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西夷
西夷
她這般不知進退, 晏婕妤也不耐再僵持下去,只怒極反笑道:“若是本主是你, 如今絕不會在坤儀殿門口大放厥詞。”
說完,眸中寒光逼人,就連語氣也變得淩厲萬分:“若是安婕妤還不讓開,那就不妨進坤儀殿去辯個明白,也好叫皇t後娘娘來評評理。”
話音甫落,正巧一陣夜風吹過,安婕妤今日出來得及, 本就未帶披風,雖是已進入了春日,可夜間依舊泛着陣陣涼意, 如今被風一吹,只覺一股寒意從小腿徑直攀上了後脖,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見她露出幾分退意,晏婕妤才冷冷收回目光, 扶着松枝的手, 挺直腰背回了衍慶宮。
安婕妤見她背影離去, 眸中的血絲紅的逼人,塗得通紅的指甲狠狠攥緊扶着她的雲雙手中。
雲雙被她攥地生疼,可知主子仍在氣頭上, 也不敢呼痛, 只強忍着痛意道:“主子, 夜裏風涼, 咱們不如回去吧。”
瞧這形勢, 只怕皇後娘娘是不會見她了。
安婕妤臉色陰沉的吓人,回頭狠狠地望了一眼坤儀殿緊閉的大門, 又冷冷凝視片刻晏婕妤離去的方向,遲早有一天,她要叫這些看不起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回去。”安婕妤冷聲吩咐道。
雲雙甚是畏懼她這滿帶怨氣的樣子,連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安婕妤往回走。
坤儀殿內
皇後方将釵環卸下,一身沉重的鳳袍也換成了舒适的寝衣,正捧了賬本倚在床頭靜靜看着,聽見含章進來,皇後一雙眼睛仍舊瞧着手中賬本,口中卻道:“如何?可都散了?”
“都散了。”含章輕輕上前,将一旁的燭火掌起,站至皇後身側,輕聲道:“這般晚了,娘娘怎得還看這賬本,您身子尊貴,可要仔細莫傷了眼睛。”
皇後聞言微微一笑,手下又輕輕翻過一頁。
含章又頗為憤懑道:“這安婕妤真是不成體統,今日是何日子,竟也敢前來堵在坤儀殿門口,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見她一張臉氣的通紅,皇後才蓋上手中賬本,擡眸笑道:“這種蠢貨,與她計較做什麽?”
皇後眸中露出一絲譏諷,她豈能不知道安婕妤此來所為何事,無非是當初她親口允諾其定不會有事,可聖上依舊褫奪了安婕妤的位分罷了。
思及此,皇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本端莊的面容瞧着竟是頗為冷厲:“你瞧瞧,聖上如今可将本宮的話放在心中?她來求本宮有什麽用,便是本宮費盡萬般口舌,聖上便能将她的位分升回來?”
含章見她面色不好,也不敢觸其鋒芒,只不解道:“那…娘娘為何?”
“呵——”皇後輕輕一笑,這才慢條斯理又将手中賬本打開:“她二人吵起來不要緊,若是情同姐妹了,本宮才要擔心。”
“可…晏婕妤腹中尚有皇嗣,若是安婕妤不管不顧傷了孩子…”
那可是晏婕妤許給皇後的孩子,再說了,若是在坤儀殿門口沒了個皇嗣,只怕皇後也脫不了幹系。
皇後卻不在意地掠過手中賬本:“她瞧着失心瘋,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便是再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對皇嗣下手。”
說完,皇後手指輕點賬本上幾處,漫不經心道:“這些日子宮中支出愈發多了,那些個位分低的,便再節儉些吧,自然,晏婕妤身懷有孕,她哪裏還是要松着些,可明白了?”
“是。”含章低眸應了:“明日奴婢便吩咐下去。”
皇後這才将賬本合上放至一旁,輕輕躺在寬大的鳳床上,任由宮人們上前将床帳放下。
瞧着明黃色的帳頂,皇後卻在腦中不斷思索,貴妃…
同樣是夜,另一側的望舒殿。
小孩子向來便早睡,今日又經歷了不少事端,待孟璋将歲歲抱回望舒殿時,歲歲早就進入夢鄉。
将歲歲安置好後,孟璋才伸手牽起謝若暻的手步入內室,又輕輕摁着她再妝臺前坐下,伸手便拆下一根步搖。
銅鏡中,映出一張巧笑倩兮的美人面:“聖上竟也做起奴婢該做的事兒了。”
孟璋不在意一笑,手下動作卻不停:“賭書消得潑茶香,于朕來說,為昭昭更衣也是一樣。”
謝若暻微微垂眸,伸手拿過一根卸下來的牡丹簪仔細端詳,嘴角卻微微上揚道:“今日宮宴之上,聖上倒是叫妾好生擔心。”
孟璋幾乎不用問便知她言下之意,頓時有些無奈道:“朕既應了你,日後歲歲的教養全權由你決定,便不會食言。”
謝若暻輕輕擡眸,波光潋滟的眸子避也不避地對上孟璋:“妾說的可不是這事。”
不是這事,那是昭華了。
孟璋伸手拔下最後一根朱釵輕輕放至妝臺之上,輕笑一聲:“哦?”
