耀眼的光華。

空氣如同狂風怒滔般掀動起來,尖銳的聲音破空震撼刺耳着。在這方圓十丈之內,無形的空氣竟肉眼可見到隐隐的波紋一圈一圈地輕輕泛開了一波波的漣漪,向四面八方淡淡而輕輕地散開。

“心劍無痕!”君不見夜孤臣雖然腦子有些毛病,卻并不代表見識眼光差了。只是第一眼,便識出了這雁宮的無上絕學,掌門秘傳的專屬武學。同時尖叫出聲來。

劍光斂去,口齒輕薄的兩個老頭已經變作了兩具冰冷的屍體倒在了地上。四只眼睛睜得大大的,面上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驚恐,猜疑,恐懼,或者其他。

在臨死前,他們終于在劍光中最燦爛的颠峰,生命臨結束前的剎那見到了那張他們欲得見的美麗容顏。

那絕世無雙,當世無人能與之相争的傾國麗色,但卻也是絕不可能再出現在世間的驚世美麗。

蘭雅絲.德.岚

第 157 章 伏擊之戰

月傾悠斜倚在松軟的藤椅上,感受着花叢中清新爽可的怡人香氣,一邊自由寫意地輕輕梳理着自己黑亮光澤的秀發。這是她最心愛的寶貝,因此一向都由她自己親手護理,不需侍女進行侍侯。

“公主!”侍立在月傾悠身旁的黑衣老者微微一欠身。“您認為魔教那些人的建議真的可靠麽?”

月傾悠輕輕一笑。“可不可靠又有什麽關系呢?打頭開始,我便從未對魔教抱有任何的指望。這次所指的目标也不是對準我們而來,何必硬要強自作出頭鳥呢?”

“甚至——”月傾悠雪嫩的纖指輕輕拈起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把它貼到秀美無雙的玉頰上,星眸微閉,怡然自得地沉浸在自然的享受中。“這個所謂的天羅計劃能夠達到的結果也并不是我真正重視的。”

“那您——”黑衣老者詫異地道。

月傾悠如一只小鴿子般輕盈地站起身來。小臉仰起,絕美的面容上化開一絲甜蜜的笑意。

“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 * *

魔教如果真有誠心送南宮玉瑚北上,雖然大陸南北距離遙遠,但也不過十來天的路程,卻時間足足拖了一月出頭還未送攏,其心究竟如何,明眼人一看即知。

夜色,沉靜如水,只有月光溫柔地抛灑在大地的每一處角落。

沉楓緩緩地踏進大堂,偌大的一所宅第就沒有士兵侍衛在門口把守,一路上也沒有看到多餘的人和什麽侍衛,被撤了個幹淨,以致沉楓一路行來暢通無阻,整座大宅顯得異常的清淨。

“你終于來了?”整個廣闊的大堂之上,只有李思波一個人高危正坐,那麽裝飾品什麽的早已撤了下去,除了兩旁的兵器架外,整個大堂看起來極為寬闊而深遠。

“玉瑚在哪裏?”沉楓目光一轉,開口冷冷問道。

“很好!很好!”李思波答非所問。“想不到你竟真有這份膽子北上,而且是孤身一人而來。”

沉楓冷冷一笑,對李思波的話嗤之以鼻。“當我踏進北方在你們控制的區域範圍內之時,恐怕你們在第一時間內就知道我的到來了吧!何必如此的假惺惺呢!”

李思波臉色微微一變,不是為別的,正是沉楓的話引起了他的某種念頭。對于月傾悠的事他向來都不去管,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去理,但此等重要的大事,既然月傾悠能把中西北地區建成銅牆鐵壁一般,自然也可以輕松地掌握沉楓進入北方的動向。但他這處直到此時卻尚未能從她處得到半點通報消息。

在月傾悠心中,李思波究竟占着什麽樣的地位?

“廢話不必多說!動手吧!”李思波悶哼一聲,拍案而起。

“玉瑚在哪裏?”沉楓緩緩地再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問話。

李思波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回答沉楓的正面問話,雙手一拍,從堂後立時轉出數條人影來。

“怎麽先不介紹一下呢?呃,看來這幾位竟都是新面孔,魔教的諸多長老這次怎麽一位也沒有,是否看不起莫某人?”沉楓神色自若地掃了一遍那數人,冷冷一笑道。

李思波冷冷一笑,手一招,“這裏有三位貴賓倒要介紹一番。這位是魔教六宗之一,禦仙閣的現任宗主卓儀君。恩,他也是玉瑚的初戀情人!”

沉楓對魔教禦仙閣宗主的稱呼倒沒怎麽放在心上,倒是聽了最後一句,身子微微一顫,轉向卓儀君,目中流露出注意的神色。

卓儀君只是微微一笑,略略欠了欠身。

“至于這兩位。這位女士是魔教連霜派的宗主雪方雲,那位則是九子流的宗主林歸。”

至于排在這數人之後的自然是被李思波所招覆的武林好手和魔教所派來的其他一些高手。

“想不到為了區區一人,竟出動了魔教三大宗主之多,實是甚感榮幸啊!”

“玉瑚此時便在堂後,只要莫兄能輕松解決掉我們這群人,到時自然便可以見到玉瑚了!”卓儀君微笑着道。

“轟”的一聲。厚重的大門在後方被關上,與此同時,數百名身着清一色黑色軍裝的侍衛現身布在屋頂和牆頭,手上均持着弓弩等遠攻武器,神情緊然,如臨大敵。

“就是這般排場麽?也太過老土了吧!”沉楓冷笑一聲,右手一翻,動人心魄的光雨立時便填滿了整個大堂,在那漫天的光點之中,王者之劍倏忽間循着一道玄奧無匹,含着物理深義的徑路,直擊李思波面門。

李思波身體一動不動,黑劍如變戲法般在身前蕩起了層層的波紋。然而沉楓的劍卻未到,因為有一人比他更快。雪方雲輕輕一笑,一道杏黃色的飛綢疾射而出,飛至中途突然分裂開,化作數道更窄更密的飛綢,旋轉交織着裹向王者之劍。

沉楓輕輕冷哼一聲,劍上真力摧發,兩輪月牙形的劍氣自劍鋒兩側迸射而出,将卷近的數條飛綢生生割斷。但劍路卻也因此而稍稍受到影響而偏轉擊空,滑向了李思波身旁空曠的虛無空氣中。

“哼!大名鼎鼎的莫沉楓就技止于此麽?”雪方雲撇了撇嘴,“就這樣的本事上次竟然能大鬧總壇。看來長老會的那些老家夥們真是骨頭老得可以打鼓了。看來上次大會時我們沒有趕回總壇真是個正确的方案。難得看到了那群老家夥的狼狽像。”

“雪宗主萬不可輕敵!這莫沉楓若真是如此簡單的話,就輪不到我們來對付他了。”站在雪方雲身旁的九子流宗主林歸柔聲道。

“轟!”一聲輕響,整個大堂的空氣竟驟然間變得粘稠起來,堂內衆人只感覺到呼吸一陣困難,仿佛身上突然多出了什麽重物,體重驟然加重了一倍。輕輕的哧哧聲中,肉眼竟隐約可見無數的小旋在空中飛快地打着轉。

“将風系魔法暗藏于劍招之中,好高明的戰術啊!”卓儀君回顧了雪方雲一眼,淡淡道。“方雲你剛才難道沒發現嗎?那兩道月牙形的劍氣盡道也實在太過弱了一些。竟然僅僅只撕裂幾道飛綢就消散開來。即使是不以內力見長的方雲你出手恐怕也不至于于此吧!現在該明白了吧!那只是風系魔法的普通風刃而已。用風系魔法将堂內空氣加一束縛,戰場的情況便轉客為主,反變為對我們不利了。”

雪方雲美目一轉,嬌笑道:“還是卓宗主見識高遠。妾身真是萬萬所不及啊!”

“還是待本宗先來獻醜試探一番吧!”卓儀君微微一笑,身形一動,雙手疊加出漫天的手印,朝着沉楓隔空破去。

“哼!技止于此嗎?”剛才雪方雲的話現在被沉楓反回來全盤奉送。卓儀君的這一擊倒真是試探,被他随手便可破去。“李思波,你還有什麽埋伏陰謀通通都一并出來吧!否則此地就是你們這群混蛋的葬身之地!”

