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陳年往事

立秋之後,東北早晚的天氣微涼,露水也重了起來。

關世傑和吳彥章,跟随着高老四爺孫倆,坐上了一匹馬架轅着一輛膠皮轱辘車,離開了火車站。

更深露重,單衣很快就變得潮乎乎的。

從牡丹江火車站到橫道河子,還有百十裏的路要走。高老四吩咐大愣子抄近路,因此所走的道路,都是崎岖不平,坑坑窪窪的山路。

道路很窄,只有一米多寬。路兩側長滿樹木和灌木叢,還有一人多高的蒿草。

月亮高挂在天空,灑下大片的銀灰色,螢火蟲成群結隊地穿梭在蒿草中。蚊子和蠓蟲也不甘寂寞地圍繞在馬匹和人的周圍,伺機而動。

關世傑和吳彥章坐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卻又不能睡得踏實。總是有蚊子攪擾,不時叮在外露的皮膚上。

大愣子牽着馬走,二愣子跟随在馬車的後面徒步行走,馬車上只有高老四,關世傑和吳彥章三個人坐着。

“他們兩兄弟怎麽不坐上來?”吳彥章不解地問道。

關世傑最初也不明白,但仔細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

“他們是怕把馬累壞了。馬可是莊戶人家的命根子。”

吳彥章聽關世傑一說,也跳下馬車,跟着二愣子一起步行。

“不礙事兒的,你們坐你們的。”高老四按住了關世傑的肩膀說:“你們城裏人走不慣山路的。”

關世傑不再堅持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跟高老四多了解一些情況。

“老人家,除了兩個孫子,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我老伴兒前兩年爬的煙囪。兒子和兒媳婦也都死的早,就留下了這兩個二杆子。”

關世傑明白爬煙囪的意思,也是人已經過世了。

“那你也夠辛苦的了。家裏還有地嗎?”

“還有幾畝山地,水田都讓日本人占了。”

“那你養兩個大小夥子,光靠種地也不行吧?”

“年年冬天,我都上山下下套子,打打獵,不然早就餓死了。”

“你們這片是不是有個绺子?胡子頭兒叫座山雕的?”

“是有這麽個绺子。當家的叫座山雕。”

“老人家,他們手裏是不是也有上等的皮子?”

“在海林威虎山,胡家窩棚一帶的老林子裏,老虎,猞猁,豹子啥稀罕的獵物都有,你說他們手裏有沒有好東西?”

關世傑見高老四吐露了一些關于座山雕的事情,就知道他對自己沒有了很強的戒備心理。

“你是不是認識座山雕?還救過他的命?”

關世傑是根據二愣子的話,分析出來的。

高老四沉吟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我救他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就是座山雕。”

“老人家,你能講講咋認識的座山雕嗎?”吳彥章問道。

“俺知道,俺講給你們。”二愣子搶着說。

“滾犢子,話都說不全乎,顯得你能是不是?”高老四呵斥道。

據關世傑所了解到的,座山雕原名張樂山,生于清朝末年。早年随家人闖關東到了東北,十七歲時,因為“三絕”,槍法絕、眼力絕、腿腳絕而被一張姓大戶聘為炮頭。

座山雕的槍法,據說是彈無虛發,是黑夜打香火頭練出來的。

眼力,就是天生一雙夜視眼,像野獸一樣,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自由穿行。還有記載說,座山雕有識人之術,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內心,還有潛藏的善惡。

腿腳絕,據說是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六七十歲的時候,他在前面走,後面的年輕人要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步伐。

後來,座山雕和張姓大戶鬧翻,一怒之下殺了張家十幾口人,燒了陳張家宅院,上山落草為寇。因其心狠手辣,十八歲就當了胡子頭。

座山雕生于1882年,現在算起來已經有56歲了。

關世傑很想在這個年代,見見這個叱咤綠林幾十年,讓張作霖,張學良父子,以及日本關東軍頭疼的匪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早在清朝末年時期,軟弱的清廷就因為座山雕殺了侵占農民土地,修築鐵路,在海林一帶強奸民女的沙俄官兵百十人,埋在同一個大坑裏,而下過通緝令。

直至後世,當時埋葬沙俄的地方,被當地人叫做“毛子坑”。

這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心存替天行道,殺富濟貧的理念,但也做出過濫殺無辜,欺男霸女的勾當。

座山雕殺好人,也殺壞人。在他的眼裏,他就是主宰之王,善惡可以随心所欲。

關世傑對座山雕張樂山很感興趣,能在民國見到這個傳奇人物,也算是不枉來這個時代一回了。

“說起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高老四接下來,講述了一段往事。

二十多年前,橫道河子就鬧胡子,胡子頭就是座山雕張樂山。

那時候,威虎山一帶的山脈,野獸漫山遍野。但是因為胡子們下令,嚴禁附近村屯的獵人到山上打獵,抓到偷獵的人,一律沒收獵物和獵槍,并且要要交出幾塊大洋,才能把人贖走。

這個規矩一直持續到現在,附近的村民都不敢僭越。

高老四剛開始也不太敢去山上狩獵,但那一年秋天鬧起了蝗蟲,地裏的莊稼幾乎顆粒無收。

高老四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冬天落了第一場大雪,就帶着一杆獵槍上了山。

這一天,高老四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槍聲,是快搶發出的聲音。他就躲在樹叢裏張望。

不一會兒的功夫,從不遠處一瘸一拐跑過來一個人,不管不顧地一頭紮到高老四藏身的灌木叢裏。

高老四一愣神兒的功夫,一把匣子槍就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你是幹啥的?”

“俺是上山打獵的。”

“嗆子在哪?帶我過去。”

高老四估計這個人是胡子,可能遇到官府搜山剿匪,被打傷了大腿,想讓自己帶到嗆子躲起來。

“俺憑啥聽你的?”高老四一直反感胡子,見這個人來硬的,反倒激起了他的倔脾氣。

“不帶我過去,我就斃了你。”

“打死俺,你他奶奶的也活不成。”

“你知道我是誰?”

“俺管你是誰?你就是座山雕,俺也不怕你。”

“我就是座山雕!”

第 78 章 高老四

在滿洲國時期,海林縣歸屬于牡丹江管轄。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的目的地,就是海林縣的橫道河子鎮。

“老人家,你是務農的吧?會打獵嗎?”關世傑問道。

“我爺爺可是我們十裏八村有名的獵人。”年輕人說道。

“失敬失敬,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我姓高,人家都叫我高老四。”

“老人家,還有這位兄弟,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喝喝酒,唠唠嗑。”關世傑說。

“聽你口音不是俺們東北人,是不是北平那旮瘩的?”高老四問道。

“老人家好耳力,我們是北平人,現在新京做皮貨生意。”

“你們要去哪定皮子?”高老四問道。

“沒有具體的地址,就想到牡丹江一帶的深山老林裏轉轉。老人家,你們那裏每年下山的皮貨多不多?”

“這些年胡子鬧得厲害,他們的地盤,不随便讓咱們獵戶去打獵。”

“你們那裏也鬧胡子嗎?”吳彥章明知故問道。

”這些年鬧得邪乎,不過他們都給俺爺爺面子。”年輕人說。

“哦,小兄弟,你講講。”

“二愣子,別胡說八道。出門前,俺咋交待的?”高老四有些惱怒地對自己的孫子說。

“嘿嘿,爺爺,這不是給你長臉的事兒?還不行說說?”二愣子道。

老頭兒一巴掌拍到二愣子的腦袋上說:“這孩子有點缺心眼兒,你們別當真。”

關世傑明白,老頭兒是怕孫子說漏了嘴,惹上通匪的罪名。

二愣子不服氣地嘟囔道:“俺又沒扒瞎,誰不知道你救過……”

老頭兒橫眉立目打斷了二愣子的話說:“再胡咧咧,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二愣子吓得一激靈,立馬收住了口。然後抓起一塊豬蹄就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真香,爺爺你也嘗嘗。”

老頭兒一臉的尴尬道:“這孩子小時候發燒,腦子燒壞了。你們別介意。”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老人家,一起來喝一杯吧。”關世傑誠懇地邀請道。

“現在也是飯口了,老人家就別客氣了。”吳彥章也說道。

此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了。車廂裏的人,大多自備着幹糧,雞蛋,鹹菜之類的食物。也有像關世傑和吳彥章一樣的人,帶着酒菜自斟自飲。

“俺也帶了嚼咕,不知道你們城裏人能不能吃得慣。”老頭兒說。

“啥叫嚼咕?”