見他假意不解,謝若暻扭身站起來,自顧自将身上衣袍褪下,換了寝衣,嬌嗔道:“今日之事,昭華公主可是在衆人面前哭的好生可憐,好歹也是您的女兒,聖上也不心疼?”
心疼?自然是有些憐惜的,只是一想到她與她母親當初做下的錯事,這些憐惜也去了幾分。
因此,孟璋略帶冷漠道:“朕相信,歲歲決不會随意污蔑人。”
這話一出,倒是叫謝若暻詫異,她原本以為,孟璋便是不疼愛昭華,也并不會全然信任歲歲。
正要再開口時,卻不妨被孟璋拉入懷中,頭頂傳來男子略帶些倦意的嗓音:“別動,朕想抱抱你。”
謝若暻依言蜷在孟璋懷中,良久才一手撫上孟璋胸膛,輕聲道:“聖上這是怎麽了,若是不棄,不妨與妾說說。”
感覺到孟璋的大掌輕輕撥亂自己頭頂的發絲,謝若暻正要擡頭,卻感覺孟璋将下颌輕輕壓了上去,頭頂上方傳來聲音道:“西夷,只怕是按捺不住了。”
什麽?謝若暻眉心一皺:“豈不是又要打仗?”
孟璋微微閉上眼睛,感受着懷中人的柔軟,頓覺多日以來的疲倦都十去七八,輕嘆道:“若只是西夷,朕又有何懼。”
“只是,西夷緊挨着北狄,北狄向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一旦瞧見有什麽空子可鑽,只怕立即便要揭竿而起。”
聞言,謝若暻輕輕一笑:“聖上怕了?”
孟璋一愣,随即低下頭瞧她笑的嬌豔的臉:“你這丫頭,朕在你心中,可就這般無用?”
說完,才将自己心中憂慮緩緩道來:“朕原本想壯大扶南,以挾制西夷,只是扶南先是出了大祭司一事,後又有你阿妹有孕一事,扶南王只怕不會願意。”
“再說,若真是叫你妹夫折了,只怕你要怨上朕了。”
“聖上知道就好。”謝若暻也不避諱,直直問道:“如今已是到了要動刀的地步了?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麽?”
孟璋眸中閃過一絲狠厲:“轉圜?呵,西夷倒是獅子大開口,他們早已遞國書至大靖,揚言要朕将公主下嫁,并備好巨量的金銀財富用作公主的嫁妝。”
謝若暻沉默,這世道總是如此,若是說皇權財勢,坐擁天下,那就是男人的事,可到了政治鬥争時,每每犧牲的,又都是女人。
“那西夷的國主都多大年紀了,竟也好提出這件事,再說了,咱們大靖可沒有适齡的公主能嫁給他們。”
便是年紀最小的永昌公主,也早已嫁做人婦,而這一代,昭華才堪堪十歲,更別說她的榮安。
提及此,孟璋眸色更深,眼底似有波濤翻湧:“他們點名要求娶的,是朕的嫡公主。”
嫡公主?
謝若暻心下冷嗤,随即伸手緊緊握住孟璋大掌:“聖上近日,便是為着此事憂心?”
“你說,朕該怎麽辦?”孟璋側眸。
謝若暻莞爾一笑,似篤定般道:“妾心中的聖上,定然不是只圖偷安旦夕的人,區區西夷而已,聖上又有何懼?”
“朕倒是沒想到,在昭昭心中,朕竟是這般好。”孟璋輕輕一笑。
謝若暻但笑不語。
“可你知曉,朝堂之上是如何争論的?”孟璋輕輕一嘆。
“妾當然知曉。”謝若暻輕諷道:“若能以區區一個女子,換來幾年安寧,他們自然是樂意之至。”
“可是聖上。”謝若暻幽幽擡眸:“這樣換來的安寧,能到及時,更別說,若西夷只是試探,只怕往後要的便是一城、十城、乃至百城。”
“朕以為,你不喜昭華。”孟璋正色道。
“妾是不喜昭華。”謝若暻微微一笑,繼續道:“可是妾更不惜那些趴在女人身上食肉飲血,最後還要教化她們,說她們若是不願,便對不起這全天下的供養。”
可享受供養的,豈是公主一人?
今夜只怕注定是個不眠夜,望舒殿燈火通明,臨華宮也尚未就寝。
正殿之中,錦妃與和修容相對而坐。
良久,和修容才冷着臉開口:“今日好好一個百日宴,竟是鬧成這般。”
和修容t一向溫和柔弱,難得見她露出此等冷色,錦妃心中微嘆,開口勸道:“軒兒的大好日子,你這做母親的愁眉苦臉,像什麽樣子。”
“呵——”和修容微微扯了扯嘴角,自嘲道:“除了娘娘您,只怕也沒有人将我看做軒兒的母親了。”
“更何況,先是昭華公主,再是晏婕妤,倒是人人都想踩着我們母子上位。”和修容一貫溫柔的眸中也露出幾絲恨意。
“昭華公主向來跋扈,今日卻是一副楚楚可憐之狀,只怕是早有預謀。”
錦妃話未說完,和修容便直直看向錦妃:“榮安公主今日分明便瞧見了昭華往軒兒口中喂東西,這般大費周章,竟是為了一口羊奶?”