王者之劍一揮之下,龐然的浩瀚劍氣狂浪般席卷而去,縱然力道已經被分散成幾道分襲數人,但那恐怖的力量仍然使得魔教諸位從未見識過沉楓手段的大宗主駭然變色。

“叮叮叮!”沉楓手中王者之劍一陣輕顫,數道劍氣自各個不同的方向分襲而出,或點或劈,或纏或掃,毫無遺漏地擊中了向他攻來的李思波等四人。

“這家夥的內力簡直深厚得驚人!”雪方雲羅袖連揚,好不容易才将襲到身前的洶湧力勁消去。“真不知道他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這樣恐怖的內力是怎麽練出來的。”

卓儀君輕笑一聲,自袖中滑出一塊墨綠色的長方型黑尺,不過尺許長度,質地看來非金非鐵亦非玉。“這把兵器我以前從未在人前亮過。本來修成是為了對付斡勒翰那個老家夥的。但多謝莫兄替我解決了他,現在這東西便要莫兄你來承受了,呵呵!”

桌儀君出手速度竟是極快,那黑尺瞬間已揮了出去,本是黑黝黝一塊毫不起眼的東西,但揮出之後衆人卻只覺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耀目生光,嗚嗚的怪響聲大作,也不知究竟藏了有什麽詭秘。

身前劃起三道的邀目劍圈,卓儀君的黑尺觸到劍圈上,立時被強大的內力反彈了回來。但沉楓卻是如觸電流,只感到手上一麻,若非般若之力的迅速補充,恐怕那瞬間半邊身子都要陷入癱瘓。

沉楓心頭一凜。看來這番埋伏合擊,個個事先都是早有準備的,自己若不再出全力,恐怕此番非但難救出玉瑚,連這條小命都十有八九要丢在此處。

低低的喝了一聲,般若之力終于全面發動,強大的劍罡溢出劍尖竟達三尺之長, 此時亦再無需什麽精妙招式,随手一掃,溢起的白色劍罡已逼得衆人連連後退。

扇形的劍罡由大收小,化成一團耀目的白色劍芒,再兀地爆裂開來,無數道如疾弩般的白芒迸射而出,将整個前方的空間全部封滿。

“啊!”接二連三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對于三宗主和李思波這等級數的高手,即使高度凝化成的劍罡之芒還奈何他們不得,卻也只能堪堪抵擋着暴風狂浪般打過來的陣陣劍芒,再無閑暇他顧。

但對于後方守候着的那群人來說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沉楓本來這番攻擊的主要目标便是他們,全力發動之下,能夠逃過這番攻擊的也剩不下幾人了。

李思波大怒,狂喝一聲,黑劍盤旋飛舞,幻化出重重劍影,從上方壓頂而至,劍光劇盛,劍氣淩厲無比,黑色的光芒遍灑在整個大堂之內,顯是已出了全力。

雪方雲曼妙美好的女體在空中不住翻滾,盡顯曲線玲珑的優美身姿,但袖中的飛綢卻如天花散花般漫天飛舞,幻化出無數的游絲,氣絲與實綢交錯纏雜,斷去封死了沉楓所有的移動之路。

卓儀君手中那古怪的黑尺再度發威,本被沉楓以風系魔法束縛的周圍空氣竟再度施壓,變得如有實質,重若泰山,只壓得人心頭發悶。

本是自己營造出來适合自己作戰的環境,卻被敵手随手改編則化為己用,反過來對自己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僅此一點便可看出,這四人之中,卓儀君的身手定是最為高明。

最後的林歸也不閑着,無聲無息地潛轉到沉楓的身後,拳頭暗隐現滾滾的風雷之聲,拳勁充滿了強大的殺傷力,陽剛的內盡之下竟暗藏着陰寒的邪惡氣勁,翻騰不休的襲迫而至。能夠成功把握到陰陽兩極歸一的技巧,即使沒有其他人的威脅,要封格此拳仍非易事。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大高手各分踞一處有利角度,同時向沉楓發動最狂猛的攻擊。

所有的進退之路已悉被四大高手封死,閃避挪移已是不可能的事,只餘硬拼一途。

這四大高手,若單打獨鬥,沉楓有信心能在五十招之內将其誅殺。即使四人齊心協力聯手,若換個環境,他也有七成以上把握将這四人擊潰。但目前的環境形勢卻明顯是不利于他,一個情勢不對,外面便有可能萬弩齊發,即使護身氣勁在強,也不可能在這漫天箭雨的情況下撐過盞茶時間。

只是這短短的瞬間,沉楓已迅速拿定了主意,王者之劍在空中扭曲幻化出多重的劍影,在般若之力的禦使下猛烈的罡風狂卷肆虐,逼得半空中的雪方雲不得不在半空改變方向,挪移後撤。

而空出的左手,則在胸前比劃出玄妙無方的手勢,白色的光點以迅疾的速度在沉楓的身前凝聚,逐漸清晰地彙凝成了一個白色的“滅”字,帶着毀天滅地的狂野氣勢朝着正面的李思波和卓儀君呼嘯而去。

這正是沉楓自廣心處學來的“問道九字”中的第三訣——“滅”字訣!

理也不理身後林歸已迅速襲攏的兩極氣勁,沉楓兀地飛越起身,在半空中身形突然如輕燕般旋挪一轉,雪白的劍光鋪天蓋地般籠罩住整個大堂,但那僅僅是傾刻間,瞬時後便完全收斂,一道長虹,如流形墜地般垂射而起,直罩李思波!龐大無匹的劍氣,已将李思波完全籠罩鎖緊。

正是那天下無對的驚天一劍!

在這絕世劍招之前,李思波,可,抵擋得住?

* * *

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了點點的光澤,近了,近了,大片火把照耀之下,清一色黑色盔甲的兵士,邁着整齊的步子,帶着嚓嚓的金屬摩擦聲,從隐蔽的黑暗中跑上了寬暢的大道。

“什麽人!停住!”當頭的黑衣統領高舉起手中的火把,朝着前方朦胧的燈光喝道。

“李帥嚴令,今夜全城戒嚴,閑雜人等一概禁止外出活動!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公然違反軍令!”

“月氏公主傾悠!”黑色的小轎緩緩地着地。轎前的黑衣老者的聲音冷得如石頭般冰冷。

黑衣統領微微一愕,單膝跪下,身體向前半屈,似是有點極不情願地道:“李帥麾下海宗流見過公主!”

“海統領免禮!”窗口的轎簾被一只欺霜賽雪的玉手挑開,露出了月傾悠那絕世的無雙容顏。

“剛才似乎聽到海統領的聲音,說是思波下令今晚全城戒嚴是嗎?”

“是!”海宗流稍稍猶豫了一下。“早在三天前,李帥便已下了夜晚戒嚴令。除了軍隊,任何人等不得在黃昏之後随意活動。違者斬!就在今夜,剛才,突然又傳來了李帥的緊急命令!現駐城內的五萬軍隊全部啓動,封鎖全城所有可能存在的進出口!另外就是調動末将所統領的近衛營五千精銳趕至李帥府第,嚴加禁衛。現在末将正是準備趕去!”

“哦?”月傾悠甜美的聲音中聽不出來有絲毫情緒的波動。

“請公主恕在下有命在身,不能多作停留。”海宗流緩緩站直起身來。

“海統領只管自行請吧!”月傾悠微微一笑。

整齊的步伐跑動猛烈地撼動着路面,一眼望去難看到頭的金屬盔甲反射出大片雪白的月光,将整個路面照得雪亮。默默地看着黑甲近衛營的遠去,月傾悠一行人一直駐立在原地。

“好了!”月傾悠輕快的聲音再度響起。

黑衣老者輕喝一聲,右手一舉,兩名前立的轎夫突然将轎簾猛地一把扯下。只是本應在裏面的月傾悠竟突兀地憑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在轎內擱放着一門半人大小,晶瑩剔透,純由魔力晶石所鑄成的小炮。

魔導大炮!