吳彥章是南方人,對東北的土話不是很了解。

“就是吃的東西。俺們山裏人說話不講究。”老頭兒解釋說。

二愣子沒等爺爺吩咐,就從一個髒兮兮的布袋裏,掏出了一些食物。一邊往出掏東西,一邊叨叨咕咕的說:“這是俺烙的煎餅,腌的野鴨蛋,鹹肉。”

煎餅和鹹肉都是用一種軟樹皮包裹的,看起來像是榆樹或桦樹皮樣子。

老頭兒解開樹皮上的麻繩,露出一打疊得方方正正的煎餅,還有一塊紅利裏透亮的鹹肉。

二愣子麻利地從腰裏拔出一把匕首,把鹹肉切成了片,連同幾個鹹鹽蛋一起擺在了茶幾上。

“你們也嘗嘗俺們山裏人的嚼咕。”老頭兒說。

關世傑捏起一片鹹肉放在口中嚼起來,肉有些鹹,但嚼起來味道非常香。

“老人家,這是什麽肉這麽好吃?”吳彥章一邊嚼着鹹肉,一邊問道。

“馬鹿肉,估計你們沒吃過。”老頭兒說完,又從布袋裏掏出一個軍用的水壺說:“你們的酒不好喝,嘗嘗俺自己釀的酒。”

老頭兒擰開壺蓋,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二愣子麻利地敲開三個鹹鴨蛋,用筷子把裏面的鴨蛋青鴨蛋黃掏出來,放到樹皮上。然後把三個空殼遞給了他爺爺,還有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手上。

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不知何意,以為二愣子是在開玩笑。

老頭兒見狀,先拎起酒壺往空殼裏倒上了酒,依次再給關世傑和吳彥章倒上。

這時,關世傑和吳彥章才明白二愣子的用意,敢情這就是酒杯。山裏人的智慧還真是不容小觑。

“好酒,正宗的包谷酒。”關世傑喝了一口說。

“唉,好酒是好酒,可惜以後再想喝就難喽。”老頭兒說。

“老人家何出此言?”吳彥章問道。

“還不都是歸屯并戶鬧的?大片的莊稼地都撂荒了,在不就是讓日本人買走了……”老頭兒說到此處,便不再往下說了。

“老人家,你們那片兒是不是也鬧土匪?”關世傑話題又轉了回來。

二愣子剛要說話,見到爺爺的眼神兒,吓得趕忙把話咽了下去。

“這世道,人活不下去了,總得找個飯辄吧。”老頭話裏有話地說道。

關世傑适才聽二愣子說過的半截話裏,似乎還有深層的意思,就接着老頭兒的話茬說:“都是逼上梁山的,估計誰也不想當胡子吧?”

“是這麽個理兒。”老頭兒說:“官府說誰是匪就是匪,俺們聽着就是了。”

“老人家,我聽說橫道河子有一股绺子可是很厲害。”吳彥章說。

“有好幾夥胡子,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绺子?”

“座山雕。”關世傑壓低聲音道。

“聽說過,在俺們那一帶鬧得挺邪乎的。”老頭兒警惕地說:“俺只是聽說,從來沒見過。胡子一來,俺們就都跑了。”

“胡子打獵嗎?”關世傑見老頭兒說話謹慎,就繞開話語問道:“要是打獵的話,手裏應該有好皮子。”

“這就不知道了。來,咱們整一個。”老頭兒一仰脖,喝光了蛋殼裏的酒。

在不知不覺中,一壺酒見了底,天也漸漸黑了起來。

晚上八點半,火車到達了牡丹江車站。

“老人家,你和二愣子兩個人是在牡丹江住一宿,還是晚上趕路回家?”

臨近下車時,關世傑帶着幾分酒意地問道。

“俺大哥接俺們。”二愣子答道。

“俺大孫子大愣子來接站。”老頭兒說:“等你們去橫道河子的時候,俺請你們吃飯。”

“我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橫道河子?”關世傑問道。

“行,不怕胡子劫道就跟俺一起走。”老頭兒笑着說。

還就不怕胡子劫道,關世傑心裏想。

第 77 章 漏洞

日本關東軍司令部派出一個特別調查組,進駐到滿洲國中央銀行。

調查組組長林義秀大佐,曾經與特高課聯手破獲軍統局長春站間諜案。

在此之前,林義秀參與圍剿東北抗日義勇軍,因其屠殺抗日志士有功,後被晉升為大佐。

關世傑得知這一情況之後,再三叮囑宋垣要沉着冷靜,萬一發現情況不妙,就先行撤離長春。

無論是TNT炸藥,還是快速致幻劑,都不難看出,這件事兒的背後,一定是軍統局的人在操縱。

因為抗日聯軍很難得到美國制造的炸藥和化學藥物制劑。

這個計劃能得以順利的實施,關鍵點在秦川和宋垣兩個人身上。秦川在警察署事先查明了,護送鈔票版樣,所要派遣的車輛,就按照在行動科目上學到的炸藥配比,借檢查車輛為名,安置好了炸彈。而炸彈的遙控器就在宋垣的手上。

當三輛車行駛到新立屯不遠的青紗帳時,宋垣就按動了遙控器。

在兩輛警車爆炸的一剎那,宋垣有又捏破了致幻劑的膠囊,同時釋放了讓人昏迷發的化學物質。

早就在青紗帳裏等待的關世傑和吳彥章見計劃順利,就跳上運鈔車,用橡皮泥複制了版樣,并且拍照下了制版說明書。從油墨到紙張都事無巨細地有着詳細的說明。

關世傑得到版樣和制版說明書後,讓夏鵬飛藏在漁船上,然後等待時機帶到重慶。

關世傑他們事先就知道,這個計劃裏有一個致命的漏洞,那就是運鈔車上的人都活着,而警車上的人都死了。

但這個漏洞的存在,也實屬無奈。他們總不能把運鈔車也炸了。那樣的話,就得不到完整的鈔票版樣,而且宋垣也要面臨着死亡的危險。

為此,關世傑讓秦川布置手下人散步了一些謠言,說這件事兒是一夥土匪幹的,目的就是搶劫運鈔車,希望能大撈一筆。土匪也有可能得到TNT炸藥和化學制劑。

謠言散布出去後,幾天的時間,滿洲國各大媒體報刊,都刊登了土匪襲擊運鈔車的事件。

關世傑希望輿論導向,能把日本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土匪身上。

目前在新京一帶鮮見土匪,但也不排除四處流竄,沒有固定山寨的土匪臨時起意作了此案。

但日本人不是傻瓜,林義秀更不是輿論導向就能轉移注意力的人。

林義秀逐一找到那天事發現場,中央銀行派去接機的安保人員談話。不僅如此,他還從高層開始調查,看看是否有人洩露了機密。

宋垣被林義秀盤問了兩次,宋垣咬死了自己是無辜的,事發之時,自己也一無所知。

林義秀調出相關人員的所有資料,從根上查找蛛絲馬跡。其中有一個押運員的堂兄,曾經是僞滿山林警察隊的人,後來落草為寇,做了不服天朝管的胡子。

這個人被帶到日本關東軍憲兵隊審訊,此後不知去向。

宋垣的檔案是經過軍統局運作,身家最清白的一個人。或許越是這樣,越是引起了林義秀的興趣。

林義秀盯上宋垣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宋垣作為這次接機的主要負責人,盡管鈔票版樣沒有丢失,但運鈔車裏七八個人無一人死亡,而參與此事的警察則全部喪生,僅這一點就值得懷疑。

