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萬人之上
萬人之上
“臣無能。”賀言致恭謹道, 他心中已有八分把握,晏婕妤只怕是用了些法子, 才造成有孕的假象,這腹中當是空空如也,只是這事緊要,他也不敢胡亂說話。
最重要的是,貴妃娘娘吩咐了,衍慶宮這邊,若無必要, 便聽之任之最好。
聞言,孟璋輕輕颔首,目光不帶感情地掃過尚在神傷的晏婕妤與另一邊瑟瑟發抖的松枝, 輕聲道:“晏婕妤病重,送回衍慶宮休養, 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說t完, 孟璋頗具威壓的眸子落在皇後身上, 淡淡道:“剩下的, 皇後全權處置吧。”
雖說是皇後全權處置,可孟璋此舉分明已經将晏婕妤處置了,剩下的不過是些收尾罷了。
不管皇後心中如何作想, 只得瞧着孟璋的身影踏出東側殿。
室內, 皇後緩緩站直身子, 眸光說不出的陰鸾, 緩緩步至晏婕妤床前, 輕聲道:“你倒是好大的膽子,連本宮也敢玩弄于股掌之中。”
晏婕妤一生清高傲氣, 說是天之驕女也不為過,當年入宮之時也曾躊躇滿志,誰承想,一步錯,步步錯。
便是皇後如今對她冷嘲熱諷,也激不起半點波瀾,索性閉上眸子,恍若未聞。
可皇後哪裏見得她這般作态,上前一步便狠狠一巴掌落在晏婕妤面上,原本皎白的面容登時便浮現出巴掌印,映在俏臉上格外猙獰。
“本宮原以為你還算個有用的,沒成想,竟是個比豬還蠢的,就憑你,也配和貴妃鬥?”皇後輕嗤一聲,扭頭便走。
不成想,原本恍若一潭死水的晏婕妤卻突然笑起來,一手撫上自己被掌掴的臉,一邊眯了眯眸子嗤道:“我自是不配,可您呢?堂堂大靖的皇後竟是如此心思惡毒,手段低劣,您說,聖上若是知曉您這般行徑,還能容忍一國之母竟是如此不堪麽?”
說完,晏婕妤又似恍然大悟道:“是了,如今貴妃有子傍身,想來您這個皇後也做不了許久了。”
“哈哈哈哈哈——”
皇後将要跨出門檻的腳一頓,随後回眸,目光如陰冷的蛇信般掃上晏婕妤,微微笑道:“只怕你是見不到那日了。”
說完,待回到正殿,便見原本候在殿內的宮妃們皆不知所蹤,想來是被孟璋打發走了。
見狀,皇後召來含章吩咐道:“找幾個人,将晏婕妤送回衍慶宮,另外再尋幾個粗使太監,好好盯着那邊,沒有聖上和本宮的囑咐,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含章連忙應了,目光又有些猶疑道:“那個死胎…”
皇後皺眉:“扔去宮外尋個地方埋了,也不知哪裏找來的晦氣東西。”
吩咐完事宜,皇後便孤身進了佛堂,再次跪在佛像面前,不知在祈求什麽。
翌日,晏婕妤被送回衍慶宮的消息便傳至各宮,有好事者去衍慶宮瞧了,卻見衍慶宮宮門外都落了重重的鎖,衆人皆知這其中定是摻和了不該問的事,一時間都對衍慶宮中的那位閉口不談。
望舒殿,謝若暻懶懶依在榻上,一手接過以檀遞來的雞湯,輕輕用勺子在其中攪了攪,才皺眉道:“她倒真是好狠的心。”
那胎兒弄進宮來,不論死活,要造成死胎的假象,少不得要做點手腳,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也虧得她敢做。
“不管怎麽說,與咱們望舒殿總是沒關系的。”以檀輕輕走至謝若暻身旁,笑着勸道:“再過些日子便是咱們二皇子的滿月宴了,娘娘多少用些這湯,才能養好身子出席。”
謝若暻本就沒什麽胃口,再想起晏婕妤那起子污糟事,頓時更沒了胃口,随手便将雞湯放下,以手觸額道:“年年如何了?那些乳嬷嬷們可還盡心?”