四名轎夫同時聚集到了魔導大炮的跟前,擡轎作苦頭的轎夫轉瞬便轉職成了高傲的魔法師。随着魔力的注入,點點的白光,在魔導大炮的炮身開始亮起。

“轟!”一道白光劃破夜空的寂靜,在那片黑色的重重盔甲中尋找到了自己的落點。耀目的白色光華宛如美麗的花瓣般片片綻放,無情地向着四周渲洩着強大的能量。整座長街,瞬時都籠罩在這片美麗得令人顫抖的白光之中。沒有轟鳴的回響,亦沒有血肉紛飛的殘忍畫面,整整五千的精銳之旅,竟在這輕描淡寫的一擊中被吞噬了大半。

這場新的暗夜變奏曲,才由這魔導大炮的一擊,揭開了精彩的序幕。

第 156 章 請君入甕

在圍困塔斯特瓦斯半月,久攻不下之後,西部聯軍終于放棄了對這座小小城池的苦攻,分病作四路散去,繼續東進,由于麥隆的主力幾乎已經全部雲集塔斯特瓦斯,剩餘之地,已是無兵可守,因此聯軍一路拔城奪地,聲勢驚人。只不過短短旬月之間,麥隆廣闊領地,已失陷了三分之一。

不過,亦正由于聯軍四十多萬的軍隊分作了四路,每一路的單獨實力已經被大幅度的分散。麥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也迅速抛下了塔斯特瓦斯這座小城,集三十萬大軍于一路,采用“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打法,盯準了喀麗絲所統領的中路十五軍大軍,快速回擊。

塔斯特瓦斯這座先前被雙方你争我奪搶得不亦樂乎的香饽饽,立時就轉為了食之無肉的雞肋。

麥隆統軍回擊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先行抛下近二十萬行速緩慢的步兵,集中三萬輕騎兵迅速前突進行試探性快襲,爾後他親自率領的五萬重裝甲騎兵與做為前鋒的輕騎兵也不過保持在騎兵全力突擊一天時間的距離之內,這般靈活的安排,可以随時見機行事,前進或後撤,不可謂不周全了。

但饒是在這般周密的安排之下,仍然遭到了四路大軍迅速回調的合擊,只能說是喀麗絲心計太過厲害。兩人鬥了數十年,彼此對對方的了解都已深入骨髓。奈何喀麗絲先發制人,作好了圈套。可嘆麥隆即使明知有詐,也不得不回顧後方老巢,在戰略上已首先輸了,剩下臨陣變化再過厲害,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實際上早在作為前鋒的輕騎兵對喀麗絲的中路大軍進行了搔擾式的攻擊,卻未能得到強烈的反擊時,麥隆就已經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因此他勒令停下了重裝甲騎兵繼續前進的步伐,但通知輕騎兵趕回,準備換輪再次騷擾,只待一擊之後,便即遠撤百裏。

麥隆的防範設計确實已經作到了家。但他卻未能料到這次喀麗絲設計的并非作為主帥的他,而是那被他扔下拖後失去機動力的二十萬步兵。當藍天化所指揮的兩路大軍如法炮制以騎兵對那二十萬的步兵進行切割式騷擾時,就注定了他後路被掐斷的命運。

三十萬大軍,被生生切割為兩半,分作兩個戰場進行會戰。當喀麗絲将近二十萬的步兵以推進式填滿了麥隆那五萬騎兵的四面八方時,鐵桶合圍完成,麥隆便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注定了失敗。

剩下的事情簡直就像是單方面展開的一場大屠殺。騎兵雖然以他高度的機動力和強大的攻擊力無可置疑地成為“兵中之王”,但當數量的等級差拉開,絕對數量優勢的步兵們布成一隊隊小沖鋒陣形,将騎兵大軍切割成一個個越來越小的小塊,長槍兵的森森槍影攔住了馬匹的去路,拔弦射箭、槍挑刀砍,毀滅著劣勢中的敵人,一切就如同切割西瓜一般的簡單了。一匹匹鮮活亂跳的馬在咴咴聲中倒下。失去了坐騎的騎兵,一批又一批地倒在了血泊裏。

“大人小心!”一只手臂突然伸出,将麥隆自高頭大馬上一把拉了下來。一支流矢險險貼着鬓邊飛過。

“天亡我也!”麥壟環顧着周圍的刀光劍影,鮮血飛濺,痛苦地一拍額頭。

“大人,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黑袍魔法師冷靜地道。“即使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下,我仍然有信心保着大人您成功突圍而出。”

“即使成功突圍而出又能怎樣呢?”麥隆仿佛瞬時間內竟蒼老了幾歲,哀嘆道。“在帝都之變時,我之所以還有那樣的信心,是因為我還有着這數十萬的大軍和廣闊的領地,自然可以東山再起。可現在呢?數十萬大軍已經潰不成軍,即使成功突圍而出,我還有什麽意思呢?我老了,已經老了,五十多歲的人,再沒有那份精力和時間從頭再起了。現在的天下,是他們的了!”

“不過區區三十萬大軍而已,大人您還有數十萬的後備軍隊呢!喀麗絲與您争鬥了數十軍,不同樣沒能奈何大人您麽?這點小小的挫折算什麽?”

“以前,那是我和喀麗絲一對一的鬥争。而且林珊還在世,真要翻臉打仗,誰也不敢先開這個頭。現在呢?東方是莫雪那小丫頭虎視眈眈,西面喀麗絲、藍天化、莫沉楓三方的聯軍。這樣強大的聯合實力,已足可橫掃整個南方。那剩下的二三十萬老弱殘兵,用來守城尚可,如何能與這數十萬的虎狼之師相抗。現下,本座,老夫,只是他們統一南方唯一的障礙了!”

一支流矢飛過,中軍中那面迎風飄揚的“麥”字大旗,在轟隆一聲中,緩緩倒下。

“麥帥不見了!麥隆死了!”也不知是誰首先吼了起來。雖然人頭立時就被監察官的鬼頭刀一刀砍了下來。但個人的驚慌,也影響到了群體的轟亂。雖然明知事實的可能性不大,但帥旗的倒下,主帥身影的未見,再加上心理戰的襲擊,即使是這支精良的軍隊,軍心的崩潰也已成不可避免。

一支已經失去了作戰信心的軍隊,它的下場根本只能是一觸即潰。一輪接一輪的崩潰立刻連續傳展開來。近十萬的精良騎兵就在瞬間這樣完了。辎重兵器丢得滿地都是,兵士們開始了嘩變,即使身後的鬼頭刀也擋不住後撤的步伐,驚慌的軍隊開始了自相的殘殺。許多人死在了馬匹的互相踐踏中。

這只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軍隊,就在這段短短的時間之內,完全地崩潰了!

就在這時,只見原本平靜的曠野上,突然響起了震天的擂鼓和冗長的號角,大隊骁勇的騎兵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輕而易舉的穿越過了那看似漫長的遙遠距離,向着聯軍的陣地疾沖而來。

在那面高高懸挂起的蔚藍色大旗上,鬥大兩個字“丘然”在微弱的陽光反射下散發着點微的外芒。

“雪兒!這丫頭要玩真的!”喀麗絲臉色劇變,黛眉緊緊地蹙在一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氣道。

“竟然往自己人背後捅刀子!這丫頭真是太任性了!大姐尚在帝都,怎麽未能阻止到她!”剛剛解決了那二十萬步兵方面,才趕到這邊戰場的藍天化,面色同樣不好看。

“确是有些奇怪!”喀麗絲深思着,緩緩地道。“除非這整件事,事先得到了珊娜麗莎的同意,否則很難說得通。”

“不可能!”藍天化想也不想,一口否定。“大姐可是楓兒的生身之母,即使再疼雪兒,又怎麽可能會同意雪兒做出這種事來?再說,大姐也絕非那般不顧全大局的人!”