還有一個疑點,運鈔車裏的七八個人同時陷入昏迷狀态,持續時間大概四五分鐘,那就表明七八個人裏面,有一個人釋放了化學制劑。

那個被查出堂兄當胡子的人,被帶到憲兵隊之後,承認跟堂兄接觸過,但矢口否認劫運鈔車這件事兒。雖然後來屈打成招,但林義秀總是覺得事有蹊跷。

鈔票版樣被仔細檢查過,鎖頭完好無損,開鎖的鑰匙也挂在一個,從東京而來的日本押運人員的身上。

一切都看似事發偶然,有胡子臨時起意搶劫運鈔車,才制造了這起案件。但林義秀還是建議關東軍司令部,換一套鈔票版樣。

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是秦川,他立即把這個消息彙報給了關世傑。

關世傑聽完之後,也感覺到問題非常讓人頭疼。長春站初建伊始,第一個完成的任務,難道就這樣泡湯了嗎?

關世傑不甘心,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兩天後,關世傑跟吳彥章兩個人,坐上了去往牡丹江的火車。兩個人此時的身份是皮貨商,專程到牡丹江一帶的林區,去跟獵戶商談冬天收購皮子的事情。

這也是皮貨商們的慣例,每一年的八九月份開始,皮貨商們就走村串巷,到深山老林裏洽談皮板收購的事宜。

關世傑正好借此時機,去實現一個計劃。這個計劃關系到鈔票版樣,是否能在滿洲國順利發行。

這是一條日本人修建的窄軌道鐵路,一個燃煤的火車頭,拖着十幾節綠色鐵皮車廂,車上人滿為患,就連車廂過道都擠滿了人。好在車窗可以擡起,讓空氣流通起來,去掉了一些濁氣。

綠皮火車每當爬上緩坡,速度就會下降,像老年人一樣發出呼哧帶喘的聲音。一股股的煤煙也從敞開的窗口飄進來,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關世傑和吳彥章事先就買好了車票,兩個人的座位相對,又靠近車窗,正好适合聊天喝酒來消磨時間。

一張不大的茶桌上,兩個人打開一包花生米,還有一包醬豬蹄。開了一瓶老白幹,用瓶蓋做酒杯,你一蓋,我一蓋地喝起酒來。

三四百公裏的路途,大概要八九個小時才能到達。

挨坐着關世傑身邊的,是一個年過六旬花白胡須的老人。靠近吳彥章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

老頭兒和年輕人一看就是那種老實本分的莊戶人,骨節粗大,雙手布滿了老繭。

關世傑和吳彥章只是閑聊,說的都是收購皮子的事情,其他則一概不談。

“你們是做皮子生意的?”老頭兒問道。

“正是。老人家是哪裏人?”關世傑問道。

“牡丹江橫道河子的。”

關世傑聽到聞此言,眼前不由得一亮。

第 76 章 第三方案

兩天後,宋垣帶來一個壞消息:滿洲國中央銀行運輸鈔票版樣的車輛,從來沒有固定過。有七八個司機都曾經運送過版樣。

關世傑得知這一消息後,決定執行第二方案。

第二個方案的構想,來自于蔡銘楷的太太——陳明珠。

關世傑在得到鈔票版樣消息的同時,讓鄭蘋如更頻繁地接觸那些官太太,從而得到了一個信息,內容是蔡銘楷想要納妾,但遭到陳明珠的極力反對。

前五年,蔡銘楷就金屋藏嬌,在外包養了一個新京建國大學的日本女教員。

當時,陳明珠知道後,大鬧了一場。并且搬出舅舅——滿洲國總理大臣張景惠出門面阻止。

當張景惠了解到這個日本女教員的來歷時,反過來勸說外甥女要寬容大度,讓蔡銘楷把女教員娶回家。

因為這個日本女教員;是滿洲國文教部次長田中義夫的侄女;一個丈夫在戰争死去的寡婦——田中尤美。在建國大學主講日語。

在僞滿洲國,政府各部門的次長,省次長,副縣長都由日本人擔任。次長的意思就是副職。但實際上,僞滿洲國包括末代皇帝,都要聽從日本人的擺布。

各個級別的日本次長,其實都比中國人擔任的正職說得算。整個僞滿洲國,無論是政治軍事經濟,都操縱在日本人的手裏。

僞滿洲國中央銀行也不例外,上有經濟部管轄,內有日本人副行長行使大權。

蔡銘楷郁郁不得志,總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希望能有出頭之日。

在一個偶然卻是必然的機會,蔡銘楷認識了三十六歲,風姿綽約的田中尤美,便被深深地迷住了,從此不可自拔。

說必然的原因是,蔡銘楷早就想找一個有權勢的日本人做靠山,才能安安穩穩地坐在行長的位置,将來或有可能進入到滿洲國各大部門。

陳明珠的舅舅張景惠,盡管是總理大臣,但也要看日本人的臉色行事。

而田中義夫是經濟部次長,其權勢如日中天,整個滿洲國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他的手裏。能攀上這根高枝,是蔡銘楷夢寐以求的事情。更何況,田中尤美頗有幾分姿色。

陳明珠在舅舅的勸說之後,迫于無奈默許了田中尤美的存在,但不允許娶入家門。

蔡銘楷就在建國大學附近,給田中尤美買了一套俄羅斯風格的洋房別墅,過起了一夫兩妻的生活。

現在蔡銘楷和田中尤美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并且有了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兒。

關世傑決定等版樣運到中央銀行後,再從田中尤美和孩子身上下手,脅迫蔡銘楷就範,得到版樣複制品。

秦川派人經過幾天的跟蹤和暗查,搞清楚了田中尤美母子倆的生活習慣,以及活動規律。就等着鈔票版樣運達長春,就開始行動。

正所謂人算不天算,恰逢建國大學放暑假,田中尤美帶着孩子回到了日本。這讓關世傑他們有點不知所措。

學校放暑假,如此一個簡單的問題沒有考慮到,以至于浪費了時間和人力。

在皮貨商行裏,關世傑召開了緊急會議。

“細節決定成敗。我們差一點錯失良機。”關世傑說:“好在目前還有幾天時間,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那現在怎麽辦?還有沒有好的方法?”吳彥章說問道。

“我想還是在第一個方案上想想辦法。”宋垣說。

“宋垣說是的有道理,司機這條路行不通,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秦川說。

“秦川,你有什麽好主意?”關世傑問道。

“智取不行,那就來痛快的,真槍實彈地幹上一場。”秦川說。

“那即使搶到版樣了,還不是跟廢品一樣?”鄭蘋如說。

“就是,你搶走了。人家再換個版樣。”馮雪梅說。

“之前就考慮過這件事兒,強搶不是好辦法。大家集思廣益,想一想有什麽好法子。”關世傑說。

“我說的真刀真槍幹,不是蠻幹。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秦川把他的想法說出來後,大家都覺得可行。不過細節部分還需要推敲。

大家讨論和研究了兩三小時後,最終拿出了一個方案。

這第三個方案一旦實施,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日本關東軍都會得知,中統局長春站死灰複燃了。