說來孟璋對年年确實頗為不同,原本皇子公主皆是待百日之時才辦百日宴并賜下名字,到了年年這兒,不過滿月便迫不及待了。
只是孟璋重視年年,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再說了,此事也不用她親自操持,倒是再好不過。
“二皇子自然是好,那些乳嬷嬷雖是從民間選的,可皆是過了謝大人的眼,自然錯不了。”以檀道,她口中的謝大人,指的自然是謝琰。
提及謝琰,謝若暻心中升起一絲暖意,忽然道:“也不知煙娘那邊怎麽樣了。”
以檀最怕她多思,連忙道:“算着日子,再過些天,只怕二娘子的信便寄來了,娘娘可萬莫多想。”
謝若暻自然知曉以檀在擔心什麽,連忙一笑,将此事按下不提。
日子便又這樣晃晃悠悠地過着,直至八月底,是年年的滿月宴,按着孟璋的意思,在廣寧殿請了滿朝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眷,連帶着各公爵候府,倒是顯得格外鄭重。
這樣的場合,只怕也只有每年的年節以及聖上的萬壽節才會如此隆重。
說來總歸是自己兒子的滿月宴,謝若暻再如何都免不了四處準備一番,這般忙下來倒是将好不容易豐腴些的身子又瘦了下來,只看的孟璋心疼。
所幸歲歲是個體恤母親的,見謝若暻尚在月子裏就免不了操心,自告奮勇擔起了照顧弟弟的職責,不過說是照顧弟弟,也不過在一旁瞧着年年玩兒罷了。
這日,謝若暻将将起身淨過面,便見丹素捧了那華麗厚重的貴妃朝服來,忍不住笑道:“哪裏需要如此隆重。”
“您是二皇子的生母,便是如何隆重都不為過。”丹素輕輕一笑,便伸手将衣服拿起,伺候謝若暻穿好。
以檀又在一旁伺候着她點好貴妃的大妝,才滿意點點頭:“娘娘如今,瞧着更加風華萬千了。”
謝若暻噗嗤一笑:“本宮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也只你們說的出這樣的話。”
說完,目光流轉間便對上聞嬷嬷和藹的目光,謝若暻垂眸掃了眼自己身上的貴妃服飾,從太子側妃,到懿妃,再到貴妃,幸好,聞嬷嬷一直陪在她身邊。
仿佛知曉謝若暻心中所想,聞嬷嬷上前兩步,親自為謝若暻整理好衣冠,才道:“禦辇都備好了,娘娘可上辇了。”
謝若暻微微颔首,攜着歲歲一起被衆人簇擁着上了禦辇,丹婳抱着年年跟在後方,再後面便是一水的宮人們,端的是貴妃儀仗。
禦辇緩緩行至廣寧殿,沿途宮人們見了皆避讓跪拜,待謝若暻下辇時,廣寧殿中已是熱鬧非凡。
今日的廣寧殿刻意裝扮過,從殿門口起便一路将紅毯鋪上禦案,兩邊又擺了開的正好的牡丹,至殿中便覺一股涼氣撲面而來,直将夏日煩悶全部散去。
謝若暻定睛一瞧,才見殿中每隔一段距離皆用龍紋青花大缸盛了冰塊,将整個廣寧殿将整個廣寧殿的溫度降了下來。她微微颔首,穩步踏入殿中。
見她進來,衆命婦皆行禮問安,直叫謝若暻感嘆,難怪世人皆追權逐利,原來手握權柄的感覺竟是這般好。
“行了,都免禮吧。”謝若暻微微一笑,免了衆人請安,才至自個兒座位上坐下。
方一落座,寧遠侯夫人靳玉清便端了酒盞上來道:“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謝若暻莞爾一笑,才道:“許久不見,你可還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皆好。”靳玉清對謝若暻是真心感激,若非貴妃,她與弟弟如今能不能活着還是兩說。
目光在謝若暻周身掃了一遭,才微微一頓道:“怎得不見榮安公主?”
“她這皮猴子,向來就是個閑不住的,如今正在後殿看着她弟弟呢。”謝若暻掩唇笑道。
年年如今年歲太小,自然是見不了許多人,歲歲自持是阿姊,鬧着要照顧弟弟,所幸叫她們一塊兒玩兒去,她也樂的清淨。
靳玉清正要再說話,便被一聲清麗的女聲打斷。
“謝姐姐——”
謝若暻聞聲扭頭,果然便見瓊樂郡主笑盈盈站在門口,正快步朝她走來,她身後便是風姿綽約的奉陽大長公主。
“娘娘有事,妾便先行告退了。”靳玉清一笑,從容退下。
“你這丫頭,明明就在京中,也不進宮尋我說話。”謝若暻沒好氣地敲了敲她腦袋。
瓊樂郡主先吐了吐舌頭,才壓低聲音叫苦道:“謝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倒是想進來尋你玩,可我阿母成日将我拘在府中…”
她一番話尚未說完,便見奉陽大長公主已至面前,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瓊樂郡主,才朝謝若暻和顏悅色道:“瞧着你如今好,我便放心了。”
謝若暻一向将奉陽大長公主當做自己的長輩,聞言眼眶驀然有些濕潤,略微将心中情緒壓了下去,才溫婉道:“多謝姑母挂念,不知姑母進來可好?”
“自然是好的。”
還不待二人多說兩句,外間便傳來太監的唱和聲道:“聖上到——”
“皇後娘娘到——”
一時間,殿內原本喧鬧的聲音皆如潮水般散去,t衆人皆垂眸低首,規矩請安。
明黃色的袍角從殿門口一路掠過,最終至謝若暻面前停下。
尚且不待謝若暻擡頭,便聽矜貴清雅的男聲從頭頂上方傳來:“昭昭,過來。”
謝若暻心有所感,擡眸随着聲音望去,便見那男子穿了一身明黃色繡五爪金龍龍袍,九龍帝旒微微晃動,透過垂珠,男子眸中似有萬丈深情。
高高殿堂之上,他就站在那裏,,宛如神祇降臨人間,殿下,是萬人垂首以待,衆人面前,他輕輕伸出手,等着她将纖手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