“也就是說!”喀麗絲若有所得地輕喃道。

“現下帝都再次有變!”兩人目光一聚彙,同時異口同聲地道。

“兵貴神速!當我們的輕騎兵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戰陣的時候,想必這時喀麗絲和藍天化還正張着嘴巴合不攏來吧!”安笛南回首顧向軍中的統帥,笑道。

丘然長生勒缰駐馬,望着前方滾滾的黃塵,微笑道:“這就是先發制人與後發制人的區別所在。兩者雖然沒有高下之分,卻有将帥因時因地制宜的關系。是以運用于實戰,便有成敗。”

拔出腰間銀白色的長劍,丘然長生高聲呼喊道:“給我沖!”躍馬向前,如同一支離弦之箭,勁射入滾滾的戰場洪流中。

安笛南忠實地跟随在他的身旁。在他的身後,二十萬的士兵追随着他,那一股沸騰的洪流,随着丘然長生的呼喊,勢不可擋地向着聯軍而去。

* * *

“你真的決意北上?”東籬散人目光停留在沉楓的身上已久,卻只是閃爍不定,陰陰地道。

“現在傳來的最新最确切的消息是玉瑚被魔教送往李思波處。我自然便要北上了!”沉楓沉默了一小半會,才淡淡地道。

“現在的龍州,已經亂成了一團麻。你作為一方之主,這裏的最高首腦,竟要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抽身離開!”東籬散人的聲音難得地肅然起來,還帶着幾分懊惱。

沉楓沉默不語。到了此時,他才感覺到,蘭雅絲對于他,對于整個龍州來說,是多麽的重要。由于為了暗防東籬散人,再加上沉楓本人對管理事務幾乎一竅不通,幾乎整個龍州的政治經濟軍事管理系統都控制在蘭雅絲的手中。現在蘭雅絲的墜崖自盡,使得各個系統完全失去了組織者和牽線員。來自最高層的決策突然消失,上下的命令無法得到及時的溝通和反饋,這一連串變故的各個系統幾乎陷入了崩潰。一時間各個原本不相連的系統竟交相錯位起來。蘭雅絲原本苦心建設的情報傳輸系統完全陷入斷層,那麽竟赤裸裸地将重要的消息傳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或就是上下無人能動,出現了上指揮不動下,下回應不了上的怪狀。

幸好沉楓将蘭雅絲自殺的死訊隐瞞下來了,只是對外宣布蘭雅絲外出辦事。否則那些對蘭雅絲有着狂熱愛慕的青壯年男子,還不知還在暗中搞出多大的麻煩來。

“可是玉瑚在那裏!他們使出這一手分明是瞄準了我的要害而來。若不親自動身北上,底下又有什麽實力可用,能替我将玉瑚從那險惡環境中救回來?”

“是以我不得不去!”沉楓長長地吐了口氣。

“只是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便可放棄手上已經出現搖搖欲墜趨勢的根基大業?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何必為了一個南宮玉瑚而冒險堕落。待成功取得天下之後,天下美女,任你應取盡取!”

“玉瑚是我的妻子!”沉楓忍住氣,緩緩地道。

“我看不出她與其他女人有什麽不同之處。”

“我寧可放棄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絕不能失去玉瑚!”沉楓注視着東籬散人,斬釘截鐵地道。

“豎子不足為謀!”東籬散人一對斜飛入鬓的長眉跳了跳,森然道。

沉楓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終是強行壓下了怒氣,面上堆起一絲笑容,柔聲道:“待本座北上之後,龍州之事,就請軍師多多費心了!”

東籬散人微微一愕,沒想到沉楓的态度竟在轉瞬間軟化了下來。更重要的是沉楓對他的稱呼終于發生了變化。在此之前都是呼為散人。雖然似乎聽起來好聽一點,但聽這名稱,便知是将他居于一種客卿的位置之上。現在改為軍師,總算是承認了他應有的地位和名譽。

以往雖然對他禮敬有嘉,但基本上都只是客卿類的出謀劃策。即使沉楓離開龍州,也留有蘭雅絲制其肘腋,哪像現在這般,以軍師事之,可說是交出了手中大半的權力。也是是拜蘭雅絲所賜了。

雖然東籬散人對權勢并無什麽興趣,但心頭還是隐隐泛出一絲激動。但随即忽然一凜,這,可以在某個方面看作是主君對臣下的一種妥協屈服,但何嘗又不是一種試探呢?

莫沉楓個性多疑,可別因此上當而在陰溝裏翻了船。

想及這裏,東籬散人一直沾在輪椅上的身軀微微一屈,淡然道:“屬下自當不負主公重托!”

既沉楓以“軍師”事之,東籬散人自然也該以“主公”回報了。

“主公準備孤身一人北上?”東籬散人沉吟了一陣,換個話題問道。

“手下并無可用之人!”沉楓堆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畢竟我們根基不穩,才成立不到多久的地方勢力,吸引不到多少頂尖和一流高手的加入。與魔教這等歷史遠久的組織相差太遠。魯本南和盛龐豐又各司其職,脫不開身,必須留在此處協助軍師。至于水曉韻——她可不是我所能夠掌控的人。而且此次北上又在月氏的範圍之內,個中兇險——唉!”

“既知不可為,何必強為之!”東籬散人輕輕地低喃了一句,也不管沉楓是否聽到或反應如何,算是盡了臣下的本份。

“鄙人願為殿下一盡綿薄之力!”一聲長笑突然自遙遠的天穹中折落而下,清朗的聲音雖非重響,但在空曠的庭院內卻震開了嗡嗡的顫波。

“廣林先生既已大駕光臨,何不現身一見!”沉楓眼中掠過一絲異芒,站起身來,揚聲道。

“殿下既然出口相邀,廣某豈敢不從!”一陣怪風突然間間嗚嗚大作,飛塵走石漫天飛舞。

依靠在輪椅之上半眯着眼睛的東籬散人突然間立直了身骨,一只瑩白如玉的右掌緩緩擡起,對準着怪風旋刮的中心,作勢欲吐。

從旁一只手突兀伸來,按下了東籬散人的出手之勢。幾乎與此同時,白袍高髻,一身儒士風流衣妝的廣林已經出現在了庭院的中心。神情還是那般的潇灑翩然,永遠散發着一種神秘的魅力,使得幾乎所有與他初次見面的人都會對他心生好感。

而在他身後,那如影子般緊緊沾在他背後的那人,縱然換了一身行頭,打扮和氣質與以前迥異,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但沉楓還是一眼認出了已經可以算作老朋友的荒悟賀兒。

“先生請坐!”

廣林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玉幾上雲霧缭繞的茶杯,好整以遐地欣賞着袅袅上升聚彙成一只鳥形的白色氣霧,笑贊道:“想不到殿下竟亦精通茶道,竟然還收藏有此等絕品好茶。”

“這是軍師所收藏的絕品好茶。我可是個粗鄙之人,不懂得欣賞這茶道高下好壞之分。”沉楓微微一笑道。

“哦!”廣林仿佛此時才醒悟過來,轉過身子,上下仔細打量起東籬散人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薄薄的嘴唇一抿,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卻不料他面容突然一端,肅然道:“久仰散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盛名之下無虛啊!”

“哪裏!”東籬散人木無表情。“本人素來不踏足江湖武林半步,藉藉無名,閣下那久仰之說,又從何而來?”

沉楓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分明古別,輕輕咳嗽一聲,向廣林道:“方才聽先生所言,似乎先生對這邊的形勢已有所了解。不知先生究竟是何時得知?”

廣林只是微笑。卻不作答。

沉楓眼內異芒一閃而逝。既然廣林能夠在這樣快的第一時間內趕至龍州,那麽他對這裏所發生的一切自然都了若指掌。但是在前段時間,自己卻未能從他的情報網處得到有關天羅計劃的哪怕半點消息。既然連最團結的五采蠻族內都能生生安插下荒悟賀兒這顆毒釘,魔教不可能沒有他的內應。只能說他是故意作勢以待,等到這最佳時機才出擊。

當然,這對于沉楓來說,可不能算是什麽好事!南宮玉瑚被擄走,蘭雅絲墜崖自殺,一連兩個心愛的女人都離他而去。若非廣林事先知情而不報,又豈會如此。

“不知令媛現下可好?”沉楓沉默了小半刻,突然問道。

“承蒙殿下關心。小女現下正居于家中,學習刺繡女紅之道。應算是過得不錯吧!”廣林微一沉吟,回道。

“鄙人聞得殿下此刻正值用人之時。因此千裏迢迢奔涉而來,願為殿下北上之行,一效犬馬之力!”廣林注視着沉楓,微微一笑。

“既然廣林先生已經準備好了?”沉楓淡淡道。“那我們便即刻動身出發吧!魯本南,你以最快的時效通知風雨樓,我要借用他們在北方的組織情報人手,全力勃發,在此一決!”