7月28日上午9點,新京警察署的兩輛警車,一前一後護衛着一輛運鈔車,從長春西郊機場一路向市區行駛。

三輛車剛過新立屯不久,前後兩輛警車突然發出“轟隆隆”一聲巨響,就被掀翻在地。伴随着巨響,汽車迅速着起了大火,車裏的滿洲國警察無一人逃生。

運鈔車司機一打方向盤,剛要繞過前面起火的警車,一陣陣困意襲來,司機一頭紮在方向盤上,車輛一偏就沖進了路邊的青紗帳。

這時,從青紗帳裏走出來兩個人,他們跳上運鈔車一番忙碌之後,就坐上一輛吉普車快速離開了。

七八分鐘後,運鈔車裏的七八個人都醒了過來,他們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宋處長,剛才是咋回事兒?”司機也醒轉過來問道。

宋垣作為押送鈔票版樣的主要領導,在釋放致幻劑的時候,為了表演得更像,自己并沒有使用解藥和防範措施。

“大家快看看,鈔票版樣還在不在?”宋垣說。

當大家看到一個鐵質的,上了一把鎖頭的箱子還在的時候,都松了一口氣。

爆炸聲驚動了新立屯村公所的人,他們把電話打到新京警察署彙報了這個情況。很快,警察署就派來五六輛警車和二十多個警察。

因為運輸鈔票版樣的事情屬于機密,警察署也只有上層人物知道這件事兒。

當事情反映給警察署署長于芷川的時候,于芷川吓得魂都飛了。但得知鈔票版樣沒有丢,他才松了一口氣。

由于死了十幾個警察,于芷川不得不上報給警察總署。

警察總署署長萬惟庸覺得事關重大,便上報給日本關東軍司令部。

關東軍司令部責成新京警備司令部聯合警察總署共同調查此事。以宋垣為首的中央銀行安保部的每個人,都需要做調查。

第 75 章 謀劃

年初的時候,戴笠就跟英美兩國的造幣公司合作,在重慶秘密的大量制造日僞鈔票,并且還從美國購進特殊紙張和先進的印刷設備,又從中國銀行造幣廠,請來經驗豐富的技術人員,悉心研制,制造出來一些足以以假亂真的日本軍用票,以及滿洲國錢幣。

這個計劃和實施都是秘密進行的,得知內情的也僅限于國民政府的幾個高層人物。

這一次知悉滿洲國要加印大面額的錢幣,怎能不讓戴笠動心?

關世傑得到命令後,召集秦川、宋垣、夏鵬飛、吳彥章、高亞峰幾個人開了一個會,商量怎樣才能完成這個任務。

“我已經打聽過了,版樣會通過上海空運到長春機場,然後由警察署派人保護,我們的人開車押運到中央銀行。”宋垣說。

“具體什麽時間到?到了之後,你們會走哪條路線?”關世傑問道。

“時間還不确定,估計在十天之內。我閑聊時問過安保部的人,上一次他們從西郊機場到中央銀行,路途距離大概十公裏。途徑張家營、水窪子、何家堡子,最後進入市區。”宋垣說。

“那咱們就在這些村子動手。”吳彥章說。

“兄弟,聽你說話的意思,想要把樣票劫下來嗎?”夏鵬飛說。

“不劫下來,還要怎樣?”吳彥章說。

“劫下來,日本人就不會用這套版樣了。會改成另外一種版樣。”關世傑說:“我們要做的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拿到版樣,然後還不能讓人發覺。”

“我懂了,關哥的意思是說,既要拿到版樣,又不能讓人發現版樣丢了。這太有難度了。”吳彥章說:“丢了東西,人家哪能不發覺?”

“站長是不是要弄橡皮泥印制下來版樣?”宋垣問道。

“版樣的母版應該有幾個,比如人物是一個版樣,山水又是一個版樣,組合到一起才是完整的一套。”關世傑說:“怎樣能得到完整的一套版樣,又不能讓人發現,就需要我們想辦法了。”

幾個人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鈔票版樣的押運,會有中央銀行直接派運鈔車接機,并且會由五六人看管。

前後還會有警察署的車輛保護,即使宋垣用一些化學品,把這些銀行安保人員弄暈,但前後的警察署的車輛,預計也要十個人左右。

萬一發現鈔票版樣的車輛有異樣,荷槍實彈的僞滿警察,也極難應付。

“我記得行動教官講過,有一種美國的致幻劑,可以讓人在瞬間喪失記憶,時間不過三五分鐘。宋垣,你從這方面考慮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動手?”關世傑說。

“車輛需要有人駕駛。如果買通司機,我應該能搞定。”宋垣說:“可極其麻煩的是,滿洲國中央銀行在長春有二十幾輛運鈔車。到時候不知會派哪一輛車過去。”

這又是一個難題,總不能把二十幾個司機都買通吧?遇上膽小怕事的司機,恐怕事情還沒辦,就會被司機告發而锒铛入獄。

“你們銀行出車應該有記錄,看看每一次負責接版樣的是哪個司機,十有八九還會是這個人接機。”夏鵬飛說。

“好,我回去查查看。”宋垣說。

“如果查到的人數太多,咱們再另想其他的方法。關世傑說:“人數的範圍縮小在兩個人。”

“是,站長。”

随後,秦川等幾個人又彙報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情況,搜集到的有價值的情報并不是很多。

秦川提供了一個情報,近期會有五萬日本開拓團移民,将要抵達吉林。

日本關東軍侵占了東三省之後,開始從國內大批招募無業游民,以及沒有土地的農民,還有傷殘軍人。到東三省墾荒種田。為此成立了滿蒙種植株式會社,往中國輸入大量的人口,從而達到永久霸占中國土地的目的。

1931年“九一八”之後,日本正式從其本土向滿洲國移民。1936年,日本廣田內閣決議了“滿洲移民開拓推進計劃”,該計劃打算在年将500萬名日本人移居至滿洲。在此同時也推出了要建造100萬戶移民住所的的計劃

自1937年以來,已經輸入人口二三十萬。

在日本關東軍的幫助下,在日本國內的一些無業游民,農民,強行從中國農民手裏,以及其低廉的價格購買土地。

中國農民稍有反抗,就會被定為反滿抗日分子,輕則拳腳相加,重則被抓入獄。

按計劃從1937年起,此時移民政策有所轉變,由青少年代替壯年移民,組成“滿蒙開拓青少年義勇軍”。月22日,拓務省、陸軍省、關東軍、拓殖委員會、滿洲拓殖會社。

自此,肆意掠奪中國農民的土地,已經在逐步開始了。

“我們能做些什麽?”秦川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目前牽制日本關東軍的力量,是東北抗日聯軍。如果有可能,我們就幫助抗日聯軍,讓他們想辦法阻止日本開拓團的野蠻行徑。”關世傑說。

“站長,現在有規模的幾支抗聯隊伍,可都是共産黨人在指揮。”高亞峰說:“我們要是幫助了抗聯,會不會引起上峰的不滿?”

“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同樣都是抗日隊伍,幫助抗日聯軍,也就是幫助了我們自己。”吳彥章說:“無論是誰的隊伍,哪怕是胡子抗日,咱們也應該支持。”

“我同意彥章的說法,只要是抗日的隊伍,咱們就要盡全力去幫助和支持。”關世傑說。

“站長,咱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盡管現在是合作時期,以後就難說了。”夏鵬飛說。