第 155 章 真相之白

“岚,你知道我現下正在擔心什麽嗎?”沉楓負手立在石崖邊,望着身旁那棵數人環抱的青翠虬髯蒼松,猛烈的山風吹得他的衣襟翻飛,嘩嘩作響,只是淡淡道。

“不是說出來郊外散散心嗎?現在突然間又想起這些了?”蘭雅絲淺淺一笑,上前一步,玉手穿過沉楓那強而有力的臂彎,将螓首親密地靠在沉楓的肩頭。

“有些事情,是迫使你不得不去想的。到了現在這個位子,才發現,有些事情,根本是由不得你作主,必須身不由己地想、去做的。”

“所以你便可以以此為理由,只是專注于現下所擁有的一切,自然也可以将曾經擁有的摯愛輕易忽略了。”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自後方傳了過來。

“是你?”聽到似曾熟悉的語聲,沉楓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難得地瞪大了眼睛,一個急轉身,望向背後那名久違的美女。

因過度的疲勞秀發而變得有些蓬亂,神情間帶着一種深深的倦意,雪白的肌膚上隐隐見到一道道細小的血口和傷痕,羅衣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灰,隐約還可見到黑褐色的血跡。

“見到我很意外是嗎?”彤璧掃了沉楓一眼,淡淡地道。

“的确有些。”沉楓很快便從最初的激然中恢複過來,顯出了應有的從容和冷靜。“你到這裏來幹什麽?你們魔教,魔教?玉瑚?你–”

“你總算還記起了你有南宮玉瑚這麽一個妻子了!”彤璧冷冷一笑,似帶譏諷地道。

沉楓眉心略略一皺,不過他并沒有與彤璧計較這等小事的意思。“玉瑚在哪裏?”

“自然還是在魔教的總壇之內。你這不是廢話麽?”

“魔教開出了什麽條件?”

“我不知道!”彤璧倒是回答得異常幹脆。

“那你到這來幹什麽?”沉楓詫異起來了。

“你以為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代表魔教和你談判?”彤璧輕蔑地一笑。

“我現下已經正式反出了魔教。這一路上魔教連續派出四輪高手追擊,都被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避開或擊退。”

“怪不得!你現在竟是這副狼狽不堪的落水狗模樣。”蘭雅絲終于找到了插口的機會了,一上來就淨盡挖苦之道。

彤璧冷冷地望了蘭雅絲一眼,雖未進行場面上的反擊回話。但那寒若冰霜的眼神竟使得蘭雅絲的心神亦不禁為之一寒。

沉楓神色一動,嘴唇亦動了動,但終于沒說出什麽。

彤璧卻将沉楓的神情看在眼裏,微有些哂然,不緊不慢地道:“其實我此次能成功逃離魔教總壇,也是多虧了南宮玉瑚的相助。若非她吸引住了總壇內大部分高手的注意力。我成功逃離魔教總壇的可能性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了。”

“玉瑚幫助你逃離魔教總壇?不是你幫她?”沉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南宮玉瑚終日被魔教最頂尖的高手所看護着,根本沒有半分逃離的希望。她之所以肯助我一臂之力,是希望我能夠為你帶來一個警訊。”

“警訊?”沉楓眼中寒光一閃。

“你有沒有聽說過那些枭雄霸王的末路故事。往往在故事的最關鍵時候,枭雄霸主們不是死于強大的對頭之手,而是栽在身邊最信任人的暗算下。于是這些故事的最終,便有了這麽一個結論:原來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對手,而是朋友。”彤璧一雙明哞中有一種空漠的神情,平視沉楓,自顧地講着自己的故事。

“小心身邊的人!你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也許才是你真正最大的敵人!”

“彤璧,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蘭雅絲的聲音變得高亢而尖銳起來。明顯彤璧這話是針對她而發的。南宮玉瑚不在,沉楓此時身邊最信賴的人,自然只有這另一位的枕邊人了。

“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彤璧冷冷地一笑。“我只問你一句話。天羅計劃!究竟是代表着什麽意思?”

蘭雅絲俏臉瞬間白了一白,明眸輕輕一亮,但那也僅僅只是短短的瞬息間。平靜地道:“我又怎麽會知道的?彤璧,你來得本是已經詭秘,又這般設計,企圖将火勢引到我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什麽用意?”彤璧睫毛顫動,靜靜地看着蘭雅絲,嘴角邊突然泛起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只是看不慣你的陰謀和心機,想這世上少一個受害者。如此而已!”

“你,一個魔教出身的女人!只不過撕破了件衣服,随便找點雞狗血灑在身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然後自稱背叛了魔教。便可以自以為得計,可以跑到這裏來撒野來了!我只是懷疑一件事!先不說經歷魔教十數年栽培的年輕一代三俊之一,會這麽容易得便背叛魔教。真正的破綻在于:魔教總壇我們化了這麽長的時間和功夫都對它一無所獲,就算不是龍潭虎穴,至少也該是固若金湯,以你的武功,孤身一人,能這般容易地輕松脫身嗎?”

彤璧俏臉上所挂的淡淡微笑突然在瞬間僵住了,明眸中的亮光也逐漸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驚疑不定的神情和時青時白變幻着的臉色。

“先仔細想想你的話再說吧!其中有太多的破綻你還未彌補。”蘭雅絲反唇相譏道。

沉楓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看着兩名各有風致的美女唇槍舌劍。心中卻在轉着萬般的念頭。彤璧的話應該是決非空穴來風。與蘭雅絲素無仇怨的她,犯不着初一見面便惹上這個強敵。但沉楓也絕不相信蘭雅絲會背叛于他。他們兩人的命運,此時已經被牢牢地捆綁在了同一架戰車之上。蘭雅絲确是沒有理由,也沒有可能會對他不利。

“那你告訴我,天羅計劃!它究竟是一場什麽樣的陰謀?”雖然直到此時才發覺似乎自己出得魔教總壇确是有些輕松了,但既已事到臨頭,彤璧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頂下去。

“我怎麽知道?”蘭雅絲輕輕一蹙黛眉。“你們魔教的事,我又怎會清楚的。”

“好個‘你們魔教’?”彤璧冷冷地笑着。“莫非你真是忘了你父親斡勒翰曾是魔教的前任教主,還需要我來重新提醒你?就算他死後,你與魔教仍然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你胡說!”蘭雅絲的俏臉漲得通紅。“先父從未和我提及過有關魔教的任何事情。他老人家并不希望我與你們這詭異邪惡的魔教沾上任何關系。就連我修習的武功,也是雁宮一脈的武學。所以甚至連魔教總壇的位置,我都是不清楚的。否則此時我們早已将玉瑚救回來了。”

“那是因為此次魔教劫走南宮玉瑚,乃是出于你的授意!”彤璧冷冷地望着蘭雅絲,玉唇吐出了這句冰冷的話語。

“什麽?倚在一旁愉快地看着兩女鬥氣的沉楓面色立時為之一寒,直直地撐起了身子。

“你說什麽?”沉楓目綻寒光,直鎖住彤璧,寒聲道。

迎着沉楓的目光,彤璧的心尖也不禁微微一搐。揚聲道:“我說:這次南宮玉瑚為魔教所劫走的原因,是因為蘭雅絲在幕後的操縱!”

“是真的麽?”沉楓目中寒光閃爍,轉向蘭雅絲,平靜地問道。

“你,你別聽她胡說!”在面對着沉楓平靜得近乎死寂般的目光下,蘭雅絲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小半步,喃喃地道。

“莫沉楓!你自己為什麽不好好想想!魔教縱與你确有仇怨。但也還沒有必要冒着引來軍隊攻擊的危險,用劫走南宮玉瑚的方式來向你報複。南宮玉瑚消失之後,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難不成你真的信任蘭雅絲到了對她言聽計從的程度。連她自稱不知道魔教總壇所在地都相信了。”

沉楓眼中奇光連閃,面沉如水,卻緊抿着嘴唇,冷冷地不發一語。

“為什麽?”沉楓突然向蘭雅絲冷冷地發聲問道。

“楓!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蘭雅絲玉容上現出了一絲憤然的神色。“難道到了現在你還在懷疑我對你的心嗎?我為什麽要背叛你,我們兩人現在的命運早已經栓在了同一條線上了。”

“我不是指的這個!”沉楓面無表情。“你為什麽要對付玉瑚?”