“以後再說以後的。眼下還是抓緊時間去辦版樣的事兒。宋垣,那就辛苦你了。”關世傑說。

“份內的事兒,我應該做的。”宋垣說。

“那好,你盡快去辦。大家都忙去吧,等宋垣這邊有了消息,咱們再商量一下行動細節。”關世傑說。

秦川他們走後,關世傑喊來小六子,讓小六子把一件狐皮領子,送到韓記成衣鋪。

第 74 章 鈔票版樣

這些人就包括滿洲國新京警備司令部第一軍軍長謝雪飛。新京警察署署長于芷川等人。

關世傑跟這些滿洲國的官員們寒暄着,硬着頭皮喊這些人為姐夫,自己都覺得有點肉麻和惡心。

好在很快就開席了。

關世傑謊稱自己不會喝酒,對酒精過敏,以茶代酒陪着這些男男女女,一直到聚會結束。

關丫丫聰明伶俐,無論誰問起什麽,都是有問必答,并且都是事先演練好的臺詞,說起來倒也滴水不漏。

陳明珠在聚會即将結束的時候,有意替鄭蘋如招攬生意,就把鄭蘋如送給自己的貂皮大衣,穿在了身上。

“各位好姐妹,咱們蘋如妹妹家做的是皮貨生意,以後有親戚朋友需要裘皮大衣的,就幫忙介紹介紹。看看這貂皮的顏色,皮板,還有做工,真的是新京第一。”陳明珠說。

送給蔡銘楷夫妻二人的貂皮大衣所用的皮子,是關世傑精心挑選的。從每一張皮子的色澤,到皮張的大小,都幾乎相差無幾。

并且讓夏鵬飛送到哈爾濱,找了一個手藝高超的制衣師傅,帶着幾個徒弟,花了近半個月的功夫才縫制出來的。

因此,陳明珠的這件貂皮大衣,可謂是上乘之作。

曹秀娥、姚雲曦、肖麗穎等人眼睛都發出了亮光。一半是羨慕,一半是嫉妒,每個人都心情都極為複雜。

“蘋如妹妹,我也定制一件跟明珠身上穿的一樣的貂皮大衣。”曹秀娥說。

“秀娥姐,雲曦姐,麗穎姐,還有其他幾位姐姐。入冬之前,我會每個人送一件。自家姐妹,以後幫我多介紹主顧就行了。”

曹秀娥等人見鄭蘋如這樣說,心裏都有了底。

“妹妹,該花的錢,我們一定要花。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曹秀娥說。

“是啊,不能讓妹妹做虧本的買賣。”肖麗穎附和道。

“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姐,以後多幫我介紹主顧就行了。”鄭蘋如大方地說道。

“蘋如妹妹,你這麽大方,妹夫不會不高興吧?”曹秀娥說。

“我們夫妻初來乍到,一切還要仰仗着姐姐姐夫們多幫忙。”關世傑笑着說:“以後我們難免要麻煩各位,到時候姐姐姐夫們不要推辭就好了。”

“都是自家姐妹,以後有事兒盡管開口就是。”陳明珠說。

其他幾個女人也都紛紛表示,只有要她們能做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地竭盡全力。

這一次聚會,關世傑認為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接下來,還要繼續打感情牌,争取在短時間內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沒幾日,曹秀娥的婆婆,新京警察署署長于芷川的母親過七十大壽,鄭蘋如又收到燙金紙的請柬,邀請關世傑和鄭蘋如夫婦參加宴會。

關世傑和鄭蘋如,帶着女兒關丫丫如約而至,一并送上三件貂皮大衣。

老太太一件兒,于芷川和曹秀娥夫婦各一件兒。

其他幾個官太太見鄭蘋如出手大方,話複前言,更是起了結納之心。

關世傑其後又單獨請蔡銘楷、于芷川、萬本初、謝雪飛等人吃過飯,漸漸地融入了這些滿洲國官員的圈子。

當關世傑認為到了可以利用這些人的時候,也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個目标是蔡銘楷。關世傑找蔡銘楷貸款五萬元,用于儲備皮張。

關世傑這樣的做法,就是讓蔡銘楷等人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貸款的抵押物,就是陳翰章将軍送來的那些皮板兒。

況且說,關世傑的用意很明顯,貸款的這些請錢,他根本就沒考慮去還。五萬元的貸款,他拿出五千元給了蔡銘楷。算是幫忙的辛苦費。

貸款辦完後,關世傑又拿出五千元,讓蔡銘楷把表弟宋垣安排一下。

蔡銘楷随後就把宋垣安排在滿洲國中央銀行總行,任安保部部長。

随後,關世傑如法炮制,送給于芷川一萬元,把秦川調到滿洲國警察署特勤科處任副處長。可以接觸新京警察署的核心人物,并且能參與一些機密工作。

這一天,鄭蘋如傍晚打麻将回來,她透露了一個消息:陳明珠在聊天的過程說,滿洲國要增加元的大面值貨幣,已經從日本造幣廠定制了鈔票版樣,近日會運抵新京。

關世傑得到這個消息後,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如果得到版樣,仿制大批量的滿洲國錢幣,流通到滿洲國市場上,會對日本關東軍扶植起來的傀儡政權,會是一種致命的打擊。

如何能得到版樣,也是一個異常棘手的問題。

關世傑給總部送出消息的同時,讓宋垣在內部探聽一下,版樣會通過什麽渠道運到長春。

很快,總部方面就反饋回消息:長春站初建,需穩妥行事。

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沒有把握得到樣票的情況下,不必貿然行動。二,抓住時機,一舉成功。

但是沒隔上兩個小時,總部又傳來加密電文:盡其所能,得到版樣。

關世傑後來才知道,早在1937年末,日本侵占了中國大部分的主要城市。為了取得占領區的金融壟斷,日本四大特務機關,松、梅、蘭、竹受命僞造大量法幣,輸往抗戰後方。

在擾亂中國金融打擊法幣信譽的同時,還利用假幣大量搶購後方物資,支持侵華戰争的需要。

日本四大特務機關和各種貿易公司,将真假法幣混合使用,魚目混珠,悄悄進入中國金融流通領域。

太平洋戰争爆發後,日軍占領了香港,日本機關俘獲中國制幣廠,或者印鈔機器及材料。

東京的陸軍第九科學研究所,他也專門研究了從香港獲得的法幣半成品及印制标準,改進了他們的僞造技術。

抗戰期間日僞共僞造法幣,總金額達40億元。大量的假幣充斥着中國的金融市場,導致了通貨膨脹。加劇了中國抗戰經濟的壓力,起到了極為特殊的破壞作用。

國民政府連續在浙江、安徽、桂林等地,破獲了販賣假法幣案件多起。引起了國民政府高層的注意。

因此蔣介石命令戴笠所屬軍統局,會同中統局,尋找解決假幣問題的辦法。

戴笠一直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假對假,制造出一些滿洲國的假幣,來擾亂日僞政府的金融市場。

關世傑最初傳過來的信息,是由秘書處代收,并且回複的。

當戴笠得知這一消息後,立即加發了一份密電。

第 73 章 太太外交

宋金剛倒也是個信人。幾天後就讓自己的太太,領着鄭蘋如接觸了一些滿洲國官員的太太們。

這些太太們的日常生活就是打麻将,聽戲和逛街。

鄭蘋如在關世傑的授意下,每天出去陪這些太太們打牌。并且刻意地輸多贏少。偶爾贏一些錢,就請這些太太們去聽戲。久而久之,這些太太們都喜歡找鄭蘋如打牌,聽戲和逛街。

這其中就有新京警察署署長于芷川的太太——曹秀娥。

而于芷川的堂兄是滿洲國治安大臣于芷山。

曹秀娥又是龍江省高官曹克勤的親侄女。

還有滿洲國中央銀行副行長蔡銘楷的太太——陳明珠。以及滿洲國稅務稽查署署長萬本初的太太——姚雲曦;新京警備司令部第一軍軍長謝雪飛的太太——肖麗穎等。

滿洲國官員裙帶關系嚴重,如陳明珠是滿洲國總理大臣張景惠的外甥女。姚雲曦又是滿洲國治安大臣姚文彥的親妹妹。

鄭蘋如跟這些官太太相處的都很融洽,這些官太太也視鄭蘋如為知己。一來二去,鄭蘋如就多了七八個幹姐姐。

關世傑見太太外交的政策已經見效,接下來就去讓鄭蘋如記下這些官太太們的生日,以及家裏父母的生日,還有結婚紀念日等,一些比較重要日子。

與此同時,陳翰章将軍派人陸續送來一些上等的皮板,有長白山紫貂、猞猁、水貂、馬鹿等熟好的皮子。

8月5日這一天,鄭蘋如接到一份請柬,是滿洲國中央銀行副行長蔡銘楷和太太陳明珠,于8月6日,在寬城區蔡府舉辦家宴。而這一天正是他們夫妻的結婚紀念日。

關世傑早有準備,在拿到鄭蘋如提供的這些人的生日,或是各種紀念日的名單後,就提前就置辦好了賀禮。

為此,關世傑和鄭蘋如兩個人,從穿衣打扮到言談舉止都做了預習。尤其對關丫丫,也千叮咛萬囑咐地交待,萬萬不可說出在湖南臨澧特訓班學校的所有事情。

關丫丫舉一反三地問道:“他們要是問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在哪,都做什麽的,咱們家從哪搬來的,我怎麽說?”