“玉瑚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麽可能會–”

“夠了!”沉楓終于暴怒了,面上的肌肉在激動中不自然地扭曲起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在用這種借口敷衍我!難道你真的把我當作三歲小孩了!難道我的眼力真的糟糕到了看不出真僞的程度?只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為什麽?”蘭雅絲面上的笑容終于逐漸褪去,在沉楓如針芒般的目光刺射下,緩緩垂下了螓首。“難道你真的不清楚為什麽?我心裏卻清楚的知道。只要玉瑚還在這世上一日,我就根本不可能真正在你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永遠都只能是一個替代品和玩具。”

“現在,我不是已經接受你了嗎?”沉楓深黑的眼瞳深深地凝視着蘭雅絲。

“那也是在玉瑚離開之後的事情了。這般的事實也不是已經證明了嗎:只有在玉瑚離開你之後,我才會有出頭之日。其他的,想必不用我在此時多說了吧!該說的,我以前便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其實,選擇除去玉瑚,真的是不得已中的下下之策。我也不想的。”

“你這是何必呢?”沉楓長長地籲了一口。“玉瑚可一直把你是當作最好的姐妹。”

“我也一直把她當作最好的姐妹。想當初,玉瑚绫音我們三姐妹–”蘭雅絲輕輕地幽嘆着,清悅的聲音中充滿了苦澀。“可惜–我與她到了最後竟終是不能并存!”

“天羅計劃!那究竟是什麽?”沉楓沉吟着,突然轉題問道。

蘭雅絲秀目中閃動着奇妙的光采。輕聲道:“天羅計劃?其實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計劃!因為它沒有倡議者,沒有事先穩妥的設想和準備,甚至連參與者的多寡也無法肯定。它,最初只是我與魔教所制訂針對你的方策,希望能在玉瑚離開之後,用我的柔情縛住你的心。結果–想不到還是…..”她輕輕地搖了搖螓首,嘴角邊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但到得後來,一切便不再那麽簡單了。原本,我與魔教也不過是暫時相互利用的關系。也許他們已經找到了比我更值得合作的對象吧!或是想出了另外振興魔教的方案。參與到這個天羅計劃的勢力竟突兀地多了出來。鹿鐘昊的‘黑芒’必是其中的一個。在這時,連我這個最初的制訂規劃者也無法清楚未來的方案究竟在如何變化,參與的勢力又究竟有幾方。他們不再相信我–畢竟我是你的人。”

“現下,我終于得到了我該應有的懲罰了!被兩方都抛棄的人!聰明過頭的女人啊!”蘭雅絲緩緩低垂下螓首,竭力不想讓人窺見她眼角處閃動着的幾顆晶瑩的水珠。

“我不會殺你!但–在我身邊也再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沉楓神色幾度變幻着,似乎竭力想表達出點什麽。但突然到了半途竟狠下心腸,揮了揮手。“你–走吧!”

“你要趕我走!”蘭雅絲的俏臉轉瞬變為煞白,顫聲道。

沉楓看亦不看蘭雅絲一眼,狠下心,轉過身去,緩緩地點了點頭顱。

“好!好!好!”蘭雅絲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每個字的語調和随之相伴的情緒都在不斷地變化中。

猛然擡起了頭,露出了一個比鮮花更燦爛百倍的絢麗笑容。朝着彤璧輕輕一笑,“在走之前,最後還得感謝你–為摧毀我心血所做出的勤勞努力–這是你應得的獎賞!”

雪玉般的白光,在蘭雅絲的身前爆開,無數的光點密密麻麻地以着根本難以想象的速度狂卷而來,一輪接一輪的銀白色光暈以着蘭雅絲為中心向外擴散着,在空氣中泛起了美麗的漣漪。但美麗的代價是可怕的,美麗的光暈所經之處,即使是最堅硬的岩石,也被無堅不摧的恐怖劍罡劃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形,無聲地訴說着它們所經受的可怕。

這才是蘭雅絲真正的壓箱底功夫,合雁宮魔教兩家大成的絕學,比心劍無痕更可怕的絕世劍法。

“铛”的一聲清脆撞擊聲,那是蘭雅絲的古劍和彤璧手中的青玉簫相擊所發出的聲音。劍光在瞬間暴漲,十數道劍光交錯相接,每道劍光都在劍身之前延長出近尺長的劍罡,劍氣劍罡劍影漫天落至,組成一道眩麗的劍網,将彤璧牢牢地籠罩其中。

彤璧玉容失色,劍簫的每一次相擊,那一波比一波更強烈的劍氣猛烈地沖擊着她,逼得她不斷地向後退去,眼見後方已是懸崖,已再無可退。

一道匹練也似的青虹帶着哧哧的輕響暴卷而至,白光與青光的相錯中,一連串的清脆撞擊聲過後,沉楓的王者之劍終于成功地将蘭雅絲的古劍攻勢擋下。

其實若論劍法,沉楓除了那驚天一劍能拿得出手來外。其餘的劍法簡直與蘭雅絲相去甚遠。是以只能以雄厚的般若之力運轉劍罡,以罡對罡,強行将蘭雅絲的漫天劍影彈開。

“铮”,古劍在王者之劍的劍身上輕輕一點,借着勢子,蘭雅絲纖足輕輕點地,向後飄飛起來,望之有若臨波仙子,衣袂飄飄,美豔若仙,美妙之至。雖然看似緩緩上升,但其實速度卻是快極,只是剎那,已是到了那棵高聳的蒼松頂上。

沉楓手上的王者之劍本已引而待發,幾次三番的比幻出劍勢,但終于還是緩緩垂了下來。

畢竟蘭雅絲曾是他的女人。而對于女人,沉楓一向都還是比較重視曾經擁有過的情誼的。

“罷了!”沉楓長嘆了一聲。“我雖然不傷害你,但你我之間情宜便就此而斷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将玉瑚放回來?”

“魔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到了這個時候,蘭雅絲也不必再隐瞞什麽了,老實地答道。“我和魔教長老會最初的協議,只是他們幫助我擄走玉瑚。待我确定了在你身邊的地位名份後,魔教會考慮适當地在暗下給予你部分幫助,助你奪得天下。而我則只需要給予你潛移默化使你能夠接受魔教的思想。确使魔教文化在未來能夠在大陸上正式流傳。”

“很偉大的理想啊!”沉楓鼻孔裏冷冷地噴出了一記不屑的冷哼。

“但現在–我與魔教雖然在明上還沒有決裂,但自前段時間魔教突然中斷了與我之間的消息來往看來,魔教已是再不信任我了。所以玉瑚的消息,我現下真是不知道。在此時我也沒有必要再瞞你什麽。”

“你–去吧!”望了蒼松頂上的蘭雅絲最後一眼,沉楓收起王者之劍,狠下心腸,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大聲叫道。

“走?我是該走的!該走到哪裏去呢?也許,只有那邊,才是我最終的歸宿吧!”蘭雅絲輕垂着螓首,以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輕地念頌着。

凄然一笑,絕美的無雙麗容上顯出了一縷決絕的神色。“我便就此消失在你的眼前吧!祝你和玉瑚–将來幸福!”