關世傑就把自己在北平的父母和妹妹的情況,對關丫丫講了一遍。

鄭蘋如也把自己的家世,講給了關丫丫聽。

關丫丫默記下來,關世傑和鄭蘋如兩個人還不放心,考試一樣地問了關丫丫幾遍,見其回答都一字不差,這才放下了心。

“爸爸,你說咱們家從北平搬來的,北平都有什麽好玩兒的地方?人家要是問我,我也不知道呀。”

關世傑就把故宮、頤和園、八達嶺長城等名勝古跡講了一遍。

關丫丫都一一默記在心。

8月6日傍晚,關世傑一家三口人,出現在有着警衛守護的蔡府。三口人憑借着請柬,走入了大門。

蔡銘楷,陳明珠夫婦在一樓的會客廳招待來賓。。

陳明珠見鄭蘋如走過來,急忙迎上前道:“如蘋妹妹來了。喲,這位就是妹妹的如意郎君關掌櫃了。啧啧,好一個風流倜傥的少年郎,妹妹可要看緊了。”

陳明珠蹲下身來,抱起關丫丫說:“哎呀!也就是妹妹和關掌櫃能生出如此粉妝玉砌的小寶貝兒,可羨煞旁人了。寶貝兒,喊姨娘,姨娘給你一個大紅包。”

“姨娘!”關丫丫伶俐地喊道。

陳明珠左右開弓地在關丫丫臉上親了幾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包,遞到關丫丫的手裏。

“姐姐不要太客氣了。我們夫婦也沒什麽禮物好送的,自家有鋪子,就定制了兩件貂皮大衣,給姐姐姐夫當做賀禮了。”

鄭蘋如從關世傑手裏接過來兩個精致的小皮箱,遞給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蔡銘楷。

蔡銘楷學着日本人的禮儀,彎下腰深鞠一躬道:“多謝多謝,請多關照!”

陳明珠在一旁說:“讓妹妹破費了。”

“應該的,以後生意資金周轉不過來的時候,還要仰仗着姐姐姐夫多幫忙。”鄭蘋如說。

“妹妹,這說的就見外了。我是誰啊?我是你姐姐。老蔡要是不辦,姐姐回家就收拾他。”

陳明珠是典型的東北女人,說話直爽,嗓門又大。惹得旁邊的人都忍不住地笑。

蔡銘楷有些尴尬地笑着說:“關掌櫃,讓你見笑了。”

關世傑拱手抱拳說:“不敢不敢,明珠姐性格豪爽,不讓須眉,讓在下着實欽佩。”

“關掌櫃,我介紹幾個人讓你們夫妻認識一下。以後或許會對你們有幫助。”

“有勞,有勞!”關世傑急忙抱拳說。

蔡銘楷領着關世傑,鄭蘋如走進足有二百平米左右的會客廳。

會客廳已經來了二十幾個男女客人,男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女人穿金戴銀,雍容華貴。

“蘋如來了。這位就是妹夫吧?果然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一個長着丹鳳眼,面容姣好,身材微胖的女人迎上前說。

“雲曦姐過獎了。丫丫,喊姨娘。”鄭蘋如說。

關世傑聽到名字就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滿洲國稅務稽查署署長萬本初的太太姚雲曦。

這時,又圍上來四五個女人,她們七嘴八舌地誇贊着關世傑和關丫丫之後,話題又扯打牌,聽戲上了。

蔡銘楷低聲對關世傑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五六個女人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像去了菜市場。”

“銘楷兄,這位青年才俊是哪位?”一個四十七八歲左右,頭發稀疏泛黃,顴骨高聳,大鼻子大嘴的男人問道。

“關傑,鄭蘋如小姐的夫君,皮貨商行的掌櫃。關掌櫃,這位就是萬署長。”

“萬署長好!鄙人關傑。”

“喲,妹夫這就外道了,你應該叫姐夫才對。”

鄭蘋如,姚雲曦她們也走了過來,聽到關世傑的話,姚雲曦說道。

“我去去就來,你們先聊着。”

蔡銘楷估計是怕了這些女人,來不及再給關世傑介紹其他人,就借故先離開了。

其後,這幾個女人都把自己的丈夫拉了過來,一一都介紹給了關世傑夫婦。

第 72 章 青幫舵主

民國時期,江湖上有兩大門派,青幫和洪門。這兩大幫派歷史悠久,可以上溯到明朝和清代。

因為蔣介石未發跡前,曾經加入過青幫組織,所以民國時期青幫的勢頭蓋過了洪門。

抗日戰争爆發後,青幫內部也分成了三個派系。

以張嘯林為首的投降派,勾結日本人魚肉百姓,為虎作伥,充當漢奸,積極抓捕抗日分子。

黃金榮作為上海灘流氓大亨,屬于中立派,一方面替日本人維持地方秩序,一方面忙着發國難財。

杜月笙屬于抗日派,他在抗戰中,曾多年擔任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做過一些有益的慈善事業,曾設立了很多醫院。同時還投身教育,創設許多學校,如上海大公職業學校。

特別是他任副會長時正值抗戰前後,于救助傷兵輸送物資、建立抵抗部隊。

抗戰開始後,杜月笙參加了上海各界抗敵後援會,任主席團成員兼籌募委員會主任。僅月餘時間,杜月笙主持的籌募會就籌集到救國捐款150餘萬元,有力地支援了前方的抗戰。

這不能不說杜月笙這個流氓大亨,也有一些民族氣節。或是他比較有遠見,知道日本人的侵略戰争,最後會以失敗告終。

長春地區的青幫分舵,隸屬于杜月笙的門徒管轄。

日本關東軍為了維護地方的穩定,用盡各種手段,威逼利誘青幫分舵為日本關東軍服務。

據關世傑從吳彥章口中得到的消息,宋金剛最近正在幫日本關東軍招募勞工,修築一些軍事要塞以及水電站等設施,還有煤礦開采等,都需要大量的勞力。

日本關東軍負責督辦此事的大橋忠一大佐,因宋金剛辦事不得力,已經多次揚言要鏟除青幫在新京的勢力。宋金剛對此敢怒而不敢言。

關世傑之所以要先接觸宋金剛,主要是因為宋金剛在此地多年,結識了滿洲國一些官場上的人,其中還有一些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些人或是在賭場,煙館,妓院等青幫的買賣中有着股份。或是借助青幫的勢力打擊暗殺異己,參與走私,販運違禁品等。

關世傑的構想,就是從宋金剛這裏打開一個缺口,通往僞滿洲國上層建築,從而獲取更多有利于抗日的情報。

這天晚上,關世傑做東請客吃飯,讓吳彥章把宋金剛請來,彼此認識一下。

“這位是世傑皮貨商行的老板關世傑。這位就是我師叔宋金剛。”吳彥章介紹說。

關世傑拱手抱拳說:“久聞宋舵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概非凡。”

宋金剛急忙抱拳回禮道:“關掌櫃缪贊了。聽彥章說關掌櫃是做大買賣的生意人。有緣結識,也是宋某的榮幸。”

“以後還望宋舵主多多幫襯。”

“四海之內皆兄弟。以後有用到宋某的地方,關掌櫃盡管直言。”

“關某先行謝過。宋舵主請上座。彥章兄弟請坐。”

“師叔,關哥請落坐。我喊店夥計點菜。”

宋金剛知道吳彥章的來歷,又是師父杜月笙親自安排到此的人。雖然輩分上是師叔師侄,但宋金剛絲毫不敢怠慢吳彥章。

宋金剛久歷江湖,閱人無數。盡管吳彥章說關世傑是一個皮貨商行的掌櫃。但宋金剛心知肚明,這個叫關世傑的掌櫃,一定來頭不小,極有可能是軍統局戴老板的人。不然的話,吳彥章對關世傑不會如此客氣。

“關掌櫃能屈尊纡貴,實乃宋某的榮幸。關掌櫃請上座。”

“無論說是年齡還是輩分,宋舵主都應該上座。”

“是啊,師叔,你就別客氣了。”

在關世傑的眼中,宋金剛貌似粗豪,及其符合流氓混混的形象,但實則是心有城府的人。想必宋金剛也看出自己的來歷,因此才會如此的客氣。

關世傑倒不擔心宋金剛會出賣自己和吳彥章。因為這裏面牽扯着戴笠和杜月笙的關系。

青幫門規及嚴,如有欺師滅祖,背叛師門的弟子門徒,輕則三刀六洞,重則身首異處,還會禍及妻兒老小。

還有一則,中統局對待敵人的殘酷手段,比之青幫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做得及其隐蔽而已。

以宋金剛的閱歷,絕不會把自己推上絕境。更何況,青幫仰仗杜月笙和戴笠的關系,生意一直做得順風順水。即便是現在,青幫在國統區的利潤還是沒有縮減。

而在日本人占領區,青幫的利潤倒是大大縮水。一些漢奸頭目,借助日本人的勢力,搶占了青幫的大部分地盤上的生意,這也是杜月笙支持抗日的目的之一。

當然,這其中并不排除杜月笙有着古代俠士情結,以及在面臨國破家亡的大是大非面前,所表現的民族氣節。

一個人作惡多端,并不能代表一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同理,一個人正義善良,并不代表沒做過一件惡事。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三個人客氣一番後依次落座。席間,宋金剛大吐苦水,說自己被日本人逼迫,幫助日本關東軍招募勞工,實在是情非得已,但為了青幫的利益,可能已經背負上了漢奸的罪名。

“宋舵主,以我的分析,日本人并不敢真正拿青幫開刀。生怕青幫在日統區鬧起來。”關世傑說:“長春是日本人扶植的滿洲國傀儡政權的首都。日本人知道你們青幫弟子遍地,一旦引發騷亂,局勢也不好控制。”

“願聞關掌櫃高見。”宋金剛非常誠懇地說。

“四個字,虛與委蛇。能拖就拖。”

“高明!媽了巴子的,老子早就受夠了日本人的氣,關掌櫃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宋金剛說:“大不了跟日本人翻臉,看看他們能怎麽樣?”

“我建議宋舵主暫時托病休息,等日本人催得不急了,再出來主事。”

“高見,就這麽定了。幫裏的事情,就先委托師侄彥章照管。”

這正是關世傑想要的結果,青幫分舵在長春地區也有上萬弟子。

吳彥章暫時接手幫裏的事務,能在工作中起到不小的作用。

第 71 章 陳翰章将軍

關世傑把自己的構想,讓馮雪梅加密後,以電文的方式上報給總部,然後等待總部指示。

7月12日下午,關世傑和鄭蘋如在店裏打理皮板。天氣逐漸轉暖,各種蚊蟲也都開始施虐。皮板不能太過于幹燥,也不能過于潮濕。

幹燥掉毛,潮濕則容易生蟲。

店鋪每天都要通風,并且要放入樟腦球。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留着八字胡,身穿一襲長衫的人。

“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鄭蘋如打着招呼。

“我想給太太訂一件貂皮大衣,要長白山紫貂皮的,九日交貨。”

關世傑聽完,回了一句話:“先生,是九天交貨嗎?”

“九日,晚一天也不行。”

“先生,樓上請。咱們商量一個都滿意的價格。”

關世傑領着八字胡來到樓上的客廳,請他坐下後問道:“先生從哪裏來?”

“雲深不知處。”

“要去往哪裏?”

“旭日東升之處。關先生,我是袁主任派來的人。認識你非常榮幸。”

适才關世傑與八字胡之間的對話,就是袁旭和關世傑兩個人商定好的。九日,就是拆開的旭字,就說明是袁旭派來接頭的人。

“彼此彼此,不知道先生如何稱呼?”

“我姓陳,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的。”

關世傑愣了一下,在他讀過的書籍中,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第三方面軍總指揮是陳翰章将軍。不會這麽巧,這位就是陳翰章将軍嗎?

“你可否認識陳翰章将軍?”

“在下正是陳翰章。”

關世傑不由得肅然起敬,眼前這個清瘦,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

據他所知,兩年後的某一天,陳翰章将軍由于叛徒的出賣,而被日本關東軍抓獲。

日本關東軍許以高官厚祿,陳翰章将軍不為所動,最終被日本日本關東軍殺害。陳翰章将軍的頭顱,被日本關東軍浸泡在福爾馬林液體裏。百年後,頭顱和屍首才被合葬。

“陳将軍來此,需要我做什麽?”關世傑直截了當地問道。

“日本關東軍自34年以來,怕老百姓支持抗聯,一直實施歸屯并戶政策。糧食,藥品,武器彈藥都奇缺。如果關站長有門路的話,能不能幫忙弄一些?”

陳翰章将軍停頓了一下之後又說道:“我知道這些物品都需要資金。是這樣,我們冬天也狩獵,來補充食物的匮乏。抗聯戰士裏有不少人都是獵戶出身,他們懂得狩獵之道。所以,我們手裏有一些質量上乘的皮板,存放在密營。過幾天,我會派人陸續送過來。”

“陳将軍,你這樣說就見外了。皮板我會收下,但會照常付款,留作你們的抗日資金。至于你們缺乏的物資,我會盡力想辦法。”

這倒不是關世傑敷衍,一,他初來乍到,還不熟悉長春的環境,以及地理情況。二,日本關東軍對糧食,藥品,食鹽,槍支彈藥等管控都及其嚴格。大宗的貨物往來,都處于日本關東軍的審批之下。

在北平的時候,關七爺就是因為日本人控制着大豆,葵花籽等油料作物,小作坊才倒閉的。

東北糧食被日本關東軍控制之後,導致全國性的糧食價格上漲。

藥品,槍支彈藥更是如此,每一項都被日本關東軍嚴格管控。如果想在短期內把這些物品都購置齊全,勢比登天還難。

“我也知道辦這些事兒非常難,也不是三五天和個把月能辦到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趕在入冬前辦成就行。”

“我不敢保證這些物資都能弄到。這樣吧,我争取在入冬時辦成一兩宗。”

“關站長也不必太為難,辦到了更好,辦不成也沒關系。省委,縣委等各部門也都在積極想辦法。”

“正因為你們抗聯在東北牽制了幾十萬的關東軍,才讓國軍有了喘息的機會。我現在也是黨內的一份子,我會竭盡全力幫助抗聯渡過難關。”

“那我就先替抗聯的戰士們謝謝你了。最近部隊要離開吉林地區,走之前,我會派人送一批皮貨過來。”

陳翰章将軍走之後,關世傑陷入了沉思。距離入冬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如何能在初冬前,弄到這些物資呢?弄到物資之後,又怎樣運送到給抗聯隊伍?