雙足一點,曼妙的身姿就在那瞬間飛起,像一只輕盈的乳燕,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軌跡,美麗的倩影在那瞬間,自懸崖邊墜落而下。

沉楓臉色大變,身法展開至極致,當真如如箭離弦,迅捷無倫,但終于遲了一步,趕到崖邊,蘭雅絲已自向崖下冉冉落去。沉楓不及細想,手臂突然間暴漲出半寸,俯身向蘭雅絲的手臂抓去。

這一招原是行險,只要稍有失閃,這巨大的沖力,便是連沉楓自己也将帶入那無底的山崖之下。手指上剛覺得已抓住了那薄薄的羅衫,只聽得嗤的一響,卻僅是撕下了半幅衣袖。

“不!”沉楓慘叫一聲,卻終是有心無力,只得眼睜睜地見着蘭雅絲的倩影沖開數十丈下的煙霧,直入崖底,濃煙白霧随即彌合,将她遮蓋得無影無蹤。

沉楓怔怔地愣了一會,心中湧起說不出的後悔和苦澀滋味,彎腰向下望去,只見雲霧沉沉,伊人已再杳無蹤影。

“是我逼死了她嗎?”沉楓喃喃地道。他腦海中仍盤旋着方才蘭雅絲縱身跳下懸崖前那凄然絕美一笑的動人印象。

第 154 章 靜海揚波

李思波獨身一人坐在醉仙亭酒樓二樓廂房雅座,郁悶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發呆。

窗外那夜空上淡淡一輪明月高懸,清輝溫柔地遍灑在大地上。透過靠湖一邊的窗戶外望,綠幽的湖水面波澄如鏡,在月下閃閃生輝。

李思波輕輕搖晃着手中的玉杯,注視着清澈美酒倒映出的自己影子,突然苦笑着搖了搖頭。

悔不該與月傾悠大吵一場的!

可是自己也确是太過于關心傾悠的安危了,才會一時之下情急失态與她争吵的。難道聰慧如她竟會連這也看不出來?還是–

前段時間瞞過自己僅帶着月經天一人潛入那詭秘恐怖的盤古森林與五采蠻族打交道。這一冒失舉動也實在太過于危險呢。自己也是處于關心她的目的,難道過份的關心竟也有錯?

更過份的是,據說她還在盤古森林與那本應是不共戴天死敵的莫沉楓聯手共同進退抗敵。天知道那段時間內兩人親密地在一起做了什麽。李思波心頭的妒火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莫沉楓?

一想到這個名字,李思波的胸中便立時有一團無名火旺起。就是這個人,在上次的帝都之變時,奪走了自己的曾經要到手的幸福。但–自己便沒有因此而怨恨他。因為尊重玉瑚她做出的選擇。但現在,當自己再次尋覓到愛的希望的時候,他竟要再度伸出魔爪,企圖又一次毀滅自己的幸福嗎?

絕不!絕不能!

“李帥何故孤身一人在此喝悶酒?”一陣香風浮動,一名身披粉紅色薄如蟬翼紗衣的金發美婦笑吟吟地走上樓來。

“你是誰?”李思波詫異地望了那美婦一眼,旋又将目光重新落回酒杯。“我記得醉仙亭應該沒有這麽漂亮風騷的老板娘的。而且–這頭漂亮的金發實在太過顯眼了。無論是誰,只要看過一眼,便很難忘記吧。”

“李帥真是愛說笑。”那金發美婦笑得花枝亂顫。“賤妾像是這家酒樓的人嗎?相信聰明如李帥者不會看不出吧!”

“那你到底是什麽人?”李思波仍然頭亦不擡,淡淡地問道。

“妾身雪方雲!”

“你是魔教連霜派的現任宗主!”李思波赫然擡頭,眼中神光暴現,狠狠地瞪着這名為雪方雲的金發美婦。

“魔教一宗之主不遠萬裏來到東北這窮荒之地,不知究竟有何貴幹?”李思波緩緩轉動着手上的玉杯,冷冷道。

“如果說妾身此行是為了專程來拜訪李帥,不知李帥可信?”雪方雲媚眼如絲,秋波亂轉,笑得正甜。

“哼!”李思波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說吧!你們魔教究竟有什麽陰謀盯上了我。想動武力還是玩陰的。”

“喲!李帥,你這樣說妾身可是會傷心的!”雪方雲低垂粉頸,竟真的佯作起傷心狀來。“妾身此番北上,一來嘛,是久慕李帥威名,想來親眼目睹這位名震天下的青年名帥究竟生得有何等的英俊。”說罷,竟嫣然一笑,朝李思波飛了個媚眼。

她不笑倒還罷了。李思波本根本未将這魔教連霜派宗主放在眼裏,因對她第一印象的不好而略有厭惡之心。但雪方雲這一笑,頓時豔光四射,整個人顯得媚态橫生。李思波心頭禁不住一蕩。

好厲害的媚術!李思波臉色驟然一肅,坐直了身子,這才仔細端詳起面前的對手來。

雖非國色天香,但也是萬中無一的絕色美女。麗如豔姬,黛眉凝翠,星眸如波,嫩膚吹彈得破,卻看不出有多大年紀。但身材婀娜絕佳,配合上她那一颦一笑間所散發出的風情,形成了一種迥巽凡俗的風姿媚态。

雪方雲咯咯一笑,雪嫩的纖指玩弄着那流瀑般柔軟的金色長發。“其次嘛,才是一件小小的公事。妾身此番北上,乃是奉我魔教長老會之名,前來向李帥獻上一份小小的禮物,略表寸心。希望我魔教能與李帥結好。”

“禮物在哪裏?”李思波雙眼中厲芒一閃。

“現時尚在送往東北的路上。”

“嘿!”李思波冷冷一笑。“究竟是什麽禮物,速度竟如此遲緩。這不由得使本座懷疑你們魔教的誠意起來了。”

“是大量的軍隊和着大捆的刀槍箭矢,還是一批批接連不端的魔教暗殺者呢?”

“李帥真會說笑。”雪方雲甜甜一笑,明亮的眸子先掃到李思波臉上。“只是一個人而已。”

“人?”李思波劍眉一挑。“以人為禮,你們魔教的手段倒真是別出心裁的新奇。那麽,又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

雪方雲發出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聲,笑得十分的詭秘。“南宮玉瑚!”

“你–”這下李思波再也坐不住了,赫然起身,雙眼噴發着憤怒的火焰,狠狠地瞪着雪方雲。

确是曾有傳聞魔教為了向莫沉楓報複,曾經下狠手将他最心愛的妻子南宮玉瑚予旅途劫走,再行嫁禍于麥隆,引起了現下這場仍在進行中的南方戰争之說。李思波雖然姑妄聽之,也因此因這個消息而心湖微起波瀾,但卻從未曾想過,有一天,這把火竟會順勢燒到自己身上來。

南宮玉瑚确是李思波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甚至直至現在,他的心中,仍然為她存留着一片純淨的聖土。但那只是心理上的事情了。如果魔教真的将南宮玉瑚這份“大禮”送至李思波手上。僅僅是月傾悠會怎麽想,那就實在不敢保證了?

更別提這可能會引來莫沉楓升級的憤怒,戰火北移,這是絕對不符合月傾悠的北方政策。與徐君西北軍的幾度交戰,雙方各有損傷之後,西北軍也停止了大規模的全面攻擊,開始回防。在雙方漫長的交界線上,雖然每日尚有十數處戰火不斷,但那都僅是人數在千人以下的小規模沖突。基本上可以說,月氏與西北軍的前段戰争已經停止了。對月傾悠來說,此時急需的是,對大後方進行穩固和平定,保證政權的鞏固。這條無論公私兩方面都絕對不會讓月傾悠高興的消息傳來,現下他與月傾悠本已降到最低點的關系會怎樣再度暴跌。李思波實在是不敢再想象。

僅是到時該以怎樣的方式和面目去面對南宮玉瑚這一條,便足以讓李思波苦惱萬分了。

“我拒絕!”李思波狠狠地瞪着雪方雲半天,好不容易才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李帥,到了這時,可由不得你了!”雪方雲妩媚地一笑。“我魔教送禮,向來可是強送強迎。這份禮,你恐怕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放肆!”李思波一掌重重地擊在桌面上。“天下豈有強送禮物的道理!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豈是容得你魔教中人可以随便放肆撒野的!”