關世傑回到樓下,鄭蘋如見關世傑臉上的表情很凝重,就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跟剛才那位先生談了一宗皮板的生意,過幾天就會把貨送過來。”

“那位先生不是要給太太定制貂皮大衣嗎?”

“定制大貂皮衣不過是由頭,他是想出手一批皮板。”

“哦,我明白了。他說要上好的長白山紫貂,一定是他手裏有這種皮板。”

“正是如此。我們過幾天就接貨。”

“不知道紫貂的皮板貴不貴?”

關世傑見鄭蘋如的眼睛裏放着光,就明白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幾個月以來,一直是鄭蘋如在照顧關丫丫,他于情于理也應該有所表示。

“皮板到貨後,我給你也定制一件,東北的冬天的天氣比不得南方。”

“我一個月四十塊大洋的薪水,要攢好久才能買一件兒。還是算了吧。”

“你放心,以後店鋪的盈利歸咱們自己支配。咱們努力賺錢就是了。”

皮貨商行作為中統局長春站的掩護點,啓動資金二千大洋。店鋪自負盈虧。虧損不補,盈利不收。只要持平,工作站能正常運轉就行。

關世傑相信,憑着自己在穿越來的年代裏,所學習到營銷管理模式,加上有過開米鋪的經驗,賺兩件貂皮大衣還應該綽綽有餘。

即便是賺不到錢,自己也要為鄭蘋如買一件貂皮大衣。

幾天後,長春站接到總部的密電,同意關世傑的運作方案,并且通過美國花旗銀行,轉入一萬元活動資金。

有道是家有存糧,心裏不慌。

關世傑手裏有了資金,就開始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

關世傑要接觸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青幫分舵舵主——李金剛。

第 70 章 身份

關世傑感到很納悶兒,吳彥章進門之後,他就讓小六子守在門口,如果有人進來,就扣動幾下門環或是假裝迎接客人,先返回店鋪。

等他看清楚來人時,心裏明白了幾分。原來是馮雪梅來了。

特訓班電訊科目有一門課程,就是交學員們用手語交流。

馮雪梅一定是用手語跟小六子交流過,說明白自己要找什麽人,或是講了鄭蘋如和關丫丫。所以小六子才沒有預先警示。

馮雪梅進店後,先是裝作互不相識的樣子,說自己要定制一件貂皮大衣。

關世傑扯動了一根拉繩,樓上的鄭蘋如聽到房間裏的鈴聲之後,帶着關丫丫從樓上走了下來。

兩個女人見店門外偶爾有人路過的時候,就大聲讨價還價,沒有人的時候就竊竊私語。

吳彥章為避人耳目,跟關世傑到了別,回到青幫分舵。

馮雪梅現在的身份是萬國大飯店的餐飲部副經理,這個身份是軍統局找人安排好的。目的是讓馮雪梅接觸到滿洲國的一些官員,還有日本關東軍的軍官,從中打探出一些消息來。

随後幾天,秦川、夏鵬飛、宋垣、還有高亞峰都陸續來到長春跟關世傑見了面。

秦川在軍統局的運作下,經過一套繁瑣的程序,進入到警察局的特勤科,專門替日本關東軍排查國共兩黨在長春的特工。

夏鵬飛的身份木材商人,本地人稱為木材老客,從東北把木材販運到平津地區。

宋垣被安排在滿洲國中央銀行,做安保工作。

高亞峰的掩護身份有點尴尬,被安排在萬花樓做保镖。

萬花樓是滿洲國第一大青樓,妓女足有二三百人。

高亞峰他們十幾個保镖,所做的工作就是保護好妓女,及時把醉酒鬧事的人扔到大街上。對于不付嫖資的人,則扣押在妓院,等着家裏人出錢來贖走。

毫無疑問,青樓,煙館,戲院等場所,絕大部分歸屬于青幫管轄,極少部分則是滿洲國官員,或是有着軍警背景的人所做的生意。

萬花樓屬于後者。

萬花樓的幕後掌櫃是滿洲國警察總署署長萬惟庸。

青幫一直壟斷着這種偏門行業,但即使是青幫弟子滿天下,也不敢觊觎萬花樓的買賣。

高亞峰自己倒是不以為意,他喜歡在莺莺燕燕中飛來舞去,對于這份掩護工作,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目前,關世傑要考慮的是,如何能接收發電文。等他确定好電臺安放之處,軍統局就會秘密運來一部美式電臺。

關世傑和鄭蘋如兩個人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電臺的設置地點非常麻煩。因為電臺發射的電波,一定會被日本特高課捕獲,從而需要頻繁地更換位置。

最後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在途徑長春市的伊通河,買下一條漁船。經過改造後,用于接收發情報的流動情報站。

漁船平時就停泊在船塢裏,跟幾十條漁船在一起。每個月繳納一定的費用,有專人負責看管。

随後,軍統局又派來十幾個內外勤人員,掩護身份也五花八門,全部由秦川直接指揮并且單線聯系。

軍統局長春站就算是重新組建完成了。

總部下達的第一個任務,是鏟除叛徒,原軍統局長春站情報主任侯成德。

侯成德現年四十二歲,最早在東北軍第十八軍任上校參謀長。張學良改旗易幟後,在複興社特務處四平站工作,後來調到長春站任情報主任。

3月初,侯成德被日本特高課逮捕,熬不過嚴刑拷打,叛變投敵。

根據侯成德提供的名單特高課把軍統局長春站的站長、副站長、行動主任、情報員等七八十人抓捕。

目前還不清楚,這七八十人中是否還有叛變投敵的。唯一清楚的是,後續又有基層情報員被抓獲。

軍統局為了嚴明法紀,讓關世傑除掉侯成德,給投敵者一個警示。

侯成德叛變後,因為他而一舉端掉軍統局長春站的主要成員。現在被委任為滿洲國警察局特別行動處處長,專門負責清除國共兩黨,在滿洲國的特務人員。以及民主黨派的抗日分子。

為此,軍統局欲除之而後快,希望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現在關世傑要集中精力,組織人馬,調查侯成德的生活習慣,嗜好,往來的地點,家庭住址等情況。然後再定出計劃,殺掉這個民族敗類。

經過一個星期的調查,關世傑接到秦川從下面彙總上來的情報表明,侯成德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軍統局一定不會饒了他。

因此,侯成德每天深入簡出,行蹤詭秘,出入都有防彈專車接送。并且住所也有三處。

正所謂狡兔三窟,侯成德在特務處混跡多年,懂得特務處的行事風格,還有各種手段,要想刺殺侯成德絕非易事。

原軍統局長春站的一個情報員,僥幸沒有被抓捕,他提供了侯成德的生活習慣,性格特征和嗜好。

侯成德性格陰鸷,不善言談,但無論對誰,總是笑眯眯的。在長春站機關,是有名的笑面虎。

侯成德不嗜好煙酒,不賭博,不尋花問柳。唯一的嗜好是喜歡吃魚,最喜歡吃松花江裏的一種鱽子魚。凡是做鱽子魚有點名氣的大飯店,小酒館,都能見到侯成德的身影。

不過,自侯成德叛變後,他的這種嗜好似乎改變了。秦川派人守候在侯成德常去的那幾家飯店和酒館,蹲守了多日,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顯而易見,侯成德對此有了戒備心。

關世傑和秦川、吳彥章、夏鵬飛、宋垣、高亞峰、鄭蘋如、馮雪梅幾個人商量後,都一致認為,人的嗜好是伴随一生的習慣,極難改變。

因此,這只是時間問題。長春站目前面臨的情況,主要是情報的來源很少,有價值的更是微乎其微。

除了秦川和馮雪梅兩個人的工作,能接觸到滿洲國和日本關東軍的官員外,其他人內勤人員,基本處于茫然狀态。

對此,關世傑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如果這個想法能實現,獲取僞滿洲國和日本關東軍重要情報的日子,應該為期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