“道理?咯咯!我魔教可是從來不講這一套的。若是想随心所欲,恐怕這世上還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來阻攔。李帥,這份大禮,恐怕是容不得你不收了!”雪方雲也收起了妩媚的笑容,俏臉一沉。“就算李帥你堅決不收,但這份禮,我們消息可是放出去了。萬一到時候有些對這份禮物有興趣的人找上門來,而李帥您又交不出手的話,那–麻煩恐怕就不是能用您的道理來解釋清楚的了。”

“你敢威脅我?”李思波勃然大怒,右手一揮,黑色的長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手中,如一條毒蛇般靈動萬千,化出繁星般的漫天黑點,向雪方雲當頭罩下。

“這可不是威脅。”雪方雲俏臉上的笑容仿佛要滴得出蜜來。那風情萬種的妩媚身姿,幻起美妙的無數人影兒,似幻還真的輕紗曼舞,舉手投足間春光乍現,亦是使得李思波心神為之一蕩。

雪白的素手在高聳的酥胸前變幻比劃着神妙的幻影,雪方雲的身影竟仿佛化身成一排長長的虛影。為數數十的影子全部似幻似虛,空靈無方,怎樣也分辯不出究竟哪個才是雪方雲的真身。

漫天雪白的纖手當頭罩下,仿佛一張盡數由手印排得密密麻麻的掌網,封住了李思波黑劍的去路。只聽輕铮一聲,李思波只覺黑劍劍身竟被罩個正着,劍上引而未發的劍氣似乎遇到了什麽克制,本該傾射而出的反而延着劍身倒卷而回,未提防之下竟險些沖破了李思波護身氣勁。

“大手印?”李思波臉色一變。“你一個弱質女流竟然修習的是這種武功,而且還能夠練到這種地步,也算是難得了!”

盡管李思波嘴上說得漂亮,但實際上通過剛才那一記的交手,已經清楚了雪方雲的功力尤在自己之上,果然不愧魔教一宗之主的身份。倘若硬要再打下去,吃虧的定是自己。而且雪方雲方才也并未盡全力反擊,看來她也沒有繼續擴大戰果的意思。于是李思波的臉色也稍稍放緩,手上的黑劍亦垂了下來。

“李帥請稍息雷霆之怒!”雪方雲輕笑道。“有什麽可以盡管好說話。何必定要動手見個真章呢?”

“你們–劫走了玉瑚,現下又将她送往我處來。可不是明顯想挑起我與莫沉楓之間的争鬥麽?”

“怎麽,李帥莫非還真是怕了那莫沉楓不成?”雪方雲眼波流轉,故意問了這一問。

明知是激,李思波仍是忍不住哼了一聲。“莫沉楓?”李思波輕輕反複頌念了這個名字幾遍,面容立時一沉,冷得如一塊萬載不化的寒冰般。

“這激将之法對本座不起作用!”李思波淡淡道。“本座可不是怕了他。只是值此多事之秋,不願再生事非。尤其是這般無端的飛來橫禍,惹來不值。”

“說得好,說得好!”雪方雲輕撫玉掌笑贊道。“既然李帥處事如此冷靜。确是值得合作的對象。那麽–便煩勞李帥請動傾悠公主玉駕。好共同商量一樁大事。”

“大事?”李思波眼睛輕輕眯成了一條縫。

“一件足以動搖天下大勢的大事。相信傾悠公主将會很有興趣參與其中的。而李帥也會懂得享受着這場神奇游戲的樂趣。”

“哦?那是什麽?”

“天羅計劃!”

* * *

塔斯特瓦斯,這處地圖上不起眼的一小黑點。一座普通的平凡小城,既非商業意義上的關卡重鎮,亦非險要的兵家要塞。僅僅是因為它此時面臨着數十萬大軍的兵臨城下,城內數萬戰士能力抗數十萬大軍的圍攻數日不破而名動天下。如今,更因它主人的駕臨而生光。

它主人的來臨,不僅給堅守這座小城的數萬戰士帶來了士氣與希望,更帶來了近二十萬的精銳之師。給這座小城的堅守成功,帶來了無窮的希望。

“麥帥與我們同在!”

看着城頭上那高傲孤獨的身影,冒着漫天的箭弩與碎石,不顧生命的危險,始終站在戰鬥的第一線。每一個守城的戰士心中都在狂喊着。

就在城池之下外,兩倍于己方的大軍将這座小小的可憐城池圍得水洩不通。

數百架投石機制造了極為壯觀的石頭雨。魔法師的吟唱聲雖然輕易就淹沒在這一片轟亂的殺伐聲中,但無數火球火龍的飛起,卻一次又一次地撞擊着脆弱的城牆。上百價粗壯的攻城車猛烈地撞擊着已經被加固了無數次的城門,只撼得震天動地。雙方彼此火炮的射擊将雙方的陣地撼得天驚地動,在塵土飛揚與血肉橫飛中,所有可視的顏色都變得一片灰暗。

底下戰場上成千上萬的戰士,或者策馬奔馳,或者肩扛雲梯,或者推動沖車,悍不畏死的殺向城門。鼎沸的人聲與戰馬嘶鳴混得昏天黑地。城頭上煎矢如雨點般地落了下來,巨木炮石滾油各般殘酷的戰争手段都用上了。防守一方為數不多的數十名魔法師也顧不得危險地站上了城頭,在吟唱魔法的咒語聲中将一個個大範圍攻擊魔法扔下。

一團團火球和焦炭自高空不斷隕落。傾刻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在瞬間後便在火球的包裹中慘叫着化為一團焦炭。一時間護城河的區域內血流成河,屍骨遍野,那嘶天裂地的慘叫和殺伐聲聲入耳,仿佛人間的修羅場,令天地也一時為之黯淡。

脆弱的城牆在轟轟的烈火焚燒中一塊塊塌裂,在攻城車猛烈撞擊下,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塌。城外的士兵們大聲狂呼着,冒着彌漫在整個天空中的箭雨和青煙,踩着腳下碎裂的磚石,自城牆崩塌處蜂湧而入,卻被躲在城牆後兩旁的軍士們奮力擋住。

“殺啊!”喊聲震天。争奪城牆缺口處的戰鬥一時處于膠着狀态。雙方大批的士兵都急匆匆地趕往那裏,城牆倒塌處一時血肉橫飛,卻是誰也無法将對方逼退半步。

這時,防守的援軍終于及時的趕來了。金湯、滾石如雨點般傾倒而下,将敵我兩方的士兵都籠罩在血肉飛濺與慘叫聲中。巨大的圓木和頑石被上百人拼命堆着堵向缺口。在大批士兵們不顧性命的浴血拼殺下,終于将來襲的敵軍一時逼退出了城牆缺口,重新堵上了這絲脆弱的縫隙。

“莫煌之子!可敢與我一戰否!”麥隆全身上下披着厚重的铠甲,站在那片密集的旌旗之下,高聲厲喝道。聲音即使在那轟亂的戰喊撕殺聲中,仍然顯得響亮高徹。

“老麥,你真的老了!”藍天化緩緩地自整齊的中軍陣列中緩緩走出,搖了搖頭,似是自言自語,不無感慨地道。

雖然聲音不大,可是藍天化卻用上了精湛的內力,聲音被包裹成一線,直至傳上城頭才炸開來。所以雖然隔着老遠,耳邊淨是充斥着無數的雜亂殺伐聲,但站在牆上的麥隆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天化。回來吧!何必去跟麥隆那烏龜鬥氣呢?既然他已經親臨前線,準備借這道防線擋住我們。看在老朋友老同僚的份上,我們總要給他一點面子。就暫且跟他耗着吧!”喀麗絲那清悅而帶着一絲魔力的聲音自陣內飄了過來。

藍天化嘀咕了幾聲,擡擡頭,向那高高城牆之上的麥隆晃了晃腦袋,悻悻地走回戰陣之中。

“說實話,老麥守城可确實有一手,堪稱當世數一數二的防禦大師。想當年,即使英明神武如老大,都在他的防守戰下吃過虧。我們這次攻這城不下也該是有心理準備的。倘若他真的學烏龜龜縮不出,接下來的戰争,可就難打了。”

“有什麽難打的?”喀麗絲輕輕嘤了一聲。“倘若麥隆他真要執意堅守此城,大不了我們就此給他這個面子。大軍再分數路開動,換個地方再開打。那不便是了。”

“老麥可不是無能之輩。”藍天化眉頭一皺。“在敵戰區面對精明的敵軍統帥,分兵進擊便已是兵家所忌了。更何況一旦我們放棄眼前這一戰機而繞路深入敵後,老麥便獲得了化被動為主動的機會,随時都有可能反噬我們背後。這可是下下之策啊!”

“這算不算是引蛇出洞呢?”

“哦?”藍天化先是一愕,随即立時醒悟,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